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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他終究還是帶著她出門了。
  一路上湯羡云不停詢問戚拓遙找她到底想談些什么,約在什么時間、什么地方見面,他是如何与戚拓遙扯上關系……煩得他干脆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專注地盯著前方以超高速度開著他特別訂制的改裝車。
  這女人究竟是吃錯了什么藥?他從來不曾將湯羡云与其他膚淺女人畫上等號,因為她一直是冷淡看世人的態度來對待一切,但是這一回她實在反常得徹底,讓他差點要怀疑起她是不是另一個人喬裝改扮而成。
  “你是啞巴啊?問你的話一句都不回答!”湯羡云實在按捺不住滿腔怒意。她這個部下根本沒將首領放在眼里。
  “你才囉唆哩,一直在我耳邊嘀嘀咕咕不累啊。”段千城沒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寒著一張臉看向前方,速度更快了,緊握方向盤的雙手青筋浮現,連他自個儿也不明白到底為了什么原因讓心情不爽到极點。
  “你……”湯羡云原本想讓他知道誰才是老大,后來想想,她的确是聒噪了點,倘若繼續嘮叨不休,那不是正好符合他對她的評价?
  “干嘛不說話了?”他以為會有一番唇槍舌劍,沒想到就這樣沒了下文,老實說他還真有些不能适應。
  “你開你的車就好,管我要不要說話。”她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這家伙出爾反爾的作風她才不屑搭理。
  于是兩人不再開口,沉狀持續著、气氛僵凝著、座車則依然狂颯著。
  罪惡之城總部設置于台灣中部一處偏遠的山區,在濃密山林掩護下的秘密基地,四周設置哨站防止外人入侵,平常這些人喬裝成果農或者原住民,負責總部的安全及隱秘。
  一整片寬廣的山頭全部隸屬于霏惡之城,外人絕難跨越雷池一步,相對的,組織里的成員要下山也得費一番功夫。段千城技術熟練地操拄方向盤,沿著崎嶇的山路漸漸轉往平地,這段路對他來說不算什么,然而對于乎常連一步都沒跨出罪惡之城的湯羡云來說,可真教她吃足了苦頭。
  她盡可能維持心靈一片澄明,閉起眼睛推拒那繞來繞去的山路以及飛逝而過的林木。
  段千城疑惑地打量她的表情,湯羡云緊閉雙眼、緊蹙眉頭的模樣沒來由讓他的心跳不規則,車速不自覺減緩許多,他的心中升起探索她的欲望。
  她不被面具遮掩的左半臉是那么樣的美麗無瑕、純稚動人,彷若最洁淨的天使,而覆在另外那半邊僵硬烏黑面具下的臉,是否同樣擁有動人心魂的魅力?他真的很好奇,她為什么無時無刻戴著那個令人望而生怯的面具?
  閉上眼睛好像真有點效果,原本极度不适的暈眩感已經消失了。湯羡云呼了一口气將眉頭紓緩開來,睡意一下子席卷上她疲憊的身心,脫离那個囚錮她這么多年的地方,她似乎整個人都松懈下來。
  她好像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在她粉嫩白皙的臉頰上,投射出一彎优美的弧線,几綹細柔的發絲依著小小的耳垂,營造出一抹專屬于女性的嬌柔。如果他肯對自己誠實點,就知道她已經悄悄打動他的心,而且是以非常快速的方式在進行著。
  要承認他們相互吸引其實并不難,困難之處是在于如何表明心意而且能使她接受,他曾經交過好几個女朋友,照理說對于如何表白應該不陌生,然而這會儿他卻猶豫了。
  也許是因為他不能接受她的拒絕,也許是因為他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所以他沒有沖動地說出對她動心的事實。但是他也不會就此放棄的,他要仔細思量、精心籌畫,讓她在毫不設防的狀態下棄械投降,再也無法逃出他設下的情网。
   
         ☆        ☆        ☆
   
  “你到底要帶我去什么地方?”湯羡云疑惑地打量四周景物。一覺醒來她看見的不再是那一片蓊郁的樹林,而是更教她不安的都市叢林,在山上待久了,面對這個陌生的環境她真的很不習慣。
  “你一定很少逛街吧?像你這种年紀的小女生通常都很喜歡壓馬路,一天到晚流連在各大百貨公司浪費時間,今儿個我就舍命陪君子,一整天陪你到處逛。”段千城笑笑地對她說,將車子駛向星燦百貨附設的地下停車場。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出門的目的不是為了逛銜而是為了見鬼使,難道你不知道?還有,別把我跟其他女孩子混為一談,再說我也不是什么小女生而是你的首領,請你牢記這一點!”湯羡云冷著臉提醒他,這家伙老是不按牌理出牌,而且不將她的權威當一回事。
  “遵命,我的首領,屬下不敢冒犯,只是与鬼使先生立下的約定是在三天之后,現在我們不妨先逛逛街,反正時間還多得很嘛。”他依然是那副悠哉的模樣,看得湯羡云頓時心頭怒火大起。
  “三天后?你為什么不早說!誰有那么多時間跟你在這里窮耗,我命令你馬上送我回罪惡之城!”她和段千城上輩子一定有過節,他才會老是和她唱反調,不然就是故意激得她失去理智。
  “不要啦,待會儿天色就暗了,山路不好走,万一發生什么意外,屬下怎么擔當得起。”好不容易將她拐出門,他豈會笨到喪失這個讓兩人增進情感的好机會?
