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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趁著前往翰林院的路上,傅謙在馬車內喘了兩口气,才有時間掏出怀中一封已收到數日卻沒空拆閱的信。那是人在歧州任知府的孫慕鴻寄來的。
  近來他忙昏了頭。存心教他沒空尋歡作樂似的,皇上果真將重擔一古腦儿丟給他,壓得他喘不過气,也沒多少時間合眼。看來,真是要逼得他不得不帶舖蓋上翰林院了。
  雖然他早已不再荒唐,毋需利用這种方式來治他的毛病,傅謙倒是欣然接受皇上的倚重,并且樂于貢獻己力。除了實現當初投身仕宦的理想,更可藉此忘怀方萱梅即將离開的傷痛。
  他明明忙得沒空去想,卻仍勤于每日奔波來回,再累也風雨無阻,就是希望無意間能碰上她一面,并赶上送她一程,雖然沒听說她几時要离開。
  每天夜里赶著回府,傅謙進門見人第一句便是:“方姑娘還在嗎?”直到确定她人仍在,他才能安然入睡。他幻想府邸是家,家里頭有個女人倚門而待,而她就是那個等待著他的女人——他的妻子;每天回家見妻子一面成了心上的牽挂,縱然她根本躲著不見他的面。
  大概要等她真正离開后,家已不成家,他才甘心帶舖蓋上翰林院,一住十天半個月吧!來日,明蘆公主入門后,能取代她的地位嗎?
  他不愿想。但他會盡量善待她。
  傅謙小心翼翼地拆開那封以蜡封口的信。孫慕鴻如此大費周章,是有什么机密要事嗎?
  三月九日,謙足下:
  京城一別,甚念。歧州上任已半年,諸事順當,不复乍到之惶惶。足下莫怪莫怪。慕鴻本無意仕宦,不得不然耳。幸興訟犯科者寡,人心質朴,大异于連州,慕鴻甚得之。安逸多日,屢思京城故人,足下知否?
  傅謙看到這儿,忍不住微笑。縱然相隔千里,孫慕鴻的熱絡一點也沒減,當初他失意時若猛寄信朝他吐苦水,孫慕鴻搞不好早拋下歧州的大小事情,飛奔赶來探視他了。他繼續看下去。
  聞足下將娶公主為妻,慕鴻驟知,稱慶不已。足下親事懸君不決,慕鴻牽系于心,常留心歧州淑女,盼為足下盡心,使早完成終身大事。顧京城名媛佳麗恐猶有過之,不敢擅為足下引見,首差人試繪圖像。奈何府衙畫工善描人犯,不善圖美人,又慕鴻生平琴棋書皆通,惟憾缺一丹青,臨美人,空磋歎!
  傅謙看到這儿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孫慕鴻還真是熱腸子到家,連這种方法都想到了。如果他的婚事至今沒消息,是不是就看得到那些“美人圖”了!
  并非他對美人有興趣,實在是想瞧瞧畫人犯的會畫出什么鬼模樣的美人哩!哈哈哈——笑了一會,繼續往下看去,傅謙的笑容緩緩凍結在嘴角。
  莫笑慕鴻多事。想足下年少气盛,血气方剛,不由慕鴻憂心忡忡。足下性本偏執,慕鴻誠坦言,勿念之,勿念之,婦既已去,再無瓜葛。慕鴻眼見為憑,狡辯無用。婦于足下病中探視,匆促奔出,身披男衫,慕鴻親睹,聞所不該聞,因心惊膽戰,更歎足下孽債纏身。幸足下既將大婚,望夫婦相得,勿念過往風流事……
  之后還有些祝賀婚禮的話,傅謙已無心再看下去。
  他呼吸急促,雙手猛顫抖,几乎要將信撕爛。孫慕鴻于信末還囑咐他將信燒了,不要留證据給公主知曉,他根本沒去注意,心里被那段要命的話給塞滿了!
