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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胡嬡怜。
  歲寒的臉上沒有表情,与其說是處于憤怒之中,倒不如說是因為過于意外而全身僵硬。
  他直勾勾的瞪著胡嬡怜。胡嬡怜一如他記憶中那般令人惊艷,眼眸中比宴會那一日多了一些若有所思,穿著高雅俏麗的連身裙裝,仍奮是清爽的淺綠色,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可口沁涼的水果,誘人都也隱含著酸澀。
  “沒有經過主人的邀請就擅自闖入,我想這也不是‘魅惑人間’的處事之道。”許久之后,歲寒緩緩的開口,還是一貫冷冰冰的語气。
  坐在沙發上的嬡怜聳聳肩,彷佛對于他的嘲弄不以為意。她淺淺一笑,看了一眼桌上那張代表“魅惑人間”的帖子。“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是前兩位負責人不也是從來以行事率性而聞名的嗎?”
  “率性過了頭,就是令人無法忍受的無知莽撞。”
  “謝謝你的評語,我會替你轉達的。”
  歲寒忍不住皺起眉頭。這就是前几天那個說起請來顛三倒四、不知所云的女人嗎?怎么才几天不見,她就變得如此伶牙俐齒?難不成她去參加了口才訓練速成班?
  竹淵一臉的不可思議。天啊!這兩個人之間竟然送出火花!他忍不住笑出聲,卻遭到大哥的一記白眼,他嚇得往后跳開一步。媽媽咪啊,若大哥那种不怒而成的神情,就如通他并不是很高興看到這個美麗的女人突然出現在云家。竹淵偷偷打量大哥,不明白大哥与這個女人之間詭异的气氛究竟代表什么。
  云老爺揮揮手,示意歲寒也坐下。
  “云家從我當家以來就承蒙‘魅惑人間’的照顧,十年前我离開台灣后就很少再跟骨董界有往來,真沒想到今天回到台灣會碰巧遇上‘魅惑人間’的人。”老人愉快的說,接過竹淵送上來的熱茶。“你們那間骨董店的股東,包括胡小姐在內,個個美得像是天仙,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了。”
  歲寒高大的身軀無聲的走到沙發旁,冷然的坐下。他神色自若,甚至帶著些許倨傲,就像是身處在自己領土上的獵獅,清楚的知道自身的力量与勢力范圍。
  “歲寒,胡小姐今天特地來云家問一些事情,你可要好好招呼人家。”熱心的老人家叮嚀著。
  “我原本以為已經把態度表達得很清楚了。”歲寒將祖父的話置若罔聞,緩慢的吐出每一個字,手指無意識的撫摸著皮椅。
  嬡怜盯著他手上的動作,体內莫名的竄過一陣顫抖。
  云老爺子一臉笑呵呵的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雖然發鬢已經雪白,老人家的心思比誰都細膩,眼睛比誰都銳利,他無聲的与竹淵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兩個人心中都有數,歲寒的情緒似乎因為這個女人的出現而波動著。看來他嚴肅過了頭的長孫好象不怎么高興看到這個美人儿,云老爺子心中暗忖,決定繼續裝傻,先把這兩個年輕人留下來再說。
  就算是有火花,沒有風勢的助長,還是很難燃燒的。
  云老爺摸摸下巴,朗聲說道:“你的表達方式八成出了什么問題吧!胡小姐說她沒有听清楚,所以特地上門來請教你,順便詢問一些專業上的問題。”
  他的表達方式有問題?歲寒差點被剛喝這嘴里的那口普洱茶嗆死。他在宴會上的表達方式只能稱之為威脅,胡嬡怜居然還說他沒把意思表示清楚!難道非要他拿把刀子架在她那白皙細致的脖子上,她才會明白自己的意思嗎?他悶咳數聲,直到那口熱茶乖乖下了肚,才抬起頭來直視著胡嬡怜。
  “我一定盡量改進這一點。”他慢慢的說道。雖然是回答祖父,視線卻始終沒有离開胡嬡怜。
  她的眼眸仍然清澈,帶著輕松的微笑,歲寒彷佛在那雙眼睛中看到一絲關心。
