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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從微弱的壁燈投射下,鐘荻蔚知道現在是清晨五點,窗外昏黑的天色里正下著雨,一滴一滴的落著、下著,扰人而生愁。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客廳的椅子上坐了多久。
  今天是她三十歲的生日,也是她給何啟烈最后一次机會的日子,如果他還記得她的生日,如果他還“記得”她是他的老婆,如果他還在乎她,如果他還“知道”有她這個人,如果——
  生活中充斥著太多太多的如果了。她將頭輕靠在沙發的椅背上,秋日的清晨總是帶著點涼意,尤其是個下著小雨的天气。
  她覺得涼。
  她感到涼。
  但是在她的內心深處,她知道真正的冷和涼意是來自何啟烈,來自她結婚三年的丈夫;她并不幸福的婚姻。
  她應該起身去加件衣服;但是她不想動。或許她的婚姻就是如此,明知道應該再加點什么,但是雙方都太懶了,都不愿意再花一丁點的時間和心力進去。
  她不知道何啟烈是否另有女人,她沒有去在意,更沒有探索過,他們雙方都成熟到各過各的生活,各有各的世界。有時候一樁太過理性和成熟的婚姻也會是一种危机、一個悲劇。
  至于她為什么選擇在她三十歲生日過后的第一天,可能是一种想重生的心態吧!
  何啟烈是個年輕有為的外科醫生,前途一片似錦,或許這也就是他把事業、工作看得比她和他們的婚姻來的重要的緣故。
  他忘了她的生日、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他忘了每一個特別的日子,忘了每一個對她和他來說有意義而且是記憶深刻的時光。對他來說,除了病人,開不完的刀和會議,他心中還有她嗎?
  她有時會有一种荒謬的奇想,最好她能來一場車禍或者是意外,然后她就可以住進醫院里,說不定這樣還可以天天見到何啟烈,說不定這樣還能挽回他們的婚姻。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离婚的意愿,這一部分必須取決于何啟烈,他倒是從來沒有离婚的意思。他的嘴上是沒說,但是他的心里怎么想的,連她這個他生活中最親密的人都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婚姻對他來說似乎是可有可無的,他把家當一個休息站,當旅館,徹夜不歸也不過是一通電話,有時候還是護士小姐幫他撥的,替他通知她。
  她只是一個花瓶。
  她就如同裝飾品一樣。
  沒有她,他的生活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她打量著客廳的四周,相信這個屋子少了她也無妨。她心中揣度著哪些東西她應該帶走,哪些東西她應該就留在原位,即使她帶走了什么,何啟烈會注意到嗎?
  壁櫥里一張她和何啟烈兩人合照的相片吸引住了她的視線。
  她起身走到壁櫥前,順手打開了燈,小心翼翼地將照片拿到眼前細看、品味、回憶。
  荷蘭是他們到歐洲蜜月旅行中的一站,要去欣賞荷蘭著名風車的入口處即有人拍照,等到欣賞完出來相片也沖好了,正待相片中的主人購買回去留做紀念,雖然价錢貴了一點,但是旅游嘛!多半的人都掏腰包買了,她和何啟烈自然也不例外,他們還互相打趣彼此有多上相、多迷人、多漂亮,多快樂的一對蜜月中的夫妻。
  但是今天呢?
  她低頭看著相片,不禁一陣唏噓,淚水不由自主地滴落在相框上。
  婚姻真的是愛情的墳墓,無一幸免?