  “該死的!你為什么不說清楚是三天后,你這樣做到底有什么用意?”如果他不給她合理的解釋,絕對不會輕易饒了他。
  “天地良心啊,我絕對沒有心存不軌,屬下只是体念首領為了組織勞心勞力,也該放松一下,所以特地提前個几天下山,就是這樣而已。”基本上這也不算謊話,他真的非常希望帶她出來玩一玩,由她蒼白的臉色看來,她接触陽光的机會一定非常稀少,這是非常不健康的。
  “你還真是雞婆。”看見他嘻皮笑臉的模樣,害她想气也气不來,唉。
  “唉!這年頭好人真是難當,熱心地為別人設想,人家根本不當一回事,我這到底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呀!”段千城刻意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甚至夸張到捧心蹙眉。
  “你夠了吧?”湯羡云不耐煩地睨他一眼,然而眼里的笑意早已泄漏了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第一次在她眼里讀到几近于友善的情感,段千城愣了一下,隨即恢复他招牌笑容,掩飾自己微微蕩漾的心情。
  “我看你還是把面具拿下來比軟妥當,不然待會儿肯定會有一堆人盯著你看。”她的打扮實在太怪异了,乎常人根本不會以這种模樣出現在公共場合。
  “想都別想,你要逛自己去逛,我沒心情理會你這無聊的休閒活動。”是啊!她怎么這會儿才想到自己与平常人是不一樣的,方才還差點答應和他一起去逛街。
  “沒關系,我早就想到另一個完美的辦法。”好不容易說服她,他絕對不會再讓她縮回那個窄小的殼里,杜絕与外界接触的机會。
  段千城從后座取來一個小箱子,打開之后他立刻進行改裝,首先在臉上黏帖一道長達十五公分、由左眼橫到右頓的猙獰傷口,再戴上一副眼罩、一把大胡子,原本俊俏的長相一變而為殺人不眨眼的海上掠奪者。
  “你在搞什么鬼?”她實在不知道他這么做的用意,好好一張臉干嘛弄成這副德行?尤其當他換上沒有領子及鈕扣的敞胸長衫、一件黑灰色背心,她簡直看傻了眼。
  “配合你呀。”這么簡單的道理她怎會不懂?
  “你……”她正想罵他神經病,段千城卻毫無預警地解開長褲,湯羡云吃了一惊連忙轉開視線,罵人的話硬是哽在喉嚨里。
  “你不是早就看過了?可以不用回避的嘛!”段千城喜歡看她失去冷靜的模樣,故意用言語刺激她。
  “你……別說這种曖昧的話!”她真的會被他气到腦充血,由臉頰上狂燒的熱度就可以知道。
  “我哪有?你本來就看過了不是嗎?”他忍住笑看她那副憤恨不平卻又不敢直視他的模樣,他的心情真是快樂得不得了。
  “你……”湯羡云懶得多說,也不想理會這無聊人,愍了一肚子气轉身面對車窗,不讓他看出她的困窘。
  為了避免她惱羞成怒,他玩笑不敢開得太過分,整理好一身中古世紀海盜的裝扮,段千城隨即下車并繞到另一頭為她打開車門。
  “你干嘛?”看見他一身逼真的扮相,她的腦袋瓜子頓時喪失運轉功能,仍不明白他到底有何目的。
  “逛街啊。”他們剛剛不是才達成協議嗎?她的記憶力未免退化得太嚴重。
  “打扮成這副怪樣子還敢跑到大庭廣眾之下?你神經有毛病啊!”雖然她從未接触人群,但這并不表示她連基本的常識都沒有,這种樣子應該出現在拍片現場而不是人潮擁擠的百貨公司。
  “就跟你說是為了配合你嘛,不然你以為自己的打扮有多正常?戴著半邊面具、身穿銀灰色長衫、頭發長到膝蓋,我沒說你是外星人就已經很不錯了,你還覺得我打扮得太怪异?”嘖!這女人還真懂得顛倒是非。
  “我又不打算到人多的地方,打扮成什么模樣根本一點關系都沒有。”不耐煩地再次表明立場,這家伙以為自己是誰,竟想擺布她?
