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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張孟婉發誓,有生之年,絕對不再拖著只長胸部不長腦子的跟班來由自助旅行!
  “李亞楓?李、亞、楓”
  晚上十點,倫敦的街頭太過沉靜,沉靜到几乎令人畏縮。
  但她不能畏縮,她還得找到那個腦汁含量太低的同伴。
  八月底的倫敦,濕气已經很厚重,悶熱的感覺讓她穿梭在几條酒吧巷里,邊拉扯白絲上衣。
  這不該是一次快樂的自助旅行嗎?她為什么會落到這种可悲的情況,黑天暗地的在倫敦街頭找人?
  天知道,她當初根本就應該閉嘴,別讓任何同學听說她要去歐洲自助旅行!
  這三位大小姐平時身旁就跟妥了一堆爸爸媽媽哥哥姊姊弟弟妹妹,自己一個人絕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大學畢業典禮上,她們听說她父母送的畢業禮物,就是讓她到歐洲自助旅行三個星期,當場眸光大亮,說什么也非要跟著她來不可。
  原本她還想,四個人确實比一個人玩有伴,也就同意了。結果,哈!有伴?她有的是一堆行李加三個麻煩。
  “听說西方人都有种族歧視,而且很嚴重,我們自己出去玩會不會遇到什么麻煩?”
  臨上飛机的五分鐘之前,她的同伴還在問這种沒營養的話。這不好笑,最好笑的是,其他兩個人還拼命點頭附和。
  小姐,你到底有沒有見過世面?當時她直覺想堵她們這一句。
  當然她不能拍胸脯說,西方人沒有种族歧視。有是一定有的,但是敢真正表現出來,通常只有那些中下層階級的人。
  在西方國家那种嚴謹的法律制度下,什么性別歧視、种族歧視、性騷扰……等,都是任何人可以合法提出告訴的罪名,而且這類官司對組織形象的損害最大,白領階級或大老板們畏之如虎。尤其如果是內部員工提起的歧視訴訟,除了形象受損之外,公司還得一面被他告到屁滾尿流,一面保障該員工的工作權。
  嘔不嘔?當然嘔!
  那敢不敢明目張膽拿白眼看人,一副“我就是歧視你”的樣子?白痴才敢!
  除非在中學校園,年輕气盛的小鬼吵起架來,才會滿口“黑鬼、黃豬”的罵;或者在那种地段較差、教育程度較落后的地區,才有所謂“明目張膽”的种族歧視。否則与机關行號、公司團体、集會結社、旅游景點,只要得擺張門面的,誰敢把“种族歧視”這個形象往自己身上套?
  又不是嫌錢太多,想被告一告,賠給人家貼補一下家用。
  那西方人真的就不會种族歧視了嗎?想得美!私底下在他們“自己人”的場合,只怕從台灣豬、中國鬼罵到日本牛,一個個罵得体無完膚。話說回來,咱們東方人關起門來,還不是把他們從“死洋鬼子”、“蠻夷”、“世界流氓”一路罵到骨子里去?這樣一想,大家也就大哥別笑二哥了。
  這個世界上,只有越自卑的人,越怕別人歧視他!她張孟婉恰好沒有這個長處,
  她們三個大小姐平時當嬌嬌女當慣了,見識淺薄她還能夠接受,起碼出來玩就要安分一點。
  但她們不!
  中途她們和一票也是出來自助旅行的日本女孩相遇,那三位小姐就堅持一定要大宇同行比較有作。
  是啊,是比較有伴!人家性觀念開放,又不怕。AIDS,現在結伴到酒吧釣男人,打算來個一夜春育了,她就不懂那個悶騷的李亞楓也硬跟著去干嘛?去陪人家玩N 人行嗎?
  她暴躁地走在倫敦暗道上,每經過一家酒吧,就鼓足了气,大聲一喚:“李——亞——楓!”
  還好這整條路都是酒吧,到處流連著不愿歸去的夜貓子,音樂聲震耳欲聾,因此她的吼叫頂多被當成另一個喝醉發酒瘋的游客,還不至于引來太大的側目。
  平心而論,引來側目還是有的,因為這位“發酒瘋ING ”的東方佳麗,看起來實在很賞心悅目。
  長發帶著蓬松的自然髻,隨著她左張右望的動作,在香肩上散成一圈狂野的黑色漩渦。不知是因為倫敦的夜風,或是呼喊過度,她的頰上泛著兩抹暈紅,嬌艷得引人想咬一口。一雙黑眸水汪汪的,宛如隨時會滲出水來。絲質白上衣被夜風一吹,緊貼在她丰潤的酥胸前,那是連西方女性都要自歎不如的窈窕身段。至于下半身的緊身黑長褲,那副完美的臀線簡直沒有話說!一看就是個銷魂蝕骨的大美人儿!
