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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公元六二○年,日本。
  江戶太政大臣府。
  燦爛的櫻花開滿枝頭,太政大臣府的后花園中彷佛一個櫻花王國,各式各樣的櫻花紛紛綻開它最迷人的笑靨,有八重櫻、吉野櫻、天之川櫻、夕暮櫻、關山櫻、花染櫻、墨染櫻、彷佛雪花一般的白雪櫻……等;微風吹過,櫻花紛紛飄落,如雪似煙、如雨若霧……若此刻有人站在花下,大片大片的艷麗花瓣向人襲來……發上、身上、臉上全沾滿了緋紅的花瓣,彷佛隱入迷离幻境一般……
  而此刻,正有一纖細宛如小雪櫻般的女孩,小碎步地向這儿奔來。
  風間夕霧仰起小臉,陽光穿越花瓣打在她清麗無瑕的肌膚上,使她宛如一尊透明純淨的水晶娃娃,她略帶焦急地低呼:“吹雪,吹雪,我知道你在上面,快下來!”
  沒有人理會她,只听到微風吹過櫻花樹的細微聲。
  “吹雪!”夕霧急了。“別再玩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快下來呀!”“嘻——”一把清脆甜美的聲音由樹上傳下來。“姊姊,有本事你就爬上來呀!”
  一雙雪白勻稱的美腿穿越花瓣垂下來,正頑皮地晃呀晃呀……
  “吹雪!”夕霧一看,簡直要昏了。“你……你……不但爬到樹上去,還脫了鞋、脫了白襪……你、你……快下來,如果被別人看見了還得了,你別忘了自己的身分和別人不一樣……你已被天皇收為義女,你是吹雪公主呀!”
  “姊,我拜托你別再提了好不好?什么公主不公主的?煩死了!”
  吹雪的話方剛說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翻身下來,夾著漫天的花瓣直直扑向夕霧,彷佛從天而降的櫻花仙子。
  嚇呆的夕霧連忙扶起她。“吹雪,拜托你有點大家閨秀的模樣好不好,你嚇坏我了!”
  風間夕霧和風間吹雪是對俏麗可人的姊妹花,她們的父親官拜太政大臣,是職高權重的一品官;母親則來自大唐。夕霧年方十八,吹雪才十六,姊姊是標准的古典美人,清靈典雅、羞怯溫婉;而妹妹吹雪——唉!她是很標准的……野丫頭、磨人精,但她那張甜蜜動人的臉蛋可真是人見人愛,不但風靡了所有的貴族子弟,情書滿天飛,連天皇也特別寵愛她,破例收她為義女,封為吹雪公主,享皇室公主之同等待遇。
  夕霧拉著吹雪在石几上坐下來,拂去她滿頭的緋紅花瓣后,憂心忡忡地問:
  “吹雪,你真的要和父親先去唐土?”
  “對呀,唐土上的新羅國是母親的故鄉,我當然想去玩玩呀!”吹雪拍著襲衣上的花瓣回答:“哇!新羅國真是風景如畫、气候又溫暖宜人,可惜我只在五年前曾回去一次,這次有机會和父親一起回去,我當然不能錯過呀!姊,怎么了?你還在猶豫什么?不是早就計畫好了嗎?我先和父親回新羅,探望外公外婆;一個月后,你再和母親搭船來新羅。”
  夕霧柔美的小臉布滿陰霾,她低聲道:“吹雪,你應該知道……我為什么不想回新羅。”
  “為什么?”吹雪促狹地湊近夕霧道:“你不滿意爹娘為你擇好的相公人選——新羅國太子伊利寒,還是你早心有所屬?哇!想不到一向溫婉柔順的姊姊這次這么有主見o也!”
  “吹雪!”夕霧雪白的臉上立刻布滿紅暈。“你……你別亂說……什么心有所屬,大家閨秀有這么荒謬的念頭……傳出去豈不被人笑死,我……我只是……不想結這莫名其妙的婚……嫁給那未曾謀面的伊利寒……”
  她們的母親原是新羅國的郡主,后來嫁給風間憲一;夕霧和伊利寒的婚事則是從小訂下的。
  “姊,那你就逃嘛,逃婚呀!”吹雪轉轉水靈粲動的大眼睛道:“既然你不想嫁給那個臭伊利寒,你干脆逃得遠遠地!不行o也……私奔如果少了個男主角,那還有什么好玩的?姊,你眼前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個情夫帶你私奔!”
