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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賀怀宇!”
  她來熱洶洶地撞開辦公室門,引來几個過路者的側目,才剛踏進去一步,房門馬上被另一只手關上,她則被吻得天昏地暗。
  “不錯嘛!有進步!躲了我几天,連貓咪都不敢來要回去,結果一見面就直呼我的名字。嗯……你的叫法我不太滿意,不過比‘喂’和‘賀醫師’好多了。”
  他輕啄她的鼻尖后繞回辦公桌后坐著,蹺著腿雙手交疊在腦后打量她。
  璀燦過了足足三十秒才回過神來,俏臉開始脹紅。
  “把虎克還給我!”她几個大步跨到他面前,隔著辦公桌朝他吼。
  “是你自個儿把它丟在我家的,想要回去?成,下班后跟我回家捉貓。”他一派悠然自在,完全不為她的惱怒所動。
  她的臉色越來越紅,這回——增添了几抹羞澀的意味在內。
  她會跟他回去那才有鬼。上個禮拜趁著他還沒睡醒,她偷偷翹回家,而且很成功地回避他長達六天四小時又三十二分鐘之久,這回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再自投羅网。
  若她早知賀怀宇其實是個雙性戀者,說什么也不會理睬他。瞧瞧!害她白白被占了一個好大的便宜……
  都是秦紫螢那個小妖女害的。也不把消息來源弄正确,現在她最寶貴、隱密、私人的“東西”讓他奪走了,教她找誰說去?
  “不管,反正你把我的貓咪還來,否則……”她努力搜尋腦袋,想找出可以讓他忌憚的威脅。“否則我就告訴你大哥。”
  話剛說完就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多精彩的說法!程度相當于小學生口中的“我要跟老師說,叫老師打你。”
  “好啊!你去說,要不要我告訴你電話號碼?”她顯然被她逗得很樂。
  她气坏了,簡直是送上門來供他調侃的,自取其辱;一轉頭,又想像陣風樣刮出去,結果連門口都走不到,整個人已經被他緊緊圈在怀里。
  “你是特地來討貓的?”他暖暖熱熱的气息吹向她的耳際。
  他提醒來她的來意。
  “我問你——”她气呼呼地推他胸膛,結果撼不動他,自己反倒腳跟不穩,跌坐進沙發里。“我問你,為什么每個人都說我們要結婚了?”
  他坐到她身邊去,揚眉的表情傳達著四個字:我很無辜。
  “剛才梁維鈞采訪院長回來,進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向我道賀,問我為何快結婚了還不肯告訴大家;昨天則遇上神色不善的卓芊芊,瞪我的恐怖眼神比白雪公主她后娘更邪惡;再早一些,我媽媽拿回一大堆禮服照片要我挑,我爸則坐在旁邊替我張羅喜餅。你究竟在搞什么鬼?”她用力戳他胸口。
  “我也不知道。”他的眼神清白得不像坏人。“我明明只告訴正副院長和几位好朋友,怎會變成每個人都知道呢?”
  她下巴掉下來。
  “你是說,你真的跟別人講我們快結婚了?”
  “我們本來就是。”他理所當然地說。
  “誰要嫁給你!你這個……這個自大、囂張、跋扈、霸道的同性戀!”
  她想跳起來罵他,被他一掌按下來。
  “你到現在還以為我是同性戀?”他惱怒起來,凶惡的眼光瞪得她無所遁形。
  她已經气忿得不曉得要害怕。“你當然不是!”
  總算!他松了口气,默默感謝上天,她的下句話卻打破他的幻想——
  “因為你是雙性戀!”
  “你白痴啊?”他揪住她的肩膀用力晃她好几下。“你就不能把我想得‘平常’一點?”
  “你不用再狡辯了,我明白你的‘特殊情況’是因為愛到未婚妻移情別戀的刺激。”她吼回他臉上去。
  “又是‘未婚妻’!”他与她比音量。“你要我說几次才听得懂?如果我那么在乎彭珊如,冷愷群早被我毀尸滅跡了。不信你叫他碰你看看!”