  “嗨,妞儿,我請你喝一杯吧!”一位英國人坐在露天座位上,對她發出狼號。
  婉儿對他冷冷一瞥,大步想离開。
  “Yeah!快喝!喝光它!喝喝喝喝——”酒吧里頭忽然傳來熱鬧的歡呼。
  婉儿驀地停下腳步,往里頭探去。
  哈,吧台前圍了一堆高頭大馬的男人,左邊几道小一號的身影,不就是李亞楓和那些來找床伴的扶桑女嗎?
  她跑了一夜路,吹了一夜風,心頭的火可沖了。
  “你跟人家擠在這里看什么好戲?我找你找得快瘋了!”婉儿鑽進人群里,一把拉往阿楓的手臂往外拖。
  她們的家長當初可都是看在有她同行的份上,才點頭答應放行,如果任何一個出了事,她向誰交代去?
  “婉……婉儿……”阿楓怯怯的拉住她。
  “做什么?”她娥眉微蹙的回頭。
  一堆亮晶晶的眸子凝注在她身上,有藍的、綠的、灰的、黑的、褐的。
  七條大漢圍在一小圓桌前,另一側是三個日本女孩,再加上她和阿楓,只有五個人。
  小圓桌上散著几只空酒瓶,這些酒瓶不只是啤酒而已,還有勁烈有力的伏特加。桌上五只小酒杯,其中三小杯已空了,另外兩杯滿盈著灼如刀的透明液体,從滿桌狼籍來看,大家已經喝過一輪了。
  婉儿瞄了瞄李亞楓和那三個扶桑女的臉色。顯然這一輪,還絕大多數都入了她們的肚子。到人家的地盤來跟他們拚酒,她們是真的都把大腦掇在褲子里想事情了嗎?
  “這是怎么回事?”她冷凝著其中一個帶頭的日本女孩。
  “呃……”三個人面圍相覷一下,不敢直接迎視她。
  “我們……這個……”
  “這里也喝得差不多了,我們先去外頭攔車,你們喝完快出來!”其中一個扶桑女忽然抓了自己的兩個同伴就擠出人群外。
  “你!”婉儿連忙想抓住她的手,被溜了去。
  人群任由三個日本女人擠出去,卻緊緊圍攏在她周圍。
  七個男人近乎著迷的望著她。原來保守的東方女孩之中,也有這种明艷嗆火的典型。其中一個法國游客甚至想伸手摩掌她的臉頰,感覺它是否和看起來一樣的柔膩平滑。
  婉儿頭一側,嫌惡地避開了他的碰触。
  “你到底要不要告訴我現在是怎么回事?”事到臨頭只能靠自己了。
  “就是……弦子她們……”阿楓吞吞吐吐的。
  其中一位操著美國口音的男人約莫猜出她在詢問始末,便主動提供解釋。
  “這四位小姐和我們打賭一千塊,她們四人可以喝掉這一桌子的酒。如果我們輸,我們付錢,如果她們輸……”几個外國男人擠眉弄眼,你碰碰我手肘,我頂頂你肚子,一副曖昧樣。
  不消說,如果女方輸,他們今天晚上有免費床伴了。
  “七個男的對四個女的?”她從齒縫擠出話來逼問阿楓。
  阿楓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小姐,你的同伴已經先拿走我們的一千塊,現在桌上只剩這三杯酒。你能喝就喝完它,不能喝就把錢還我們。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只要你能完成賭約,我們也不會為難你啊!”法國男人給她一個秋波。
  “對對對對。”其他人連聲附和。
  “錢呢?”她不想再逗留在這個是非地。
  “在紘子那里。”阿楓低聲說。
  她們先跑了。
  很好!非常好!
