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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走進這座陰暗沉窒的古堡已經不是第一回,但此刻他的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忐忑,然而該面對的終究得面對。段千城挺起胸膛大步往前走,決定不讓心頭的不安動搖他堅強的意志。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不過真正的英雄是不害怕去面對任何事物,這是長久以來他對自己的期許,如今,他就是要以這樣的態度面對即將加諸于他身上的嚴刑峻法。
  看見這樣的他,黑奴不由自主打從心里對他產生崇敬。他見過的人不少,但像段千城這樣年紀卻有過人膽識的,可是從沒見過。
  黑奴不由自主替他捏了把冷汗,希望首領別太為難他才好。
  走過彎曲多折的甬道,他們終于來到懲處犯錯成員的審判堂,這個地方是段千城第一次來,也許是他心頭早有了不安的感覺,以致于這個地方看起來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一處更陰森可怖。
  他才剛到沒多久,湯羡云就一道密門中現身,當她瑞坐在首座上時,臉上的表情絕對可以稱之為幸災樂禍。她一直等待的這一刻終于到了,這是她報复這陣子以來,段千城讓她所受的气的最佳時机。
  “你有什么話要說?”湯羡云扯高一邊的嘴角,以公式化的語气質問他。總要給他一個辯駁的机會嘛,然而天知道,她會听進他的辯解除非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沒話好說。”這一回,她斷然不會輕易饒過他,即使他有再多的理由、再充分的借口依然無用。既是如此,他又何必自討沒趣?徒留笑柄讓她有机會奚落他罷了!
  “沒話好說?那么你承認因為自己的疏忽造成組織的損失嗎?”這小子倒梃識相的,這么干脆就認錯。
  “你要怎么辦我就直說,不必來這套繁文縟節。”她心里打著什么主意他難道會不明白?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必多此一舉地加以掩怖?
  “好,銀使者,把這名辦事不力的家伙帶到‘罪惡淵藪’,我要親自執行這項違紀的處分。”隨著她的命令,兩名身穿銀色斗篷的使者立刻架住段千城左右兩側。
  “不用麻煩,我自己會走!”段千城毫不客气地甩脫兩只鋼鐵般的手臂,被人這樣押下去實在太丟臉了。
  湯羡云冷笑地穿越他們走在最前方,她就不信段千城還能再像以往一樣端著囂張的架子,忘了“謙虛”這兩個字怎么寫。
  “罪惡淵藪”是罪惡之城的刑罰地點,只要是神智正常的人都不會想到這個地方走一遭。傳說中,這個地方就和人間煉獄沒有兩樣,就算可以活著走出去,也會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老實說,他的心中著實恐慌得緊,但是他絕對絕對不會讓她看笑話,所以當他走入這個看起來肮髒污濁,同時含著死亡气息与令人不寒而栗氛圍的地方時,臉上的神情就像慷慨就義的勇士,早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而將榮辱擺在第一位。
  “既然你已經有受罰的決心,我相信你必定不會做無謂的掙孔。自個儿在鐵架上站好吧。”湯羡云指著一副專門用來銬住犯人手腳的鐵架,眼里閃著快意的光彩。
  “銀使者,把他的手腳固定好,當我執行懲罰的時候,可不希望他隨便亂動影響到懲罰的效果。”
  “是的,首領。”銀使者沒有异議,一左一右上前將段千城牢牢固定在鐵架上。
  湯羡云一邊嘴角彎起嘲諷的弧度,另外半邊黑色面具上丑惡的臉似乎也跟著動了起來。盡管他极想不顧一切嘲她破口大罵,但他不至于傻到同自己的皮肉過不去,讓她藉此對他大加鞭撻,唉,人在鐵煉下,不得不低頭呀!
  他的臉色看起來還是那么平靜,這讓湯羡云心頭一把無名火燒了起來,其實她很少親自執行懲罰,但是他擺明了不向她低頭的倔強模樣,教她的權威蒙受前所未有的考驗,所以她迫不及待想讓他那堅強的表相崩潰在她嚴酷殘忍的刑罰之下。
  湯羡云首先找來一個類似球棒造型的通電器,讓他嘗嘗被“電到”的滋味。按下開關之后,她的笑臉更形擴大,然后毫無預警地往他頭頂上触了下去。
  當電流由頭頂貫穿至腳底,一种极度接近死亡的感覺占領了他所有的意識,那种酸麻的感覺說不上疼痛,但卻比任何實質上的体罰更教人打心里感到畏懼。
  其實,當電流在他体內肆虐的時候,他所有的意識可說暫時停擺,恐懼、心慌及膽怯等諸多情緒是在電擊棒离開的時候,才紛紛涌上心頭。
  段千城睜著不敢置信的眼睛,望著眼前面不改色的湯羡云,她一定沒嘗過這种被電流襲擊的滋味,否則她該知道那是多么不人道的行為!
