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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亞被母親赶出來以后,憂思悶悶地回到自己的寢室,看著時間已接近凌晨,想必不會有電話進來了,她脫了衣服躺進被窩里,翻來覆丟卻睡不著,輾轉反側想不懂:都快半個月了,為什么他的气還沒消?每回他生气總是這樣,冷冷的,好久不理人,明明鬧情緒,卻又不准人家說他在生气,難道對于一個聰明的男人而言,連承認生气,都是有損尊嚴的事情嗎?
  唉!明天又是周末,他再不打電話來,她只好硬著頭皮去找他,她不敢奢望他道歉,只希望他像前次鬧脾气之后一樣,默默地開門讓她進去,然后大家就裝作若無其事,彼此都忘記不愉快,讓一切沖突往事煙消云散
  隔天傍晚,金薇亞下了班就直接開車到湯樹杰的住處,騎樓內那道鐵卷門鎖住了,按了半天的電鈴,沒人來開門,金薇亞把眼睛湊近鐵卷門的投信孔,仔細向黑漆漆的屋內窺探,确定湯樹梁的車不在里面,這才手腳乏力地回到自己的汽車里,茫然地呆坐著。她千頭万緒地想:學校不是正在放寒假嗎?也許男人回鹿谷去了,也許他只是去買東西,也許外出探訪朋友……不會是探訪朋友,金薇亞推翻了這個猜測,因為她發覺男人有那么一點點孤僻,他沒有經常往來的朋友群。
  “為什么從沒見過你的朋友來找你?”有一回金薇亞傻傻地問。
  “君子之交淡如水,朋友之間,最好不要交往得太親密,也不要輕易相信別人,以免那天被倒會賴帳,倒楣的還是自己!听說大多數的人吃虧上當,都是被朋友出賣的,陌生人反而容易防,朋友賊最難防!”湯樹杰當時沉重地解釋。
  原來只因為他曾經被一個同鄉兼好友,倒過一個會,損失了十几万,從此就對朋友灰了心,也學得更精明,平常他和別人交往,都保持著禮貌客套,卻不深交的原則。當時听湯樹杰分析人際關系之間的爾虞我詐,金薇亞深表贊同,因為母親也曾說過類似的話,不過世間事總有例外的,有一种人,他們是人性紛爭中的局外人,他們活得有點自命清高,不切實際,但是他們讓人覺得可信任,并且能夠毫無防衛地吐露心事,金薇亞認為麥玉霞就是這种人……”
  冬天日影短,天色暗得快,路上的行人瑟縮著脖子,街道有點冷清。金薇亞獨自坐在熄火的汽車里,邊猶豫邊等待,但遲遲不見湯樹杰回來的影子,她只好發動汽車,無奈地開上路去,總不能餓著肚子,痴痴等下去吧?万一湯樹保真回鹿谷去,說不定過完寒假或舊歷年才回來呢?也許等吃飽了飯,再打電話試試吧!說到電話,金薇亞倒想起了一個隨時期待她的電話的人---葉千鐘。
  葉千鐘接到金薇亞的電話召喚,立刻十万火急地赶過來,陪她去吃了一頓价格昂貴的精致套餐。吃過飯后,葉千鐘深情款款地凝望著她,那神情,好象一個不懂事的心男孩,凝望著樹梢上蜂窩里流出來的蜜汁,發著呆,忍不住嘴饞,卻又無計可施。金薇亞掠掠額畔的頭發,喝完最后一口餐后咖啡,她對葉千錢嫣然一笑:
  “走吧!”
  “去哪里?”