  她決定帶走這張相片,她沒有分家或向他要錢的念頭,她要帶走的也只是她私人的衣物,私人的用品和一些她覺得她該擁有的東西。
  天色漸漸地亮了,雨也停了。
  她緩緩又沉重地走向她和何啟烈的臥室,以后就是何啟烈一個人的臥室了,也該讓他嘗嘗自己一個人睡在那張大床上的滋味了。
  她是受夠了。

  何啟烈拖著已經在抗議的疲憊身軀走進電梯內。
  他好心的替同是外科的另一個大夫值班,因為那個大夫有嚴重的家庭問題要去解決,所以不管是站在朋友或是同僚的立場,他都應該伸出援手的。
  看著一層一層的燈亮,他知道自己的窩已近,也知道他的荻蔚此刻一定還在床上酣睡。
  結婚三年,他和他的老婆可說是聚少离多,常常不是在深夜就是清晨回家,開始她還會堅持的等,但是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懂得安排自己的作息,懂得照顧好自己。
  鐘荻蔚是個叫人放心的女人和老婆,她成熟,她不無理取鬧,她冷靜,她明事理,她是少有除了美貌還有內涵的女人,她是那种不會讓男人和丈夫厭倦的女人。
  如果說他非要挑她毛病的話,那可能就是子嗣的問題了。
  她不知道是在猶豫什么還是遲疑什么,始終不愿意怀孕,始終有理由說服他,而他也自始至終的說不過她,事實上是他太愛她了。
  現在的男女多半不講“愛”了,一切都是以利益和金錢為出發點,有利可圖才在一起,床頭金盡就一拍兩散,大家都不相信愛情了,而一樁美滿的婚姻更加如同神話一般可稱之為傳奇了,合則聚,不合則离的態度和行為愈來愈明顯也愈來愈被提倡。
  電梯門開,他帶著笑意走出。
  他和他的鐘荻蔚可不是如此,他這么想!
  拿出鑰匙,順便瞄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才八點,他可不想按鈴吵醒他的老婆,他宁可陪她好好睡到中午,然后溫存一下享用午餐,或者是享用午餐之后再溫存一下,次序是可以隨他們的心意和“當時狀況”而作調整。想到這里,他的笑意更深。
  鐘荻蔚在床上是意個盡責的妻子和迷人的情人的綜合体,她讓自己一直是他唯一渴望和愛慕的女人,也只有她才能激起他的狂熱和欲火。
  情況不對!
  何啟烈一踏進屋里就覺得不對勁。
  他的第六感在提醒他,心中立刻升起了警戒的心,屋內的一切都沒有變,相反的,陽光透過沒有拉上窗帘的窗戶射進,使得整個屋子閃亮、溫暖异常,但是在這般暖意之下,他陡然的涌起一股恐懼感。他几乎是立刻就沖進了臥室里。
  臥室里空無一人,棉被疊得整整齊齊,房間收拾得一塵不染,他立刻就知道這張床昨晚沒有人睡過。
  荻蔚在哪里?
  他頹然的往床上一坐,怕事實會讓他的雙腳無法負擔他的重量。
  荻蔚沒有疊被子的習慣,她更有隨手丟衣服的毛病,她有本事讓臥室看起來像一個廉价衣服拍賣場。起初他也看不過去,覺得她懶,沒有效率,和她給人的形象不符,但是在她的“歪理”和撒嬌之下,他妥協了。畢竟他在家的時間不多,而她如果覺得這樣舒服的話,他也由她了。
  但是她人呢?
  昨晚他還托護士長打電話回來,她并不要交代要出去或回娘家的意思。
  她會去哪里呢?
  他起身四處搜尋,想找她留下的紙條或任何有關她下落的訊息,他甚至到浴室里搜尋,結果什么都沒有。
  當机立斷,他立刻撥了荻蔚娘家的電話,或許昨晚她娘家臨時出了什么事,她來不及通知他,想到這里,他覺得自己好過了一點。
  電話一直占線中。
  他挂上電話再撥,但是情形依然一樣。
  往床上一躺,他明明很累,明明需要好好的睡一覺,但是他睡不著,他習慣擁著荻蔚習慣嗅溫暖、柔軟的身体入睡,習慣嗅到她的气息,習慣碰触她的那种感覺。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眼睛不經意的往梳妝台上一瞄,才發現整個台面上干淨、空曠了不少,原來堆在那里的瓶瓶罐罐,荻蔚的那些化妝品、保養品和音樂盒、珠寶盒全不見了,連他們的那張結婚照也消失無蹤。
  他猛的從床上躍起。
  這代表了什么?
  他強迫自己走到衣櫥前,手有些顫抖的拉開了衣櫥的大門,心中仍抱著一絲的希望,他一定是想得太多了。
  衣櫥有一半是空的。
  屬于荻蔚的那一半是空的。
  事到如今,他的腦海里已經組織出了一個大概,荻蔚要不是跟人家私奔就是离家出走了。
  私奔是不可能。
  那一定是离家出走了?
  他狠狠的捶了衣櫥的門,是他和荻蔚的認知有差距?還是他們對他們的婚姻有不同的看法?
  荻蔚對他們的婚姻覺得失望、寒心?