  “嘿!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別想只賴。”段千城也不理會她答不答應,長手一伸使勁將她拉出前座。
  “是誰在耍賴?我根本就不曾答應要陪你逛街!”因為她一時不察讓他得逞,但她不會繼續縱容他,俐落地往旁邊一閃脫出他掌控范圍,湯羡云气得臉色發白,他實在太放肆了!
  “明明就有,走啦、走啦,我都已經打扮好了,你總不好拒絕我的一番心意吧?”
  這回他有了心理准借,一個箭步沖向前之后立刻將她牢牢地鉗在怀中,并騰出一手捂住她的嘴,快速將她帶往電梯方向。
  湯羡云最厲害的武器不是一身好功夫,而是控制人心的能力,只要防止她說出咒語并回避她勾魂攝魄的眼神,就可以輕輕松松對付她。真是笑死人了,她的力气簡直和小貓沒兩樣,就憑這一點點能耐也想脫出他的掌控?
  嘿,總算讓她嘗到受制于人的滋味,她一定想不到他會來這招吧?
  直到電梯升上樓,他強制將她帶往人多的地方,段千城才好心地放她自由。
  “你……好大的……膽子……”一恢复說話能力,她立刻怒火沖天地指著他的鼻子瞪視著。雖然方才一番掙扎耗掉的体力讓她說出口的威脅弱了許多,但她的眼神卻凶狠得像是恨不得抽他的筋、剝他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別气、別气,气坏了自己多不划算啊。反正我們都已經來了,逛一下又不會少塊肉。”面對她怒目相向的凶狠表情,他非但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畏懼,反而樂得咧嘴大笑。
  “你……”總有一天她會被他气死,不!現在就已經被他气得分不清東酉南北,連破口大罵的气力都沒了。
  “啊!你該不會是害怕吧?我覺得很有可能唷,想想看,你已經有這么長一段時間沒接触人羣,一下子要面對那么多人會感到害怕是理所當然的事,我絕對可以体諒,不過你別擔心,我會陪著你的,不必擔心別人拿异樣的眼光看你。”不知道為了什么原因,他實在非常喜歡逗她,看見她怒气沖沖的模樣,他比中了大獎還要興奮。
  “閉上你的臭嘴!還輪不到你來剖析我的內心世界,你最好認清自己的本分!”老天啊!她怎么會遇上像他這种無恥、無賴、自以為是外加厚臉皮的混蛋!
  “哦,惱羞成怒羅……一定是被我說中了,對吧?”她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段千城不由得想盡辦法要惹她發脾气。
  “該死的你!誰惱羞成怒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世界上會有像你這种亂叫亂吠、欠人教訓、神經有毛病外加神志不清的自大狂,你以為你是誰?我肚子里的蛔虫嗎?還是你會未卜先知!”湯羡云從來沒發過這么大的脾气,什么自制、喜怒不形于色那一套對她來說現在全都不管用,她只想真切表達內心的看法,不讓眼前這個家伙淨說些顛倒是非的話來激怒她。
  “哇塞!沒想到你罵起人來還挺有勁的,我倒真是小看了你。”這句話一點都不假,此時此刻的湯羡云真教他開了眼界。
  捕捉到他眼里的促狹,湯羡云登時陷入自厭的情緒中,是她讓他有机會調侃她,實在太不智了!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決定不与這种無聊分子在這個公共場所丟人現眼,于是旋身轉向方才搭乘的電梯。
  “喂、喂、喂,你該不會想臨陣脫逃吧?”她太不夠意思了,虧他費了那么多時間与精力將她帶到這儿,她居然想撇下他自個儿走掉!
