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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風絮飄零已化萍,泥蓮剛倩藕絲瑩,
  珍重別捻香一瓣,
  記前生。
  人到多情情轉薄,
  而今真個悔多情,
  又到斷腸回首處,
  淚偷零。
           ※        ※         ※
  公元六二○年,唐朝。
  秦淮河畔,煙草碧如絲,秦桑低樹枝,杏花三月里,暖風薰得游人醉。
  “煙霞閣”內藝妓如云,在笙歌——中,杏眼桃腮的大美人殷勤地向客人敬酒,小姐們用鶯聲細語和醉人媚態來顛倒眾生。
  難怪有句話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在一片笙歌樂曲中,一抹高挑修長的俏麗身影悄悄地落在“煙霞閣”的院內。
  樓菁楓璀璨的瞳眸閃的冰冷机警的光芒,明媚動人的臉上仍蒙上青紗;迅速地打量一下地形后,她閃身進入最里面的“花影樓”。
  如果不是被迫得沒辦法了,她也不會來這。
  纖纖素手搖著來自波斯的香扇,艷冠蘇杭的花魁——冬綠萼,慵懶舒适地斜倚臥榻,另一只手拿著狼毫筆,專心地望著岸上完成一半的詩句,絲毫未理會婢女小月一聲一聲急的催促:
  “小姐!小的求求你快起來妝扮見客吧!前頭的趙大少、錢大少和馬大少都指明非見你不可!錢大少還已砸下万兩黃金了,揚言今儿個若再見不著你,他非拆了咱們“煙霞閣”不可!”
  丹鳳眼儿輕輕一轉,冬綠萼仍以那獨特的嬌嗲嗓音不徐不疾道:
  “叫他們全回去吧!本姑娘今天心情欠佳,天皇老子來也不見!”
  哼!想見她冬綠萼有這么容易嗎?她不但是艷壓群芳的花魁,琴棋書畫、音律、歌藝……樣樣精通,不但堅持賣藝不賣身,挑客人更是挑的厲害,非文人雅士、才華過人者,難上她的“花影樓”一窺佳人!
  小月急得快哭了:“這怎么行呢?小姐!錢大公子是縣令的儿子,財大气粗,他真的會拆了咱們“煙霞閣”呀!嬤嬤已去前頭安撫了,我的好小姐,你就快去見見客人吧!”
  “我說不見客就不見客!你听不懂嗎?要去的話你自己去!”
  綠萼有些動气了,放下狼毫筆就欲往里面的睡房走。
  一個青色的身影悄然由窗台落下。
  綠萼原本惱怒陰沈的臉瞬間煥發惊喜的神采!
  “菁楓!”她立刻扑上去。“你怎么來了?終于想到要來看我了!討厭!讓人家擔心好久!這些日子你都上哪去了……”
  樓菁楓匆匆地往外看了一眼,放下竹杆急促道:
  “綠萼,不好意思打扰你,先讓我在這里躲一躲。”
  綠萼忙拉著她坐下。“打扰?姊姊你在說什么呀?我這儿你愛住多久便住多久!平時只怕求你也不來呢!”望著菁楓惊疑不定的臉色,綠萼忍不住笑道:
  “姊姊,瞧你這慌慌張張的樣子,這是獨來獨往、行俠仗義的女俠樓菁楓嗎?你是否遇上什么麻煩了?說來听听!”
  被綠萼這么一問,菁楓忍不住抹去額上的香汗,歎了一口气道:
  “說起這個『麻煩』,真是……唉!一言難盡!三個月前我追尋楚湘竹下落時,在冷青揚將軍府內找到她,還沒搞清楚她為什么愿死心塌地的留在冷青揚身邊,這個『麻煩』就出現了……冷無塵,冷青揚的弟弟;這瘋子不知發哪一門神經,見到我后竟非搶下我臉上的青紗不可!我逃他就追,捉迷藏玩了快三個月,他還不放過我。”
  “三個月呀?喲!好浪漫喔!苦苦追尋你三個月,只為看清你的容顏。”綠萼不胜陶醉道:“菁楓姊,以你的功夫,難道甩不掉他嗎?”
  放眼當今武林,樓菁楓出神入化的件數可算是睥睨群雄了,竟有她制服不了的敵人,的确叫人匪夷所思!
  “我不知道。”菁楓啜了一口茉莉香片,搖頭道:
  “每次我和他過招時,不出三招他便直攻我面紗——欲強取下來!嚇死我!但以他身手之凌厲矯捷……功力恐怕在我之上!”