  她選擇一走了之?
  為什么?
  怒火漸漸的凝聚、成形,一旦讓他逮到她,他不知道是要掐死她,還是把她放在大腿上痛打一頓,或是好好的愛她愛個夠,在床上解決所有的問題?
  她怎么可以如此的對他?
  他沒有耐心等她聯絡,不管她決定怎么做,不管她要到哪里去,她總會讓她的娘家知道,說不定她現在就是在娘家,故意拿起電話要他干著急。
  雖然她令他心急如焚,雖然她叫他又急又气,但是他會原諒她的,女人總喜歡耍耍性子。
  不會有事的!

  鐘家一早就因為鐘荻蔚的到來而秩序大亂。
  做父親的鐘國城甚至請了一天的假,准備在女婿到來時充當和事佬。
  邱玉娟這個做媽的則始終眉頭深鎖,弄不清每個人眼中的神仙眷侶到底在鬧什么別扭,雖說婚姻就好像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但是也不可能太离譜到哪!
  在她的心目中,她一直以為自己女儿嫁了個万中選一的好男人,而何啟烈也的确表現得令她這個丈母娘沒有話說,但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話,女儿又為什么會提著行李回家呢?
  鐘荻蔚知道自己的舉動嚇坏了每一個人,也許她的确有欠考慮,太貿然行事了,沒有給自己和何啟烈留一點退路,他們一定以為她已經离了婚,只是沒問出口。
  “我并沒有离婚。”她平靜的看著家人。
  “謝天謝地!”鐘迪安這個剛退伍的大男生夸張的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害老爸和老媽的血壓升高了多少?”
  “迪安!”邱玉娟啐道。
  鐘迪安做了個鬼臉。
  “荻蔚!”夫妻之間有什么不能解決的?你也該把電話放回去了,說不定啟烈正急著到處找你!”鐘國城溫和的勸自己的女儿。
  “姐!不要只顧到你自己,說不定有人有急事要找我卻一直打不進來。”鐘迪安技巧的替自己的姐夫求情。
  鐘荻蔚放棄似的放回話筒,但是電話鈴聲卻沒有響起。她嘲弄的一笑。
  “爸!迪安,你們去上班吧!”
  “我已經請假了。”做父親的苦笑道。
  “我也是!”
  “你少偷懶!”邱玉娟可不含糊。“這里沒有你插得上手或插得進話的地方。”
  “媽!我只有一個姐姐,你也只有一個女儿,我這個小舅子說什么都應該留下來幫姐姐出口气,說不定動口不行要動手時,我也比較年輕力壯。”
  鐘國城看了儿子一眼。
  邱玉娟則瞪著自己的寶貝儿子。
  鐘迪安立刻轉向自己的姐姐求救,結果鐘荻蔚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讓鐘迪安覺得自己好心沒好報。
  “我干脆上班去!”他總算死了心,不打算看好戲了。
  這會卻傳來急促的門鈴聲。
  “一定是姐夫來了。”鐘迪安立刻沖去開門。
  鐘荻蔚站起身,她不想在這個混亂又心浮气躁的情況下和何啟烈碰面,反正也談不出結果。
  “荻蔚!你總要和他說清楚!”
  “你爸說的對!”邱玉娟鼓勵道:“你不是小孩子了,如果是冷戰或是一點夫妻間的小爭執,說開了也就沒事,不要把小事弄成大事。”
  鐘荻蔚輕歎一聲。
  何啟烈跟在鐘迪安的身后走進。
  “姐夫負荊請罪來了。”
  “迪安!”鐘國城威嚴的喊道:“上班去。”
  “爸、媽!”何啟烈朝岳父母打了聲招呼,之后視線就停在鐘荻蔚的臉上。
  鐘迪安知道适可而止,耍完寶了,把气氛弄輕松了就該退場。“那我上班去了。”
  四人沉默的看著鐘迪安抓起鑰匙和安全帽离去。
  客廳里因為鐘迪安的消失而顯得有些不自然和凝重。做長輩的不想插手太多,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管多了反而惹人嫌。
  “荻蔚!和啟烈說話啊!”邱玉娟催著女儿。
  鐘荻蔚既不說話也不看何啟烈,一個人就像一座石膏像般的呆立著,做著無言的抗議。
  邱玉娟看看眼前的狀況,朝自己的丈夫使著眼色。
  鐘國城會意的站起身。“啟烈!你留下來吃飯,我和你媽去買菜,你們好好的談談,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要賭气。”
  何啟烈看著鐘荻蔚,然后點點頭。
  邱玉娟也站起身走到女儿的身邊,拍了拍女儿的肩,輕聲的交代:“人都來了,不要再使性子!”