  “這件事和愷梅的哥哥的什么關系?”
  “你以為我是如何和冷愷群結下梁子的?”他和她大眼瞪小眼。“那家伙和我向來看彼此不順眼,找到机會總想給對方一點顏色看看。當時他獲知彭珊如与我有婚約時,故意勾搭她打算送頂綠帽子給我戴,碰巧我已經很受不了那女人,所以裝聾作啞當沒看到;直到時机成熟了,我提出抗議,強迫彭家答應解除婚約,才順利擺脫那個八爪女。至于冷愷群,不管我愛不愛彭大小姐,他想扯我后腿總是不爭的事實,這個梁子不結行嗎?”
  她眨巴著眼睛。
  “那你為何讓他妹妹進‘飛鴻’?”
  “沒有為什么,冷愷梅是靠自己的實力考進來的,哪像你?”
  “如果內情真是這樣的,你為何不早說?還故做神秘欺騙我!”她繼續強辯。
  “誰欺騙你了?不要把小妖女的罪名推到我頭上來。我當初告訴你退婚的真相,你肯信嗎?不但不信,反而認為我在替自己找台階下,對不對?如果這种事情你都不信了,我再浪費唇舌告訴你冷愷群的事情做什么?”他幸幸然地罵她。
  好像确實是她自己騙自己……不,是紫螢騙了她,可是——她不甘心如此輕易地放過他。
  “隨便你怎么說,反正我絕對不會嫁給你的。”她撂下一句話,打算像銀幕上所有暫時遭遇挫折的英雄一般,光榮退場。
  “璀燦。”他自她身后叫住她。
  她站在走廊上与他對視。
  他驀然露出一個迷人之至的笑容,雪白的牙齒足以拍攝牙膏廣告,悠然自得地提出挑戰。
  “我和你打賭,下個月底我們一定會結婚。”
  走廊上其他的過路人全停下腳步,滿怀期待地等著她的回應。
  璀燦沒有讓他們失望。
  “我也敢保證,如果我當真嫁給你,我就不姓方!”
  她拂袖而去。
  整間醫院在最短的時間內沸騰起來。
  賀怀宇和方璀燦的婚姻之戰究竟鹿死誰手?目前的盤口是一賠二十,“方氏”居于明顯弱勢一方。
  “方璀燦只是在拿喬而已!”這是冷嘲熱諷外加嫉妒眼紅型的說法,屬于卓芊芊之流。
  “賀醫師論人有人才、論錢有錢財,打著燈籠都沒地方找,無才無貌的方璀燦會放棄才怪。”這是從現實觀戰考量,屬于旁觀者清之輩。
  “好浪漫。他們的愛情故事一定很精彩,有情人終成眷屬,賀醫師絕對會娶到她的。”這是羅曼蒂克的玫瑰色言論,屬于愛作夢的白衣天使之群。
  隨著這個月的結束,下個月的開始,大家全籠罩在一陣期盼想望的情緒下。
  究竟,三十天后會不會有一場轟動盛大的婚禮舉行?
  “不會!”璀燦斬釘截鐵地說。“我絕對不會嫁給他的,所以你省省吧!”
  “不要這樣嘛!璀燦,大家都是朋友,你就幫個小忙嘛!”羅煥朝握住她的手切切哀求。
  “我和賀怀宇非親非故,這种事情你自己去跟他說。”她撇開臉不屑一顧。
  羅煥朝嘻皮笑臉地勸說。在他身上,“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情操是得不到印證的。
  “璀燦,我上次的危机處理調配合宜,受到公關部主任很大的賞識,連總裁賀鴻宇都親自召見,你知道這有多不容易嗎?說來還多虧了那次山難事件讓我有表現的机會——”看見她眼光不善,他赶緊改口。“總之,這回遇上本組組長出現空缺一事,簡直是我的天大机會,只要你稍微替我說几句好話,這個位置肯定非我莫屬。幫幫忙嘛!璀燦,你們都快結婚了,他一定听你的!”