  婉儿深呼吸一下。
  剛才她出來得匆忙,身上沒帶多少現金出來。即使現金帶了,她們向來被信用卡慣坏,一時之間怕也湊不全一千美金。
  這此男人看起來只想找艷遇,只要別讓他們平白蒙受損失,大概沒有膽子當街擄人。現在的重點只是如何讓自己脫身。
  “這里我應付就行了,你自己先走。”她不給阿楓拒絕的机會,先把這個燙手山芋推到人群外。
  阿楓猶豫地看她一下,收到她保證和催促的眼光后,只得先走了。婉儿向來是有辦法的!她相信。
  确定朋友已安全离開,她隨手把皮包往桌上一放,甜甜笑開來。
  “男士們,為了三小杯伏特加,你們連紳士風度也不顧了。”那個明艷無儔、伶俐可人的婉儿出現了。
  几個大男人看得目不轉睛,甚至有兩個暗暗在咽口水。
  “這是誠信問題,答應的事就要做到,怎么可以出爾反爾。”美國男人受不了美女的激,替自己辯解。
  “而且這可不是普通伏特加,是老板大約翰的數十年精釀。”英國男人看她一副俏生生的美態,有點不忍心。“不然這樣吧!你不用喝完三杯……”
  他拿起一個稍大一些的酒杯,把往一中兩杯傾進去,倒滿了約莫是一小杯半的酒量。
  “喏,就這一杯半,你喝得下去。我們就讓你走,那一千塊也不用還了。”
  “對對對對。”其他人又紛紛點點頭。
  即使最后真的撈不到什么好處,看看美人頰泛芙蓉、媚眼生春的醉顏,解一下干癮也好。
  “好,一句話!”她干脆地執起酒杯,朝法國男人眨了眨左眼。“我喝得下,我就走人;我喝不下,那就……”
  “就怎么樣?”七個大男人异口同聲。
  “還想怎么樣?”婉儿鼓圓了水眸。“你們七個人,難道還想合力欺負我一個弱女子嗎?如果喝不下,我每個人奉送一個吻。”
  她要吻他們?一群男人登時暈陶陶的。雖然只是一個吻,和預期的香艷落差太大,不過沒魚蝦也好。
  “好,那你要一口喝干!”美國男人答應得也很爽快。不是他愛說,大約翰的伏特加遠近馳名,酒量再好的人,頂多喝個三成就醉了。而現在這一杯,起碼也要分成好几口慢慢喝,像她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美女,包准一小口就躺平了。
  婉儿聳了聳肩,一副沒什么大不了,似笑非笑的眼神逗得人心痒痒的。纖纖素手舉起酒杯,對大家做一個“CheerS!”的表情,送到唇邊。
  七個大男人屏气凝神,連其他看熱鬧的酒客都安靜下來。
  酒杯傾仰的角度越來越高,原本滿滿的液体,一點一點的滑入唇齒間。
  酒杯向下甩了甩,以示里面确實喝空,叩!她用力把杯子扣在桌面上。
  “還有疑問嗎?”
  男人們都呆了。
  她還沒倒?
  瞄瞄她的玉頰,沒有發紅,檢查她的眼神,非常清亮;看看她的神情,迷死人的艷麗。
  她沒事!
  怎么可能?全部的人不敢相信。
  “我可以走了吧?”她輕聲嬌笑。
  就這樣放她走嗎?几個男人不甘心地互視著。可,能不放她走嗎?他們先把話指下去了,四周都是證人,如果現在才反口,他們這張瞼皮還要不要?
  “好吧,你走吧。”美國人不情不愿的讓開一條路。她一定是在裝的,看看她走路穩不穩就知道了。
  婉儿對所有人拋個得意的媚眼,穩穩走向門口。
  “耶!棒极了!”驀地,所有酒客都為她的表現大聲喝彩,鼓掌、口哨、歡呼一齊迸了出來,几乎掀翻了屋頂。
  婉儿走到門口,還大方的回過身,對滿屋子人行一個优雅的曲膝禮,當場又引來另一波歡叫。
  “SHIT!”七個大男人郁悶的坐回吧台前。
  如果她有一絲絲醉意,他們還能借故送她回家,跟著追出去,可是看她神情這么穩,而且還拉攏了滿屋子人心,現在如果追出去,一定會引起眾怒。
  真是見鬼的,平白損失了一千元!七個人坐回吧台前,開始喝悶酒。
   
         ☆        ☆        ☆
   
  來到人行道上,往前走到街口,左轉,彎進一條比較安靜的巷子里,方才的談笑自若全部消散了。
  婉儿軟軟地蹲在牆角,干嘔了兩聲,嘔出一些酸气,腸胃終于舒服一點。
  其實她的酒量真的很好,也不怕喝酒,方才那杯酒雖然喝得猛了點,卻醉不倒她。比較麻煩的是,她對酒精過敏!