  鐘家夫婦雖然有些不放心,但是還是把家留給他們小倆口自己去協調、解決、人多嘴雜。
  清完場了,客廳只剩下何啟烈和鐘荻蔚。
  何啟烈輕輕的走到了鐘荻蔚的面前,一臉疲倦莫名其妙的表情。“你是怎么了?”
  “我無法再忍受了。”
  “你無法再忍受什么?”他差點要動怒,但是知道生气解決不了問題,他只好強迫自己心平气和。硬是擺出一副講理的模樣。
  鐘荻蔚不是惹是生非的潑婦,她一定有她的道理。
  但是鐘荻蔚對他的風度和耐性顯然不領情,她走到了鋼琴邊,掀開蓋子,然后手指無聊的彈了几個音符。
  何啟烈火大了。
  他一個大步到了鋼琴邊,粗魯的抓起了她的手,然后將鋼琴蓋用力的蓋上。
  “荻蔚!我一夜沒睡,在急診室里值班,沒想到回到家里老婆也失蹤了,也許失蹤是夸張了一點,但是你為什么不交代一下行蹤呢?就算你對我或對這個婚姻有什么不滿,我們可以像文明人一樣的拿出來討論啊!”他一口气的說完。
  “昨天是我的生日。”她幽幽的一句。
  何啟烈愣了下,隨即他拍了下自己的腦袋,他真是忙昏了頭,居然連這么重要的事給忘了,難怪他的老婆要采取如此“激烈”的抗議,即使他再不懂女人,他也知道女人最重視那些什么生日或結婚紀念日的。
  他帶著歉意,想將荻蔚擁入怀中,但是卻被她堅定的推開。
  “荻蔚!我是忙昏了頭,我向你道歉!”她露出了個她已看開的笑容。
  “荻蔚!我們可以今天補過生日。”他打起精神,一付興致十足的表情。“我可以找人幫我代今晚的班,我們好好的慶祝一下。”
  “不用了。”
  “不用了是什么意思?”
  “不用的意思是你大可以去上你的班,我則過我自己的生日、自己的生活!”她冷冷的說。
  事情沒有這么簡單!他想到。
  生日或許只是一個導火線,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的老婆是“新仇加舊恨”,打算一次清算。
  他雙手叉著腰,一副打算逆來順受的表情。
  他的反應激怒了鐘荻蔚。
  原本她打算好好的和他來是一段感性的談話,卻沒料到他擺出一副容忍她,凡事讓她的神情,好像他是一個多委屈的丈夫,她則是一個多不知体諒的妻子。
  “何啟烈!你是個混蛋!”
  “荻蔚!”
  “你是個百分之百的混蛋!”她補充道。
  “你到底吃錯了什么藥?”他寒著臉。“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只因為我錯過一次你的生日,我他媽的就成了百分之百的混蛋?”
  “你還是不懂?”她傷心的說。
  “你要我‘懂’什么?”
  她雙手抱著胸,眼神帶著悲哀,還有一絲的惋惜和感慨,她輕搖著頭。
  她的反應著實令他發慌,令他方寸大亂。
  是不是有第三者?他的心一惊。
  他抓著她的雙肩,既不理她的掙扎也沒有留意是否會捏疼她,他以一种致命的眼神望向她的眼睛。“不要跟我打啞謎,否則我不為我的行為負責。”
  她沒有退縮,依然不言不語。
  “荻蔚!不要逼我,我不想傷到你!”
  “反正說了你也不懂。”
  “說出來!”他命令道。
  “我們的婚姻出了問題。”
  “什么問題?”
  “總之出了問題!”
  她是存心要逼他發狂的!他暗暗的在心中咒罵。
  “是你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我們的婚姻真的出了問題?”
  “你根本沒有解決問題的誠意!”