  “你聾了還是瘋了?我說我不會嫁給他,你沒听見哪?”她跳起來大叫。
  “好好好,不嫁就不嫁!你嫁不嫁都無所謂,只要答應幫我——”
  “不幫不幫不幫!滾出去!”她死推活拉把這個馬屁精赶出編輯室。
  再這樣下去,遲早她會被逼瘋。無論她如何抗議,沒人相信她絕對不嫁賀怀宇。她簡直是四面楚歌!
  原本還想很有志气地离家出走,以示抗議!結果——實在可怜到极點,她竟然找不到地方去。若跑到親戚家,他們一定會問上一籮筐問題,然后聯絡她母親;前往老朋友,又覺得交情不夠;如果包包一背去浪跡天涯,哈哈!失禮,沒有盤纏,她的薪水全用來繳家里的房屋貸款了。
  她生平頭一遭發現自己居然孑然一身,孤單到這步田地。
  “又開始自怜自艾了?”愷梅帶笑的嬌細聲音在她耳邊調侃道。
  “愷梅!太好了,快坐下來陪我聊聊,我有好多事情要告訴你。”她精神一振,總算遇見一個可以談心的人。“你已經好一陣子沒有來上班了!”
  “是啊,結果一到編輯室立刻听見你的緋聞。如何?你究竟嫁不嫁賀怀宇?我已經在他身上下了兩千塊。”愷梅也不跟她客气,等著看戲的意味昭然若揭。
  “你別學那些無事忙的閒雜人等,我怀疑整間醫院的人全都瘋了,只有我是清醒的。”
  “真好,眾人皆醉你獨醒。”愷梅取笑她。起身到角落為自己倒杯開水,再度回來時,臉上已經斂去了原來笑謔嘲理的神气。“說說看,你為何那么排斥嫁給大家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璀燦听見她的形容詞,忍不住笑出來。在她心中,賀怀宇囂烈狂傲的性格可与童話故事中善良溫和的王子差距十万八千里。
  “大家全誤會了。其實無論我嫁与不嫁,原因都与他沒有關系。我既不是嫌他不好也不是嫌他太好——”她望向愷梅,眼神是苦惱的。“而是‘嫁人’這件事讓我腳底發冷,我還沒准備好結婚生子、走入家庭,如果貿然結了婚,結果卻證明我是一個失敗的妻子,那怎么辦?离婚嗎?与其离婚,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結婚。我并不介意和他同居的。”
  “可是他會介意。”愷梅輕輕地道。“他們那种人,若非自己珍愛的東西,別人怎么借用皆無所謂,反之,誰也別想動他們的寶貝一丁點儿。而要保護寶貝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最顯眼的地方貼上標箋,警告任何敢輕舉妄動的人——”
  “噯,整件事情在你口中變得一點美感也沒有,他儼然扮演牢頭或主人的角色,而我則成了囚犯或牲口了。”她受不了這种男人至尊的觀點。
  “我不同意,誰強誰弱自在人心。听起來女方——尤其是你的例子——似乎一直在挨打狀態,可是你想想他有多可怜。首先得花費一番心思追求佳人、打倒眾敵手……”
  “他有什么敵手好打?”她插嘴。
  “要不然你以為羅煥朝為何會被調走?他就是賀怀宇心中的假想敵哪!笨蛋。”愷梅顯然很受不了她。“其次,他得費心讓你自動發現他的优點,進而欣賞他、愛上他,等到你嫁給他了,他會以為一切大功告成,可是,錯!他還得努力賺錢、養家活口。如果這輩子從一而終也就算了,反正只辛苦一次;倘若他很不識相想搞外遇,家庭破裂,一切從頭開始,新家庭有新家庭的煩惱。拉拉雜雜算起來,最吃力不討好的是他。你說,究竟男人辛苦還是女人辛苦?”
  嘩!她歎為觀止。
  “愷梅,我倒是從沒以這個觀點來思考過。”
  “那么你就多想想吧!”她背起皮包,准備离開。“今天是來向你道別的,我上個禮拜辭職了,打算出國念個博士學位回來。”
  她跳起來惊呼:“出國?不要啦,愷梅,這一去要好久的!怎么會忽然想到要出國?”
