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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因為楊冷青的關系,雷婆對美花的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异常的親熱。但她跟我仍然有仇!看見我,鼻子和下巴也總是朝天翹成一道拋物線。
  “宋七月,那套‘心田深處’你潤完了沒有?我准備在這一期的‘星星公主’上廣告了。”我正要上化妝室,雷婆上樓來,在通道攔住我問。
  “你去找我們組長吧!”我懶得回答她,怕她死纏著我,答非所問地走進化妝室。
  她跟進來,和我并排站在鏡子前。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低頭洗手,不想理她。她沾點水撥撥劉海,看著鏡子,也不知是在對誰說:
  “你別痴心妄想了!學長不會看上你的。他最不欣賞的──哦!應該說,討厭的女孩子就是像你這种粗魯、沒气質,穿著一件牛仔褲到處跑,沒有一點女人味的女孩。他喜歡嬌柔、純真、溫柔的女孩,就像美花那樣──”
  “你說夠了沒有,你是不是在嫉妒美花?”我拿美花當矛,反擊雷婆惡意的挑興。
  “可怜嘍!偷愉喜歡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自己偏偏又是對方最討厭的那种女孩──可怜哦!”雷婆刷刷眉毛,舔舔嘴唇,對著鏡子假意自言自語,絲毫不理我的反擊。
  我用力搓著雙手,厭惡看到她那种嘴臉。關掉水籠頭,朝身上抹了抹,我很快地离開化妝室。
  才回到座位,小主管就遞來三本原文漫畫和譯稿。昨天我才剛交出了“心田深處”的所有潤飾稿。
  “月底以前赶得出來嗎?”小主管問。
  “月底?”我皺了一下眉頭。扣除掉假日只有兩三天的時間而已。“我盡量赶,赶不來我也沒辦法。”
  “麻煩你了。”小主管說道。
  我隨手翻翻原文漫畫,被封面上的標題吸引住。
  熱戀39℃火一樣沸騰的紅顏字。封面上水彩渲染畫成的一個長發女孩,神情冷清,美麗而孤獨。
  第二集的封面仍是同一個女孩,眼神有點寂寞地凝視著背向她、神情孤絕的男孩。那男孩,有一雙清澈冷漠的眼睛。
  那雙眼睛很像楊冷青的眼睛。我呆呆地望了很久,直到小主管輕聲叫喚我。
  “七月,電話。”她拍拍我。
  我回過神,又看了男孩一眼,才接起電話。
  “七月?我是古志誠。”
  “古志誠?”我又呆了一下,眼光不自覺停在封面那男孩那雙清澈冷漠的眼睛上。我拍了一張紙,蓋住它。
  “同事送了我兩張音樂會的票,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音樂會?”
  “小提琴二重奏。今天晚上在國家音樂廳演出。”
  “今天晚上?可是我要上──”我直覺地找理由拒絕,說到一半才想起學校校慶放假。
  “沒關系,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就直說好了,我只是剛好手邊有票,又听美花說你今晚不上爐,所以……”古志誠朗聲說。
  但他的聲音听得出來是刻意勉強的開朗,我沉默了一會儿,然后說:
  “反正票都有了,不去听也是白白浪費了。几點開始?我們約在哪里碰面好?”
  “七點!”古志誠的聲音顯得興奮高亢。“你几點下班?我過去接你。”
  “不用麻煩了。你告訴我在哪里碰面,我直接過去。”
  “那么,六點半,我在國家音樂廳的正門口等你。”
  “好。那么,──再見。”
  挂了電話,我又在發呆。最近老是無緣無故地發愣或出神發呆,陷入思緒的洪荒狀態,總得別人叫喚了好几聲后,才悠悠地還魂。
  “熱戀39℃……”我移開紙,視線又落在那雙清澈冷漠的眼睛上。
  演唱會那晚站在角落的那男人,有著一雙相同的清澈冷漠的眼睛。他不笑,就像封面上的男孩一樣,而凝望的長發女孩,就像……
  “七月!”美花小聲推推我。
  “啊?”我微微一惊,順手將書翻過去,讓封底朝上。
  “哪!一線。”美花神秘地指指電話。
  我的電話?美花神秘的態度讓我覺得疑惑不已。
  “喂,我是──”
  “日向!”我還沒說完,楊冷青的聲音便傳進耳里。我看了美花一眼,她笑得很得意,早就知道電話線上的人是楊冷青。
  “日向,”楊冷青說:“今晚我請美花看電影,你一定要一起來。每次我們找你一起來,你總是說有事、沒時間,今天應該沒借口了吧!”