  “胡小姐,你剛剛的問題可以提出來問歲寒,可不是我自夸,歲寒對于兵器方面的知識相當丰富,骨董界沒有數個人能比得上他。雖然‘魅惑人間’的蘇戀荷小姐在鑒定蘇東坡的古物方面無人能出其右,但是她從來不碰兵器類的古物,在鑒定兵器方面,請容我說一句,蘇小姐恐怕還不及歲寒。”
  戀荷姊寫給她的紙條上是怎么說的來著?嬡怜忙著回想戀荷在她出來前硬逼她背下的一堆客套話。
  挺著大肚子的凌夫人雖然不能親自出來“興風作浪”,不過還是盡她所能的努力插手,因為怕嬡怜這种獨特的說話方式砸了她幸苦建立起來的招牌。她擬好一堆客套話硬逼嬡怜背下來。
  嬡怜在“魅惑人間”里一面躲一面到處亂竄,讓戀荷到處追著跑。她好不容易才脫离學生時代考試的惡夢,怎么今日成了骨董商反倒要做起功課?宁死不屈的嬡怜說什么也不肯乖乖的背下那些“考前提示”。
  最后還是雷恩看不下挺著大肚子的戀荷滿屋子跑來跑去,惊恐万分的指控嬡怜及戀荷聯手謀殺他的干女儿,他親自動手下海幫忙戀荷抓那小丫頭。嬡怜當然不是雷恩的對手,別的不說,她兩只腳在地上跑,哪比得過用翅膀在天上飛的雷恩?最后嬡怜被抓到椅子上用麻繩牢牢綁住,雷恩、戀荷、水灩就團團圍在這個可怜小狐仙的身邊,目光灼灼的看著她一臉痛苦的背下那几大張的客套話。
  但是,此一時彼一時,當時在那三雙關怀的眼睛下硬塞下一大堆話進腦袋里,剛剛應付云家這些人也是得心應手得很,但是等到云歲寒一現身,那些曾經背過的字句就像即溶奶粉一樣,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的路千里如今只剩一片空白。究竟是怎么摘的,剛才自己還挺伶牙俐齒的,怎么一看到他,腦袋馬上就不靈光了?
  嬡怜沒有惊慌失措,深吸一口气,暗地里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戀荷姊那一套早就不管用了,一遇上緊急狀況還不是要露出馬腳,還好嬡怜早料到會有突發狀況,總明的抄了一張小抄放在皮包里。
  她以為自己表現得很從容,其實客廳中的三個男人都清楚的看見她臉上慌亂的笑容。云老爺与竹淵暗暗替嬡怜捏了一把冷汗,而歲寒則不動聲色,銳利的目光沒有离開過她的一舉一動,彷佛要用邪雙眼睛透視她的靈魂。
  他認得這种笑容,胡嬡怜第一次出現在宴會會場時,每當有骨董商請問她較為專業的問題時,她就會露出這种茫然的笑容,所有的問題都是她身旁那個俊美的男人替她回答的,光從這一點,歲寒就能斷定她在骨董方面根本是個生手。這個胡嬡怜似乎很習慣在遇上麻煩時就擺出這种表情,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該怎么辦,連掩飾自己想法的企圖都沒有,她就像是一塊透明的水晶,任何人都能一眼把她看穿。
  是真的太天真,還是她的心机深沉到讓他看不這?這個疑問再度襲上歲寒的心頭。
  他沒有見過這般單純直率的人,也從不相信有這种人的存在,活了三十年,險惡的紅塵更令他對“人心險惡”這句話深信不疑。沒見過這种女人,帶著不知天高地厚的任性与沖動,也不管別人愿不愿意,就這么到處散播她的滿腔熱誠。歲寒已經分辨不清如今自己心中那股翻涌的感覺到底代表什么意思,他沒有辦法欺騙自己,在宴會上見到她之后,自己發了瘋似的四處去打听胡嬡怜的目的僅止于生意上的關系。這個女人引起了他的興趣,誘出他蟄伏多年的情感波動,將他平靜了五年的心湖攪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連應付那种微妙的感覺都令他措手不及,更別提要他弄清楚自己的心究竟因為這個女人有了什么改變。有生以來第一次,這個向來自制而嚴肅的男人沒有辦法看清自己的心。
  嬡怜很努力的在皮包里亂摸,終于讓她摸到那張皺兮兮的小紙片,她如釋重負的露出笑容,完全不把別人看在眼里,正大光明的背起“台詞”。
  “喔,云先生的專業知識當然是有口皆碑……等等,好象不是這一句。謝謝,我用過飯了……好象也不對。多年來‘魅惑人間’承蒙云家的照顧……這句說過了。”她努力的瞇起眼睛想看清楚那張小紙片上密密嘛麻的小字,旁邊的竹淵差點想去請她把台燈給搬過來。几分鐘之后,嬡怜終于放棄,順手把小抄揉成一團丟回皮包中。
  “怎么,沒有找到适當的台詞嗎?”