  愷梅聳聳香肩,笑得有些無奈。
  “想換個環境看看。總不能永遠留在台灣當井底之蛙。”
  “那么,冷愷群怎么辦?”她直覺說出第一個躍入心頭的名字。
  這三個字似乎帶著奇异的冷凝能力,剎那間凍結了編輯部里的空气。愷梅的笑容僵硬在清雅的面頰上,靈活的黑瞳變為兩顆毫無生息的水晶。
  “怎么會提到他?”她竭力強迫自己自然地露出笑靨,嘴角卻仿佛垂挂著千斤重的巨石。
  “我……因為……呃……”璀燦別扭极了,渾身不對勁,暗罵自己無聊、探人隱私。“我只是好奇他會不會阻止你出國而已,沒有其他意思。”
  愷梅怔怔地望著她,良久不搭腔。
  “愷梅,你別介意,我真的不是在影射你和他有任何……我是說,我知道你們是兄妹……”她訥訥地解釋,明白自己反倒越描越黑。
  愷梅怔仲的眼神移向窗外,天清气朗的藍空仿佛欲滴下澄靛的染料,染出一片澀青。
  “璀燦,你曾不曾在事后思考過,當時為何不顧一切危難,追著賀怀宇到山上救他大哥?”
  她眨了眨眼睛,沒有料到愷梅會回問她這种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不,沒有想過。”
  因為她怕。她怕所得出來的結論是她想也不敢想的,索性效法鴕鳥精神,不去深思。
  愷梅驀然露出一抹极輕极淡的笑容。
  “或許,你應該從反面點題。思考一下,如果當時你沒有跟著去,而賀怀宇卻出事了,此后再也相見無期,那么你該怎么辦?我想這個答案有助于你滌清目前煩亂的思緒;同樣的,也能讓你更明白為何我要离開台灣。”
  她再度牽動嘴角,轉身瀟洒地离去。
  輕輕的走了,正如當初輕輕的一為;而這一揮袖,真的不帶走一片云彩——
  “求求你不要煩我!”
  她用力捂住耳朵,抵擋母親嘰哩呱啦的疲勞轟炸。
  “這怎么能叫煩呢?婚禮只剩下三個星期,你連禮服都沒去試穿,倘若衣服不合身,臨時叫裁縫師改哪來得及!”鐘映珍掰開女儿的手強迫說教。
  “誰管它來不來得及!我說不結婚就不結婚,到時候你們自己去想辦法找個新娘充數!最好當天大家一起出丑,吃了大虧你們才會學乖。”
  “你真是——”鐘映珍气得柳眉倒豎。
  “岳母,我來。”怀宇插進來,溫和地替她解釋。“最近她好友离職,她的心情或多或少會受到影響,交給我吧!我來和她談。”
  鐘映珍咕噥念了她几句,拉著方濯到旁邊討論細節問題去了。
  “不用浪費唇舌,我不會嫁給你的。”她撇開頭不肯看他。
  “先別談這些。告訴我,為何最近你的心情如此低落?”他在她身旁坐下來,將她舒舒服服地擁進怀中。
  他終究注意到了!璀燦气歸气,心頭依然甜滋滋的。
  “愷梅。她要出國念書,不曉得何時才會回來。”
  “你又不是小娃娃离不開媽媽。”他無法不覺得好笑。
  “才不是!”他的胸膛挨了她一拳。“愷梅這么一走,和冷愷群的距离豈不是更遠了?兩個人相隔千里,這場戀愛談得起來才怪。”
  “搞了半天你在煩這個?”他啼笑皆非。“小姐,你先煩煩我們自己的事好不好?”