  “我今晚有事!”
  “又來了!你如果再推說有事,就是不當我和美花是朋友!”
  “不是的,你別誤會!”我急忙看看美花,急急解釋說:“我今天晚上真的有事!我……我跟志誠約好去听音樂會。”
  我實在是不想說,但不解釋又不行。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然后楊冷青正要開口,美花把電話搶過去說:
  “這樣剛好!冷青,你跟志誠說,听什么音樂會嘛,我們四個人一起去看電影,好好玩一玩!”
  “美花!”我想搶回話筒,她實在是太自作主張了。但她用手臂擋著我,不肯將電話交還給我,一邊又跟楊冷青說:
  “就這么說定!你現在赶快打電話告訴志誠。我們晚上見,拜!”
  “美花!”我想做最后的搶救,她已經將電話挂掉。
  “來不及了!”她笑嘻嘻地:“七月,你真會保密!每次找你一起出去,你總是說有事,原來是跟志誠……”
  “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瞎說!”
  “算了!我們是好朋友,你何必瞞我!”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百口莫辯,美花根本已認定我跟古志誠之間有了什么。
  “好了,你不說就算了!不過我真的很替你感到高興,你總算也有喜歡的人了!你老是說你不相信愛情──”
  “美花!你到底在說什么!我跟志誠之間真的不是像你想的那樣!”我皺皺眉,越解釋卻越描越黑。
  “好了!我要回去工作了。”美花根本不相信我的解釋。
  “美花!”我叫她。她回頭朝我神經地笑啊笑,擺擺手走回座位。
  “唉!”我煩躁地吐了一口气,心情莫名其妙亂了起來。
  美花既然那樣認定,不管再對她說什么,根本就解釋不通。從此我定無宁日,她一定會一廂情愿地為我的幸福找歸宿。
  熱戀39℃……我沒什么特別的意識地轉著漫畫書。
  攝氏三十九度……那是体熱發燒的溫度,是感情沸騰的溫度──就像美花和楊冷青兩個之間的溫度。
  這一個多星期來,他們邀請我一起出去多次,我總是推說有事婉拒了。“有事”──那的确是借口,也算是理由,我要上爐,要陪太保、波斯,要兜風夜游,很忙的。
  但我瞞得了別人,騙不過自己,我必須承認,我怕看到美花和楊冷青兩人之間那种甜蜜親熱的樣子。
  那是會灼傷到我的心的熱度。
  雷婆說的也許沒錯──
  我到底在想什么?不!我不承認這种心情!
  這多像我潤筆下,那些尋常可見的校園愛情漫畫故事!兩女一男三人行,夾在中間當電燈泡的單戀角色……
  不!我絕不要當那個中間角色!我要走得遠遠,避得遠遠!我絕不承認自己這种心情!
  浪蕩在這座迷离的城市,不相信愛情神話的我,竟然,竟然困身于可笑的一眼情鐘,戀上迷离的夜孤獨于熱鬧的演唱會現場角落的男人,而那個男人,卻又是──又是我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
  我絕不承認這种心情!
  況且,他也許根本已經忘了演唱會相遇的那一晚。是的,他根本已經忘了。
  “七月,下班了,東西收好了嗎?”美花滿面春風地走來。
  “美花,電影還是你跟冷青去看就好了,我想──”
  “你什么都別想了,跟我走就是了。”美花半拖半拉強迫我跟著她。
  到了樓下,楊冷青的車子已等到門口,卻不見古志誠。
  “咦,志誠呢?”美花問。
  “天文台才下班,他總不能插翅飛過來吧!我跟他講好了,他會直接在‘統領’等我們。”
  “‘統領’?這個時間開車到那里,要塞到什么時候?”