  “過癮吧?要不要再試一次呀?”說著說著,電擊棒又往他身上招呼,這一次停留的時間比上一次更長,他几乎要以為自己所有的細胞會因為她毫不容情的對待而死光。
  他的臉色終于變了,不再像一開始的時候那么漠然、那么不在乎,湯羡云得意地笑了笑,接著又將電擊棒往他身上不斷地碰触,似乎玩這個游戲玩上癮。只是,他的臉色雖然難看,卻一點都沒有妥協的意思,他的眼神中滿含著的不屈,教她更興起征服他的欲望。
  “這對你來說好像還不夠瞧,我看換點新鮮的比較好。”湯羡云自顧自說著,將電擊棒丟在一旁,拿起長鞭對著空气狠狠揮了一下,那种破空而過的響聲在密閉空間中回漾著,讓人不由自主頭皮發麻,光是想像它揮在身体上的光景,就禁不住直冒冷汗。
  “咻”的一聲,長鞭划過空气落在段千城身上,那种火辣辣的疼痛燒在皮膚上,就如同被滾湯的油兜頭淋下。段千城咬緊牙關承受這一切,哎得太緊以致于牙齦滲出鮮血染紅了他的唇角。他還是沒有出聲喊痛或是求鐃,但他比死人還難看的臉色、嚴重扭曲變形的五官、緊握的拳頭,在在顯示出這一鞭對他造成多么重大的疼痛。
  “知道厲害了吧?你別以為做出點成績就能爬到我頭頂上來,只要你還是罪惡之城的一分子,就得絕對服從我的命令,并且時時刻刻保持謙虛的心。”鞭子划破他的衣服,段千城皮膚上出現一條帶著血色的長痕,她得意洋洋睥睨他有如喪家之犬的神情,并宣示自己無庸置疑的權力。
  听見她那示威的語气,段千城騫地抬起頭注視她。還沒加入罪惡之城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人可以狠到不顧他人的感受恣意施加嚴刑,臉上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羞愧或過意不去的神色,反倒是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這讓他的憤怒燃到最高點,打從心底認定她是個沒血沒淚的惡毒女人。
  “你這是什么態度?不服气嗎?”看見他惡狠狠地瞪著自己,湯羡云除了覺得不可思議之外,更堅定了要使他屈服的意念。
  “你這沒心沒肝沒肺的臭女人,我會服你除非是天和地整個調轉過來,否則你別想!”段千城咬牙切齒地擠出聲音。明知道和她起沖突是非常不智的舉動,但他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气。
  “你這家伙死到臨頭還嘴硬,看我怎么整你!”湯羡云被他反駁得怒火攻心,更加用力朝他揮了一鞭,這一鞭下去,他的衣服殘破地往旁邊裂開,平滑強健的胸膛上出現交叉的鞭痕。
  段千城狠狠地咬住下唇,差點咬下一塊肉來,他几乎要忍耐不住仰天長嘯,但他的自尊不容許他如此,即使這將要了他的命。
  “要選擇求饒還是繼續接受處罰全都看你自己,如果你肯低頭求饒,鞭子就不會再往你身上招呼。”湯羡云以鞭子的長柄抬高他布滿痛楚的臉,右半邊覆著面具的臉看起來异常邪惡,像是要將他吞噬殆盡似的。
  “休想,你這沒人要的丑女!”段千城燃燒著狂烈怒火的雙眼,有如兩團火球似的在她眼前放大,湯羡云被他的气勢干扰,愣在當場說不出話來。
  “你……怎么敢這樣對我說話!”過了好一會儿她才回過神來,原本對他存有的一點點怜憫在轉瞬間消失殆盡,她變得既殘酷又危險。
  他的話正好刺入她尚未愈合的心口,難忍的疼痛又爆發開來了,并且不斷地襲向四肢百骸。傷痛的過往如潮水般洶涌而至,她只想捍衛自己的心,不讓任人有机會傷她一分一毫。
  鞭子提起又揮下,不斷地反覆再反覆,她看不見眼前的人影也看不見他掙孔的痛楚,只是想揮去眼前一幕一幕不斷涌現的夢魘,讓那不堪的回憶永遠离開,永遠不要再來侵扰她無比脆弱的心靈。
  天啊!地啊!為什么她活該得承擔別人無法忍受的傷害?為什么這樣的傷害就像是無法遺忘的夢魘不斷地攻擊她羸弱且不堪一擊的身心?對她施加傷害的人,又為什么是与自己最親近的家人?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終其一生她都無法理解自己為什么會承載著那么樣深重的疼痛、悲哀的心酸、憂愁的苦澀。