  “情夫——私奔——”夕霧小臉蒼白地低叫。“吹雪,快住口,你在胡說什么?
  我怎么可能做出這么不知羞恥的事?更何況這門親事是爹娘為我訂下的,如果我抗命,是多么大逆不道呀!我不會逃的,吹雪,我只是要你幫我一個忙……你和爹回到新羅后……如果有時間,請你幫我打听伊利寒太子的人品如何?這樣……我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幫你打听伊利寒的人品呀?好,沒問題!”吹雪爽快地回答,但明媚的臉龐掠過一絲詭譎之色,壓低聲音在夕霧耳畔道:“姊姊,就這樣呀?真的不考慮去找個情夫來帶你私奔?嗯……距离我去唐土的日期還有十數天,相信我,我的辦事效率很快的,保證可以在十天之內為你找來一打以上的‘情夫人選’讓你精挑細選,如何?心動了吧?”
  “吹雪——”夕霧捂起耳朵,漲紅了粉臉大喊,幸好這時夕霧的貼身婢女跑過來道:“小姐,三味琴老師來了。”
  “好,請老師在綠松殿稍候,我馬上來。”夕霧答道,轉頭又對吹雪低聲道:
  “吹雪,記住我拜托你的事。還有……千万別給我找什么‘情夫人選’進來,我會昏倒的。”
  夕霧交代完后,便在婢女的引領下,优雅端庄地步向綠松殿。
  留下一臉慧黠的吹雪獨坐在櫻花樹下。
  唐土,唷o荷!唐土——吹雪興奮地几乎要尖叫,哇!我馬上可以去唐土,去新羅國了o也!
  吹雪這一生才只回新羅一次,五年前和母親一起回去省親,但她對風景秀麗、人民淳朴的新羅國,印象好得不得了,她璀璨的瞳眸閃著耀人的光芒……噢!她已迫不及待回到新羅,她相信——在那里一定有最新奇好玩的事情在等她。
         ※        ※         ※
  一個月后,新羅國。
  皇宮.太子殿。
  太子伊利寒坐在書房內,听著朝中大臣報告國家大事。他輪廓分明、英挺剛毅的臉上毫無表情,但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卻隱隱浮動犀利精銳的气勢:如暫時栖息的黑豹般,即便處在最松懈的狀態,雷霆万鈞的气魄依舊懾人。
  站在他面前的軍樞大臣——謝蒙,額頭微滲出冷汗,一邊做演示文稿,另一邊偷眼打量太子殿下的反應……真奇怪,他謝蒙在朝中可是以城府陰險、奸詐狡猾而聞名的,文武百官誰不怕他三分?但怪哩……每次一面對這未滿三十歲的太子,他便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懼意……平日的陰狠毒辣全不知跑哪去了……
  他最怕太子殿下那雙冷然沉靜卻犀利無比的黑眸,彷佛只要冷冷一掃,便可把他嚇得心惊膽顫,現出原形。
  謝蒙擦著冷汗,結結巴巴地報告:“……由以上各點而論,我國北方的邊防……”
  “好了!”伊利寒舉起一只手,示意他住嘴。淡淡地道:“我全明白了,你先下去。”
  “可是,殿下……”謝蒙還想再說什么,他覬覦已久的那一大筆軍事經費還沒要到手,他怎甘心退下呢?
  “下去。”伊利寒看也不看他,語調中的冰冷威嚴卻令人不寒而栗。
  “是……”謝蒙如被雷殛般地迅速垂下頭,戰戰兢兢地退下。謝蒙一退下,伊利寒身邊的特衛長——沉惟立刻開口道:“殿下,皇上要小的提醒你——風間家的大小姐最近就要由日本回到新羅了,皇上請你盡快籌備你和風間小姐的婚禮。”
  日本……風間夕霧?伊利寒英气逼人的臉上一僵,沉聲道:“我知道,你們先下去吧!我想靜一靜。”
  “是!”
