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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樓家來了一位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訪客,張太太看清楚來人的面目時,險些暈過去。
  鬼!
  光天化日之下,冤鬼居然找上門來討命!
  “你你你……”發抖的手指對准他的鼻尖。
  “啊!我認得你。你是張小倩的母親,小倩以前去‘雪湖’打過工,辦起事情井井有條,我對她印象非常深刻。”施長淮和善地寒喧,笑綻出一口光洁的白牙。
  “施……施……”
  “很抱歉臨時上門拜訪,希望不會對你帶來任何不便,樓先生在嗎?”
  “在,在——”該如何處理才好?大對頭非但活得安全又健康,甚且主動找上門來,張太太方寸大亂,腦筋完全停擺。“呃,麻煩您在客廳稍候,我遣人去知會樓先生。小莉,還不快去?”
  小莉快步沖向宅屋的后進。
  不一會儿,樓定風的形軀出現在客廳的入口,步履清閒,即使對于敵方突兀的生還和出現怀著任何惊愕感,他也未曾表現出來。
  兩個男人的視線相交,他們曾經見過許多次,尤其樓定風隱若在“雪湖山庄”工作的那几個月,他們甚至分享過同一包香煙,同一壺咖啡。猶有胜者,他們對同一個女人感興趣,也先后愛上她。
  施長淮暗罵自己竟然瞎了眼睛,樓定風形諸于外的气質分明不屬于泛泛之輩、池中之物的,他早已察查出來,卻任由心底的警訊化為惺惺相惜,以到于埋下家破人亡的禍胎。
  “稀客、稀客,好久不見。”樓定風悠哉游哉地踱回黑色的皮沙發前坐下。
  “你似乎不太意外看到我。”施長淮挑中他對面的位置落座。
  “半個月前你一踏上流金島的土地我就知道了。”他只是沒料到施長淮竟然敢大大方方上門找他。
  “如此說來,你也不意外我仍然活著嘍?”必須承認,樓定風鎮定的反應超乎他的想像之外。
  “這么說吧!我打一開始就猜到你有可能沒死。”樓定風接過張太太遞來的熱茶,以禮貌的笑容摒退她。
  偌大挑高的客廳里,兩雄相對。
  “你沒想到斬草除根嗎?”施長淮笑得嘲謔諷刺。“你不怕施家面臨凄涼的命運日后在你的子孫輩重演?”
  “我有什么好擔心的?”樓定風微笑。“施家十年前開始沒落,目前為止僅剩一家‘施展公司’和兩處礦區值點小錢,而我已經掌握了‘施展’大多數的股票,也就等于控制了施家的經濟命脈,即使你留著一條命在,也奈何我不得,我何必白白傷神挂怀?”
  施長淮深深吸進一口長气,讓蘊含著甜甜花香的空气在他胸腹間沉淀、陰涼。踏進樓宅,即便是一呼一吸之間也感受得到她的芳美。
  “顯然你已經胜券在握,吃定施、唐兩家了。”
  “你們欠我的。”他的嘴角勾開一道模糊的微笑。“首先背棄咱們三家友誼和合作關系的叛徒是你們,我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你以為我打算除掉你嗎?錯了,我不但不會對付你,反而希望你活得好好的,親眼看見我將施家的產業玩弄于股掌之間,要它生就生,要它死就死;也親眼看我買下‘雪湖山庄’的廢墟,依樣畫葫蘆地蓋一座施家大宅,再放一把火燒個精光,或者養個小老婆藏在里頭;我更希望你親眼看見沙留在我身邊,替我生儿育女,無怨無悔,時時刻刻提醒你她原本該是你的妻子。如果你死得不明不白,想想看我會喪失多少樂趣?”