  “他三招就可直攻你臉部?哇!那相同的,若他想在三招之內取你性命也易如反掌了?”綠萼嘖嘖稱奇:
  “太不可思議了!我本以為菁楓姊的武功天下無敵,沒想到還有人神勇到這個地步!而且他根本不想傷害你,只想看清你的容貌!哇!太浪漫、太傳奇了!我真想看看這男人長什么樣子!”
  “浪漫?”菁楓癱在椅子上,一副筋疲力盡、快暈倒的模樣。“如果是發生在你的身上,你就一點都不覺得浪漫了!我都快被他弄瘋了!打也打不贏他,甩也甩不掉他!他的輕功比我還好!那怪人什么話也不說,只是非扯掉我的面紗不可……我都快瘋了!綠萼,你這里先讓我躲一陣子,我想他總不至于找到這儿來吧?”
  樓菁楓會認識嬌俏絕俗的江南花魁——冬綠萼,也是偶然。兩年前,菁楓在西湖偶救差點失足落水的綠萼;她怜惜綠萼的多桀命運,雖不幸墮入風塵但心比天高,洁身自愛;而綠萼則景仰菁楓的洒脫飄逸及俠骨柔情,兩個身分回异的女孩結為好友;菁楓下明月山時,總會抽空來“煙霞閣”看看綠萼。
  “這有什么問題?我早就說過了,我這里呀!你愛住多久便住多久。”綠萼柔媚一笑,挽著菁楓的手走入睡房,道:
  “菁楓姊,我看你也累了,先好好睡一覺吧。放心吧,我這香閨至今還沒半個臭男人踏入過……小月,去打熱水來讓樓姑娘淨身。”
  綠萼回頭對呆在一旁的婢女道:
  小月彷佛這時才回過神來。“可是……小姐,前頭的錢公子和趙公子……”
  “管他什么趙錢孫李、王二麻子,統統叫他們滾啦!”綠萼挑著眉嬌斥。
  “小姐……”小月不死心地想說些什么,前廳卻已傳來巨大的響聲及男人的咆哮聲、摔杯盤聲……一會儿,另一個小丫頭匆匆跑入“花影樓”,哭喪著臉道:
  “綠萼姑娘,求求你快到前面見錢公子和趙公子吧!他們兩個等你等了兩個時辰,終于發火摔東西罵人了!嬤嬤被打了一巴掌,錢大公子揚言今天如果見不到你,一定放火燒了“煙霞閣”……他帶來的手下已經在拆房子了……”“豈有此理?他撒什么野?”綠萼勃然大怒。“愛接客不接客是本姑娘的自由,這些大老粗竟敢以下三濫的手段脅迫我就范?”
  “我去替你解決這些人渣!”菁楓美眸射出寒光,提起劍就往外走。
  “菁楓,別……”
  綠萼才剛拉住菁楓,又有一個小丫頭小蕊气喘吁吁地跑過來,歡天喜地道:
  “沒事了!沒事了!綠萼姑娘,那些坏人全被一大俠打跑了……”
  “怎么回事?”綠萼忙問。
  “大俠……”小蕊興奮地漲紅臉道:“就在他們要放火燒房子前,突然出現一武功過人的大俠,我也看不清大俠是怎么出招的,只見他三兩下就把趙公子、錢公子、馬公子……還有他們帶來的一大群手下啦……全都打在地上哀哀慘叫……嘩!伸手真俐落准确!他一定是當今的武林盟主!”
  “瞧你形容的像神一樣,”綠萼喃喃道:“怪了!咱們江南何時出現這么一個轟動武林的人物?”
  一旁的菁楓卻開始臉色發白。“那個人……長什么樣子?”
  “大俠呀?”小蕊兩頰發紅,一臉陶醉狀。“喔!他身長七尺,兩條腿又直又長;劍眉朗目,俊美得令許多姑娘自慚形穢,卻又冷得不得了!有性格极了!尤其他使起劍來時的帥勁、輕松俐落,談笑間竟已把那群坏蛋打得慘叫連連啦!”
  瞧丫頭小蕊對這“大俠”的崇拜,如果叫她跪下來親吻大俠的腳趾頭,她一定毫不遲疑地欣然受命!
  菁楓臉上的血色卻瞬間消失!