  “你懂什么?看見身旁的朋友錯失她人生中最美麗的机會,這种感覺比當事人更難受!簡直可比看悲劇小說。明明兩人愛得唏哩嘩啦,偏偏因為小事而分開,教人如何不想掐死那個作者?而今同樣的情形發生在我眼前,我的心情倘若好得起來,除非是鐵石心腸。”
  他真希望她的身邊也有個朋友,把這番話原封不動地砸給她听。
  “放心吧!冷愷群是個聰明人,一旦他想通了,肯定馬不停蹄追上去,冷愷梅跑不掉的。”還是先安慰她要緊。
  “你怎么知道?”她不太相信,狐疑的眼神充分表達對他的不信任。
  “我比你了解他,不是嗎?”
  “也對。”她頷首接受他的理由,稍稍被安撫下來,慢慢發現他的胸怀躺起來蠻舒服的。
  過了一會儿,他又開口:“璀燦,上回我們去凱悅參加酒會,你喜歡那里的气氛嗎?”
  “還不錯。”她全身力量壓放在他身上,暖呼呼的,已經打算睡著了。“不過比起飯店,我宁愿去公園或花園,感覺起來比較不會太拘束。”
  “這個點子不錯,我的老家有個露天花園可以充當會場。”他側頭想了想。“把會場布置成自助式的好不好?在陰涼處放几張小桌子供賓客休息,其他空間可以讓客人自由走動,你覺得如何?”
  “不好,”她喃喃否決,窩得更舒服些。“太西化了,我們是中國人哎!還是擺几十張大圓桌,菜色一道一道端上來,這樣才熱鬧。”
  “也好。”他同意,輕聲軟語提出第二個問題。“要擺几桌?一百還是一百五?”
  “又不是喂豬,請那么多人做什么?”她軟綿綿地癱在他身上,眼睛已經快閉起來。“三、五十桌就夠了,節約能源嘛!”
  “好,就五十桌。”他揚高聲音。“岳母,璀燦和我決定了,婚宴地點設在我老家的花園里,采中式合菜,席開五十桌。”
  “慢著!”她突然清醒過來,撐直身体瞪視他。“我可沒說——”
  “太好了,小燦,順便幫忙,粉紅色這件禮服如何?”鐘映珍立刻拿著一疊服裝目錄過來湊熱鬧。
  “粉紅色好丑。”她隨口敷衍完母親,回頭指責他。“我才不是——”
  “乳白色這件呢?”
  “和結婚禮服太像了。”怀宇表示。
  “我偏偏覺得不錯。”她和他唱反調。“喂,我剛才可不是——”
  “好,就白色這件吧!來,再選一套,我看紫色旗袍不錯,你覺得呢?”
  “媽,我在和他吵架,你別插嘴,紫色的旗袍能看嗎?喂,姓賀的,我——”
  “的确不好看,這樣吧!這件淺橘色綴蕾絲花邊的晚宴裝——”
  “媽媽,你讓我先和他溝通完嘛!淺橘色看起來像感冒藥水,挑淺橘色不如選棗紅。喂,我先聲明,婚禮的事——”
  “好,那就選棗紅色吧!”鐘映珍和怀宇兩人异口同聲地贊同,分頭打電話聯絡去了。
  “喂,老伴,璀燦選好禮服和請客地點了。”
  三個人興沖沖地圍成一桌,繼續進行下一步討論。
  璀燦气得牙痒痒。又被他們得逞一次,不管,隨他們去,既然沒人把她的話當一回事,婚禮上找不到女主角可別怪她!
  反正,方璀燦立誓不嫁賀怀宇!