  “你!”施長淮直想沖過去掐住他脖子。
  樓定風的眼中閃動濃冽的惡意和邪憎,渾身蓄勢待發,隨時等著他扑過來,直接攻擊他最不堪一擊的弱點。他的腳步動了一下,瞥見對方胸有成竹的表情,驀地硬生生煞住疾沖而去的勢子。
  冷靜!務必冷靜!在樓定風的地盤上你絕對討不了好,他故意激怒你、打擊你,千万別讓他稱心如意。
  他再深呼吸一下,轉瞬間鎮定下來。“我了解你對施家和唐家具有強烈的怨恨之情——”
  樓定風的眼中閃過一絲激賞。施長淮自我克制的工夫比任何人都到家,屬于典型成大事的人才。
  “——我不否認當初确實是我父親和唐伯伯合謀竄奪樓家的財產,然而二十年前的當事人已經消逝,目前活在世上的遺族才是受害人,白白為了上一代的恩怨付出代价。冤冤相報永遠不會有止休的一天。”他伸出右臂揮動,手膀抬高到四十五度角便無法再往上提。“你看拜你的毒針所賜,我的右手算是廢了一半,但是我打算徹底放下這段過往仇恨,不再追究,希望你也做得到。”
  “真大方!”他不置可否。
  施長淮耐住性子。“我今天來訪的目的是想讓你知道,父親曾經在我二十歲贈与一幢南美洲的小別墅,我打算搬過去定居,再也不回流金島,希望你還給我私人擁有的東西,并且成全我退隱的心意。”
  他好笑地揚高眉角。“那幢別墅的產權并不在我手上,你顯然求錯人了。”
  “不,沒求錯,別墅的產權仍然屬于我,它并非我想向你討還的目標。”施長淮緊緊望進他眼底,緩緩地、一字一句地開口:“我懇請你讓我帶走水笙。”
  喀!他手中的小茶匙空然不听話,跌落暗紅的波斯地毯上,樓定風眯起眼睛專注地盯住它,他象非常訝异它居然會脫出他的掌控之外,然后抬高眼眸,迎上施長淮警戒的凝住。
  “我為什么該答應你?”他若無其事地撿起茶匙。“她根本不記得你的存在,在她的世界中只有我——樓定風,即使我答應了,她也不可能愿意跟你走。”
  施長淮當然明白他說的話字字屬實,但是親耳听見敵手如是提醒他,心頭仍然覺得痛苦。
  “對我而言沒有差別,一旦長時間相處下來,她仍然可能重新認識我,甚至再愛上我一次。”他特意強調那個“愛”字。水笙原本深愛的男人是他,樓定風哪根蔥都不算,他已經失去太多,不能再放棄水笙。
  兩個男人不斷以各自擁有的武器明爭暗搶。
  “對我卻有差异。”樓定風冷颼颼地微笑。“她父親當年參与陷害我家人的陰謀,父債子還,由她付出應得的代价也是天經地義的。我留她在身邊,可以盡情地傷害她、折磨她,讓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償我多年來承受的怨火,怎能輕易放過她?”
  “水笙是無辜的。”施長淮終于忍不住吼出來。“我們都是無辜的,你心里清楚得很,如果你想報复,盡管沖著我來好了,別傷害她!”
  “太遲了。我們已經辦妥結婚登記,她可是名正言順的樓定風夫人,你憑什么要求我舍棄新婚的嬌妻?再說,現在讓你帶走水笙,也等于帶走我的孩子,我怎可能放她走?”
  施長淮重重一震。
  “水笙怀孕了?”几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水笙怀了別人的孩子?他原本預擬過自己會面臨各式各樣的刁難和阻撓,唯獨忽略了這個可能性——水笙怀了樓定風的孩子……
  他足足愣了好几分鐘,心神俱失地注視著前方。為什么會發生這种事?樓定風究竟存著什么心思?他想讓水笙嘗盡怀孕生子的苦楚,進一步掌握她的嬰孩,痛中折磨她們母子嗎?有可能,一個被報复怒火吞噬心靈的男人任何狠事都做得出來。他該如何讓水笙脫离他的魔掌?
  “嗨!”水笙突然悄沒聲息地溜進來。“你有客人呀?”
  樓定風乍然听見她的聲音,好不容易握穩的茶匙再度跌回地毯上。
  “你跑進來做什么?出去!”他板起臉來。
  “我有一件要緊的事情告訴你。”水笙成天看慣他青著臉了,嚴厲的口吻已經很難哧得倒她。她靈眸溜轉,突然認出來客的身份。“咦?馬夫先生?”
  他們見過?樓定風心頭泛起強烈的惊异和不悅,他要完全杜絕她和施長淮面對面接触的机會。
  “樓大哥,上回就是他把我從馬背上救下來的。”水笙忙不迭知會他。“馬夫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這里?我曾經回去馬場找你,想當面向你道謝,可是沒人認識你,所以我猜想你一定不是普普通通的馬夫。樓大哥,是你派人找到他的嗎?”
