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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這年頭真是越來越怪了!
  江老大起了個大早.還沒坐下點任何東西,掌柜的一見著她,就滿臉堆笑迎了上來,言明她今后的吃住完全免費。
  完全免費?!掌柜的沒認錯人吧?江老大一臉莫名其妙,神情戒備。
  想當年她十三、四歲,流落街頭時,不是到處被轟便是挨罵,好一點的,對方冷著張臉不理不睬,不罵人就不錯了,更別提給個好臉色看,L可就沒碰過這么好的事,可以讓她白吃白住。況且,她看又比以往闊綽不到哪里去,一樣寒酸巴拉的。看就榨不出什么油水,沒道理這么禮過她啊!
  今天是什么怪日子?
  江老大問明原因,掌柜的忙著端東西上桌,沒空詳述,只隨口說了句:有人請客。
  “有人情客?那大概是莫寄情吧!若是他,表示這人還算不錯,昨天得罪了她,今天就懂得來賠罪了,所謂“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也’,她搖頭晃腦,頗為自得。
  不過,說來豈止得罪而已?江老大自得意中清醒,一想起便咬牙切齒,.他可讓她栽了個大跟斗!
  那天逃之天天后,江老大越想越不對勁,她并不討厭車步石,不代表她一定要承認喜歡他啊。
  她喜歡他?喔!不不不!她不是這個意思,想也別去想,那太荒謬。
  可是,不喜歡他,也不代表就是討厭位啊!
  就算真的討厭他,也不一定非用心上本來堵塞他不可吧?
  她可以說她無意婚嫁,或者誆他她其實是個守節寡婦(雖然怎么看也不像),以前說沒嫁是騙他的,甚至直說并不討厭他,但對他也不動心,無意于他云云,總之,“不喜歡”与“沒興趣”甚至“討厭”之間的模糊地帶如此多,她又何必自掀底牌;承認她的秘密?
  可惡的莫寄情!狡猾的家伙!
  江老大想通后,滿心的不甘,現在又一個莫寄情,似乎是專幫車小子克她的,輕而易舉就耍了她一記,這可怎么得了?
  本來想腳底抹油;一定之的,而現在——
  哼!此仇不報非君子—江老大气得歪嘴斜眼。如果真是他…想起了那俊美的笑容,她不但沒感到心神蕩漾,反倒開始心底發毛。此人神秘莫側,若是他請的客,這菜會不會有問題,她瞪著連連端上桌的一盤盤好萊。
  摸摸腦袋,頭上只包了條黑巾,腦后一束長發扎實地捆了條細黑繩,沒戴首飾。江老夫只好伸手入体,摸了錠銀子出來,然后對它哈气,仔細擦了個晶亮,偷偷放進其中一盤菜當中——
  “客倌你在做什么?”似乎很忙的掌柜不知從哪儿冒出來,嚇了江老大一跳。
  她沒戴銀簪,所以改用銀子試毒,這可不讓掌柜的知道;江老大賠笑道:“沒什么,這是給你的賞錢,謝謝你請客倌?”
  沒毒小但銀子不是純銀,還混了其他金屬,不曉得會不會因而失了准頭?掌柜的一臉古怪,還是勉強收下了那沾了菜汁的錢,然后忙他的生意去了,只留下江老大一個人,瞪著一桌菜發呆。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早餐可有例外?江老大的肚子咕咕叫,一臉垂涎。
  “一大早,叫了這么多好菜不吃,瞪著就能飽么?
  寄情那低緩的聲音傳來,徐徐幽竿优美如絲竹慢行,傳進江老大耳里年胜過鬼臉索魂。
  只見他悠然愜意地在她面前坐下,舉著便挾住菜往嘴里送,一點儿也不客气,也沒有害怕的跡象,江老大心下疑惑:難道這菜不是他叫的?
  “有個莫名其妙的人請我客,我不沒搞清楚這桌菜是不是有問題,你就這么囫圇吞棗,當心吃出毛病!”
  江老大存心嚇嚇他,最好嚇掉他那臉憂閒鎮定,嚇歪他的嘴。
  “喔?”莫寄情劍眉一挑,嘴角微笑,“那人呢?“莫寄情失笑凝望她,“誰會費這么大力气下毒害人,你么?”