  “我根本不知道問題在哪里!”他朝她吼道,注意到她痛苦的表情,他才松了抓住她雙肩的手。“荻蔚!可不可以明天在談這件事?先個我回家,讓我好好的睡個夠,讓我養足了精神,然后我們再談。”
  他得到的是鐘荻蔚一個冷漠的反應,她拿背對著他。
  “荻蔚!我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到底有沒有第三者?”他屏气凝神的問,反正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沒有!”
  “你肯定?”他不放心的又問。
  她猛的轉過身,怒瞪著他。“你是什么意思?當我是出牆的紅杏?我不是問題的所在,你!是你!”她指著他。“不是我!”
  “我什么都沒做!”他聲明。
  “何啟烈!”她覺得他是朽木,無法溝通也不可能了解事情。“不一定要有外遇,第三者或出軌,婚姻才會有裂痕。夫妻間的冷漠、疏离、性格不合、聚少离多,無法有共同的默契都可能造成婚姻的失敗。”
  “我懂了。”
  “總算!”她舒了一口气。
  “但是照前晚我們在床上的情形看來,似乎沒有什么冷漠、疏离、不合或是缺乏默契的狀況嘛!”他故意提醒她。
  她的臉一紅。
  “你承認了?”他微笑道。
  “那不是重點!難道除了那一件事,你就不能想點有關心靈或精神上的東西嗎?”
  “我看你是吃飽太閒!”
  “那我們就沒有什么好說的了!”她決不妥協。
  “你還是得跟我回家!”
  “除非你買個籠子把我鎖起來,否則我還是會走的!而且你硬帶我回去,只會使事情更加的惡化。”
  “告訴我你的打算。”
  “我想暫時就住在這里。”
  “分居?”
  “你這么說就這么是。”
  何啟烈不知這是所有的女人都這樣,還是他的荻蔚特別,他根本無法捉摸她的反應。
  今天如果換做其他任何女人,應該會安心、寫意的在家當個醫生太太,每天無憂無慮的過著衣食不缺的生活,即使他忙,醫院也辦了很多的活動給她們這些醫生太太去參与,去打發時間。
  她到底還有什么好不滿足的?她到底還有什么好去抱怨的?
  分居?真虧她想的出來。
  “你打算在這里住多久?你爸、媽會怎么說?”“要不然我可以到外面租房子。”
  “你別想!”
  她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荻蔚!我真的意外极了。”他深吸口气,有些無可奈何。“我不知道你是這种想法,我一直以為我們是一對只羡鴛鴦不羡仙的夫妻,我一直以為你過得很快樂,你對當何太太這個角色很滿意,但是我直到現在才知道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你現在知道就好。”
  他研究著她,以一种三年夫妻,兩年交往,總共累積了五年的時光和了解在端詳著她。
  “我給你一個星期。”
  “不要給我期限。”
  “你是我的老婆!”
  “這是可以改變的!”她沒有威脅他或恫嚇他的意思。只是自然的反應出她的想法。
  “荻蔚!除非我死,否則你一輩子都是何太太!”他表明立場。她可以鬧別扭,她可以耍耍脾气,只要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但是分居或离婚就真的太過分了,她最好斷了那种念頭。
  鐘荻蔚其實也不愿意事情惡化到那种程度,只是她需要時間和一些屬于自己的空間,好好的想一想,她或許需要一份工作,或許需要冷靜一陣子,好好的看她的未來,她不能再過沒有目的或是每天只等著何啟烈下班回家的日子。
  “你回去好好的睡一覺吧!”
  “沒有你在身邊,我哪敢奢望睡什么好覺。”
  她才不會被他的三言兩語的話打動。“我們都好好的想想吧!”
  “我明天再來看你!”
  “再說吧!”
  她的回答令他心痛,但是他也沒有辦法反駁她的話,她有她自己的邏輯和想法,她是個成熟、獨立的女人,不是几句話就可以哄騙的,更不是几句話就可以改變的。
  他可以等,隨便她要多久的時間。
  他可以給她耐心,她值得他付出。
  她永遠都是他的!

  “憶梅茶”的味道甜中帶酸,一壺可以喝上個半天。
  鐘荻蔚和顧欣在東區晃了半天,最后挑了家茶藝館。避開上咖啡屋的那些時髦仕女和人潮。
  口中喝著“憶梅茶”,鐘荻蔚的心情和茶沒有什么兩樣,也是甜中帶酸,甜的是知道何啟烈依然在乎她,酸的是他們的婚姻是真的出了問題。
  顧欣點了龍井,她知道鐘荻蔚一定有什么异樣,否則一個厭惡逛街的人不可能拖著她逛了一下午。
  “你說吧!”顧欣一副了然的模樣。
  “我只是想買几套衣服。”
  “結果你什么也沒買。”
  “沒有我中意的!”