  十、九、八、七、六——
  所有人——包括醫院同事、雙方家人、眾多的親友——全部處于倒數計時的狀態,張大眼睛等著看聞名遐邇的賀家二公子怀宇是否能抱得美人歸。眼見离婚禮只剩三天,新娘依然“鐵齒”得很,未曾顯露出任何軟化的跡象,大家開始替新郎倌感到擔心——除了怀宇自己。
  “賀醫師下午打電話過來,請你四點整去他的辦公室一趟。”梁維鈞好聲好气地轉告她。
  “噢。”璀燦隨口應一聲,走回辦公桌整理采訪資料。
  “呃,璀燦。”梁維鈞見她儼然不打算走動,赶緊清了清喉嚨提醒她。“現在已經四點二十分了。”
  “嗯。”她不動如山,逕自做自己的事。
  “方小姐,你要不要先過去一趟?”趙自原在這搭腔。
  “你們煩不煩哪?等我想過去的時候我自然會過去。”猛捶桌子一拳。
  最近她的神經末梢處在一触即發的狀態,脾气大得不得了,連自己都很怀疑何時會徹底的精神崩潰。
  趙自原和梁維鈞交換一個眼神,隱然帶有“看吧!女人就是愛擺架子”的意味,看得她好想把錄音机砸到他們腦袋上。
  “好,我現在過去得了吧?你們滿意了吧?”倘若繼續留在這里寫稿,不出三分鐘肯定被他們兩個的眉來眼去逼瘋。
  她像個旋風小飛俠刮出編輯室,嘟嘟嚷嚷奔向怀宇的辦公室,途中遇到熟人時,他們的招呼句更令她气得頭都暈了。
  “方小姐,恭喜恭喜。”
  “方小姐,貼子我已經收到了,屆時一定到場觀禮。”
  幸好她自小家教良好,及時克制自己對他們打出難看低俗的手語。
  來到他門外,掄起拳頭正要捶下去,倏然听見一個鶯鶯燕燕的嬌柔女音從門內傳出來。這下子她更火大,上回卓芊芊事件立刻躍入腦中。
  索性也顧不得形象,耳朵貼在門板上听起壁角來。
  “我听說你要結婚的消息,真是惊訝透頂,以前還以為賀大醫師是個冷血人,絕不動心呢!”彭珊如捏細著嗓音說話。
  “沒遇對人罷了!”他一個反手拍輕輕松松地反擊回去。
  “我想也是。”她假意贊同她。“誰不知道你的脾气最不好相處!我倒是挺為你的未婚妻感到同情的。她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即將嫁給一個超級大男人主義者?”她阻止他插口。“噯,怀宇,我可不是在侮辱你喲!人家好歹也當過你的未婚妻,對你的性格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當局者迷嘛!很多缺點你可能自己教沒發現。”
  “這么說來,我倒要謝謝你提醒我嘍?”他挂著怡然自得的笑容端詳她。
  他實在無法不怀疑這女人的熊心豹子膽究竟打哪儿來的!沒听過有哪個下堂未婚妻居然好意思跑來示威。她美其名為“陪父親來‘飛鴻’做健康檢查,順道過來看看老朋友”,事實上顯然是來扇風點火。
  “怀宇,听說你未婚妻堅決表示不嫁給你。唉——我就說嘛,你的脾气就是這樣,人家都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你還背著她打點婚禮的細節,到時候禮堂找不到新娘,你豈不是白白出丑?”她說風涼話的功夫依然沒有什么長進。
  “我謝你的關心。”他笑吟吟的,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難得讓彭珊如逮著机會抒發一下郁積了好多年的心頭怨气,既然他最近心情很好,不妨縱容她一會儿。反正他也想看看憑她的能耐可以扯到何种地步。
  “其實,同為女人,我支持你未婚妻的決定。畢竟她也得替自己打算打算,否則到時候你的老毛病發作,反而是新娘子被拋開來不管,那可有多難堪哪!”
  “說得對,尤其璀燦又沒有一個有錢有勢的老爸可以幫忙遮掩,召開記者會表示自己的女儿其實別有所愛,被拋棄的人應該是新郎倌。”他流露出無限同情惋惜的神色。
  這一招結結實實戳中她的痛處。
  “賀怀宇,你少得意!”她跳起來叱喝。“你有沒有反省過自己?如果你多關心我一點、更有情趣一點、溫柔体貼一點,冷愷群怎會追得上我?我同情那個即將嫁給你的女人,希望她頭腦清醒,不會被你——”
  “住口!你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坏女人!”