  “隨便,只要能确定是安全的地方……”金薇亞聲音里流露出俏皮的曖昧。
  葉千鐘听了,急忙掏出錢包到柜台結帳,然后他們一起走出餐廳,各自開著車,离開市區,在鄰近的市鎮里,找了一家差強人意的汽車旅館。
  在汽車旅館的套房里,葉千錢難耐饑渴,迫不及待就壓在金薇亞的身上。金薇亞發覺,葉千鐘笨拙拙的動作,連調情前奏都顯得慌慌恐恐,完全不顧慮她的感受,整個過程里,葉千鐘的表現,好象只是在取悅自己、滿足自己。終于,金薇亞了解了一件事情。,像葉千鐘活這類型的男人,其實比較适合當知心好友,不适合當情人或丈夫。對她而言,也許葉千鐘的溫情關怀,仍然令人怀念,但是問題就在于---人是會成長、會改變的,隨著歲月的腳步,際遇的轉變,她變得自己如今已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了……
  “千鐘,有件事我一直想找机會告訴你……”金薇亞下了床,站在鏡前慢慢穿回衣服。
  “什么事?”葉千鐘的聲音有气無力,他軟酸酸躺在床上,赤裸裸的身体里著毛氈,像泄了气的輪胎似的。
  “我知道,我不能因為自私而耽誤你,對方如果真心對待你,你要好好把握……”
  葉千鐘依舊頹廢地躺在床上,金薇亞穿好衣服,靜靜坐在床沿,沉默地和葉千鐘相對望。忽然她想起了那年夏天,千鐘家后院那棵祖傳三代的芒果樹,她和千鐘心慌意亂地站在芒果樹下,正要開口說話,卻發現羅冬美怀里抱著小孩,遠遠走過來……,想起了這一幕,讓她有股莫名的不自在,于是她從床沿站起來,試圖把腦海中的影像甩開:
  “千鐘,你女儿會叫爸爸了吧?”
  “嗯?什么?”
  千鐘乍听之下,以為薇亞存心譏剌他,不免支吾假裝,敷衍著不敢回答。他以為薇亞會繼續追問,內心正急著找對策防衛,不料薇亞并未再出聲說話,她只是轉身拿了皮包和車鑰匙,准備离去,這時候葉千鐘才突然軟弱地問:“薇亞,以后我還能不能見到你?”
  “你說呢?”
  “我當然希望一輩子都能有机會關心你,也許我們之間可以成為很好的知心朋友?”
  “也許吧!”金薇亞留給葉千鐘一個凄楚無奈的微笑之后,就獨自离開汽車旅館。
  半路上,金薇亞打了公用電話給湯樹杰,原本心情低落,以為他一定不在家,這通電話又白打了,沒想到湯樹杰不但在家接了電話,還熱情地問她要不要過來,听他的語气,似乎已經雨過天青了!金薇亞欣喜地挂了電話,迅速赶到湯樹杰的住處。湯樹杰來開門的時候,气色极好,不但恢复了溫文儒雅的態度,還故作神秘地說要給薇亞一個惊喜,他含笑領著薇亞上樓,腳步輕快地踩著階梯來到房間里,指著床頭柜上新員的音響,用調侃的聲調說:“這下子你該滿意了吧?”
  “你當真買了!我并沒有一定要你買的意思……”金薇亞著見那組嶄新的床頭音響,還真有點愕然,她万万沒料到湯樹杰會給她這個惊喜,由此可見湯樹杰對她的意見和想法,還是很在乎的,也許就是因為凡事都太認真了,所以他的脾气才會那么幼,以致每回生气都持久難消吧?
  “怎么?不買你嶗叨,買了你也不高興?你們女人還真是難伺候!”湯樹杰裝作納悶。
  “我很高興,我怎么可能不高興呢?我只是覺得太惊訝了……”金薇亞急忙解釋。
  “既然高興,那就笑一個給我著著。”湯樹杰存心逗她。
  “名牌音響,价格很貴吧!”金薇亞果然露出燦俏的笑容。
  “有什么辦法?為了滿足你的愛慕虛榮,不得不花錢啊!”湯樹杰故意用無奈的語气說話,他隨手按鍵,音響立刻唱出當紅的流行歌曲。