  云歲寒的聲音突然響起,不像先前那么冷冰冰,而且似乎還帶著一絲笑意。
  笑意?嬡怜不由得瞪大眼睛,被自己心中一閃而過的形容詞惊嚇到。是她因為緊張而產生的錯覺吧!這個冰冷得像是在北极出生的男人,怎么看都像是天生缺少笑的神經。她打量著他,兀自思考著。
  其實他長得還真是不差,只是深邃的眼睛令人畏懼——如果他的眼神能再柔和些,帶著些許寵愛的話,當然也能令女人沉醉其中;那總是因為不知名的自制而緊抿的雙唇散發著冷硬的气息,冷漠的態度及那道疤痕更令人卻步,但是很奇怪的,嬡怜就是忍不住想接近他。
  她會擅自作主的把拜訪云家的任務一手攬下,也是因為她料到來到云家必定會遇見云歲寒。
  她為他所隱藏的黑色火焰所吸引。他冰冷的態度到底是在掩飾什么?如果釋放那股火焰,又會發生什么事?不知怎地,她就是相信云歲寒不是如他所想讓人知道的那般冷漠。這個男人始終戴著一副面具,而且因為他与這副面具共存太久,讓他反而忘了自己的真實面目。嬡怜承認自己感受出他面具下的另一种情感,更不諱言自己深受云歲寒所吸引。
  她把皮包如上。“最高准則是隨机應變。我來這里之前,戀荷姊就已經跟我說過你不是普通人,所以不能用普通的辦法,誰也料不到你會走哪一步棋。她為我擬的那些策略一旦碰上你可能就完全作廢了,所以找來之前雖然背了一堆東西……”
  歲寒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從一默數到十,才制止了想堵住她那張小嘴的沖動。沒有了那些預先設計好的回答,眼前的她又恢复他所知悉的那個胡嬡怜,說話顛三倒四,思想邏輯不停的跳格,讓旁人根本無法理解她究竟想說什么。他看了一眼爺爺与弟弟,兩個人已經雙眼發直,嘴巴大開的看著嬡怜,一副惊嚇過度的表情。
  他揮手打斷嬡怜的長篇大論。“可不可以請你請重點?”
  “重點?喔,怎么,我還沒請到重點嗎?”嬡怜美魅的小臉上充滿疑惑。
  客廳中三個大男人拚命的點頭。
  “好吧,那我直接明說好了。”她聳聳肩,先深吸一口气理清自己的腦子,一會儿之后才開口,“今天特來叨扰,為的也是那把鴛鴦劍。”
  “我也說過,那是云家的東西,云家會自己去尋找,我不希望旁人插手。”
  嬡怜絲毫不把他的拒絕看在眼中,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別這樣,人多好辦事嘛!我們既然目標一致,何不干脆一點,大伙儿一起找那把古劍?你不能否認,云家尋找了十多年都沒有找到那把古劍,有了‘魅惑人間’的幫助,說不定在短時間之內就會有古劍的下落。我們幫云家找古劍,等找到之后你們再將那把劍借給我交差,你看如何?”