  “別擔心,總是會到的。”楊冷青不惊也不慌,好像不管什么事,對他來說都不是問題。
  “上車吧!”他打開車門。
  “我騎車……”我站在原地不動。
  “車子就放在公司吧!明天早上上班委屈一下搭公車就是了!”美花替我拿主意說。
  “可是……”我仍猶豫著,實在是不想去。
  “別再可是了!”美花將我拉進后座,自己很快地坐進前座,囑咐楊冷青開車。
  塞車的情況沒有想像中的嚴重。“大東”地陲域市的邊疆,位于省市交接的邊界上,楊冷青繞道河濱道路進入高速公路,切上建國高架橋進入市區,行車速度比預料中還快。
  車中收音机一直是開著,調頻在輕音樂的頻道。我靜靜听著音樂,一直沒有談話,听著美花和楊冷青愉快的說笑,偶爾,美花回過頭來,我才將注視窗外的視線收回來,用微笑來代替回答。
  轉進忠孝東路后,速度就慢下來了,走一步停兩步,再好的耐性都快被磨光。楊冷青調轉收音机的頻道,收听警廣的路況報導,主持人剛好說完最后一段話,播放歌曲。
  歌曲听起來似曾相識,我轉頭朝前望了一眼,竟遇到楊冷青由后視鏡傳來的眼光。我垂下眼,又將視線調往窗外。
  就在這時,收音机傳出來歌手的吶喊──
  “你要我等你多久?十個春天夠不夠?”
  我心頭猛然震了一下,呆呆地不能動彈,只覺得淚又要流下。
  等待雖然無奈,總還有個期盼的對象。而我呢?不相信愛情神話的我,浪蕩如無主的游魂的我,為什么想流淚?為什么會為歌手的吶喊,不自覺地震撼?
  我只是像無主的游魂,浪浪蕩蕩。我是否在等待什么?
  是吧?我在等待什么。
  等待果陀。等待未知。
  隨著思緒,我不由自主地看著楊冷青,卻發現他也正從后視鏡中看著我。他的眼睛清澈得能窺透人的心思,我再度垂下眼。
  到達“統領”時,古志誠早已買好票等著。
  “對不起,說好要去听音樂會的!”我道歉說。
  “沒關系。”古志誠溫和地微笑,對大家說:“快開演了,進場吧!”
  四個人一起看電影,座位就像有了默契似地划分兩地。美花和我坐中間,古志誠坐在我右手邊,楊冷青則坐在美花左手邊。
  我無法專心,電影終了,我總算得救般松了一口气。原以為可以解脫了,美花卻嚷著肚子餓,抱怨晚飯只草草吃些包子而已。
  吃飯時古志誠恨我說了些他工作上的情況,以及他研究的領域事務。我听得入神,几乎忘記冷青和美花在場。
  “那你是否相信外星人的存在?”我轉頭問古志誠。
  我們吃的是鄉村鐵板燒,依循在電影院中的位置而坐,四個人一字排開,面對忙碌的大師傅。
  我跟古志誠談得忘我,忘了坐在我們左側的美花和楊冷青。
  “很難說相信或不相信。”古志誠微微一笑。“科學研究,講求的是證据;但研究科學,先決條件土又必須有強烈的質疑精神。科學雖是硬梆梆的學問,還是需要有想像力的。”
  “這么說,你是相信有外星人的存在……”
  古志誠微笑不答,反問我說:“你呢?”
  “我?”我沒料到他會反問,想了一下才說:“我當然是傾向浪漫主義。有美麗的神話,星空才顯得綺麗。”
  “那么你是相信有外星人?”古志誠又笑了,“不過我得提醒你,并不是所有的外星神話都會像史蒂芬史匹怕的‘ET’那般溫情和一廂情愿,想想‘异形’的情況。”
  “天啊!別破坏我的想像!”我有點想嘔,拍拍胸口說。
  看著我那樣,古志誠笑得很開心,我受到他的傳染,也笑得很開心,等我們笑聲歇了,才發現美花和楊冷青一直沒說話。
  “對不起,只顧著談話,忘了你們。”我看看美花。
  “就是啊!”美花的口气酸酸的。“你們兩個只顧著談什么外星人,談得渾然忘我,我跟冷青想插嘴都插不上。”
  “對不起。”古志誠不好意思地道歉。
  “一句道歉就算了嗎?”美花狡黠地轉轉大眼睛,說:“志誠,你是研究天文的,對觀測星象應該也有一番心得。哪一天我們四個人一起到郊外野營,就罰你帶領我們觀賞美麗的星空。”她推推楊冷青,半得意半撒嬌說:“你說這主意好不好,冷青?”