  原來他殿試前生病那回,是方萱梅探的病?!他病中迷迷糊糊侵犯的,不是韶娥姑娘,而是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孫慕鴻是很了解傅謙,擔心他還想著人家有夫之婦,來信念念不忘勸諫他別再拗著不放,否則他的偏執可能會毀了他一輩子。然而,孫慕鴻畢竟不夠了解來龍去脈,傅謙的偏執在經過那么多的磨難后,根已深植,借著方萱梅有夫之婦的身分和他將有的婚禮,是可以斬草,但不能除根。一旦讓傅謙得知方萱梅徹底屬于他后,昭儀面紗下的秘密盡露,情苗立時春風吹又生,他還能眼睜睜放她回宮嗎?
  不可能!
  “回府!掉頭回府!”傅謙探頭對著車夫大吼。
  他要找她問個明白!
  馬車一個震動后遽轉,呼應傅謙的心情。
  怕傅謙矢口否認,孫慕鴻祭出證据想讓他啞口無言,乖乖地准備當他的駙馬新郎棺,
  沒料到得了反效果,反讓傅謙的偏執性子發揮到极致。要是孫慕鴻知道,必定很后悔寫了這封信吧!
         ※        ※         ※
  傅謙曾暗嘲孫慕鴻風花雪月過了頭,殊不知風花雪月至多不過一場曼妙旖旎夢,無害無傷。孫幕鴻待妻子是痴心,但不曾逾越世風,她的妻子嫁給前夫直至守寡,与他自始至終嚴防誤會与流言,兩人只暗暗地、靜靜地等待。
  傅謙不同。他不熱中風花雪月,卻專挑起狂風暴雨。一旦讓他拗上了,就是天翻地覆的毀減!
  孫慕鴻真的很了解他,才如此擔心吧!
  馬車一停,傅謙跳下車。
  “大人,您怎么回府了?”下人追隨著一臉殺气的主人一路往里奔跑。
  傅謙一見到蕊珠,拉著她劈頭就問:“方姑娘呢?”
  “在房里收拾呢!大人正好赶上送姑娘一程。但是大人,你不是到翰林院……傅謙撇下她,一路沖撞著,闖入方萱梅的房里。
  劇烈的門板啟合聲,惊動她轉過身。
  “大人?”方萱梅一見是個,面露惊詫,隨即是局促心慌。
  他不太對勁……
  傅謙殺气斂去,暗暗喘了几口大气平緩,努力擠出微笑:“你要走了?怎不說一聲呢?”
  怎、不、說、一、聲、呢?他在心里吶喊。
  “大人公務繁忙,不該打扰大人的。”方萱梅笑笑,不敢直視他,只一雙小手不安地扭著包袱,把個包袱扭得變形了。
  “不會,一點也不打扰。你留下來,沒人敢說你打扰。”傅謙急切地聲明。
  “不好吧?公主她……”方萱梅猶豫著。
  “別管公主!”大不了退掉婚事!”傅謙不耐煩地低吼完,握上她的手,“留下來!別走!”他沉著聲音。
  他的堅持本該讓人歡喜的,卻來得意外,又不怎么妥當,方萱梅顫顫地不敢接受。
  “不行,皇上他……”他的手怎么回事?她抽不回……
  “皇上根本不念你!”傅謙急道,又赶忙解釋,“從沒听說他心念昭儀而派人搜尋過,搞不好連你失了蹤都不曉得,你何必回去?”雖然“离間”人家有些卑鄙,但為了留下她,他決定不擇手段!況且他說的又是事實。
  方萱梅對他异常堅持己見感到不安,更不知他是哪儿來的想法,才如此堅持,她無聲地凝望他。
  “你……很心儀皇上?”傅謙反問,感到心中扭絞。若然如此,他不就毀了她獲得皇上寵愛的机會嗎?
  “那、那是應該的……”方萱梅結巴了起來。
  “應該的?連生病作了夢,都惦念著不放!好個應該!”傅謙酸澀地咕噥。
  “嗯?”
  但是,他可沒那么好商量,輕易就放她走人。
  傅謙笑著撫上她的嫩頰。“不懂?你生病時,緊緊抱著我,口口聲聲問我喜不喜歡你?愛不愛你?你不記得了?還好意思提皇上?”他輕輕調笑。
  方萱梅紅著臉喃喃搖頭,“不!我夢到的不是……”
  “不是我,是皇上嘛!”傅謙不諱言地自揭謊言,“我只不過代他哄哄你、抱抱你,說几聲愛你,如此而已啊!”