  所有的人全退出后,伊利寒歎了一大口气,眸光茫然地投向湛藍的晴空……
  風間夕霧……這四個字對他而言僅代表一不具任何意義的名字,一樁由父母親訂下,他不得不去履行的婚約……
  伊利寒由一錦盒內取出一畫軸,這是前些日子由日本使者所送過來的——夕霧小姐的畫像,畫中的她端坐在櫻花樹下,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直直垂到地面,膚白賽雪,翦水雙瞳幽黑醉人……整個人宛如一粉嫩清新的櫻花仙子……
  真是標准的東瀛美人。
  但,此刻伊利寒的心中卻沒有半絲興奮与喜悅,這位夕霧小姐縱然貌美如花,也無法在他心底激起半絲漣漪,早在五年前,他的心田已全被一陌生的女孩占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伊利寒慎重地由袖內取出一姑娘家用的葵花發簪,緊緊握在手中,思緒再度飄回五年前……
  五年前,正是他這一生最痛苦、最消沉的時候,長年臥病的母親終于撒手人寰,留給他們無盡的傷痛与遺憾……伊利寒身為長子,一方面要安慰悲慟逾恒的父皇;
  另一方面還得勸慰年幼的弟妹伊利崎与伊利薇……尤其幼小的伊利薇驟失慈母,每天哭喊著要親娘……伊利寒一肩挑起了所有的責任,在人前不敢掉一滴眼淚,所有的傷痛淚水全往肚里吞……
  一直到那天,他堆積已久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下了!瘋狂地策馬狂奔出城,在一郊外小廟旁發狂地大吼大哭大叫,把隱忍已久的亡母之痛全部爆發出來……
  不知痛哭了多久,當他悲慟的心情終于漸漸平靜下來,也冷靜地准備回宮時,一條飄著葵花香的絹帕出現在他眼前,一清脆甜美的嗓音也隨著傳過來:“大哥哥,這給你用。”
  伊利寒錯愕地抬起頭,只見一眉清目秀,純淨如天使般的小女孩亭亭玉立站在他面前,女孩似乎只有十一、二歲,正對他綻開最甜美的笑靨。
  “你……小妹妹,你是……”
  “不哭呵,大哥哥,不要哭。”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見他沒接過手絹,即自動以手絹拭去他臉上殘留的淚水,眨著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甜甜地道:“大哥哥,你一定受到很大的委屈是不是?來,告訴我!”
  望著她天使般的容顏,伊利寒心底竟升起一股奇异而巨大的暖流,彷佛心底深處的悲痛已漸漸被這甜蜜溫婉的小女孩所撫平,這是第一次,他不想在別人面前以冷漠來武裝自己,盯著她的眼睛,他瘖啞地回答:“我……失去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大哥哥,你一定很在乎這個人是不是?”小女孩轉轉水汪汪的大眼睛,偏著可愛的小臉細細思考。“真糟糕……因為我從沒有這种心情,所以無法体會你有多難過……可是,大哥哥,我相信你此刻一定覺得很痛苦,對不對?來……這個給你!”
  小女孩由發上拔下一個十分精致的葵花發簪,不由分說地便塞入伊利寒手中。
  “這是……”
  “那是我最心愛的葵花發簪喔!”女孩對他嫣然一笑道。“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它。”
  “不,姑娘,我不能拿你的東西,更何況這是你所珍視的物品……”
  “不,大哥哥,你一定要收下它。”小女孩堅定地回答,澄澈清亮的眼眸中寫滿認真:“我把我最喜歡的東西給了你,這樣我就可稍稍了解你此刻的痛苦了……
  而大哥哥,原本在你身上的痛苦有一部分將由我來為你分擔,這樣你就不會再這么難過了,是不是?”
  “你……”伊利寒渾身一顫,有一瞬間几乎說不出話,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才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竟會說出這么溫婉動人的話……他的心頭彷佛被狠狠地撞擊一下,那股奇异的暖流更加擴大,緊緊地將他包圍……
  “哎呀,奶娘出來找我了,我該回去了!”小女孩見古廟中走出一中年婦人,她立刻緊張地道:“大哥哥,我要走了,要好好地珍惜我的發簪喔,再見!”