  “不錯。”楊冷青點頭說:“就這個禮拜六好了。志誠,你該不會有异議吧!”
  他越過我問古志誠的意見,分明有些故意。但我不敢隨便猜測他的意圖,沉默不作聲。
  古志誠并不直接表達意見,只是微笑說:
  “你們別擅自作主,美花和七月晚上要上爐,該不會忘記了吧?”
  “這點你不必擔心。”我想乘机推拒,被美花搶先說:“翹一兩天爐不會怎么樣的。再說,我們都快畢業了,爐程也大半都結束,去不去上爐都無所謂了。”
  “美花!”我心里一百個不愿意,也不能說得太明白。
  “你別說話。這是對你剛剛忽略我們的懲罰。”美花說。
  “可是我──”
  “七月,你這么討厭跟我們在一起嗎?”楊冷青突然開口,古志誠則靜靜地看我。
  “怎么會!你們別誤會!”我不懂楊冷青為什么突然這么問,迫不得已表明立場。
  听我這么說,古志誠臉上浮起安然的笑,楊冷青笑痕淡淡,似乎沒表情。
  “既然不討厭,那就這么說定了,不許再抵賴。”美花俏皮地勾勾我的小指頭。
  我悶悶地吃著東西,為自己的儒弱、意志力不堅強而感到生气。不是不高興,我只气自己為什么不堅定明白地表示自己的想法,而那么被動,一點用都沒有!
  把盤里的東西吃完以后,我略略抹抹嘴,掏起表看了一眼,起來說:
  “很晚了,該回去了。”
  “才十點半而已!七月,你不要這么掃興!”美花說。
  因為是補校生,生活型態的關系,我常常在夜間浪蕩。但我討厭夜生活。我的夜是無光的气流,身体宛如敬在空气中般被穿透。
  “還是早點回去好了!”楊冷青起身付帳。
  离開餐廳,楊冷青的車子就停在路旁。我猶豫一會儿,還是下決心說:
  “我就住在這邊附近過去一點而已,搭車很方便,我自己搭車回去。”
  “別這么客气了,進去吧!”古志誠在我身后,帶著笑為我打開車門說:“反正冷青自己開車,很方便的。送大家回家,對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是啊,七月,人家都是朋友,你不要再那么瞥扭了,快進來!”美花已坐進車子,轉過頭來趴著椅背說。
  我坐上車子,美花對楊冷青說:“冷青,先送七月回家吧!”
  “等等!”古志誠跟著坐進我身邊,關上車門說:“我看還是先送我和美花吧!我和美花同住在士林一帶,冷青和七月則住在這附近一帶,先送我和美花,同樣的路就省得多繞一趟。”他轉頭對我。“你不介意吧?七月?”
  我搖頭。這時再多說什么話只會讓人覺得多余。
  到了士林,美花先下車;轉過一個街口后,古志誠也下車。
  “那么,七月……”古志誠下車后關上車門,站在車旁不知想說什么。我看著他,眼神不免有几分疑問。
  他看看我,再看看楊冷青,未了,終于揮揮手微笑說:
  “那么,晚安了,七月。”
  “晚安。”
  楊冷青發動引擎,我回頭再望了一眼,占志誠猶站在那里目送我們,瘦高的身影在路燈的照射下,襯得無聲的世界多了几份夜的味道。
  車子轉出馬路之前,暢冷青极突然地停下了車子。我覺得奇怪,听見他說:“不管你心里多么不情愿跟我在一起,你不覺得,基于禮貌,你多少該些到前座來?”
  “啊!對不起!”我完全沒想到,連忙下車改坐到前面的座位,一邊道歉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時沒想到……請你別介意!”