  “你借那把劍有什么用?”歲寒問道。
  “我也是受人之托。”
  “什么人?”他繼續逼問。
  嬡怜低下頭好半天沒作聲。“我不能說。”她終于開口。
  “你要插手云家的事,卻不准我們過問你尋找古劍的目的?胡小姐,整件事的情況看來似乎是你有求于云家,不論如何,你總該透露請托你尋找古劍的人,我才能重新決定是不是要讓你參与尋找古劍的工作。再者,說不定請托你的那個人跟古劍的下落有關。”他輕撫著下巴,彷佛若有所思。歲寒并不諱言,其實他心中也曾怀疑過,說不定胡嬡怜根本就是當初偷走古劍的人所派出來的,利用“魅惑人間”的名號假意尋找古劍,實際上卻是試探是否有人仍舊在找尋那把劍,評估好价錢后再將古劍脫手。
  嬡怜咬咬下唇,彎彎的柳眉在細白如玉的面容上打了個結,水汪汪的眼眸中帶著煩惱。
  她沒有听出云歲寒的弦外之音,她思考邏輯特异的小腦袋听不懂拐彎抹角的言語,對她而言,玩文字游戲簡直是一种酷刑,想說什么就直說嘛!何苦把好好的一句話折成十几句來說,簡直迂回又惱人。
  竹淵看著嬡怜思考的表情,在旁邊偷偷歎了口气,男人會愿意為這种美麗的女人上刀山下油鍋,甘心奉上自己的一切,只求佳人展眉歡笑。他看看大哥,果不其然捕捉到大哥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失神,那張冷冰冰的面具突然間出現了一道裂縫,并看見大哥數年來不輕易示人的情感。很好很好,冰山不能用劈的,那只會破坏一切,最后弄得兩敗俱傷不可收拾,總明一點的人都知道,對付冰山,最好的方法就是用無可抗拒的溫柔慢慢的在那儿耗時間,緩慢而澈底的把冰山融化。他在一旁自顧自的想著,愈想愈高興。
  她還在掙扎著,皺著眉頭努力想表達自己的意思。“不是我不說啊!只是在技術上有點問題。”天庭下令給他們這些修煉者,要他們尋找鴛鴦劍,這事情要她怎么跟這些凡人解釋?
  “沒關系,你可以慢慢說。”云老爺在一旁鼓勵她。
  “那她八成會花上三天三夜來跟我們解釋,然后牽拖出一大堆無關緊要的事情,說得天花亂墜,說得我們頭昏腦脹,到頭來卻依然沒有說到重點。”歲寒一針見血的說,看見嬡怜的臉因為他的嘲弄而微微嫣紅。她也會害羞?他注意到她兩頰那抹美麗的紅霞,心中禁不住一陣詫异。
  嬡怜心中有些生气他如此說自己,卻又無從反駁。他听不懂自己所說的話,跟不上她的思考速度,卻又為什么能在兩次見面之后就摸清她的個性,說得如此一針見血、不留情面?
  “事情會變得這么复雜也不是我的錯啊!”她強調。
  “但是‘魅惑人間’是派你出來交涉,把事情說明清楚就是你的責任。”
  豁出去了!嬡怜瞪著气定神閒的云歲寒,貝齒一咬。“我這么說吧,尋找古劍的事屬于經營机密,是讓戀荷下的指示,但是她現在身怀六甲,不能親自上陣,只好由我代班。”她當下把所有的責任推到戀荷身上。應該沒關系吧!戀荷姊最愛管閒事,要是云歲寒真的找上門去問她事情,恐怕她還會雀躍万分呢!