  女孩撩起裙角,輕盈如彩蝶地向前奔去。
  “等等,小姑娘……”伊利寒想喚住她。
  “再見,大哥哥!”女孩邊跑邊向他揮手,笑容更加甜蜜宛如彩蝶一般,她翩翩地飛出伊利寒的視線,只留下空气中甜郁芳沁的葵花香,和一只精致的葵花發簪……
  伊利寒以為她是新羅國中的貴族千金,他以為自己一定可以再見到她,但五年來……他徹底地失望了。
  五年來,任他以各种方式去尋找,也無法找到那神秘而甜蜜的小女孩,所有的貴族千金、名門之后……他全一一采訪過了,不是……全不是那天使般的小女孩,他甚至命令手下秘密赴鄉下尋找,但所得的答案一次比一次地令他失望……
  終至絕望。
  那小女孩到底是誰?她沒有理由就這么平空消失了,只要她是新羅國的子民,更沒理由找不到她,難道……她來自大唐?也許……自己該親赴一趟大唐或鄰近國家找她。
  伊利寒盯著風間夕霧的畫像,腦中的思緒一片混亂,想得出神的他,沒注意到窗外的异狀……
  風間吹雪穿了一襲黑色的緊身衣,打扮得宛如忍者一般。她正小心地、動作敏捷地攀著梅樹枝干往上爬,一面窺視屋內的男人。
  唔……這家伙就是太子伊利寒吧?由他一身尊貴的服飾及自然散發的王者之勢來看……不難猜出。再加上方才他手下對他的尊稱……就是這家伙了,好膽要娶走姊姊的臭男人。吹雪挑剔的目光在他身上搜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她非常、非常用力地挑剔,期望能揪出他一打以上的缺點,仔細盯了半天后,她終于頹然放棄……不得不承認——嘿,這家伙長得還真是有模有樣,有頭有臉的!(廢話,誰沒有頭沒有臉!)撇開他那足以頂天立地的高大身軀及冷峻英挺的臉孔不談,他那冰冷卻异常尊貴的气勢,及卓爾不群的風范,在在均足以令女孩子心跳失控、臉孔發燙。
  吹雪不經意地碰触臉蛋,才發現自己雙頰竟已燙得嚇人。干嘛,你發花痴呀——她暗罵自己,這個臭男人是你未來的姊夫,你是來批評他、審判他、損他的,而不是像猴子一樣,攀在樹上當花痴。
  可是……這個男人好面熟喔,真的好面熟喔……似乎在哪里曾見過他……
  吹雪用力、用力地想還是想不起來……奇怪啦,她對帥哥的記憶力一向是惊人的。
  這男的在看一幅畫像,吹雪定睛一看,是姊姊的畫像嘛!咦?這男的為什么一邊看一邊歎气?嘿,他有沒有搞錯呀!他對我那貌美天仙的姊姊還有什么不滿意?
  吹雪往上攀爬,想看得更仔細一點,專心盯著伊利寒的她沒注意腳下……
  一個踩空,她便整個人直直栽下來。
  “嗚……”雖然她拚命控制自己,不讓自己慘叫,但剛才的聲音已引起伊利寒的注意。
  “什么人?”他立刻沖出去。
  “好痛……”迅速爬起來往外逃,師父教她的武功她沒學成半項,“落跑”的功力倒是很了得,才一溜煙的時間,她已逃之夭夭了。
  原本想追上去的伊利寒突然煞住腳步,女人……他認出那黑色的嬌小身影是個女人,但令他惊訝的不只是這一點……為什么?為什么這潛入者的身影竟給他一股异常熟悉之感?