  我真的不是有意把楊冷青當成司机,只是下意識里一直避免和他面對面或靠得太近。
  他沒說什么。狹小的空間里,空气變得很悶,气氛也顯得沉沉。再不說話我真的會窒息。我放松神經,用輕松的語調說:
  “沒想到美花會那么認真地考慮大學的事。最近她變得很用功,拼命念書,斗志很旺盛。這都是因為你的緣故,你對她有莫大的影響。”
  “她老是做些有勇無謀的事,不過這樣也好,總比什么都不做,也不努力就放棄還來得強。”
  “的确。她如果想做什么就會堅持到底,不像我──”我頓了頓,兩眼無神地看著前方。“她有我所沒有的信心和決心。”
  “是嗎?”楊冷青也看著前方,眼光并沒有朝我望來。“我倒覺得你比她有自我多了。美花依賴心重,她所謂的‘堅持到底’其實也只是在有倚靠的前提下,一种個性上放任的驕縱。這大概和她的背景有關,她是么女,又沒遇過什么挫折,事事順心的結果,總認為沒有自己想做而做不成的事。”
  “這就是她的优點啊!也是她比人強的地方。”我輕描淡寫的說道。
  “那倒不如說她投了好胎,生長在一個富足的家庭。”
  “這倒也無可厚非。其實每個人都明白,能達成多少的成就,就看父母用了多少的金錢堆砌。”
  “你過于悲觀了。”
  “不!你別誤會。我只是就事論事,而不是在談理念的東西。”我轉頭看他,他也恰巧轉頭過來。
  目光相接,我們反倒彼此無語。過了好一會儿,他才又開口說:
  “你認為志誠這個人如何?”
  “志誠?”我楞了一下,一時之間表情顯得很不自然。
  但楊冷青沒有注意到這些。車內光線暗,注意太多的瑣碎費神又費思量。
  “是啊!你對他有什么感覺沒有?”楊冷青問得理所當然
  “感覺?”我明白他的意思,不知為何,感覺卻像我每天夜里回去經過另半邊那鬼神同處一堂的世界時,那同樣的荒謬。
  楊冷青一直等不到我的回答,又接著說:
  “難道你對他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你們談得很投机,看起來也很開心,對彼此都很有好感──”
  “你說到哪里去了!”我很快打斷他的話說:“大家都是朋友,碰巧有話題聊得來,就這樣而已。”
  我實在不愿意那樣莫名其妙地和古志誠被湊成一對,有一個施美花在一旁鼓噪,自以為是就夠我受了,我真的不希望再從楊冷青嘴里听到這些話。
  但天不從我愿,他用怀疑、不相信我的眼神与語調,尖銳的說道:
  “朋友?只是這樣嗎?這么單純?你該不會是想說你和志誠之間只是‘普通朋友’?!”
  “事實就是如此,不是嗎?”
  “當然不是,你認為男女間有真正的友誼存在?”
  “當然。我們大家之間不就是如此!”
  他冷笑兩聲,顯得諷刺又不屑,冷冰的態度,完全迥异于他這些時日以來的親切。
  “朋友?哼!”他冷冷哼了一聲說:“你在說醉話嗎?我看你不像是那么天真的人。”他用一种我從未見過的表情,几乎是憎厭的語气說:“告訴你,男女之間沒有真正的友情,不是一方有著愛戀的感覺,就是想和對方上床的欲望,都是有企圖和目的的存在──”
  我咬著唇,臉色越刷越白。楊冷青冷冷掃我一眼,繼續說道:
  “很顯然的,志誠是喜歡上你了。他從以前就不擅于表達自己的感覺,當然也不擅于隱藏自己的感情。雖然他表現得笨拙,相信你也感覺出來了。你是當事人,不是嗎?如果說你沒感覺,那是騙人的──”
  “你到底想說什么?”我忍耐不住,脫口而出。
  “我要說的是──”車子爬上坡了,他將車停在路旁,同過頭來,冷冷瞪著我說:“志誠喜歡你,但你呢?你的一切舉動都瞞不過我的眼睛。如果你不喜歡他,那就到此為止,不要再繼續玩弄他的感情。”
  他到底在說什么?他竟然認為我在玩弄古志誠的感情?
  從頭到尾都是他跟施美花在一旁瞎攪和,我想躲卻躲不過,像個傻瓜被要得團團轉;而現在,他竟然一副為朋友伸張正義的模樣!
  “你可以下車了。”楊冷青對著空气說,態度相當冷淡。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伸出手開門──他突然抓住我,眼神認真陰狠,用凍傷人的冰冷口气說:
  “記住我說的話──你如果喜歡志誠的話,那是最好不過;否則,不要再接近他了。”
  有一瞬間,我以為我會流淚;但沒有。我的眼神黯淡無光,缺乏淚水滋潤般地干澀。
  楊冷青直視著我的眼睛,似乎在觀察我。我甩開他的手,靜靜地下車。
  深夜無聲,涼涼的風吹得我的心在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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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   愁雨掃描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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