  一個對酒精過敏的人可能酒量很好嗎?
  別怀疑,她就是!
  以前,她只要是處在安全的情況下,例如四周的酒友都是可信賴的朋友,喝完之后也容許她倒頭就睡,那么她就敢喝!也因此而養成了不差的酒量,但這并不表示她就不會過敏。
  她的過敏反應和別人有些小差异,既不會起酒疹,也不會休克嘔吐什么的。首先,她的骨頭關節會開始發酸,酸軟的感覺漸漸擴大到全身,酸到發痛為止,就像她現在這副站都站不穩的鬼德行。
  該死!她感覺自己仿佛靜躺了几百年,全身骨頭都快散了。她一定得赶在症狀發作之前,回到飯店去。
  婉儿勉強運起最后一點力道,跌跌撞撞的跑到馬路上。
  運气很好,路旁正停著一輛計程車。她顛顛倒倒的走上前,開門擠進后座里。她虛軟的靠在椅背上,終于支撐不住,閉起眼眸。
  “麻煩送我回……”她的飯店叫什么名字?該死的!她現在渾身痛得無力,腦袋都罷工了。
  “小姐,我的車已經有人先坐了。”前方傳來駕駛帶著口音的回應。
  她倏然睜開眼睛,迎上一對冷漠的深色眸子里。
  啊,真的有人先坐了。對方看起來西裝筆挺的,應該還愿意講理。
  “我的身体不太舒服,麻煩先送我回飯店,我愿意加付一倍車資。”她虛軟的低語。
  “你喝醉了。”雖然這位先生听起來半點人情味都沒有,一口英文又高雅得過了分,但不可否認,他有一副醇厚的男低音,很适合唱日本演歌。
  “相信我,我的神智很清楚。”她合上眼,暫時沒有精力去觀察清楚他的長相。
  對方沉默了片刻。
  “先送小姐回她的飯店。”他終于牽動慈悲心。
  “小姐,你的飯店是?”駕駛只要有錢賺,也樂得多跑一趟。
  “我的皮包里有飯店名片,請幫我取出來。”她美眸緊閉,模樣儿异常纖弱。
  陌生男人看了她座位一眼。“你手邊沒有皮包。”
  糟糕!一定留在剛才那間酒吧里了!她不耐煩的眨開一只眼睛。“你要到哪里去?”
  “坎莫隆酒店。”陌生男人覷著她,眼底有一种令人難解的興味。
  “那我也到坎莫隆去。”再開一間房,對她不是難事!婉儿又閉上那只眼。
  駕駛從后照鏡征詢的看了陌生男人一眼,他默默點了下頭。
  引擎聲隆隆轉動,一騎鐵駒駛向夜的深處。
   
         ☆        ☆        ☆
   
  到了酒店,婉儿立刻發現她犯了一個錯誤。
  她身上連一張信用卡都沒有時,實在很難說服飯店開間房間給她。
  幸好陌生男人很有紳士風度,車子抵達后,還扶她下車,沒有立刻离去!她開始籌思如何脫离這個困境。
  “呃,這位先生……”她微仰十五度角……不夠高!!只看到一截領帶和脖子;再仰十五度角,總算迎上對方的眼眸。
  嗯,他很高!
  “洛(Rod)。”他回答。
  洛,是他的名字吧?