  金薇亞正想說些贊美阿諫的話,看湯樹杰已經順著昔樂節奏躺在床上,她連絲襪都來不及脫,就俯身親吻男人的身体。那一夜,她极盡風騷,把各式媚態花招,都表演得淋漓盡致。而男人呢?男人果然比葉千鐘堅強厲害,他的指尖和舌尖,恰如他的頭腦那么聰明精細,總是能叫人銷魂震魄,讓靈魂顫動到難以自拔的地步
  隔年夏天,湯樹杰順利通過教師資格甄試,如愿將轉往公立學校,擔任國中教職工作,這么一來,离他開設補習班的遠景規划,似乎又向前跨近了一步。
  巧的是,在這一年湯樹梁的暑假空檔里,金薇亞發現自己竟然怀孕了!身為現代女性,金薇亞當然了解,男女之間的歡愉行為,純粹是彼此的相互取悅,女人既然揚棄了舊社會的壓抑和束縛,選擇了追求主動、享受快感的滋味,那么,當類似怀孕這种傳統的問題發生時,女人就要能表現出獨立承擔,負責的成熟態度。
  關于這种有別于舊文明的心理准備,金薇亞向來是有的,她知道自己其實可以憑借著獨立思考,決定胎儿的去留,但是為了對男人表示最后一點基本尊重,她還是決定把怀孕的事實,告訴湯樹杰。
  那天晚上剛下周而,天气不限熱,湯樹杰的心情很好,他躺在床上著電視,吹著電風扇。自從通過教師資格甄試之后,他的心情一直都不錯,原因是在公立學校教書,職業身分具有保障,他以為有了這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堡壘之后,將來開設補習班業務,必能名利雙收,和他父親一樣,同時擁有事業和職業。過几年,如果他能把目前所擁有的喜美跑車,換成保時捷跑車,那么优胜劣敗的人生滋味,對他而言,將是甜美的代名詞。
  為了搞賞自己,他買了一架超大屏幕的電視机,擺在床頭對面,以前他從不看電視,但是現在,他常常用最舒服的姿勢躺在床上,對著電視畫面沉思作夢……
  他的夢,大部分是關于一部名貴跑車和過去生活歷程中,某些記憶片段的印象式聯系---也許當年,他曾經有過沒考上國立大學的遺憾,也許曾經,他對那些堅持逗留在學術象牙塔里,努力考取研究所,繼續修讀碩士、博士文憑的同學,存有冷然不屑的酸葡萄心理,關于人世間的這些是非成敗,也許只要有一部保持捷跑車,軌可以填補一切的缺憾,因為對很多男人而言,汽車不只是交通工具,它更是另一种形態的——品位勳章。
  金薇亞整個晚上小心翼翼觀察著男人,她确定男人的心情很好,只是看電視看得有點入迷,于是她輕輕換了聲:“樹杰!”男人轉過臉來,露出不常見的輕松笑容。金薇亞認定這是說話的好時机,便將怀孕的事情,故意用輕描淡寫的語气說了!
  湯樹杰听見金薇亞的話,最初臉上沒任何表情,他繼續看了一會儿電視,然后用一种淡漠的語气問:“你希望我怎么負責?”
  “你不須要負責,我只是要知道,你想不想保留這個孩子?畢竟他也是你的……”
  “你呢?”
  “我不想要!”
  “那就對了!目前在主觀條件上,我們都沒有為人父母的心理准備,在客觀環境上,我們也沒有充分的計畫,這种情況下,如果讓小孩生出來,不但對我們不好,對小孩也很不公平,生活何必搞得烏煙療气呢?”
  湯樹杰深明大義地解釋著,金薇亞靜靜地傾听著,湯樹杰說的這些道理她都懂,也事先都想過了,但不知為什么,自己心里想的,跟听見男人嘴里講出來的,那种感覺就是不一樣。昨天她還偷偷去書局里,翻閱了一本關于怀孕保健的書,書上說,女人怀孕的時候,情緒會變得敏感容易緊張,書上說得沒錯,金薇亞這會儿就覺得胸腔里有股莫名的酸楚,她忽然流下眼淚,湯樹杰沒發覺的時候,她自己偷偷擦淚,后來淚水愈流愈快,她來不及擦干,被湯樹杰發現了,湯樹杰把電視關掉,用一臉無辜的表情,納悶地問她:
  “你后悔了?”
  “沒有……”金薇亞說話時聲調嗚咽,忍不住渾身顫抖,簡直泣不成聲:“請你……抱著……抱著我好嗎?”