  “我?”江老大指著自己鼻子,“我要是你的敵人。
  才不這么厚待你,讓你吃香喝辣,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死,死的不痛不痒如果我是你的敵人,你的命在我眼里大概值不了一兩龍霜,拿來害你還嫌可惜,不如去毒老鼠,我會想個最簡單省事又不虧待自己的方法,找你的喳…咦?說了半天,你是真不怕還是假不怕?”江老大洋洋洒洒地發表對付他的“高見”又叫又威脅的,見他依然笑意不減,忍不住問道。
  “想嚇誰啊!“怕,怕菜有毒,都吞進肚子里,要是穿腸毒藥,也該發作了。”莫寄情邊笑邊吃。
  “你真的不怕我?”‘江老大亮出猙獰面目。
  莫寄情搖頭而笑。見江老大一臉鐵青。他又笑嘻嘻,“大姐貌美如花,親切可人,一笑如沐春風,再笑傾城傾國,三笑能引起万國征戰,小子我親近都來不及。何以言怕?”明知她對自己沒意思,他就是忍不住想逗逗她。
  江老大不吃這套。“不管怎樣,你插手我跟車小子的事,也不管我發不發火?”她傾身向前,逼近莫寄情。
  他聳聳肩道:“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你跟他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的得完的關系,我反正搞不清楚?扯也扯不出個所以然,也沒有能力改變什么,你又何必緊張?”
  是嗎?瞧他一臉無辜,真讓他插手也無害?天曉得!
  但是他說得頭頭是道,把江老大想歸給他的罪,輕松推了個干淨。江老大心有未甘,他仔細細地端詳著他,忽而開口,“你說過,你才小我一歲?”好個聰明膽大的家伙,她這個老江湖都快招架不住了呢?
  莫寄情點點頭,吃著他的好菜。
  江老大繼續凝視著他。像莫寄情這樣的天人之姿,恐怕任何女人都要被比了下去,他這輩子可看得上哪家姑娘?不論誰有這個命,當他的妻子肯定很辛苦,丈夫美過自己,有哪個女人受得了?即使是不重外貌的江老大也不免免報然。
  不過,奇怪的是,他渾身的酸餒昧也不淡,怎么她不會像面對君上華那般而心生仰慕?這是她最喜歡的典型哩!
  江老大一想起君上華便悵然若失,又想起了車步石而嘴角微揚,再看看眼前那張回視著她而莫測高探的俊臉,不免心頭一震!
  不是為那絕世容額,而是為那了然一切的深沉笑臉。
  就是這個!她最無法忍受的就是這個!她無法世上有任何不在她掌握,又膽敢耍她的人!
  莫寄情不受她威協,反倒一切全像在他控制中般自信且自然,才令她心生警戒而不生情愫,鐘清流屢次將她玩弄于肌掌之間,所以才令她見了就討厭,更別提煩心于他!她不愛難以捉摸的男人,不管他們多么吸引人。
  風吹云,但不戀云,戀的是厚實的土。
  她是不愿的風,不受戀莫測的云,她很漂泊,渴望的是腳踏實地的安穩。
  就因為這樣,—碰上正直的單純的君上華,她才一面倒的戀上他,即使他心有所屬,也因為這樣,那傻傻的車小子才能攏起她的興趣。一路相至今而不令她排斥甚至讓她起了一些些异樣的心情,這是她無法否認的縱然那車小子也開始有一點點變質了……
  如此一想,連那幼時的玩伴石小子,也因老實溫吞而受她特別多的欺負只可惜他……
  江老大不知不覺中,順手也動起了筷子。
  “怎么,不怕有毒寡了?”莫寄情好笑地提醒她。江老大那張臉,短短几瞬間變換過不知多少种面貌風情,看得他津津有味,倒不如是她在想些什么。