  婉儿現在沒精神去注意這個小節,酒精過敏影響,她的視線又開始迷蒙了。
  “洛先生,如您所見,我沒有帶任何信用卡在身上,您可否好人做到底,今天收留我一晚?”她換气了好几次,才把短短几個字說完。
  隱約看他臉上有兩道黑色的弧形飛了飛,婉儿知道他眉頭皺起來了。她赶忙加一句,“我可以發誓我不是什么落翅仔,只是一個酒精過敏,需要幫助的弱女子而已。不等對方接口,她又立刻接下去,“而我相信,像您這樣的男士,當然會保持紳士風度,适時提出援手的。”
  說完,送他一個甜笑。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多么占优勢,也從不吝惜使用。
  果然,她向來無往不利的笑容,這次也奏了效。
  他只停頓了一下,便扶著她去柜台取回鑰匙。兩人往電梯走去。
  進了電梯,婉儿已無力再承擔自己的体重,只能軟軟偎在他身側,任他攬住自己。
  幸好今天遇上一個夠身強体壯的人,待會儿她若昏倒了,也抱得動她。
  2001。她垂眼,正好瞄到鑰匙圈上的房號。
  這酒店也真做作得可以,閣樓就閣樓,還編個2001號來多事。
  叮一聲,電梯攀上第二十層樓,門開著等他們,但她已經走不出去了。
  “穩住。”耳旁有一道微熱的呼息輕拂過,下一秒鐘,她被攔腰抱起。
  真好……找個強壯的男人果然有用。
  她軟軟的垂靠在他胸前,天花板在她頭頂上移動。他的動作平穩而徐緩,像波浪一樣,与他高大的身材有些不搭軋,她一直以為高的人容易重心不穩。
  婉儿再度合上眼眸,感覺他開門,走一段路,她被放進一張軟柔的長沙發上,空調的舒爽籠罩著她……
  洛扭開茶几上的台燈,淡黃的光線暈在她臉上,足夠他細細端詳。
  她是個東方人,長得不錯。事實上,應該算是美麗的。
  她的身上有酒味,但臉頰只泛著淡淡的紅,方才的對話也一直很清醒,他只能假設她的虛弱不适是因為生病了。
  這女孩有一頭丰厚的長發,蓬松黑亮,看起來很年輕,頂多二十出頭,不過話說回來,東方女人本來就不容易顯老。他捻起一綹,由指間感覺發質的細滑。他猜,這股蓬松感應該是自然髻,因為摸起來沒有燙發后的粗糙。長而翹的睫毛在她眼窩下方散成陰影,替五官平添了几分怜色。
  她的五官极美,杏仁形的水眸,俏挺的鼻梁,不必上粉底的水嫩肌膚。一六五的身材在女人中算是高挑了,酥胸丰滿誘人,曲段玲瓏,再加上一頭狂野的長發,她不只美,還美得很艷麗。
  然而,她的艷并不妖冶,反而有一种說不出的清麗。
  “我去拿干淨的衣服讓你換上。”他俯身對陌生美女說,她含糊的咕噥一聲,也不知道听見沒有。
  沒有就算了,肯收留她已經算善良了!畢竟,貿然留宿陌生人這种事,任何有理智的二十一世紀人類都不會做,連他都有點訝异自己今晚的大發慈悲。
  洛穿堂過戶,直接走進臥房的浴室里,先清理自己。
  婉儿确定腳步聲已經离開,才偷偷睜開眼睛。
  “真是有夠糗……”這下子聯想偷溜的車錢都沒有!
  四下打量一下,閣樓套房,很大,很豪華,重點結束。
  酸軟的感覺漸漸從她身上退去,但這只是下個症狀的開始。
  通常她喝了酒的前一個小時就會像剛才那樣渾身無力,無力感退去之后,接下來就是強烈的嗜睡。
  “呵……”她打了個呵欠。完了!嗜睡的症狀開始出來了。
  可是她絕對不能睡。
  如果她現在昏睡過去,沒睡超過二十個小時絕對醒不過來,而她明天下午就要搭飛机回台灣了!
  只要她能夠撐過這段嗜睡期,等酒意消退一點再睡,那么她的生理作息就會回复正常。
  “撐住,張孟婉!撐住。”她努力揉眼睛,喃喃警告自己。
  洛從浴室走出來,看見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嬌客正憨憨地揉著眼睛,小菱唇冒出了兩個不怎么优雅的大呵欠。
  她看起來出奇的可愛!
  一個艷麗型的女人,卻做出這般稚气逗人的動作,簡直是不道德的!他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身体開始悸動起來。
  “嗨。”婉儿在沙發上蠕動一下,絲質上衣沿著胸口起伏,露出一片凝脂,完全不知道帶著睡意的自己有多么誘人。
  “想換上嗎?”他蹲在沙發前,揚起手中的浴袍示意。
  “不要,我現在一點都不想動。”她又想閉上眼睛了……不行!張孟婉,你不能睡著!她努力張開眼睛,想替自己找點事做,免得撐不下去。
  招子一放亮,便瞧見眼前那張特寫的臉孔。
  這張臉,很難說算不算好看。他應該三十歲左右,黑發,很中規中矩的長度。五官雖然端正,但嘴唇太薄,看起來很無情,鼻梁又太挺直,看起來太嚴格不屈。
  總之,他就是那种正經八百型的男人,沒有幽默感,一點都不有趣。
  倒是他的眼睛長得极好,睫毛卷而翹,連女人都會嫉妒;兩顆瞳眸近乎黑色,猶如夜晚的天空,閃著了兩抹星光,注視久了,會有一种沉墜于其中的錯覺。
  他的五官隱約有東方人的影子,細看了又不太像。婉儿觀察了半晌決定,她的救命恩人應該是個混血儿。
  “我抱你進房里睡好嗎?”剛說完,洛就后悔了。如果現在抱起她,會藏不住身体的反應。
  “不要。”她又蠕動一下,舒服的輕哼了一聲,几乎像慵懶的貓咪在撒嬌。
  “那么你留在這里睡吧,我替你拿一床毯子來。”他找個理由進房里加件長褲。
  婉儿連忙挽住他。
  “不要走,留下來陪我!”如果沒有人陪她說話,她一定會睡著!