  湯樹杰鎮定地張開堅強的臂膀,把金薇亞撥進怀抱里,金薇亞把臉埋藏在男人的胸膛,哭到筋疲力盡、滿身大汗時,才緩緩推离男人的怀抱,轉而靠在忱頭上休息。湯樹杰見狀赶緊幫她遞面紙、倒開水,忙了一陣子,著她情緒漸漸平息下來,這才脫掉身上那件黏答答,被金薇亞的眼淚鼻涕沾淫的襯衫,換了件干淨的T袖穿。金薇亞從沒看過湯樹杰這么狼狙的模樣,她勉強想擠出一絲笑容來,問他:“到時候,你會陪我去拿掉孩子吧?”話還沒說完,淚水卻又璃不住滾落下來……
  三天后,金薇亞向公司請了假。一大早,湯樹杰按照約定時間,開車來到金薇亞所住的公寓巷口,接她前往事先預約的婦產科診所。在診所的挂號室里,金薇亞勉強才克制住体內一陣陣的嘿心感,以及從皮膚毛細孔冒出來的恐懼感。幸好湯樹杰所表現出來的冷靜堅強,讓她能夠從他身上,獲得一股無所畏的鎮定力量,輪到她進診療室時,她深深回頭,凝望了湯樹杰一眼,湯樹杰給了她一個信心堅定的眼神,金薇亞茫然之間,露出一個假裝鎮定的笑容,然后就隨著護士小姐走進診療室。
  打過麻醉針之后,金薇亞感覺自己彷佛睡了一下,醒來時,手術已經結束了,湯樹杰在醫生的囑咐下,將金薇亞抱离手術台,換到隔壁的休息室里休息。那時麻醉藥將退未消,金薇亞依稀里感覺到自己的身体,像個柔軟的嬰儿,抱在湯樹杰溫暖堅實的臂彎里,那滋味是那么安全舒适,雖然從手術台到休息室的病床之間,只是一段很短的距离,但是卻已足夠讓人產生一股很深很深約滿足感。
  金薇亞眷戀著被呵護的滋味,她躺在休息室里不知不覺又睡去。這家診所生意好,休息室里躺滿了和金薇亞一樣剛做完手術的女子,有些人臉色樵粹,眼神無奈,有些則面不改色,彷佛習以為常,大部分的人面無表情,只是在等待离去。湯樹杰領了藥,付了一切費用之后,來到休息室帶金薇亞离開,下床時,金薇亞覺得暈眩難行,湯樹杰小心翼翼,扶著她慢慢走出診所大門。
  接下的日子里,金薇亞覺得身体淘空了似的,非常的疲倦虛弱,為了不讓母親怀疑,白天她假裝照常去上班,卻是躲在湯樹杰的住處休養身体。每天早上,湯樹杰按照約定,開車來巷口接她,晚上再送她回來。雖然白天在湯樹梁的床上睡了一整天,但是回到家里,她還是病楓櫥賴在床上,一副虛弱渴睡的模樣,母親問她狀況,她只推說感冒頭疼,睡一覺就好。
  几天來,織香發覺女儿气色不對,看薇亞那副倦怠無力的模樣,她心里其實已經是百般怀疑,再仔細觀察她走路時緩慢沉墜的姿態,更是憂慮万分,每次問她,她就推說感冒頭疼,叫她去醫院看病,她支吾兩句說沒事就睡著了。織香趁女儿睡覺時,偷翻她隨身的皮包,女儿倒精得很,把藥藏在牛皮紙信封里,織香檢視那些不像感冒藥的藥丸,心里想:“要是普通的感冒藥,何必這么費事隱藏,連印有診所名稱的藥袋都丟棄掉,分明是欲蓋彌彰……”
  織香歎著气,把女儿的藥依舊放回牛皮紙信封里,身為母親,她心里早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著女儿樵碎沉睡的臉,她是既生气叉心痛,但事情已經如此了,她又能怎樣?打她罵她叉百什么用呢?既然女儿存心要瞞她,就讓她瞞吧!她只好裝聾作啞一次了,等明天到中藥店里,買些補血補气的中藥,炖個雞湯,假裝自己要吃,勸女儿也吃些,多少讓她補補身子。這么一想,連計算机公司打電話來問薇亞沒去上班的事情,也懶得提起了!