  方萱梅雙肩一顫。知曉曾犯下什么蠢事,她不禁羞憤交加。
  他柔柔地哄著,聲音涂了蜜,“你記自己的夢,倒記得挺清楚,那么勞煩你來告訴我,我病中又作了什么好夢?嗯?我都忘了呢!”
  熱辣辣的艷紅爬上她嫩薄的臉皮子,燒得傅謙手酥。他戀戀不舍地摩掌著,“告訴我嘛!我記不得了……”他又哄又賴皮,什么計都使上了。
  “我……我怎可能知道你的夢?”方萱梅忍著暈眩和搖晃感,如果能有個洞讓她躲起來就好了。
  他又為何突然提起?
  “照你的症狀看來,我极有可能也是找個女人,死命抱著她,說几聲愛她……”傅謙順勢偷偷環上她的腰,待她察覺時,已整個人落入他的怀抱。“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他試探。
  他根本就不曾說過愛她!方萱梅差點脫口而出。
  “我不知道……”她及時縮回話,掙扎著想逃開。
  他才不給她退縮机會!
  “不過,我好象記得……我的夢比較下流。”傅謙皺著眉,一副引以為恥的模樣。
  他記得?方萱梅惊恐地抬頭。
  傅謙緊緊箝著她的柳腰,逼近她的臉,“下流得讓人咋舌。”她的肩跟著抖聳了下,他滿意地笑道:“一醒來,衣服脫個精光,還被扒走一件,身上還有血漬……好真實的夢啊!不知是哪家黃花閨女干的呢?”他邪惡地咧口而笑。
  害他誤以為是韶娥,直念著要娶她,人家當然理都不理!這回看她敢不敢說聲不是!
  方萱梅果真沒敢開口。緊緊咬著下唇,她別過頭去,渾身抖動得如風中秋葉,顫顫欲落。
  “說啊!”傅謙哄誘著催促。
  她就是不肯回過頭來面對他。
  他扳過她的身子。
  “你……”輕浮的笑臉不見,他瞪大眼,“你……不要哭、不要哭……”珠淚早已串串滴落,在他慌張的指尖滾動,根本不服從他的意思。
  她始終不愿出聲。不說話,連泣咽也無,就是淚流個不停,惹得他悔恨交加,直想咬掉舌頭,好收回前言。
  “剛剛的混帳話,你別放在心上。”傅謙柔聲道歉,“怎不早點告訴我呢?我要知道了,當初就不可能放你回宮去啊!”
  這种事,要她怎么說呢?方萱梅的淚水持續不停。
  傅謙將她摟進怀里,“好久以前我就想這么做了,現在,我更沒理由再放手。”他歎息,撫著她的長發。
  怀中嬌軀不怎么听話,扭動著掙脫,慘白失色的花容一臉憤苦与拒絕。
  他失望地松開手,“你不愿意嗎?”
  真是不懂女人心啊!
  方萱梅淚是止了,卻面無表情,宛若無知無覺。鎖著他期盼的黑眸許久,她終于歎口气:“你要我答應你什么?沒頭沒尾的……”柔柔的聲音又注入了些許生气。
  傅謙的臉孔也跟著亮起來。
  “留下來!永遠陪在我身邊,為我生儿育女,我們白頭偕老!”他懇切的詢求,化下她一臉冰霜。
  他已想得如此長遠了?呵,她錯怪他了。
  “就因為我成了你的人,你就順道撿便宜?”她綻著微笑,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未干的淚還閃閃發光。
  “不!本來我就打你主意,垂涎很久了,正好讓我名正言順地留下你來!”他一點也不避諱讓她知道,“況且這個便宜又不好揀,你的身价很便宜嗎?”他瞅著她。要是留下她,后頭還有一長串棘手的事等著,已覺悟。
  “用你的心來買。”她笑著宣布。
  “是,就等你來拿。”他笑著吻上她。
  他們立即交纏得難舍難分,同時栽倒床帳內。
  屢次受到他的強迫,她在瞬間有些遲疑,他明了她的退卻,輕柔地放慢著安撫她,一絲絲挑動她的衣帶,徐緩地甚至不帶任何壓迫与淫邪欲望,怕嚇著了她。
  瞧她戒慎恐懼的,那日他一定傷了她。他更不敢放任欲望領路,小心翼翼地輕吻、挑逗,讓她能夠接受他的親近,才是他欲求得的長久。
  漸漸地,他气息粗濁地再也壓抑不住几近狂放的欲望,終于得到她鼓勵的微笑,他順利而親密地与她融合,不存芥蒂。
  幸福暫時是近了,但他們很清楚——
  心,恐怕還不夠換得他們的永久幸福,再加上兩人的命來賭一睹吧!