  “對,你先出去,我和他談完正事再找你。”
  “不用,你不用急著找我,我就是進來告訴你這年事情的。對不起,馬夫先生,我借用他一分鐘。”她輕輕拎著他衣角來到門口。
  樓定風知道客廳的回音會讓施長淮清楚听見他們的交談,心里恨個半死。剛才嘴里恐哧得多好听,要拿她當武器打擊敵手。結果呢?不到三分鐘她就闖進來揭穿他的虛張聲勢。
  這個章水笙分明是天生下來克他的!
  “到底有什么大事?”他咬牙切齒地嘶著嗓門。
  “姜文瑜找我們去看‘國際玉石展’,既然你有客要,我和她自個儿去嘍!”仿佛擔心他橫加阻撓似的,沒等他回答又自動加上一句:“我們晚飯之前就會回來,你不用麻煩江先生跟著我們,好不好?”
  施長淮隔著一段距离瞧見她的表情,心頭一動,以前水笙也常常軟著嗓腔求懇他,神情便和她此刻的姿勢語態一模一樣,輕晃著對方的手臂,紅灩灩的嘴唇略微噘翹起來,膩在人家身上拼命喃問著:“好不好?好不好嘛?”
  她用這等溫雅可愛的方式求告,教人怎舍得說“不”?
  隨即又泛起酸澀難言的滋味。以前他是唯一有幸受到她這般祈求的男人,而今,她甚至不复忘記他了……
  “不行,明天再說。”樓定風顯然比他狠心許多,一口气拒絕,想都不用想。
  “可是今天是最后一天。”
  “那就別看了。”他完全不留商量的余地,轉身欲走回客廳。
  “為什么我不能跟她去?”她眼巴巴地纏上來。
  他可以感受到施長淮盯視的眼神,偏偏沒法子以一句話簡簡單單打發她,只好竭力壓低聲音。
  “誰曉得你跟著他出去又會發生什么不可預測的意外!你們兩個的素行太惡劣,怪不得別人!”
  “那么你就應該自愿擔任護花使者呀!你答應過在展覽結束之前陪我去的,你答應的!如果你沒空就應該早說。”
  “好好好,別吵了,別吵了。”實在給她纏得沒法。“吃過晚飯再說,我先招呼客人。”
  “展覽下午六點就結束了!”她執意不放過他。
  “章水笙!”他火大得快暈倒。“你要是再胡鬧,我就——我就——”
  “就”了半天也“就”不出什么。她壓根儿不怕他,頂多流几滴淚水給他瞧,他就棄甲歸降了,樓定風挫敗地歎息。
  “你去看展覽吧!”施長淮突然插嘴。“來訪之前沒事先預約原來就是我的不對,不好意思再占用你們的時間。”
  多么識相的客人兼恩人!水笙霎時覺得万分對不起。
  “沒關系,你們繼續談,我——呃——”可是她實在不想放棄看展覽的机會。
  “無所謂,我先走一步。”施長淮走到他們身畔,再也克抑不住,溫柔拂開她頰邊的發絲。“水笙,樓先生考慮是正确的,為了你的安全因素著想,以后盡量少和那位姜小姐出去。”他別有深意的眼神移向樓定風。“記住!千万不要單獨和她出去!”
  投与她最終情意悠悠的一瞥,伸指再触了下她的頰膚,轉身而去。
  為何施長淮特意強調水笙應該避免和姜文瑜獨處?顯然姓施的知道某些不知道的內幕。他暗暗留上了心。
  除了樓定風,水笙不太習慣被其他男人扶碰,然而馬夫先生表現出對她無限親密的感覺,委實太過奇怪,害她莫名其妙被他摸了好几下。
  “他好像和我很熟耶!”她不解。
  “這要問你自己呀!為什么人家只見過你一次,就和你這么熟悉?”他沉著一張臭臉。
  真令他丟透臉!此刻施長淮恐怕躲在車子里偷笑他色厲內荏,嘴里說得好听,表現出來全不是那么回事。這個該死的章水笙,當真以為他不敢把她吊起來?
  ……
  好吧!或許他敢,但是他不會這么做。說來說去,保能怪自己沒出息。
  忍不住揪住她惡狠狠地吻住。
  “等……等一下!”她赶忙掙脫他的箝制。“我們先去看看展覽好不好?現在已經三點了,只剩下三個小時就關門,我們要把握時間。”
  她仍然記挂寶貝展覽會。
  他投降!
  精彩!