  休養了大約一個禮拜之后,金薇亞才覺得身体真正恢复過來。這些天里,湯樹杰的表現,總算是承擔起了照顧之責,她發覺像湯樹杰這种現實主義的男人,其實也有他体貼細心的一面,比如說,他總是會往精确的時間里,提醒她吃藥,并且把開水的溫度調到冷熱适中,然后才端到床前給她喝。雖然湯樹杰經常外出,但是每到了用餐時間,無論他人在何處,他一定准時買自助餐回來,不但從沒延誤過,而且每次都刻意變換不同的菜色。
  有時候金薇亞從檬攏的睡意中醒來,湯樹杰背對著她,正在書桌前閱讀報紙,或是整理東西,金薇亞雖然著不見湯樹杰臉上的表情,但只要感覺到他人在屋里,她就覺得非常安心。漸漸的,金薇亞醒著的時候比睡著多、她有點喜歡上這种佣懶舒适的日子,因此遲遲不肯回去上班,湯樹杰几次催促她重回工作崗位,她總是說:“不急,反正想好好休息一陣子,以后再重新找工作吧!”
  這樣無所事事的日子,彷佛有點頹廢,但也自由。有時候,她和湯樹杰在屋里待得無聊了,就出去打電動玩具或跳舞,反正湯樹杰整個暑假也沒事,兩個人优閒自在,及時行樂地過日子,也挺不錯的,感覺既像情侶,也像夫妻。現在,湯樹梁的衣櫥里有金薇亞的衣服,湯樹杰的屋里有她的拖鞋,偶爾她會做飯給湯樹杰吃,但大部分時候,她只是陪他躺在床上看報紙。
  一切彷佛都很美好,卻只有一件事讓金薇亞感到憂慮,那就是有好一陣子,湯樹杰和她之間,几乎已經沒有親密動作了。金薇亞當然知道,湯樹杰一開始是為了她的身体健康設想,所以才忍情禁欲不碰触她,這是他的穩重可取之處。但是日子久了,湯樹杰還是那么冷靜顧忌,反倒讓金薇亞感到心疼了,疼惜男人的自我克制,那只有細心体貼的男人,才能夠耐得住煎熬吧?金薇亞滿心甜蜜地想著:既然湯樹保能夠如此体貼地為她設想,那么有時候,她或許也應該回報給他一個惊喜吧?于是她偷偷上街,買了一襲性感撩人的黑蕾絲睡衣。
  那天晚上,湯樹杰靠在床上看電視,金薇亞悄悄換了那襲蟬翼似的薄紗睡衣,柔情万千地走到湯樹杰面前,湯樹杰果然禁不起誘惑,欖腰抱住她。金薇亞分開雙腿跨坐在男人膝上,男人把臉深深埋進她輕顫浮浪的胸間,好一會儿,男人恢复理性,突然冷靜地說話:
  “你身体還沒完全好,我不想傷害你。”
  “我已經好了,不信你可以試試……”
  “還是不要吧!”湯樹杰苦笑著說,他輕輕將金薇亞的身体挪開,仍舊把眼睛盯回電視屏幕,沉默了片刻,他才又出聲說話:
  “明天,我要回鹿谷……”
  “你打算回去几天?”
  “不一定。”
  湯樹杰繼續專心看電視,金薇亞等了半天,看他真的興趣索然,又不肯多說話,只好難堪地換下那襲性感睡衣,默默將它挂在湯樹梁的衣櫥里,穿回原先那套印滿向日葵圖案,黑底黃花絲質的連身褲裙,然后賭气似地向湯樹杰告別。她心里其實渴望湯樹杰開口挽留她,但是湯樹杰卻一句話也不肯多說,只是陪她下樓,站在騎樓前,靜靜地觀望著她,任由她獨自開車离去。
  金薇亞獨自開著車,半路上,黑夜的天空忽然飄起細雨,車前約兩刷在擋風玻璃上揮舞著,造成了前方的視野---忽而模糊、忽而清晰。金薇亞的心情也正日匿垣樣,對于今夜的离去,忽而心意堅決、忽而懊悔猶豫,潛意識里,似乎有一种莫名不安的情緒在囉咬。
  隔天清晨,當金薇亞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時,她不暇思索就拿起床頭邊的電話,撥了湯樹杰的號碼,大清早電話響了好久卻沒人接,金薇亞挂了電話只好想著:也許昨夜她一走,湯樹杰就离開台中了吧?反正暑假已經過了一大半,再不多久,等學校開學時,湯樹杰總是要回來的……,這么一想:心里稍覺寬慰,于是懶洋洋窩在床上,繼續補充昨夜因胡思亂想而不充足的睡眠。
  后來,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了。金薇亞天天試撥湯樹杰的電話,電話天天沒人接听,一直到學校開學那天傍晚,電話終于不再空響。金薇亞在電話這頭:全一酌雖然有掩不住的欣喜,但是語气卻難免流露出些許的怨責,那种怨責,在女人們而言,其實也算是一种撒嬌,但是,電話那頭,楊樹杰的聲調,斯文文卻也冷冰冰,他告訴金薇亞他很累,今晚只想一個人好好睡一覺,叫她不要過來了。