  “你說,你都已經試過,要出事早出事了,不會囑了大半還能在這里跟我說些瘋言瘋語。”江老大回神,邊嚼邊道。
  就在此刻,似乎忙完的掌柜靠了過來。
  “兩位,這桌萊是有位客官特別請兩位的,請客的人,說是跟這位公子約好碰面,大概近日就到,請公子等他。”他朝著莫寄情道。
  “我知道了,謝謝你。”
  莫寄情停了下來,憂閒自然的俊美臉孔,變得有些局促不安,也的些懊惱,但更奇怪的是,那雙俊目竟然隱約瘠起了期盼的光芒,亮麗無限。
  輪到江老大盯著他發怔的臉贊歎了。
  亮麗?這么形容男人很怪,但江老大就是看的心曠神怡。也不曉得他到底是高興、懊惱還是害怕,是那掌柜的話造成他的异樣?什么,他的這位朋友她可不能錯過,她要知道,是能讓這個一深不見底的英男子失了從容。
  連續几天,江老大天天都有免費好萊可吃,連帶也對莫寄情越來越好,嘿……這种好日子不知可以混多久,他那朋友也不知几時會到,還是晚點到的好!見了他,也差不多該是她回揚州的時候了。
  是為了好菜,她才耽擱的,絕不是為了什么人,尤其不是為了車小子!江老大心中的三百銀壓得沉甸甸卻偏要說,“此地無銀三百兩,可笑啊可笑。
  莫寄情情緒漸漸有了大波動——他常常會無緣無故一個人發笑、發痴,再不喃喃自語,整天心不在焉,不再找江老大的麻煩,也不拆她的台子,看起來活像是個沉醉愛河的人,失魂落魄的。
  來人該不會是他的心上人吧?
  至于那車小子,好像也不怎么纏她了,還會想找死?不會了吧!這些日子沒幫他相著個老婆,也不曉得他心里會不會失望?
  江老大隨意向窗外一探,正好瞧見車步石一個人,痴痴站在后院中,瞧著她二樓房間周的窗子口。
  哧!江老大不禁倒退一步,還以為他這几天收斂了些,不會對她說些想娶她的瘋話,大概已經死心了,見到這光景,她再也難等閒視之。
  他是玩真的?
  由于她人站在二樓回廊的窗前,控的是回廊的窗,所似沒和車步石對上眼,而天也剛即暗了下來,回廊內光朦朧,窗外盡倒雖光閃閃,將車步石魁梧的影子拉得更長,也將他那白而飄逸的确良外形徹底徹底照亮,車步石完全沒看到她,卻教她看得一清二楚!
  江老大心神不安,周身發熱,心頭也怦怦而跳。車步石那張平日裝瘋賣傻的臉,如今是一副深情愁怨的模樣,直教人看了心頭不忍。她是知道他喜歡她,但總以開玩知的成分居多,還沒到非卿不娶的地步,偶爾罵罵他,教他清醒些就是了,誰會想到他竟是這么的認真!
  她又倒退了一步。不行!她不能因而心生怜憫,進而動心,她婚債沒解決,就算解決了,也不要車小子來扰亂她的生活。她的天空這么廣,才別從一個泥沼爬起,沒必要急找個火坑跳下。
  縱然她對他……是人一點點動心啦!但是只有那么一點點喔!更史,才剛發了芽的地,要刨除可以趁早,她可不想因此放棄目前所有的一切。
  江老大把心一橫,扭頭离去,決定放逐他在自己心中的影子。
  “你怎么這么快就找到我了?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呢!”
  行經回廊,一個有些低沉而嗅怨的聲音,從那虛掩的房門內傳來。很熟悉的聲音。男聲?女聲?
  那是?江老大一轉頭,兩眼一瞪,那是莫寄情的房間?
  “我發了瘋才會同意和你打這個賭,”活該教我一個月見不到我的娘子!想得我心發疼!只有這一次了。我不會再同意玩這种游戲,什么小別胜新婚,我宁可天天新婚,年年新婚,也不必大江南北追了不下千里,磨死我了!今后定要把你綁在身邊,不讓你离開一步!”