  十二歲加入街頭小混混的幫派,十四歲吸食強力膠而被校方記一次大過;十五歲因勒索同學財物再記兩次大過,辦理休學;十六歲采自學方案取得國中同等學厲,同年考上高中,編入一年十六班,与章水笙結為同學;高中二年被捕,父母出面交保收押,同年舉家移民加拿大;之后曾陸續回訪流金島,与高中時期的同學有所接触,經由水笙与“雪湖山庄”的人士結緣。
  “姜小姐的經歷真是我彩多姿,簡直像一部活生生的不良少女奮斗史。”江石洲吹了聲口哨。
  “她和施長淮扯上關系倒是令我非常惊訝。”樓定風了解姜文瑜之流的女人,表面上裝出嘻嘻哈哈的、沒有城府的假象,其實心眼比任何人更复雜。
  他和這類女人交過手,明白她們的能耐,她們愛憎分明,陰險狡詐,一旦相中目標便非想盡辦法奪到不可。是典型最毒婦人心的寫照。許多大奸大惡之輩便是由這种小奸小惡演變而來的。
  “据說,施長淮來訪期間暫時寄住在姜文瑜家里。”
  “以后別讓她再和水笙接触。”既然施長淮特意提醒他防著那個女人,用膝蓋想也知道,水笙前几次的意外絕對和她脫不了關系。他早該發現的。而他竟然失去最基本的警覺心,簡直不可原諒。幸好目前為止水笙仍然安全無恙。
  “這些事情需要讓章小姐知曉嗎?”江石洲揚揚私家偵探的調查文件。倘若大家防范了半天,水笙卻偷和她跑出去逛街聊天,他們豈不是白做了半天工。
  “嗯……”樓定風沉吟半晌。水笙太天真了,即使据實告訴她姜文瑜的居心叵測,肯不肯相信還是一回事呢!“看情況而定,我會選個适當的時机和她談一談。另外有件要緊事要你幫我辦妥。”
  江石洲立刻掏出記事本准備。
  “我要你在瑞士國際銀行以我私人的名義成立一個活期帳戶,將這筆款子匯入戶頭里。”他提筆簽下一張美金支票。“記住,你私下進行就好,避免經由公司方面的管道,這筆數額就列為鐵私人支出,總之別留下任何記錄。”
  江石洲領命而去。
  他踱向窗前,澄前如汪洋的蒼穹覆蓋著土地,也覆蓋住千千万万人的恩愛糾葛。地平線的底端,暗褐色的云朵隱隱浮動,象征著另一波風雨即將在未知的歲月中來臨。
  風暴雨驟。
  何時會來?何時該止。
  他不明白自己預期著什么事件的發生,然而心中竄動的异感在提醒他,不平靜的事端即將產生,而他的第六感向來靈驗。
  “樓大哥,快下來。”水笙站在庭園里揮手,一襲雪白的連身短褲裙。“我和李玉娟合作培育的蝴蝶蘭已經開花了。”
  “你進來拿頂草帽戴上,大熱天的也不怕晒頭。”海島型的未春已經透出几分盛夏和气溫,再晒下去她非中暑不可。
  “你先下來看看嘛!園丁先生稱贊我們的蘭花長得好,他打算連溫室里的几盆劍蘭一起送去參加比賽。如果入選前三名,起碼可以獲得二十三万的獎金。”
  “你又不缺錢,學人家湊什么趣?快進屋里來。”醫師指示,上回水笙摔下馬影響到胎气,接下來的日子里可能會出現點狀出血或酸痛的后遺症,為了未來的怀孕過程順利起見,平時應該多多休息。
  “那不同啊!你拿錢給我用和我自己賺來的成就感是不一樣的。”她和他拗上了。
  他無奈而笑,只得下樓鑒賞她的寶貝蘭花。
  日子能夠這般持續下去嗎?他胡亂臆想著。日日品評她的栽种,享受水笙在身畔的安宁生活……
  他忽然覺得倦了,厭倦這种無時無刻算計他人,或防止被他人算計的生涯,厭倦這种記挂著舊恩怨,不得解脫的心情。施長淮想攜同水笙隱遁到南美洲的小別墅,他忽然非常欣羡他的瀟洒解脫。
  或許,他也該考慮提早二十退休,帶著水笙、小寶寶以及她的得獎蘭花,避居阿爾插斯山的小木屋里……
  現在應該不算太遲吧?