  她的神情無比狂亂,与平日冷靜自持的模樣截然不同,不再是一副高不可欺、凜然若神人的表態,此刻的湯羡云更像是個迷失方向的孩子。
  段千城惊訝地說不出話來,從沒想過湯羡云會有如此失控的反應,她看起來是那么樣的迷惘、那么樣的傷痛……
  他遺忘了加諸在自己身上的鞭子,只是注視著她的雙眼滿含疑問与探索。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突然之間湯羡云會變成這個樣子?好似她才是那個承受嚴刑拷打的人犯,只能不斷地以肢体語言表達抗議。
  “不要這個樣子,羡云,冷靜下來,沒事的!”黑奴看見她失控的模樣立刻沖上前安撫她的情綺。但這時候的她根本听不進半句話,執意揮動手中的長鞭,像是要除去一層一層讓她窒息的枷鎖。
  “羡云,你冷靜點听我說,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再也沒有任何人會傷害你,所以乖乖听黑叔的話,把鞭子放下來。”生怕她一不小心傷害了自己,黑奴不敢強搶她手中的長鞭,只在一旁好言相勸。
  “黑叔……黑叔你說,我是不是……是不是沒人要的孩子?我是不是天生下來就是個掃把星?我是不是應該在生下來的那時候就被掐死?黑叔……黑叔你告訴我,如果我真是個不祥的人,為什么不干脆讓我在還沒有認知能力的時候就把我殺了?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湯羡云突然伏在地上痛哭失聲,無數個“為什么”在密閉的空間里不斷回漾著。那如泣如訴的嗓音讓她的悲哀更加深刻到令人動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為什么卻比歷盡人間滄桑的老婦更加對人生感到絕望?
  “胡說!誰說你是沒人要的孩子,黑叔最疼愛的小寶貝就是你這個美麗又可愛的女孩儿,這几年來黑叔跟在你身邊照顧你、支持你、保護你,全都是為了什么?你怎么會是沒人要的孩子?”黑奴乘机搶過她手中的長鞭,遠遠地扔到另一頭。
  “我不是沒人要的孩子?我還有黑叔是不是?”一雙浸在淚光中楚楚可怜的黑眸顯露出來的無助与彷徨正急于尋求保證,完全不像是個堅強自若、統領眾多下屬的首領。
  “是啊!你永遠不會孤孤單單一個人的,過去的事我們不要再去想它,就當它從來沒發生過,只要你別想太多,就會發現其實你心底的恐懼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影子,隨時隨地都可以被遺忘。”他就像個慈藹的長者,張開堅實牢固又安全溫暖的臂膀,提供他所要守護的人一個最值得依靠的堡壘。
  湯羡云哭著投入黑奴怀中,盡情傾泄深埋在心中多年的憂傷与絕墾,她一點都不堅強,外人眼中的她或許冷酷、或許比撒旦更令人畏懼,但她其實只不過是個膽小鬼,害怕別人瞧見她傷痕累累的心,所以打造一個個有形、無形的面具來偽裝真實的自己,這樣過生活,她覺得好累,真的好累!
  黑奴斂著沉痛的眼注視她瘦弱無依的身形。雖然事隔多年,但很顯然地,在湯羡云心中深植的恐懼就如同血与肉般緊緊相帖密不可分,如果想硬生生扯開這兩者之間的關聯,只會這成更大的傷痛与更多的折磨。
  他一直避免重提往事,讓時間淡去她心頭的陰影,然而這樣做真的有效嗎?該如何幫助這個他立誓保護的小女孩?該如何撤去她所有的不安与煩惱?倘若她一直不肯嘗試著釋放自己,還沒等到足夠的時間讓她遺忘,恐怕她早被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再繼續下去,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崩潰。
  一定要想辦法幫她,雖然他到現在還沒想出個十全十美的好法子,甚至可說毫無頭緒,但為了這個他疼入骨子里的女孩儿,他一定會想到,一定會的!