  “媽的,誰臨陣脫逃!”她到現在還沒有吐實在不可思議,与其跟這种人說話不如對牛彈琴,她真的快抓狂了。
  “那就陪我逛啊,用行動表示你不是因為害怕才想掉頭离開。”他還是一副悠哉的閒适模樣,与湯羡云有气無處發的困窘恰恰形成反比。
  “逛就逛,有什么了不起!”沖動之下她未經考慮就如此對答,直到看見段千城那奸計得逞的笑容,她才頓悟自己上當了。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賴不掉了。”段千城揚著得意的笑,連忙將她拉向一樓的化妝品專柜,不讓她有机會反悔。
  無奈地歎了口气,她實在拿他沒有辦法,以往她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喜怒不形于色,時常讓人覺得她是冷血動物,可是段千城卻絲毫不為她的冷漠所影響,事實上他從來沒怕過她、屈服于她,反而是以對等的角度看待他們之間的一切,不將她視若凜然不可侵犯的首領。
  原來他是沒机會認識到藏在面具底下的另一個湯羡云,但是在上回的意外中他見識到了,也因此當她面對他的時候總有那么一點不自然,好像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已經被他窺伺了一小部分,所以她無法以對待組織中其他成員的態度來對他。
  其實,她并不厭惡他這种大不敬的態度,說真的,被大伙儿以崇高的地位、尊敬的神情侍奉著,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外人也許會羡慕她發號司令時的威風,只有她自己知道這背后所需承擔的苦難是多么艱辛、所需忍受的折磨是多么不堪,也許在潛意識中她是渴墾擺脫這一切的,因此段千城對她“沒上沒下”時她并不排斥。
  瞧!這會儿她不就被他硬拉著逛街?
  她是真的害怕人群,自從母親過世后,她的人生就被禁錮在罪惡之城那座黑色的巨大牢籠中,若不是他帶她出來,她是絕對絕對不會想到踏出罪惡之城一步,長期离群索居導致她在人群中倍覺不安是必然的啊!
  不過,她不會讓他知道的,堂堂一個犯罪組織的首領,豈可因為這种小場面就駭得臨陣脫逃?說什么都要堅強點不与讓他把自己瞧扁了。
  湯羡云挺宜了背脊,像個微服出巡的傲慢女王,走在她身側的段千城當然看得出她是故作鎮靜,但是他沒有點破,凡事總要慢慢來不可操之過急,至少她肯走入人群,這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你看,那邊有免費的彩妝服務,過去看看如何?”看她的樣子,這輩子八成還沒用過化妝品。
  “什么是彩妝服務?”此刻她正忙著對抗那些陌生又教人不自在的視線,根本沒多余精神注意他在說些什么。
  結果一個不小心,她已經被段千城半推半拉走向中庭一處最新一季彩妝展示場,熱情的專柜小姐立刻迎了上來,并招呼她坐在一張小椅子上頭。
  “小姐,你的造形好特別唷,好多人都往你這里看呢。”專柜小姐親切地開始与她攀談。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對答,只好尷尬万分地看向別處避開她探索的目光。
  “我們這身打扮是戲里頭的造形,這几天軋戲軋得太辛苦,我和她才會溜出來逛街,你可別被我們嚇坏了。”段千城半真半假地說著。他輕松自在的言談立刻化解掉略顯僵凝的气氛。
  “真的啊!難怪你們會這樣出現在百貨公司,能不能告訴我拍的是哪一部戲呀?”
  這种机會可是千載難逢。
  “天机不可泄漏,你還是幫我的搭檔上妝吧,我們沒太多時間,等一下就要赶回拍片現場。”這印證了一個事實——好奇是人類的本能。
  “好的、好的,我馬上幫您服務。”專柜小姐聞言立刻幫她上妝的工作。
  “小姐,你這樣的造形配上藍紫色睫毛膏、靛紫色唇膏、粉紫色眼影以及桃紫色腮紅一定非常突出。”說著就拿起一盒盒包裝精美、色彩繽紛的化妝品在湯羡云臉上涂抹。
  她非常不喜歡別人距离她太近,也不喜歡專柜小姐在她臉上粉刷的“顏料”,但是她更不希望讓段千城有机會說她膽小,于是只好勉強自己忍受這种令人頭疼的彩妝服務。
  据說化妝品這玩意儿是女人的民生必需品,為什么她一點都不覺得有趣呢?難道是她比較奇怪,和別人不一樣?
  “好了,小姐你看看,是不是非常特別呢?”專柜小姐獻寶似的拿著鏡子讓湯羡云瞧瞧“上色”后的她是什么模樣。她不怎么在意地瞥了鏡中的自己,沒多說一句話就起身离開。
  “喂!好歹人家也花了不少時間幫你化妝,你怎么連句謝謝都舍不得說?”段千城隨后追上她,對她那副死人樣感到不以為然。
  “別忘了你是什么身分。”這混蛋老是忘了自己是誰。
  “是、是、是!我最最最偉大的首領,在下知道自己的身分卑賤得就像是糞坑里的老鼠,但是您也不必一直提醒我吧?”刻意貶低自己的同時,他在她眼中捕捉到一抹笑意,只可惜一閃即逝。沒關系,再接再厲,他總會有成功的一天!