  這是個柔和的中音,一個相當好听的男子聲音,語中強烈的眷戀和占有欲,不必看他,也可以体會到他濃烈的情感。
  江老大听得臉發了紅,莫寄情的房里怎會有一對夫妻?雖然說非勿視,但是……她按接不住好奇心,悄悄貼近那僅余一道門縫的房間,向內一瞧——
  呢?!她的兩頰跟著更加燥熱。房內兩人影緊緊相擁,那高大的身影怀里抱著個纖細修長的人儿,只是,兩人都是——男的呢?江老大忘了回避,提了口气繼續看下去。
  那高大的男人僅露了半邊面,但看得出側面剛毅而俊朗,一臉深情款款更是不容忽視,他小小翼翼捧起怀中人的臉蛋,細細凝視膜連一個月的容顏,就像大地,間僅行剩這張臉孔吸引得了他的視線,其余皆是不重要的。
  看得江老大也跟著有些醉了。
  在他怀里的人儿跟著輕笑,“找現在想到處跑也不行了,我這身子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你就要—當爹了!”
  那柔緩緩的聲音,由她嘴里吐出,教門內外兩人同時一震!
  “你說什么?我要當爹了!”那男的聲高示穩,聲音也急促起來。成親都要五年了,終于有了子嗣,教他怎不欣喜。只見他用力抱緊了她,渾身遽抖。
  那女人?那是莫寄情?聲音及臉孔配在一起,江老太太楞,瞬間釋然。
  也難怪,莫寄情那張俊美雖然美得過火,倒是挺自然的,身形又修長,高了她半個頭,言行舉止也看不出矯揉造作的痕跡,顯然她很習慣扮成男人,也難怪她就這個老江湖沒能識破。
  得知她的性別,江老大也跟著起了相惜之心,更為她有了身孕而替她高興。她頭一回碰上這樣的女人,一個可愛可敬的對手;可惜她就要回揚州去了,否則,定可和她結個朋友,多斗几天嘴的,可惜!
  只听那男人的聲音突然又變得緊繃,近乎咬牙切齒道:“你有孕還到處跑?老天!你想嚇我?從現在起,求你不要离開我的視線!你太會惹事了!”
  “這回依你。我也不跑出差錯!這孩子是咱們盼了四年多得來的,我一定讓他平安出生。中安長大。”莫寄情那低緩的聲音,此刻听來是絕對柔媚的女聲,如果她用這樣的語气同她說話,江老大相信自己不會認不出來的。
  那男子無奈地向道:“你曉得嗎?几天前我就找著你了,只是見你身旁那兩人有些古怪,特地花了些時間調查他們,所以才等到今天。如果早知道你有孕,我哪管他們是誰:就直接來接你回去了,才不多等那几天!”
  門外的江老大屏住了气,這男人是誰?可查出了什么?
  我也覺得他倆有些門道;是挺特別的,你說說看,我倒想知道他們是什么人。”
  莫寄情伏在丈夫寬闊的胸前。吸取也熟悉的气息。
  那男人吸了口气,鄭重道:“那女子是揚州土皇帝,人稱長江以南、甚至全國第一人的的財務國之后,人人叫她江老大,真名無從得知。她為机智巧詐,頗有些俠義心腸,武功高強,年逾二十五而未——”說著說著,不免笑了出來。想他妻也過了二十才嫁他,已經夠晚了,這江老大還更胜一筆呢!
  有意思!莫寄情嗤嗤笑了,催促道:“那車步石,呢?”
  “提起他,那男人的臉更形凝重;“他也精彩著!
  他不叫車步石。”
  江老大心中一沉,有不祥預感,忙細听下去。
  “他的發跡也真是個傳奇。他赤手空拳的打下黃河以北的陸運江山,去年才和南方的洞庭鐘家談成了合作,他助鐘家住北發展水運,鐘家助他往南發展陸運,現下和我也有生意上的往來,我是久仰他大名了,不過,這還是我頭一回見著他的面。”
  江老大所得額角冒出了汗。這個際遇不就是那……
  “喔!我知道了,我所過他的大名。不就是那洛陽的石不轉……咳?石不轉?江流石不轉?難不成那江老太原名便是江流?”莫寄情笑出了聲。這就是那“車小子”對八陣圖情有獨种的原因?
  “你這听誰說的?”那男人也笑了,這下所說的話,江老大完全沒听進去。
  他們的輕聲細語在她的腦海里持續嗡嗡響。
  石不轉!騙得她好苦哇!……
  他在洛陽。這些年來的名聲日益隆,她不是沒有耳聞,只是,既然他們的婚約已因他的失約而算了,這么多年了,就沒有必要出面尋他來說個明白,‘就當世上沒了他這個人,她既看不到她沒听說,好友問起婚約,就推說對方厭惡她的聲名狼藉,沒敢上門提親,草草帶過就罷。她怀著僥幸,活到了二十五,躲到了二十五,自以為神不知鬼不知覺,突然听說他上門要求履行婚約。嚇得發瘋似的逃,誰曉得他原來化成個傻子追隨她身的將她耍得團團轉!可恨哪!