   
         ☆        ☆        ☆
   
  “啟稟首領,關于段千城,您打算如何處置?”段千城待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已經三天了。黑奴看不過去,特地到湯羡云跟前為他請命。
  “他?他怎么了?”那天的事她刻意不去想起,難得一次失控,卻是在她最想馴服的人面前,將來她該以何种面目對待他?她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卻下意識地想逃避。
  “再關下去他大概連命都會送掉,他身上的傷簡直慘不忍睹,沒有您的命令根本沒人敢幫他處理傷口,現在他正發著高燒,神智已經陷入昏迷,‘罪惡淵藪’又是在接近地底冷泉的地方,整個空間又濕又冷,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捱不住啊!”黑奴緊張地說明段千城正遭遇的苦難,他實在不忍心看一個前途大有可為的孩子就此喪命。
  “那……那是刑罰的一部分。”從若干年前開始,她就是個無血無淚的冷感生物,處罰一個違規的手下,根本無法教她皺一下眉頭。
  “這几個月以來他為組織做的還不夠多嗎?這一次暗殺的确沒有成功,但那也是因為時間太緊迫,根本沒有從長計議的余地,也不能全怪他的!再者他要是因此喪命,對組織來說是莫大的損失,雖然他只是個新手,無可否認他的潛力不容小覷,組織里能胜過他的人非常有限,再假以時日訓練,他會為組織賺進更大的利益,也許我們要擴充勢力范圍也得靠他才成。”黑奴見動之以情無效,換成說之以理。沒有人會傻到同自己的利益過不去。
  “這樣的懲罰的确夠了。”其實一開始她只打算給他點顏色瞧瞧,教教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根本不想把他傷成那個樣子。當黑奴說明他的傷勢時,她心里其實就有點過意不去。
  “是啊!他立的功勞那么多,隨便几項就足以抵消他犯的錯,像段千城這樣的人才是不多見的,我們應該設法加強他對組織的向心力,而不是加深他對罪惡之城的厭惡,我現在就去放了他,您覺得怎么樣?”見她似乎有妥協的意愿,黑奴赶緊接著游說。
  “你為什么對他這么特別?”黑奴是她的左右手,在罪惡之城中扮演的角色類似于宰相,位高權重的他极少關心其他不相干的人、事、物,性格更是冷漠無情,但對于段千城,他似乎顯得熱心過度。
  “他值得。”簡簡單單的回答,卻是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好吧!吩咐白奴為他治傷,務必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讓他恢复原來的身体狀況。”
  湯羡云終于首肯,讓段千城擁有一線生机。
  “是!屬下立刻去辦!”黑奴抱拳為禮,接著轉身快步离開,赶著救人去。
  看著黑奴急切的背影,湯羡云心頭的隱憂泛了開來,他的傷勢真有那么嚴重嗎?嚴重到黑奴急得喪失原本從容的气度?還記得她不顱一切揮舞長鞭朝他身上招呼,他那副血肉之軀受得住這樣的懲罰嗎?況且還待在那陰暗潮濕的地底,那是非人的折磨啊!
  這么多年來,她第一次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后悔,甚至有那么一點點的……愧疚。
  他應該會沒事吧?白奴高明的醫術向來是有目共睹,應該不會有問題才是,對吧?
   
         ☆        ☆        ☆
   
  長時間待在地牢內的确不是人過的,因此他會顯得虛弱不堪也是理之必然。白奴領命為他治療,他的傷經過三天三夜早就已經不再流血,然而待在陰濕的地底傷口開始化膿,加上高燒不退、整個人陷入昏迷,他的處境委實教人為他捏了把冷汗。
  幸好罪惡之城內部有最先進的醫療設借、最优秀的醫護人員,才能在最短時間內妥善處理傷口,而不至于耽誤病情。即使如此,當他被送出診療室的時候,整個人被包得像具木乃伊,看起來挺嚇人的。
  左右手各插著兩管點滴,這時候的段千城看起來脆弱且不堪一擊,一點都不像在最短的時間內快速崛起、令人聞風喪膽的“無影殺手”。黑奴守在一旁無奈地歎气,這張臉俊俏依舊,卻多添了几許嚴刑之后留下的痕跡。
  一直等到隔日黃昏,段千城才清醒過來,而他最想做的事就是詛咒那名害他如此之慘的該死女人,只可惜他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腦袋活像在敲蟬打鼓疼得他直皺眉頭。
  “你終于醒了,感覺怎么樣?”黑奴一進門就看見他掙扎的表情,立刻上前詢間他的情況。
  “死……不了。”段千城故作瀟洒地試圖對他笑一笑,結果牽動傷口,立時惹得他齜牙咧嘴。
  “你還是安分點吧。”黑奴不客气地賞他一個白眼。都這种時候了,他還在逞英雄!