         ※        ※         ※
  新羅城內。
  原大人府。
  原謙是伊利寒父王的宰相,剛正不阿、學富五車的他輔佐皇上長達二十年,協助皇上創下不朽之功績。因此,皇上特封原謙為忠王,夫人封一品夫人,女儿原婉云封為郡主。因此,雖然他在兩年前因年事已高而辭去宰相之職,但皇上對他仍十分敬重。太子伊利寒也時常來同他請教國事。
  原婉云身怀夕霧時,即和新羅皇后指腹為婚,訂下伊利寒和夕霧的婚事。
  這是一棟相當雅致且气派的宅院,綠蔭蔥蘢,景色熏人且詩意盎然。每棟樓閣亭台、每一景均布置得清幽脫俗,尊貴典雅且毫無俗麗之處。
  為了迎接女儿、女婿和寶貝孫女的回來,原大人還把湖邊的“晨曦館”改為純日式建筑,希望女儿和孫女們過得舒适一些。
  而現在,古色古香、清幽雅致的“晨曦館”內,卻傳來一聲比一聲凄慘,有如殺豬般地哀嚎。
  “啊……輕一點!輕一點!娘啊——痛死我了——”吹雪躺在床上,凄慘万分地哀叫。
  婢女小綾一邊細心地為吹雪腳上的傷口上藥,一邊安慰她道:“公主,忍一下,我的手已盡量放輕了。”
  吹雪悲慘地哀嚎。“天呀……我為什么要受這种罪?都是那該死的伊利寒、臭伊利寒害的……還有,小綾,別叫我公主,叫小姐,在日本我才是公主;在這里,我只是個普通女孩。”
  這時另一婢女小桂突然匆匆跑進來道:“公主,皇上和太子突然來訪……老爺要你准備一下,待會儿要見客人……”
  “什么?他們來做什么?”吹雪嚇傻了,該死的,伊利寒來做什么?喔——他一定是來看姊姊的,他以為姊姊也回來了,哼,真是個急色鬼。吹雪對他的印象,更加惡劣了。
  顧不得腳上的痛,吹雪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快快,小綾你快為我穿衣;小桂你來替我梳頭,屋內赶快收拾一下……唉,真是該死的,沒事來做什么?”
         ※        ※         ※
  原謙陪著兩位超級大貴客——皇上和太子,興致勃勃地在后花園賞花、賞景。
  整修“晨曦館”時,原謙還順便將后花園整修一番,小橋流水、假山荷塢,綠筱滄漣,清景無限。
  三人在湖邊的“舞鶴亭”坐下來,下人們也送上精致可口的茶點。皇上笑吟吟地望著原謙道:“原老,我瞧你今日紅光滿面,神清气爽,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
  己笑得合不攏嘴的原謙立刻喜孜孜道:“皇上真是眸光犀利……臣不敢相瞞……微臣的女婿和孫女已在前几天回來省親,再過一個月,臣的女儿和另一孫女也要一起回來團聚了。”
  皇上恍然大悟道:“女儿……喔!你是說嫁到日本的婉云嗎?我想起來了,她的女儿夕霧也應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皇上笑容滿面地望坐在一旁的伊利寒:“等夕霧小姐一回來,就可馬上辦喜事了,大好了,咱們王宮內最近可真謂雙喜臨門呀!”
  前些日子,王宮內才剛舉行完一盛大的婚禮——二皇子伊利崎与清媚絕倫的冷問梅之大婚,一連串的喜事辦下來,可真把皇上樂坏了。
  兩位老人家欣慰地相視而笑,而一旁的伊利寒卻如坐針氈,臉上還得挂著僵硬的笑容……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對這場即將來臨的婚禮,產生半點喜悅之情……
  此刻的他滿腦子疑惑……昨天潛入官中的黑衣女子到底是誰?為什么她的背影給自己那么強烈的熟悉之感?