  “我真的沒碰過像你這樣的人。”湯羡云忍不住歎了口气。他是第一個讓她感覺無所适從,甚至有點捉摸不定的人,他的所作所為老是出人意表,她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步又會使出何种令人哭笑不得的舉動。
  “這樣才能突顯我的恃別嘛。走吧、走吧,別杵在這里了,我們上二樓逛逛吧。”
  段千城不待她回話就牽著她的手走向手扶梯。在那一瞬間,似乎有股電流通過她的掌心,她訝异地抬頭看他,不料卻對上他同樣閃著惊訝的目光。
  他也感受到了嗎?
  “不許反悔,記得嗎?”他的确感覺到那股不尋常的電流,卻比她早一步恢复正常,還故作輕松地拉著她登上電扶梯,好像什么事都不曾發生過。
  大概是她神經過敏吧!湯羡云神色一正,試圖從他的大掌中抽回自己的手,沒想到他卻握得好緊。她該不該斥責他踰矩的行為呢?如果她出聲抗議,他恐怕又要笑她大惊小怪吧?算了算了,為表示她一點都不在乎,就讓他這么握著好了,反正對她來說又不會有任何的損夫。
  只是,她的体溫好像升高了,心髒也砰砰跳個不停,感覺就像快休克似的,今儿個她是怎么了?實在有點反常哩!
  一上二樓,她立刻轉移視線看往別處,試圖忽略他掌心傳來的灼熱溫度在她心湖中引起的波瀾。
  “你喜歡那件衣服嗎?嗯,那件洋裝比你身上這件好看多了,我們過去試穿看看。”
  注意到她的視線定在某一處,他自作主張將她拉向那個進口少女服飾專柜。
  “干嘛啦!我哪有看上什么衣服!”這人又在發哪門子神經,她被他搞得一頭霧水。
  “別裝了啦!女孩子想穿漂亮衣服是理所當然的,不用不好意思。”她那身死气沉沉的衣服實在礙眼,如果能換個裝扮也許會呈現出不同的風貌。
  “小姐,麻煩你幫我拿右邊模特儿身上穿的那件無袖碎花洋裝?”
  “你又自以為是了,我根本沒有看上那件衣服,你到底听懂沒有?”奇怪了,一樣說中文,為什么他老是不僮她的話?她只是隨便找個東西轉移注意力,難道這樣也不行?
  “有沒有都無所謂,反正是我要送你的,又不花你半毛錢,為什么不接受?”禮物本來就是多多益善的嘛。
  “沒想到你還有閒錢賄賂首領。”要比錢多,能贏她的沒几個吧?這家伙居然想送她禮物?有沒有搞錯啊?
  唉,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一點都不習慣有人送禮給她,倒不是真的排斥。
  “沒錯,幸好你不是個小器的首領,每回任務成功后都給我一筆可觀的獎金,所以這件衣服我還負擔得起。”他朝她笑了笑,甚至親匿地揉弄她一頭滑順細致的發絲,像個鄰家大哥般充滿疼惜与寵溺。
  “小姐,我看不用試穿了,你直接幫我包起來。”她內心的矛盾他似乎可以体會,也因此不勉強她要一下子轉換態度。
  她看見了他眼底的包容与諒解,挂在他唇畔的笑容為什么這樣的輕柔和緩,几乎要將她冰冷狹隘的心融化?他的一舉一動都教她迷惘困惑,但是如果她肯對自己誠實,就能明白這樣的親近她非但一點都不排斥,反倒是不由自主地漸漸沉陷在其中。
  被人疼寵、受人怜愛、為人了解的感覺她已經有多欠不曾領會過?不管他這么做有何目的,她只知道自己貪戀這份依靠、渴望這份知心已久,此時此刻她一點都不想理會現實的問題,不想對他設下重重限制。
  也許短暫的沉溺會讓她陷入万劫不复的探淵,但是她目前過的日子難道會比在地獄里來得好?至少在最終的磨難來臨之前,她可以享受到自己從來不敢奢望的生活模式,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拒絕他提供的不同生活机會?
  好吧,她決定暫時拋開身為首領的責任,單純地度過几天凡夫俗子的生活。人有時候還是得對自己好一些,難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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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云軒-->http://members.xoom.com/yunxuan/novel.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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