  江老大捂著口,以免气得破口大罵,惊動屋內人。
  她小心翼翼為他們拉緊了門,輕著腳步而擊。
  气死她了!江老大覺得自己像個傻瓜。逃了大半天,原來事實和要躲的人一起?真真是背著石頭躲冰雹,不砸得她滿頭包,也壓得她跑不了。天下還會有比她更蠢的人嗎?她真想揍自己一頓!
  江老大怒气沖沖出了回廊,不了樓,來到后院,見了那仰頭的白色身影,她頓時煞住。
  他不在!還在那儿痴痴瞧著她的窗口……江老大止住腳步,遠遠地看著他,頓時有了主意。
  車步石感到旁人的靠近,四處梭巡,面對的是僵在那儿的一張怒臉。神复雜地著他。
  有他些惊愕,跟著大喜,朝她問候:“你找我?”
  那張面孔的真誠,江老大真不想怀疑,但也懶得去相信。她緩緩走向他,眼睛沒离開過他的臉,腦子想的是狠狠揪起他,車步石遲疑地叫了她。
  “江……大姐?”見她不出聲,車步石遲疑地叫了她。
  江老大在他面前停下。細看那張臉、原本就是眉清目秀的聰明樣,她怎會當他是個傻子?隱約中其實也看出他有些古怪,但怎么也沒想到,他原來就她的未——
  婚——夫!
  想起他坐在橋頭,泣訴著未婚妻無情,想起他們光天化日,當路擁吻,想起他對著那幅“八陣圖”,情有獨鐘,想起他在花滿樓內,要她來日不要后悔,想起他動不動就求婚;想起他……
  老實說,一切皆有跡可尋,且處處令入回味無窮。
  江老大放緩了臉部肌肉,立刻又繃得死緊;眼里閃著异樣光芒,一把掀起車步石的衣領。
  “你說你喜歡我?要娶我……”她依然是一臉惡狠狠的模樣,哪個男人敢娶她,無非是吃了熊心豹子但。
  但車步石早習慣了她那虛張聲勢的假凶狠勁。
  雖覺得她問得突然,他仍忙不迭地點頭,這是毋需怀疑的事實,他早承認過的。
  江老大靠近他的臉,月光來回梭巡他的眉、眼、鼻、唇、臉部每一個角落,試圖強出他作假的蛛絲馬跡。怪了,看不出來?
  人心隔肚皮?這种事怎么看得出來呢?江老大提醒自己。
  “你可愿意嫁給我?”他屏息以待。這几日怕惹毛她,他不再動不動便開口求婚,現在既然她主動問起,那他便順口再問一次。反正他有被拒絕的准備,被她拒絕也不是第一次,沒什么好丟臉的。
  江老大沒回答他,反倒微微一笑,笑得一臉狡猾,教車步石身子一僵?
  她在他的惊楞中,大刺刺地伸出兩臂,緩緩纏上他的頸于,軟綿綿的嬌軀也貼上了他的胸膛,緊緊嵌進他的怀中,嚇很他心跳速增,動了不敢動、這艷福未免來得太突然了!