         ※        ※         ※
  白日,除了為公事持續奔波忙碌,伺机同明蘆公主見面并暗探退婚的可能,夜里,就是他們慶賀又安全度過一日的時刻。
  他們毫不保留地釋放情感,火熱地糾纏一夜又一夜。因為,誰也不能保證明朝醒來,公主不會突然尋上門來,揪出他婚前便藏了嬌;又或者,皇上心血來潮,念起他可人的寵嬪,差人大肆搜索而至,然后將方萱梅帶回宮,并將他們這對奸夫淫婦治上死罪。
  他們的确夠格稱得上奸夫淫婦!
  明天,是多么奢侈啊!
  “你方才玩的是什么花招?”銷魂蝕骨到了极點,傅謙喘息未定,疑云重重地揪著她問。
  方萱梅艷媚地眨著眼,無辜地模樣多清純無邪啊!
  “你不喜歡嗎?”他看起來挺樂在其中。
  她斜倚著,被單下的恫体若隱若現,令人心猿意馬。經過情愛洗禮,嬌弱的花朵依舊嬌弱,卻綻出了繽紛的花瓣与惑人的芬芳。
  傅謙勉強自持,免得色令智昏。
  “你是從哪儿學來的?”連青樓女子都不見得敢玩的花樣,沒想到她……
  不曾問起她是如何從那風流帝王手下保留她的清白身,可不代表他不介意他們帝妾間可有其它玩樂方式……
  一想到此,傅謙便不由得妒火中燒。
  “跟女人學的。”方萱梅吐气如蘭,存心要他問不下話似的。
  “跟女人學的?”他傻傻复述,怎么也沒想到是這個答案,而后“砰”一聲后腦勺撞上床柱,一臉惊恐指著她,“你……你……”難道她竟是個……
  方萱梅咯咯笑得花枝亂顫。
  難得她展眉放怀,傅謙自知被耍也認了。
  “把話說清楚。”他故意板起臉孔。
  “別生气嘛!告訴你就是。”她偎進他的怀里。“我方家祖上為官已有三代了,我爹是中州知府,也熱中仕宦,奈何治績平平,就是升不了官,爹又沒有儿子能盼,好為方家光耀門楣,就只有我一個女儿……”
  “所以就送你入宮?”他悶悶地問。
  “嗯。只要我能封妃,我爹起碼能封個一品閒差,也算大大露臉,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莫名其妙。”傅謙輕哼。雖然對岳父大人不敬,但這是心里話。
  “別這樣。我爹已經過去了……”
  “那當我沒說。”傅謙气悶道,又忍不住埋怨,“話說回來,有本事就靠他自己爬上來,指望儿子女儿?哼……”輕蔑聲在她幽怨的目光下吞了回去。
  他的授業恩師有四個女儿,老大何敘君便曾是他未婚妻,何家同樣沒有儿子,可從來沒想過賣女求榮。雖然恩師口口聲聲無意仕宦,看得出口是心非,雖然不明說,但他知道恩師已指望到他這學生的身上來了。自小,他明擺著想追求榮華富貴,恩師告誡過他做人要安于貧賤,實則樂觀其成,盼他能為他掙點面子,他的确地做到了,可并不為任何人,是為他自己。他在心里曾對恩師的心口不一,頗感不以為然,但相較于方萱梅的父親,他突然覺得恩師還不算過份。
  “那跟你玩的花招有何關系?”傅謙疑惑道。
  “入宮之前,爹找來青樓女子教了我一些……”方萱梅難堪地開口。
  傅謙的聲音大變。“你是說,你爹為了讓你能得寵,就要你學這些玩意?!”
  天下居然有個知府大人要女儿學作妓女!