  “別掩飾了。”
  “真的這么明顯嗎?”鐘荻蔚撐著下巴,淡淡的一笑。
  “我了解你!”顧欣自負的說。
  顧欣和鐘荻蔚是因工作而結緣,即使鐘荻蔚因為結婚而辭去了工作,兩人依然保持來往,依然是好朋友。
  顧欣是屬于那种目空一切,自以為有些高人一等的女人,眼睛長在頭頂上,對男人不屑一顧,老是把好男人都已經結了婚挂在嘴邊說的“不結婚的女人”。
  “說吧!荻蔚!”
  “我搬回娘家了。”
  顧欣很少有張口結舌、目瞪口呆的時候,她自認已經見過大風大浪、生活中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鐘荻蔚的确把她給嚇到了。
  “你在開什么玩笑?”
  “我有唬你的必要嗎?”
  “愚人節已經過半年了。”顧欣還是一副不愿意相信和接受的模樣。
  “顧欣!你不是當事人,也許在外人的眼中我們是一對無懈可擊、人人羡慕的夫妻,但是實際的生活情形你又怎么可能清楚呢?”
  “別忘了你還是醫生太太耶!”
  “醫生太太也是人啊!”
  “他虐待你了?”
  “沒有。”
  “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沒听說。”
  “他做了什么叫你無法忍受的事?”“你別再猜了。”鐘荻蔚投降道:“他什么都沒有做,他和以前并沒兩樣。”
  “那么是你變了。”顧欣立刻下了結論。
  “我不知道。”鐘荻蔚自己想了一天一夜還是沒想出個原因。她知道自己還是以前的那個鐘荻蔚,只是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無法再忍受目前這种孤單、寂寞,老是自己一個人的生活。
  她不回打麻將,不喜歡逛街,更不喜歡東家長西家短個沒完,唯一的嗜好——看電影,也因為何啟烈的沒空而漸漸的改變,變成看錄影帶來消磨時間,但是看錄影帶和看電影不同,她覺得自己的快樂被剝奪,她覺得生活中只有乏善可陳和枯燥無聊。

  “荻蔚!你在發呆!”
  鐘荻蔚回過神,掩飾的低頭喝了口茶,甜中帶酸的味道令她覺得可口极了。
  “荻蔚!你怎么舍得放棄像何啟烈這么好的男人?”
  “你覺得他好在哪里?”鐘荻蔚認真的反問。
  “他年輕有為,他英俊、帥气,他忠一而不花心,他還是個多金的醫生,一個有這么多优點的綜合体,在現今的社會里不多見了。”
  “你只看到他好的一面。”
  “那你呢?”
  “我只知道他把空虛和孤獨的日子留給了我。”
  “你可以自己安排生活啊!”“永遠都是我自己一個人。”鐘荻蔚感歎!
  “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顧欣的話并沒有安慰到她,反而叫鐘荻蔚更加的落寞,更加的覺得沒有人了解她的苦處,大家看到的都是表明的炫麗,体會不到她實際的悲哀。
  “荻蔚!你是真的打算离開何啟烈?”
  “可能。”
  “他會簽字嗎?”
  “很難!”
  “你就這么搬回娘家,不怕其他的女人趁虛而入?”顧欣提醒道。
  “怕的話我也不會走了。”
  “你欠考慮!”
  “再留在那幢漂亮但沒有半點生气的房子里,我會窒息,我會發瘋,我會把屋里能砸的東西全砸了。”
  “這么痛苦?”
  鐘荻蔚不愿再多說,話題到此可以宣告結束,即使分手也不該有惡言,更何況目前情況也不明朗,她沒有必要告訴顧欣太多,免得將來覆水難收,被自己所說過的話噎死了。
  顧欣知道鐘荻蔚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鐘荻蔚不稀罕當何太太,有的女人擠破的想取代鐘荻蔚的地位,說不定她自己就是。
  顧欣偷偷的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她實在倦了在社會中,在男人圈里打滾,机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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