  月光拉長兩人的影子,還是拉不近兩人間的差距,仍是一長一短。瞧那雙相依相偎的影儿,更顯得她嬌弱而惹人怜。
  她的气息吹上他的臉。車步石惑于她的突來之舉,舍不得也不敢動,就怕她生气,但如今這局面。她似乎比生气不要讓人不安……
  她索性閉上眼,送上她的唇。黑暗中,只听到他一聲悶哼,她還是穩穩吻上目標,触上了他溫熱的唇.應該說,他終于受不了她的誘惑,俯首而就,順勢吻了她,再順勢伸手將她圈個死緊,柔進自己怀里,好讓他与她更貼近。
  他們早已嘗過彼此的唇,那時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如今卻是在星光夜里,吻的味道,似乎有了那么點不同。
  他變得更加狂野!;
  她感受到他大膽的舌又想攻城掠地,只是這回,也許是夜的催化,催得她想報复的心也軟化了,化在他逐漸蠻橫的吻里,任他嘗到了她口中的芬芳,任他投起了她理智的旗幟,和他一同暈眩在長吻里——
  醉得誰也不想清醒……
  也不知几時分開的,江老大只覺得四肢發麻,四虛軟,無意識地攀著他的肩膀,勉力支撐著癱軟的軀,她茫然抬頭,望著車步石同樣好不到哪去的腫雙唇,燙得她雙頰火紅,敲得她更心悸的是,扑在臉上灼熱而深沉的欲望。
  他是真的想要她?!
  車步石喘著气,攬在她腰上的手依戀不愿离去。他抿了抿唇。似乎嫌她的潤澤仍然不夠。他依然口干舌燥的緊,直想要的更多。
  車步石虎視眈眈地凝視她美麗的臉寵,老實的面孔仿佛換了張臉,极具侵略性。在她沒回神前,他屈服于自己的渴望,再度將她攬人怀中,吻個徹底。
  情欲開了閘,不達目的誓不休!吻到痴情處,他得寸進尺地將吻移了開,不自覺轉向她白嫩的頸子,將欲望印了上,才得到她的一聲惊喘,然后,他便被一掌推開。
  “你瘋了!”江老大在這一刻清醒,掙脫出他溫暖的怀抱,溫熟的唇吐出自己也慚愧的冷酷指控。根本是她先發的瘋啊!
  車步石試著火速平息自己的欲望,以求清醒的同她說話。他深呼吸一口夜的涼气,勉強平靜道:“我當然瘋了;只要見了你,我就想要你,想得發瘋。”
  他控制得很好的平靜語气,全因他毫無遮掩的表白而出烈火紅星,熔惑灼人,光芒万丈。
  卻燙得江老大退了一步。“我不會再相信的,你休想讓我相信”她搖了搖頭。
  不管這個吻嘗起來多真實,多令人心蕩神馳,他就是休想騙她,休想再一次毀了她的希望。她宁可沒有希望,也不要希望剎那即毀,嘗那心神懼碎的失望之苦。
  “我沒有騙你。”他和身軀眷戀地驅使他上前,作勢又想抱她。
  “不要過來!离我遠點!”江老大怒吼,吼住他急切的腳步。
  ““為什么拒絕我?”他一臉絕望。
  “不要靠近!不准靠近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气!”
  她遙指著他,連到退未了,終于象是逃离什么,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沒有騙她!他是真的想要她!而她為什么會口口聲聲說不會再相信他?
  緊闔的門扉被推開,自內走出一雙壁人。
  江老大迎了上去,想笑,卻笑不出來。還是莫寄情先開的口。
  “江大姐?你看起來似乎精神不是很好?”
  “告訴我,如果我現在就要出發回揚州來日能在哪里遇見你呢?”江老大凝視著那張美顏,猜測著她到底是何來歷。
  莫寄情同身旁的男人對望一眼,那男人笑著點頭,顯然也樂見她們之間的來往。她應當是個值得結交的江湖朋友。“我回關中的家里,來日.你就上觀海山庄宋找我,就說找倪夫人即可。”她笑著亮出身份。
  倪夫人?!江老大微張嘴,一臉楞然。莫寄情以為她對自己女人的身分感到惊詫,便笑著進一步解釋:
  “對不起,我是女人,不是有意騙你的。出門在外,我習慣這么打扮。”
  江老不久前已得知她的性別,所以不覺什么,倒不曉得莫寄情竟然是觀海山壯倪夫人,這才令她咋舌不已;她屏息而問:“劍小莫?”
  如雷貫耳啊?這個名字。原來這傾國的容顏,是屬“關中第一才女”所有,她可是久仰了。
  劍小莫點頭微笑。
  那他是……江老大鎮定地轉向那男人,“倪鳳潮?”