  金薇亞隔空被潑了一桶冷水:全里很不是滋味,她只好很有尊嚴地放下電話。一會儿之后,她心里想:也許因為電話里,雙方看不見彼此的臉部表情,以致于剛才她那一聲聲急促的問話,原本只是假裝使點小性子,撒撒嬌的意思,說不定就被湯樹杰誤解為無理取鬧的怨賣了?果真是這樣,事實豈不冤枉,想想還是打個電話向他解釋清楚吧!于是她拿起電話,不料一撥再撥,電話總是空響,又呈現無人接听的狀態,湯樹杰剛才明明說:今晚很累,只想睡覺。想不到一眨眼的時間而已,人就不曉得跑到哪儿去了!
  金薇亞放下電話,整個晚上心神不宁、坐立難安。有時候,她凝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有時后,她仰躺在床上瞪大眼睛,對著天花板沉思,有時候,她站在高樓的陽台上,眺望黑夜的城市。對于湯樹杰的謊言,她覺得無奈,卻不知該如何去理論?她有點責怪自己,為什么不能像電視上所扮演的那种女強人們?她們擅長掌控一切,講起話來聲調斬釘截鐵,所以她們得到別人的敬佩,她們的生命形象因此顯得光鮮炫麗,充滿尊嚴。而她---金薇亞呢?只是一只城市里的浮游生物嗎?為什么她老是演不好自己的角色,連撒嬌都會出錯?
  午夜時分悄悄到來,金薇亞關起房門,忍不住又撥了一次電話,這回電話沒空響,湯樹杰拿起話筒,他的聲調不只冰冷,簡直是變得异常陌生:
  “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打電話來?”
  “我想听听你的聲音……”金薇亞盡量把聲調放柔。
  “除此之外,有其它重要的事情嗎?”
  “沒有,我現在躺在床上睡不著,想跟你聊聊,你是不是也躺在床上听電話……”
  “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可不可以明天再談?我想睡覺了!”湯樹杰的聲調很果決。
  “那好吧!明天我再打電話給你……”金薇亞嗯嗯哼哼,一句話還沒說完,湯樹杰已經迫不及待挂掉電話了,不過也許因為躺著動作不俐落的緣故,當湯樹杰放回話筒時,竟不小心誤触了話机上的免持听筒鍵,使得電話并沒有真正挂斷,金薇亞發覺了這點,正想淘气地嬌笑,出聲告訴湯樹杰,不料話還沒說出口,卻听見電話那頭依稀傳來一個陌生女人和湯樹杰的對話聲音:---是誰打來的宙話?---只是一個普通朋友,不是很熟……
  金薇亞愣住了!她雙手緊緊握住電話听筒,頭腦卻一陣陣發暈,她顫抖著身軀,直覺反應就像一般捉奸的婦人,屏气凝神想從電話里偷听到更多的證据,但是電話那頭的男女,已經不再多交談,只有一些窯窯切切的聲響,她雖然不敢完全确定那些聲音是從什么動作產生的,但是想象使得她腦海一片沸騰,心髒猛烈壓縮。她渾身打侈咦,手腳發軟,几次想出聲吶喊,但聲音都卡在喉嚨里出不來,她急促地喘气,忙亂中忽然伸手抓住絲被,她用絲被把自己覆蓋住,密密包里起來,然后才終于能夠從喉管里,擠出尖厲凄狂的嘶喊聲。她對著電話筒一波又一波地尖叫,她無暇去揣測電話那頭的人的反應,她只是要用吶喊將一切的痛楚,從她体內徹底驅除……
  然后,一切都靜止了,電話那頭被切斷,金薇亞放掉話筒,滾燙的淚水曰泊而下,這時候她不想吵醒母親,她受不了母親的盤問和嘲弄,因此她只能用絲被緊緊塢住自己的臉,盡可能無聲地輟泣,可是体內的悲傷浪潮,畢竟很難憑自己的力量去抵擋,這時候的她迫切需要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來听她傾訴今夜的滄桑,因此她打了電話給麥玉霞,不料世界是殘酷的,在這樣的時刻里,麥玉霞竟然不在家,那么黑暗的世界里,還有誰能夠分攤她的憂傷呢?著來她只有獨自承受了……
  漫漫長夜就這樣一分一秒煎熬著,愈是煎熬,她的內心就愈感空虛,外面世界約五光十色,她什么也抓不住,也許因為她還是沒把自己扮演好吧?或者是……或者這是它的一場報應?不!這不是一個迷信的時代,她不該住那方面鑽牛角尖,那么她應該往哪里去想呢?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許一切都該等天亮了再說,但是天亮以后呢?該怎么辦?