  如此做雖然讓她在良心上有些過意不去,但是嬡怜也是沒有選擇余地的,憑她這种芒果可以形容成菜瓜,鴨子能夠說成企鵝的口才,不但無法掩飾他們這票修煉者的身分,說不定一時心急口快,把修煉界的秘密都給泄滿了,到時候她這個沒有法術的小狐仙說不定就率先被人類捉去當實驗用的白老鼠,壯烈的為天庭的任務犧牲。還是把解說的任務交給戀荷姊吧!人家好歹比自己多活了几百年,處理這种事情應該是得心應手。
  歲寒看著她小臉上表情陰情不定,不由得好奇她究竟又在想些什么。他能夠确定胡嬡怜沒有說謊,她之所以回避回答是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該從何解釋。如此單純的女子,純真得彷佛不染塵的仙子。他的心陡然一震,因為某种連他自己也不知悉的感動。她的眼神与一舉一動似乎突破了他心中一道無形卻堅固無比的牆,從歲寒那張面具的微小縫隙中鎮入,慢慢的滲透進他的心。
  在失魂落魄的几秒鐘,他默默看著這個美麗的女子不能言語。他到底著了什么魔?歲寒強迫自己清醒過來,猛烈的甩甩頭,就像是要甩開她在他身上悄悄施下的魔咒。
  “就算是蘇戀荷不能親自出馬,也還有一位姓白的年輕女子可以出面吧!我記得她也是骨董界有名的鑒定家。‘魅惑人間’還有這么一個合适的人選可以派,說什么也不必要你這個生手來做代表。”是不是因為要掩飾自己的一時失態,連歲寒自己都感覺出來,他的語气中帶著不必要的嚴厲。
  云歲寒真的像戀荷姊說的那樣不好惹,他的觀察力敏銳得令人害怕。嬡怜看著他,心中閃過戀荷對他的、一些評語。
  一個年紀輕輕就扛起家族企業的重擔,只花几年的時間就在骨董界闖出天下的男人,云門的經營權交給云歲寒后的十年來,每年的營業額成長三倍之多,不但讓云門成為骨董界唯一可以与“魅惑人間”相提并論的骨董交易所,也讓云歲寒的大名傳遍了骨董界。他做事果決明快,甚至有一些冷硬不留情,除了家人之外不相信任何人,云歲寒帶著疏离的態度和他從未融化過的冷漠在商場上縱橫。
  她想知道他的內心究竟在想些什么,就像是好奇堅硬的岩石下是否包藏著美麗的翡翠。
  “喔,你說的是白水灩。沒錯,白姊在這一行也是佼佼者,但是前不久她結婚了,她和她丈夫決定定居在杭州西湖畔,所以沒辦法常回台灣,戀荷姊只好找我來出公差囉!”嬡怜說著,惊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她說我好歹也是‘魅惑人間’的股東,只顧著分紅卻不工作就有些說不過去,雖然是生手,但是有她們在旁邊幫忙,我應該還能胜任這一次的任務。”
  她說得很快,不知道是想說服自己,還是想說服在座的三個男人。
  知道蛇精白水灩下嫁龍擊天之后,雷恩還在一旁打哈哈,說他們這一對是標准的“龍蛇雜處”,結果這只不知好歹的騙幅照例被白水灩用話刮了一頓。其實雷恩的運气算是不錯的了,水灩結婚之后脾气改了不少,要是在以前,她非拿起劍追著雷恩砍不可。嬡怜想起雷恩被水灩搶自得說不出請來的情形,不由得在心中偷笑。水灩原本就不喜歡和這万丈紅塵有太多牽扯,“魅惑人間”先前全靠戀荷一人打理內外以及一切生意,戀荷結婚收手后,喜歡平靜生活的水灩更不可能出來扛起經營大權。
  像是要把心中的所有疑問都問完才甘心似的,歲寒繼續提出他几天來用盡關系也找不出答案的問題。
  “那么宴會當天陪你出席的混血男人又是誰?同行中沒有人見過他,但是他明顯的卻比你更具有事業知識。”他看著嬡怜的眼睛,眼神無言的禁箍住她,不允許她移開視線。
  几天來歲寒不但查訪胡嬡怜的身分,連帶那名自稱雷恩的俊美男子也在他的調查名單上。胡嬡怜的身分不難查到,她的身世就像她的個性一樣,透明得像水晶,歲寒很快便知道她是個職業模特儿。至于雷恩,那個大熱天還穿著西裝与風衣,在半夜里看起來就像是蝙蝠俠的男人,不論歲寒怎么追查,就是無法得知他的身分。
  他為什么會這么在意那個男人?是因為雷恩与胡嬡怜一同出席,還是因為他們親昵得讓人分不清是好友還是愛人的態度?