  方萱梅點點頭,“爹還告誡我,千万要等皇上寵幸了我,才能用上。他說,男人不喜歡女人第一次太過……熟練,等几回之后,就可以對皇上下功夫了……”她咬著下唇,感到羞怯与屈辱,“可是,你似乎不是很喜歡……”
  傅謙抱緊她,心痛道:“我不是不喜歡,而是……你沒有必要委屈自己,只為了討好我,或者其它男人!天啊!你爹簡直……”在她幽怨的目光下,他及時住口。
  “只要你喜歡,我不委屈,一點也不!”她只在意這些。
  傅謙鄭重言明:“听著,千万不要勉強!你若不開心,我也不會喜歡,懂不懂?”
  “嗯。”她愉快地點頭。“好了,顯然你沒對皇上用上這些,所以用到我這儿來了。”傅謙的語气轉為嚴肅,“你和皇上到底怎么回事,可以說吧?”
  他一直很不愿意細究其中的玄机,就怕得來讓他心碎的答案。
  她伴于君側的幸福笑容,究竟是真是假?
  “我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斗气的道具罷了。”方萱梅黯然的低下頭。夾在一回又一回的帝后冷戰間,她終于明白自己的用處,也徹底心死了。
  “怎么回事?”傅謙警戒地問。
  “皇上在意的女人始終只有娘娘一個,他和娘娘斗气,就要我侍寢。表面看來我挺得寵,實則……”方萱梅昨中的淚水滾滾落下,“皇上差我夜里去掃金龍殿,他根本連看也不看我一眼……”
  “混蛋!”傅謙一聲詛咒,將她摟入怀中,“別去想了,這种男人沒什么好想!”他和皇上結下的梁子,眼看是解不了了!
  “嗯。”她柔順地點點頭。
  “他如此待你,你那時怎不找机會逃了,又何必回到他身邊去?”傅謙气得咬牙切齒。
  “我仰慕他……”對上傅謙噴火的眼睜,方萱梅鼓起勇气,“一直份著能得他寵愛。雖然出宮這段時間,遇上了你……我自知沒有資格了,但是,我還是仰慕他,共盼能伴著他,遠遠看著他,就這樣与他白頭偕老過一輩子,也就夠了,直到又出宮見了你……”
  “成了我的人,還打算和別的男人白頭偕老?”傅謙的鼻孔噴气,頭頂冒煙。
  “我……我那時對你并不……只想忘了……”方萱梅囁嚅。
  “現在還想忘嗎?”傅謙逼近她。
  “不!”她猛搖螓首,“忘也忘不了!”
  “哼!他活該!”傅謙胜利地詛咒,“誰教他對你這么坏!如此委屈你!他活該!”
  她伴于君側的笑容果然是真,偏偏偉大的皇帝沒把握著,活該被他搶了去!
  “難道你希望他對我好?”方萱梅眨眼。
  “當然不!你是我的人,只容我對你好!其它的男人統統滾一邊去!”
  他翻身覆上她的身子,宣示他的所有權。
  又安然幸福地過了一天。
         ※        ※         ※
  “公主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請公主恕罪。”傅謙客客气气地朝明蘆公主一揖。
  “傅大人免禮。”明蘆公主輕聲道:“沒來得及先通知大人,是我來得太匆促了。”
  “哪里。”傅謙轉朝一旁的護花使者,“馮大人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要事?”他待不速之客可就沒那么客气了。
  難得休一天假在家,傅謙當然想陪著方萱梅。明蘆公主雖不至于討人厭,但他今天著實沒興趣見,尤其還巴巴跟來個惹人厭的馮秀仰。
  他湊什么熱鬧?
  “欸,若不是下官力邀公主同行,公主方肯移駕,否則,傅大人今天見得著公主嗎?”馮秀仰皮笑肉不笑地邀功。
  要他多事!