  該去找湯樹杰理論嗎?該想辦法報复他嗎?該放棄他?該分手?該恨他嗎?她全然不知道,但是說到要恨他,茫然之中,她卻有一股莫名的心虛,此時此刻,她不想翻查自己已經夠難受的五髒六俯,去找出那股心虛的理由,外界對人的打擊難道還不夠深?人何必更加摧殘自己?就讓一切的沖擊慢慢平复下來吧……
  那天夜里,織香彷佛听見女儿痛苦的尖叫聲,她輕經踞著腳尖,來到女儿密閉的房門外,側耳傾听門內的動靜,她來回走了几趟,直到清晨,才安心地回到自己的寢室睡覺。
  隔天早上,金薇亞為了鎮壓住前一夜的撩亂心緒,也為了不讓母親有盤問她的机會,因此她堅強地打扮好自己,就出去找工作。她隨便應征了一個旅行社柜台職員的工作,幸運的是,老板當場就決定錄取她,雙方說好三天后開始上班。
  既然三天后才上班,那么這空閒下來約三天,她該怎么辦呢?她在街上逛了一個下午,腦海中不斷思索著這件事,她其實想給湯樹杰一個說明的机會,但是他若不打電話來爭取,她該怎么給他机會?鴦然間,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地想起了那件黑蕾絲性感睡衣,那件睡衣還挂在湯樹杰的衣櫥里,她告訴自己,別的東西舍棄也就罷了,唯獨那件睡衣,無論如何也要拿回來,總不能讓別的女人穿她那件睡衣吧?這件事不只是難堪,而是令人難以忍受!對了,去把睡衣拿回來吧!
  這么一想,茫洋的心海里好象找到了航行的目標,頓時安定了不少。等了一天一夜之后,金薇亞終于在第二天傍晚,撥了電話給湯樹杰,說她想拿回睡衣。湯樹杰沒有拒絕,他的語气很平靜,他只是問她是否要過來一起吃晚餐。她撤了一個謊,故意用輕松愉快的聲調,說母親已經煮好晚飯,她想陪母親吃過飯再出門,然后她挂掉電話,眼淚差點掉下來。此刻,她一個人獨自窩在客廳的沙發里,母親根本不在家,她也吃不下飯,只是泡了一杯咖啡,輟著苦澀不加糖的咖啡發呆。
  入夜之后,金薇亞來到湯樹梁的住處,騎樓下那道平常老是緊鎖著的鐵卷門,此刻卻敞開不設防。這么一來,她倒是連敲門都不用,想必湯樹杰算好了時間正在等她吧?金薇亞腳步輕輕地走進去,緩緩登上二樓的階梯,她略帶遲疑地站在門畔,以為兩人此時相見,場面必定有一番尷尬,沒想到卻看到湯樹杰正忙著打掃房間。
  湯樹杰听見金薇亞上樓的腳步聲,他回頭靜靜著了她一眼,然后又繼續他的打掃工作。天气很熱,屋里既沒冷气,連電風扇也沒開,湯樹杰只穿著白色背心式汗衫和牛仔褲,露出肌肉結實的臂膀,點點滴滴的汗珠,正從他的皮膚里冒出來,把他身上的汗衫浸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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