  嬡怜眨眨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的問題。
  雷恩是什么身分?她們三個股東從來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這個吸血鬼之前是為了追求戀荷而來台灣的,但是戀荷非但沒把這位修煉界第一奇才兼第一美男子的雷恩放在眼中,還跟凡人凌震廷通婚去了。之后雷恩好象就理所當然的賴在“魅惑人間”里,天庭有什么事情要傳達的,或是那位遠在南京養老的師父有事情要交代時,他就義務的當起傳聲筒;她們有什么閒事要管的,雷恩非要插上一腳。不過“魅惑人間”似乎從來沒有給雷恩“正名”過,他就這么妾身未明的賴在“魅惑人間”里快一年的時間。
  她皺眉想了一會儿,好象連她自己都不能十分确定答案。
  “這很難解釋ㄝ,雷恩算不上是‘魅惑人間’的股東,但是這一年來什么事情都有他的分,從戀荷姊的事情、白姊的婚事,還有戀荷姊愛管的一些雜七雜八的閒事他都會湊上一腳。他人還挺好的,雖然沒事時喜歡追著美女亂跑,但是心地很不錯,听說他還是個刑警ㄝ!但是我從來就只有看見他忙著追美女,沒看過他抓過一個犯人。在戀荷姊及自姊搬出‘魅惑人間’之后,雷恩就住在那里面,一來是因為他在台灣沒有自己的房子,他的古堡在歐洲;二來是因為實在需要有人在山上看店。照理說這個工作應該是落在我頭上的,但是我沒有便利商店就活不下去啊!‘魅惑人間’那間木屋漂亮是漂亮,但是居然連電話、電視都沒有,要我怎么生活呢?所以……”
  竹淵与云老爺听了嘴巴大張,雙眼無神呆滯的看著仍說個不停的嬡怜,他們同時都有一种錯覺,就像是有一大堆問號在自己頭上慢慢浮現,隨著嬡怜愈說愈高興,他們頭上的問號就愈來愈大。
  “她剛才不是這樣的。”竹淵勉強開口,虛弱無力的說,轉過頭,求救他的看著大哥。
  “是我的智商突然退化了嗎?為什么我听不懂她在說什么?老哥,你确定這女人說的是國語嗎?我覺得听她一席話會讓我死掉許多腦細胞ㄝ!”
  看見大哥的嘴角浮現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竹淵的眼睛因為錯愕而瞪得更大。這個從來臉都表情可以媲美秦俑的大哥居然在笑?!難道他也被說話顛三倒四的胡嬡怜搞得昏頭了,所以現在連臉上的表情都控制不住?