  “如此說來,下官倒要謝謝馮大人促成美事了?”傅謙虛假地響應。
  “哪里、哪里!”馮秀仰老實不客气地接受,“傅大人別忘到時請杯喜酒就是。”
  最重要的是,可別忘了他馮秀仰的好處,至少別与他為敵,找他的麻煩,這是馮秀仰的目的。
  明蘆公主是宮中新寵,傅謙又成了朝中新貴,馮秀仰立即見風轉舵,至少要消去傅謙的敵意。
  “這是當然。”傅謙點頭道。
  馮秀仰道:“這樣吧!人我替你送到了,兩位慢慢聊,我呢,就先一旁涼快去。公主几時打算回宮,盡量差遣,下官靜候著,隨時待命。”他自認識相,朝明蘆公主一揖后离去。
  真不知他是來干什么的!傅謙瞄了馮秀仰的背影。
  “傅大人。”明蘆公主軟軟地喚著。
  “下官在。”
  明蘆公主吶吶道:“呃,您別這么拘束……”事實上,她也很拘束。
  听了明熙姊姊對狀元郎极力稱贊,明蘆公主猶是半信半疑,還是依順了皇兄的賜婚。
  但自從見過傅謙,她終于認可皇兄和姊姊的眼光,開始有了几許出嫁的心情,嬌羞雀躍地期待。
  只是,几回入宮探視,傅謙待她极為客气,不曾說過半句体己話。不知是生性如此,還是對她不夠滿意?甚至有意無意間,還透露他時常不安于室……
  明蘆公主不敢相信又莫可奈何。相思似乎只有她一人患,她未來的駙馬并不常入宮。
  常想去翰林院見他一面,又屢次于途中便作罷,此回要不是途中遇上馮秀仰,順道同他來探,她還沒勇气主動在婚前踏入狀元府一步呢!
  她未來的駙馬究竟喜不喜歡她呢?明蘆公主相當苦惱。
  總覺得幸福之于她,還是得來不易,隨時會從指縫間溜走。
         ※        ※         ※
  得知明蘆公主駕臨,方萱梅惶惶不安地跟來,躲在門外偷偷瞧著。
  雖然不太光明正大,只是,她實在想知道公主今日到訪的目的。她在宮中見過明蘆公主几面,印象中,相對于亮眼的明熙公主,明蘆公主是個溫柔寡言的沉靜女子,待下相當謙和,謙郎……喜歡她嗎?
  豈知,他們還沒開始正題,那多出來的不速之客馮秀仰便推門而出,惊得方萱梅轉身就跑。
  馮秀仰直覺地追上去。
  “你是誰?怎么見人就跑?”他疑惑地瞧著她。
  “放開我。”方萱梅忙以袖掩面,匆促脫逃。
  馮秀仰并沒追上去,怔怔回想方萱梅那張似曾相似的臉孔是在那儿見過?
  稍早,無意間遇上明蘆公主,馮秀仰不禁大歎晚了一步,讓傅謙捷足先登,得了個溫婉美麗的公主。她看來比明熙公主更适合首個好妻子。
  見明蘆公主吞吞吐吐地問到傅謙,馮秀仰大方地提議要護送她至傅謙家,雖然她身后已跟著一隊人馬護送著。明蘆公主躊躇著,還是馮秀仰大力敲邊鼓,說要給傅謙一個惊喜,且有他在,旁人不至于說閒話一的去,終于打動了她。
  馮秀仰存了什么心眼?當然并不單純。
  路上,馮秀仰屢屢試探明蘆公主對傅謙的觀感,一方面又不忘扯傅謙几個后腿,單純的明蘆公主似乎不懂他在玩什么花樣,若老實實地為傅謙說了几句好話,頓時讓馮秀仰气絕。憑什么傅謙能得公主的青睞?他也不差啊!
  馮秀仰終究懂得察言觀色。此路不通,他也不算沒收獲。与傅謙交惡許久,一直沒門路与他重修舊好,雖然他們從來也沒怎么好過。但傅謙已咸魚翻身,再怎么看他不順眼,也不能和他為敵,為他護送公主未婚妻去攀攀交情,留點后路也好,早知道當初就別得罪傅謙太過火。
  現下有些后悔了。
  身旁一個端茶的婢女經過,馮秀仰擋住她。
  “請問,方才那位姑娘是誰?她不小心撞了我一下,也沒道歉就跑了。”馮秀仰故作不悅。
  “真是失禮。”婢女代方萱梅道歉,“那是方姑娘,府里的……客人。”
  方?客人?
  馮秀仰露出奇詭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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