  原夫人召來一婢女道:“去看看小姐准備好沒?請她過來晉見陛下和太子殿下。”過了一會儿,身著傳統東瀛服飾的吹雪,在婢女的簇擁下,輕移蓮步而來。
  一頭直達地面的烏黑秀發如瀑地垂下,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澤;前額的秀發中分,露出一張雪白無瑕的瓜子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剪水雙眸盈盈粲動,紅艷的櫻唇彎成美麗的弧形。好個清艷絕倫、嫵媚生動的大美人。
  她身上一襲織滿碎櫻的和式淺紫色小褂,加上粉色長外衣和繡著梅花的襲衣。
  宛如一株初綻的櫻花般,光芒四射且明媚動人。
  吹雪欠身行禮。“吹雪參見陛下、太子殿下。”
  “好好……快起來,賜坐!”頻頻點頭的皇上贊賞道:“原老,你這孫女一站出來,我新羅國所有的美女都要相形失色了,真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妹妹就如此美麗,相信姊姊一定更加出色迷人,太好了,看來我新羅馬上就要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太子妃了。”
  吹雪忍著腳痛,撐著微笑地坐在一旁……去你的,腳好痛,穿這厚重的衣服一路走過來,可真把她折磨死了,但最令她坐立難安的……是那道凌厲灼熱的目光……來自對面的伊利寒,即使眼睛不去看他,吹雪也可明确地感覺到對面的男人正犀利地打量自己……似乎想探索出什么“答案”……
  他在怀疑什么?吹雪下意識地挺直腰杆,不,不可能,這呆子才不可能認出她就是昨天潛入皇宮的黑衣女郎……別自己嚇自己了,她不斷地命令自己鎮定,极力去躲避那道深沉复雜且令她心慌意亂的眸光……
  婢女取來了吹雪的三味琴,她彈奏了《靜觀吟》和《听泉引》兩個曲子,皇上听得頻頻點頭,嘖嘖夸贊。后來,原大人陪皇上去“迎春樓”觀賞牡丹花,留下伊利寒繼續欣賞吹雪的琴藝。
  伊利寒一揮手,命所有的侍衛、婢女全退下,涼亭內只剩他和吹雪兩個人。
  緊張地直冒汗,還得故作鎮定地微笑問道:“太子殿下你想听什么曲子?”
  “不用了,你休息一下吧。”伊利寒替她把三味琴放到一邊,深沉的眸光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你的新羅話說得真好,這是你第一次回到新羅嗎?”
  “呃……當然是,在這之前,我一直住在日本。”吹雪心跳漏跳了一拍,倉卒之間她撒了個小謊……不知為什么,她不想告訴他自己在五年前也曾回來新羅……
  這男人邪門得很,那深奧難測的眸光簡直教她喘不過气來,她不想告訴他有關太多自己的事。
  “是嗎?”伊利寒深邃的眸底掠過失望之情,在這之前她真的從沒回來新羅過?
  難道說,五年前他所見到的小女孩真的不是她?但為什么……她給自己的感覺竟如此熟悉呢?
  眼見他的表情越來越深奧難懂,吹雪赶緊站起來。“太子殿下既然不想再听琴,請恕吹雪先行告退了。”她才不敢再和這危險人物單獨相處。
  吹雪匆匆地往外走,慌亂中沒拉好長長的裙子,腳步一絆,她便整個人直直往地面扑過去——
  “小心!”幸好伊利寒眼明手快地扶住她,但吹雪長裙的下襬也微微敞開了,露出一截纏著紗布的小腿。
  伊利寒的眸光盯住她受傷的小腿,渾身一震。
  完了——完了,這下慘了,吹雪在心底哀嚎,全身血液降至冰點,她甚至不敢去看伊利寒的表情……完了,這下他一定知道自己昨天曾潛入宮中了。
  過了好久,吹雪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后,才鼓起勇气看他一眼——他的黑眸更加深沉難測,還閃箸一股危險且灼熱的火焰。
  心跳如擂鼓的吹雪慌亂道:“殿下……請你放手……我要告退了。”
  他的雙手緊緊嵌住她的手臂,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
  他漂亮帥气的唇角竟揚起一縷微笑,笑得瀟洒不羈且狂放肆意,湊近她,嗓音低沉而性感道:“你的腳受傷了?不是嗎?不能走路吧?來,我抱你回去!”
  “不——”在吹雪惊愕地尖叫中,他已蠻橫專制地一把抱起她,唔,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輕,輕如羽毛。“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我要大聲呼救了——”吹雪惊恐地尖叫,天呀,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這該死的臭男人——即將成為她姊夫的男人竟敢“調戲”她?!
  “你可以叫得再大聲一點!”伊利寒好整以暇地給她一洒脫迷人的笑容。“最好把我父皇和原大人都引過來,听听你昨天如何闖入皇宮的英勇事跡。”
  “你——該死的小人!”吹雪气得杏眼圓睜,老天,他竟卑鄙地拿昨天的事來威脅她?更可恨的是她竟只能束手無策地任他抱著走。老天……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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