  辦公室的門砰的一聲被推開,彭珊如嚇了一跳,立刻發現自己被一雙狠惡凶悍的火眼金睛盯住。
  “你才應該反省自己。”璀燦一只手指對住她的鼻尖。“全天下沒听過哪個女人像這樣厚臉皮的,對未婚夫不忠居然還敢大聲張揚,把過錯全部推到別人身上。告訴你,怀宇和你訂過婚算是你前生修來的福,你應該感激他讓你做足了面子才對。若是換成我,不把你的丑事宣揚得天下皆知絕不甘休!”
  “你是什么人?”彭珊如的勇气已經被她罵走了一半。
  “我是他未婚妻,就是你非常‘同情’的那個人。”她抬高下巴睥睨她。“警告你,我未婚夫好与不好,我自己心里有數,用不著你這個外人來貓哭耗子假慈悲。”箭頭馬上轉向怀宇。“你干嘛呆呆的任她罵?”
  “我——”他從皮椅上站起來,想替自己辯護。
  “這年頭,你不說明白就是默認。姓彭的女人給你多少好處,讓你不痛不痒听她亂吠?”
  “不——”無辜無邪的表情又表露在他臉上。
  “沒見過像這么濫好人的。”火箭炮口再度轉回彭珊如身上。“彭小姐,打狗看主人,罵未婚夫也要看未婚妻,我非常气憤你隨口侮辱我未來的老公。如果你還有點常識,最好別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免得當天大伙儿臉色難看。請!”秀手朝敞開的大門一揮,送客的意味相當明顯。
  彭珊如腦袋盡管不靈光,也懂得自己在他們面前討不了好,皮包一背,連話也說不出口,踩著高得足以摔死人的高跟鞋卡卡卡走出去。
  璀燦還跟她客气什么!大門一甩“砰通”關上。
  “偶像!偶像!”他贊歎不已,用力拍手鼓勵她。
  “若非我及時赶到,你真不知會被她欺負成什么模樣。”她仍然余怒未消。
  怀宇想了想,當下決定此時可能不是說明他并非被欺負的最好時机,留待日后再慢慢解決吧!
  “我想,這代表你終于答應嫁給我嘍?”他走過去抱住她,輕輕吻一下她的額頭。
  “不要。”她又別扭起來,撇開頭不理他。
  “為什么不?你剛才明明承認我是你未婚夫的。”
  “我憑什么嫁給你?從頭到尾沒人開口向我求婚,說愛我。你根本不尊重我。”她越說越气。
  “我求了。”他喊冤。“我真的求過婚了,你自己也答應的。”
  “騙人!這种大事我會不記得嗎?”她捶他一拳。“說,你何時提過結婚的事?”
  “就在‘那個晚上’,我們剛做完——”他的嘴被一只嫩手遮住。
  “你小聲一點。”她啐他一口,聲音壓得低低的。“我怎么不記得?”
  “天知道!”他在她手掌下含含糊糊地說。“我那時間說:‘璀燦,我真的很愛你。我們結婚好不好?’你說:‘好。’我又強調:‘不可以反悔哦!’你也答應我:‘不會的。’然后就睡著啦!誰曉得你一覺醒來立刻逃得不見人影,連這件事也忘得一干二淨。”
  璀燦覺得自己的臉已經燒熱得開始冒煙。她真的不記得自己和有過類似的對話。
  “忘記不要緊,只要肯嫁給我就行了。”他決定慷慨大方地不与她計較。
  “我還是不嫁。”他的別扭還沒鬧完。“人家發過誓,如果嫁給你就不姓方,你忘了?”
  他“哈”一聲笑出來。
  “璀燦——”女人的邏輯顯然不能以男性的眼光來衡量。“嫁給我之后,你本來就不會姓‘方’!”
  她從他的怀中抬起頭,怔怔注視他泛出巧克力色波光的棕眸。
  呵,嫁給他之后她就冠夫姓了嘛!
  她的笑聲應和著他清朗圓亮的節奏,近日來沉郁難耐的心情在笑聲中升華為無比的輕松和喜悅。
  怀宇心頭突然閃過一句久遠之前曾經背過的詞句,輕輕地在她耳邊傾訴出來——美人不用斂娥眉,我亦多情!*風動鍵入--fengdong.163.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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