  段千城沒有回話,臉色卻比鐵鍋還黑,剛醒的時候還不覺得身上有多痛,這時候才感到自己身上似乎同時有千万條蛇在啃咬、千万柄刀在戳刺、千万把火在焚燒!
  天啊!這种痛簡宜教人生不如死!
  “別擔心,這是白奴研發的治療方法,使用那种藥的傷者在清醒后一定會覺得疼痛,但是保證絕對有效。”會痛是好現象,這表示他一時之間還死不了。
  對于他的風涼話,段千城根本听不進去,光是應付難忍的痛楚就夠他受的,哪還有多余精力聆听他的“安慰”?
  這時候主治醫師白奴也來了,為他打上一劑止痛針才讓他糾結的五官歸位。
  “該死的!你是哪門子蒙古大夫,存心痛死我是不是!”他總算有辦法咆哮,白奴自然首當其沖成了他炮轟的對象。
  白奴只是冷淡地瞥他一眼,收拾診療器材后一聲不吭地走出病房。類似這种“忘恩負義”的情形他已經遇上太多遍,早就習以為常了。
  黑奴含笑坐在他床邊一張椅子上,他大概還沒發現自己的精神已經好多了吧?罵人罵得那么有精神,至此他終于可以相信段千城已經沒有大礙了。
  “你不要怪首領,她不是有意的。”黑奴突然毫無預警說出這句話,原本帶笑的臉變得好嚴肅。
  “不怪她要怪誰?”段千城沒好气地回了一句,飽受折磨的肉体讓他無法輕易諒解她的所作所為。
  “她不是有意的,你不知道當時她的心中承受著什么樣的煎熬,對于自己做了什么,她完全沒概念啊。”看著她成長的黑奴,自然知道湯羡云心里的苦,那是遠比段千城身上的傷要重得多,且難以愈合的陳年舊創。
  “她到底怎么了?”這時候才驀然想起夫去意識前一刻,他在湯羡云臉上讀到的慌亂、無助与痛苦。不自覺的,他對她的敵意在霎時間消失大半,反而有种類似于怜憫的情緒在心中開始發酵。
  “我不能告訴你太多,只要你明白她不是有意的就好。千万記住,下次無論如何絕對不要在她面前說出‘你是沒人要的女孩’之類的話,她會崩潰的。別看她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其實她的內心比任何人都要來得脆弱,她只是個未滿二十歲的小女孩呀!
  我希望這次的事你能原諒她,不要再同她計較。”黑奴語重心長地說著,眼睛里不自覺蒙上一層水霧。
  “她還沒滿二十歲?比我還小?”這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消息。
  “是啊!她所承受過的傷害,不是你能想像得到的,被逼成為罪惡之城的領袖,她不得不偽裝、不得不殘酷、不得不拋去曾經有過的夢想,她是個既堅強又脆弱的孩子,讓人心怜也讓人心痛。”黑奴狼狽地扶去眼角的淚水。在組織里,他從來沒向人提起過湯羡云真實的一面,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信任段千城,也許是因為在湯羡云喪失理智的那時候,他的眼神中曾經流露出關心的緣故。
  “她……”段千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心中受到莫名的震漾。湯羡云脆弱、狂亂且無助的身形在他的腦海中上演,讓他的胸口為之一窒。
  “我說太多了,你好好休息吧。”點到為止就可以了,看見他那張不再滿含怨恨反倒有點失神的臉,黑奴十分滿意自己在他心中投下的炸彈已經收到不小的成果。
  走出病房,輕輕地帶上房門,黑奴黝黑且布滿皺紋的臉上出現一抹神秘的微笑。到底他心中打著什么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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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云軒-->http://members.xoom.com/yunxuan/novel.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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