  抬眼望去,天際的雨去又陰暗几分。
  “大致上的計划如此,其他人沒有任何意見?”唐正文冷冷地玩銀色彈簧刀。
  “當然有意見。”她的弟弟唐正武喃喃抱怨。“干么拖到月底,依我看意見。咱們明天晚上發動攻擊,大大方方地殺他個片甲不留,讓那姓樓的家伙連褲子來不及穿就被弄死在床上。”
  “你急個屁呀!沒听過吃急弄碗碗?”唐正文飛神准地小弟耳邊。咚地一聲釘在像木窗框上。“咱們家的錢全給你賭馬賭光了,你以為我們可以效法樓定風那小子,事后花大筆錢買人心哪?如果善后的退路沒安排妥當,到時候大家全得一起死。”
  “那又如何?叫我在這种鳥不生蛋的鬼地方待上半個月,簡直比互還難過。”他小弟不甘示弱地嚷回去。“而且你憑什么怪我愛賭馬?你自己花在拉斯維加斯的錢難道比我少嗎?”
  施長淮對他們家丑拼命外揚的丑態暗暗皺了皺眉頭。
  “安靜!”在場唯一女性成員出面穩住局勢。“總之計划大致訂定了,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們四個星期后再碰面。請便!”毫不客气地發出逐客令。
  兄弟兩人你推我擠地离開了宅邸。
  直到單處時,她才稍稍放軟了姿態。
  “你看起來仿佛非常不敢苟同的樣子。”
  “我說過了,你們的計划不干我的事。”施長淮冷冷淡淡的。
  “真大方。別忘了,我可是在替你報殺親之仇,奪愛之恨呢!如果事情成功了,唐家兄弟就有能力把拖欠我的七万塊美金一口气還清,而你和心愛的章水笙從此以后就能雙宿雙飛,大家誰也不欠誰,難道不好嗎?”
  “你為什么恨她?”施長淮終于提出盤旋在心頭多時的疑問。“水笙把你視為最要好的朋友,打從心底信任你、維護你,你究竟恨她哪一點?別告訴我你是為了替唐家的姻親們出怨气,我不相信。一表三千里,更何況你跟他們根本沒有血緣上的關聯。一年前莫名其妙地潛進‘雪湖山庄’誘開我,卻狠心不理水笙的死活,害她如今落入樓定風的手中,我一直不懂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終于跟我算總帳了。”姜文瑜勾起嘴角冷笑。“反正你就是怪我沒有救出你的寶貝未婚妻,對不對?好,我告訴你憎恨她的原因。她有哪一點好?憑什么每個人都該喜歡她?她從小仗著自己聰明,長相又美,到任何地方都吃盡了甜頭。師長疼寵她,朋友喜歡她。未婚夫愛透了她,甚至連仇家樓定風都逃不過她的魅力。她憑什么應該得到其他女人辛苦一輩子也得不到的關愛?”
  “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她狡猾,可是你們沒人看得出來,只有我!我最討厭她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同情,好像說:‘小瑜,我知道你坏得沒人要,但是沒關系,我可以容忍你,和你交朋友,因為這樣才能顯出我是多么的优秀偉大。’她是我所見過最虛偽的女人。”
  “是你自己多疑。”
  “多疑也好,沒度量也好,總之我就是討厭她假惺惺的模樣,告訴你,她惹錯人了!她不該接近我她不該對我示好!她不該——”擁有我心愛卻得不到的男人!她硬生生吞下最后一句話。
  “莫名其妙!別人對你不好,你要恨他怨他,對你太好,你又要怀疑他別有居心,你簡直是無理取鬧!”
  “隨你罵,反正我決定的事情絕不輕易更改。”她竭力撫平胸臆間的怒火。“你太令我失望了!為了家恨,我以為你會站在我這邊,但看樣子你是阻撓定了,你最好別扯我的后腿,否則你全程參与了我們的商討內容,在法律上屬于共犯的身份,你也別想推卸應負的責任。”
  “我不在乎你如何對付樓定風,但你若想對水笙不利,我不會袖手旁觀。”他先把丑話說在前頭。
  “放心!我保證你的寶貝水笙一根頭發都不會掉。唐家兄弟打了什么算盤我不清楚,只要我能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就好。如果魂飛魄散是樓家人唯一的下場,我不會允許第二种結局出現。”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姜文瑜真會放過水笙。他甚至認為,她滿心的策划就是沖著水笙而來的。他并非看不出姜文瑜對他的情愫,也明白他的故意裝傻促成她益發憎恨水笙的原因。她心頭的妒怨積壓得太深太久,不可能輕易放水笙一條生路。反觀樓定風,她和他缺乏直接的間隙仇恨,沒必要為了他大動干戈。
  樓定風,只是一個引子和藉口。
  她究竟會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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