  万万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偏僻的小鎮上,能遇赫赫有名的“關中之神”。江老大細細看了他瀟洒閒适的外貌。
  倪鳳潮也點頭微笑,“你好;江大姐。”
  欣逢如此大人物,還如此容易地就讓結交上了。這可對她賭館副業的北進大有益處。江老大興高采烈拍著胸脯自我介紹:“叫我江老大吧!”早知兩人已知道,她干脆就先招了。
  倪氏夫婦忙道著久仰云云,“江老大”可也不是個無名之輩。
  客套一番后,劍小莫笑望著她,“要走了?我們才剛“認識’了彼此,你不覺得可惜?”
  “我這個混江湖的,事業做得太大,不能离家太久,免得賭館讓人贏了去,我就喝西北風了。對不住!”江老大隨口找了個理由,卻沒以她這是在孔夫子面前賣文章,不過,這對厚道的夫婦沒去說她什么。
  劍小莫呵呵一笑,忽然道:“你真讓我羡慕。
  “什么?”江老大一楞。她沒听錯吧?還是她說錯了?
  “你把我想做的,——實現了,開賭場、混江湖、逾齡未嫁。甚至不嫁,依然追逐自在,我想過你這樣的生活。”劍小莫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
  又來了!他老婆嫁他這么多年,依然如此不羈。這話說得倪鳳潮心里大歎:有誰會在丈夫面前說自己不想嫁的溯的?那不擺明后悔嫁他嗎?
  江老大搖搖頭,“我可以說你知好歹嗎?你有蓋世的才華,絕世的容貌,有愛你的丈夫,享譽天下的美名,你這天人倒來羡慕我江湖人?”
  倪鳳湖不由自主地跟著點頭。這話太合他意了!
  “自由!這是你有而我沒有的,雖然我甘于放棄,但心中總像少了點什么。至于我有的,你也一樣不缺,只要你肯,車兄隨時等著成為你的丈夫”“事情沒這么容易!”一提起他,江老大什么交情都不想套了。她雙眼一眯,口出惡聲:“麻煩你告訴車小子……喔!該叫他石不轉,告—訴他,若想娶我,叫他親自到揚州,提——頭——來——見!”
  恨恨丟這句話,江老大頭也不回地搖手道別。本打算下樓,頓了頓后,又不愿和石不轉碰頭,她轉而走向前院的窗口,攀著窗沿一躍而下,飛身离去。
  她自小到大,總以聰明而自豪,天曉得,如今她是被揉捏著耍!
  莫寄情是個女人,如今成了的朋友也就算了,車小于根本就是石小于,而且,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他耍,他不會再有第三次的机會!
  越窗而走的江老大,讓人聯想不到穿窗之輩,倒像振落了漫天彩云的凰鳥,沖天飛去后,徒留散落一地的片片絨霞;引人低回不已。
  倪氏夫婦張口結舌的望著那空蕩蕩的窗子,許久許久,才像作了場夢,終于清醒。
  倪風潮佯怒著開始算帳。就算老婆只是隨便說著玩,但是當著他的面對著外人嚷著不想嫁,也太不給他面子了。
  “你剛才的意思是,你宁愿逾齡末嫁,甚至不嫁,只求消遙自在的過活?你這是嫌棄我,怨我阻了你的自由路?”他故意擺出凶狼模樣。
  他老婆性好漂泊,一大到晚想一些花招理由离家,甚至和他打賭,賭她离家一個月之內,不會讓他尋著云云,平白讓他嘗盡相思苦。此刻她有了身孕,他可不會再准她离開自己一步!太危險:她走到哪儿,麻煩就惹到哪儿,前些日子甚至冒死捅了對頭仇家下刀,想同歸于盡……幸虧沒出事,不過,再要讓她這樣下去,佃可是會提早去見閻王:
  劍小莫從容地笑了笑,“羡慕,不代表會身体力行。
  沒有你,那樣的日子當然好;有了你,那樣的日子也不見得不好。但是只要有你,不管什么樣的,都好。”
  溫言軟語,濃情蜜意,教那怒气霎時化為柔情,雪也融成水,連華水晶也要相愿失色。倪風潮動情地吻上她的頰,將什么“江流石不轉”的丟在腦后。
  她老是愛嚇他,老是气飽了他后又哄得他心花怒放。唉!倪風潮苦笑著抱她入怀。
  “有了你,才是真正的好。”他低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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