  但是,兩人的高度相距太多,她一伸手,抱住的是他的大腿。
  浴袍下的鼓起再也遮藏不住。
  婉儿又掩唇打了個呵欠,精神委靡得沒有注意到他的“情況”。
  看來他的嬌客是一只開放的小美人魚!心里的直覺浮起,洛索性坐在旁邊的地毯上,免得讓自己太尷尬。
  “你叫什么名字?”如果她是個日本女孩,那么他今晚賺到了。
  婉儿眼珠子轉了一下。這种癱軟在陌生人房間的事絕對不能傳出去,丟國人的臉。
  “我叫木村紘子。”她在心里扮鬼臉。木村,原諒我,誰教你們今天晚上要拉小楓上酒吧,害我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賓果,洛微微一笑。
  周游列國久了之后,他們西方國家的男人都知道:如果你想釣個艷遇,東方女人會比西方女人好上手,而東方女人之中,又以日本女人最好奪標。
  西方女人太精明了,讓你請喝了一晚上酒,可能你連她的唇都吻不到,但日本女人就不一樣了。
  日本人開放的性觀念在國際間是公認的事,男人包買春團已經不稀奇,現在連日本女人都有買春團。再加上崇洋的心態作祟,她們向來很樂意在旅途中,和外國男人來上一腿。
  他并不常玩露水姻緣這一套,也不特別喜歡。但是木村紘子今晚已挑起了他,只要她也愿意,他沒有理由委屈自己。
  “你要我陪你做什么?”
  如果婉儿精神還健旺,她會看出他眼中的神情已經不一樣。
  “隨便,你高興就好。”她漾出一抹懶洋洋的甜笑,“陪我做一點有趣的事,免得我睡著。”
  她慵懶的眼神,性感的語調,充滿暗示性的話,在在挑逗著他的感官,洛不需要更多說服了。
  “現在,我只知道一件事情很有趣。”他放松下來,伸展一個肌理滑動的懶腰。
  “什么事?”她水眸一亮。很高興現場兩顆腦袋里,他那一顆是靈光的。
  “這件。”洛傾身吻住她。
  婉儿愣住。
  他合著她的下唇,細細吸吮,舌頭在她唇間模擬著暗示性的動作。
  呃……她剛剛是不是漏掉什么部分?怎么兩個人聊得好好的,突然他就色心大發了?
  她把右手擠進兩人的胸膛之間,勉力撐出一絲距离來。
  “你不要?”洛感覺到她的抗拒,立刻停手。
  男歡女愛總要兩情相悅,他沒有強迫女人的習慣。
  “要什么?”她軟軟地問。
  “和我做愛。”他回得也很直接。
  酒精正在她血管之間游走,暖洋洋的,舒服得讓人隨時想合上眼睛睡覺。
  她又懶懶的吁了口气,燈光幽淡,空气之中漫著一股几乎無法察覺的异香,似乎來自于陽台的花架上,是茉莉嗎?
  他的体熱應和著她血管間的暖意,就像一張大床,舖滿了羽毛,讓人有一頭栽下去的沖動。
  許多平時謹守的分際在這一刻都松動了。
  一夜情?有何不可?
  他們過了今夜,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而且這里是英國,天高皇帝遠,她在國外干了什么好事,台灣的親友也不會知道。更何況,自從十六歲那年想和男友偷嘗禁果卻未成功后,她一直很好奇歡愛究竟是什么滋味,會讓嘗過的朋友們這么欲罷不能。
  這位洛先生長相体面,風度翩翩,身材一級棒,還非常有紳士風度。她找不到任何人比他更适合當自己的“探險對象”。
  婉儿柔柔地對他睨了一個笑靨,連眼神都軟得像滲出水來。
  “那你還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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