  “她先前跟你們說話時,是照著小抄在回話的,你跟爺爺所看到的禮貌与應對得体都是假象,這种說話方式才是她的真面目。”歲寒仍然看著胡嬡怜,沒有錯過任何一個能欣賞她美麗姿容的机會。
  竹淵干笑几聲。“我看我和爺爺還是早早退場好了。你看爺爺那种表情,說不定等一下就會因為惊嚇過度而昏過去呢!老哥,胡嬡怜留給你,我跟爺爺避難去,等我把腦子里的細胞訓練得堅強一點,再下樓來。”
  他還沒有開始任何動作,老人家反而先站起來了。云老爺猛烈的搖一下頭,像是要讓自己清醒一些,順便把頭上的問號全都甩掉。身子骨依然硬朗的他快速的朝樓梯走去,頭也不回的去下一句話,“你們年輕人慢慢聊,我到摟上去吃一顆頭痛藥。”
  竹淵聞言馬上從沙發上彈跳而起,三步并作兩步的追上爺爺,被遺忘在客廳中的兩個人還能听到竹淵哀求的聲音“爺爺,拜托一下,頭痛藥分我一顆吧!突然之間我跟你一樣,感覺到自己的頭很痛。”
  嬡怜目送著一老一少上樓,嘴巴卻沒閒著,仍然不停的解釋著,“我好象很久之前听白姊提過雷恩當初到‘魅惑人間’是為了追求戀荷姊,后來雖然被她拒絕,但是他已先与白姊約法三章,答應在‘魅惑人間’充當免費的外籍勞工,所以就理所當然的住在那間木屋里。
  反正那間屋子空著也是空著,有個人住總比放在那邊生蜘蛛网好多了。”她停了一下,稍微喘口气,不客气的拿起面前的茶杯,把茶杯中的普洱茶一口飲盡。
  歲寒眼中冷漠的光芒已經逐漸被富有興趣的意味所取代,他不由自主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彷佛不能移開自己的視線。
  “你從來都是這么多話的嗎?”他好奇的問,語气中沒了先前若有似無的敵意。
  嬡怜以很快的速度把整杯熱茶全灌進肚子里,滿足的呼一口气之后,才抬起眼睛看他。
  “是啊!我媽媽說我從七個月大左右就會說話了,從此之后嘴巴就沒停過。”她拋給他一個美麗的微笑。
  又逮到一個這女人跟骨董這一行沒啥關系的證据了。現今的骨董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在談生意或是交易的時候都習慣飲用中國的茗茶,經年累月下來,茶道無形之中成了這些骨董商必修的課程之一,要是那些講究茶道的骨董商看見胡嬡怜這种把名茶當白開水灌的喝法,非當場昏倒不可。
  歲寒忍不住搖頭,似笑非笑的歎了口气。“真是牛嚼牡丹啊!可惜了這些茶。”
  嬡怜不解的看著眼眸中帶著笑意的云歲寒。這個男人是怎么了?剛剛還气得臉色鐵青,怎么才一會儿的時間他不但臉色變魔術似的和緩了許多,還開始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為什么他的轉變如此迅速?那張原本嚴峻的臉龐沒有了敵意之后,他看起來不但性格,而且還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男性魅力,不再像先前那么難以親近。只要能克服他那嚇死人的視線,勇敢的打量他的臉,任何人都能發現,這家伙真的長得還不愿ㄝ!要是他能笑一笑的話,那就更完美不過了。她盯著他的臉猛瞧,俏臉上浮現夢幻也似的笑容。
  呆呆看了許久,嬡怜猛然又想起云歲寒剛剛所說的那句話,不由得皺著眉頭仔細思索,想弄清楚他方才說的那句話是啥意思,畢竟說些奇怪的話讓人傷腦筋是她的專利啊!云歲寒怎么能篡位?
  側頭想了很久,她終于決定不再虐待自己的腦細胞。唉,雖然她對植物不是很了解,但是好歹戀荷姊的丈夫可是赫赫有名的植物專家,嬡怜覺得自己或多或少也沾上一點“專業知識”,听見云歲寒說的那句話,她很努力的想稍微降低姿態,不想讓他下不了台,于是硬將那句到了嘴邊的話吞進肚子里。奈何,要嬡怜乖乖閉嘴不說話,就像是要貓儿不偷吃魚一樣,是違反自然原則的。她忍了几秒鐘,還是開口了。
  “我想,牛雖然是草食性動物,但是它應該不會特別喜歡吃牡丹吧!再說牡丹花很珍貫的,不會有人拿牡丹花去喂牛吃的啦!”她揮揮手,很大方的又補了一句,“你說錯話也沒關系,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我以人格擔保,絕對不會說出去。”
  偌大的客廳中有几秒鐘的沉默,歲寒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所說的話在他腦子里轉了几次,他終于忍不住了,做了一件連他自己都想不到的事。
  歲寒仰起頭,肆無忌憚的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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