  “綠萼……”她搖搖晃晃地捉住綠萼。
  “菁楓?”綠萼惊訝地扶住她。“你怎么了?不舒服嗎?臉色這么白?快坐下來……”
  “我沒事……”菁楓深吸了一口气:“那個大俠……很可能就是對我緊追不舍的冷無塵;綠萼,快幫我擋住他,千万不能讓他發現我藏在這里……”
  “啊!就是那個一心要掀你面紗的男人?”綠萼也大感意外。“菁楓,你放心地藏在睡房內,他絕對找不到你的。我先去前面看看。”
  綠萼才把菁楓塞入睡房,小丫頭就道:
  “小姐,嬤嬤帶著大俠往這儿來了!嬤嬤說今天多虧大俠出手相救,不然“煙霞閣”早就化為灰燼了。嬤嬤為了謝謝他,特地帶他上你這儿來,要你唱几首小曲儿答謝大俠。”
  “什么?已經來了?”綠萼慌張地望著睡房低垂的帳幕一眼,匆匆道:“小月!快快!快為我梳妝!准備香茗侍客!”
           ※        ※         ※
  “冷大俠,請請請……請往這邊走。”
  “煙霞閣”的老鴇——金嬤嬤,一臉諂媚阿諛地領著一身形高大頎偉的男子穿過回廊,直奔向花木扶疏的“花影樓”。
  金嬤嬤滔滔不絕道:
  “今天真是多蒙大俠仗義相助了,大俠就賞我個薄面,讓我最疼愛的女儿——綠萼,為大俠獻唱几曲。我這個女儿呀,大俠一定會喜歡的,她生的是花容月貌、婀娜多姿,見過她的男人無不傾倒。她今年才十八歲,自兩年前正式挂牌起,就是名滿天下的江南花魁,多少王宮貴族一擲千金只求見她芳容一面;這孩子不僅艷冠群芳,而且蕙質蘭心,天資聰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十三學得琵琶成,初試啼聲即技惊四座。她的音律素養尤其高,不論是中原的或胡人的樂器無一不精通!舉凡琵琶、古箏、長笛、玉簫、箜篌、胡笳、羌笛、錦瑟……等,均可奏上數曲!”
  金嬤嬤眼看冷無塵洒脫俊美的臉上仍是波瀾不起起狀,毫不放松地又緊接道:”我可是把這女儿視若掌上明珠,疼她疼得緊呢!自小便為她請來先生教她識字,研習經史子集。綠萼天資聰穎,善于填詞吟詩;而且心性高洁,气韻典雅。多少名門公子來我這砸下千金只盼見她一面,或和她對上几句詩,綠萼還不愿呢!”
  冷無塵英挺過人的臉上仍是一副文風不動狀,對金嬤嬤的話似乎全置若罔聞;以他這孤傲出塵的個性,今天竟會管這閒事,原因只有一個——
  為了找出樓菁楓!
  菁楓一定躲在這里!冷無塵可以肯定,他一路緊追她追到秦淮河畔,眼見她匆匆閃入“煙霞閣”內。
  漂亮的唇角泛起莫測高深的笑意——她不明白自己是要定她了嗎?她怎么會天真地以為躲入這种地方后,他就找不到她?
           ※        ※         ※
  金嬤嬤領冷無塵來到“花影樓”,只見湘帘低垂,地無纖塵;入內一看:尊彝古玩,瑤秦錦瑟陳設左右,好一個清雅居所。
  金嬤嬤殷勤地招待冷無塵坐在上位,一面催促小月:
  “還不快去請小姐出來見貴客。”
  “是!”
  綠萼躲在雕花屏后,已把來人打量的一清二楚了——令她惊訝!世上竟有相貌英挺若此的男人?!炯炯黑眸若夜,冷靜中透著睿智神采;方額、懸膽鼻即方而富個性的下巴烘托出他尊貴超然的气勢;整個人帶著一股洒脫自若、狂放不羈的曠達味。
  好奇特的男人!俊美無疇得令女人自慚形穢;卻又別具一份桀驁不馴、玩世不恭的特殊吸引力!
  綠萼得心頭“咚”了一下,俏臉慢慢發紅……好有魅力的男人!唉!如果他不是為了菁楓姊而來,綠萼還真愿拋棄花魁之尊,委身侍奉這出色男子!
  綠萼輕移蓮步。
  金嬤嬤注視到屏風后晃動的人影了。“綠萼,快出來!來敬恩公一杯酒。”
  綠萼仍站在屏風后,輕啟朱唇道:
  “恩公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但妾身見客之前有一慣例——若來客能對出妾身所吟之詩,則賤妾現身敬酒;否則,請恕妾身仍隱身屏風為恩公獻唱一曲。”
  綠萼想試試這卓爾出群的男人,腹中的墨水是否像他的外表一樣出色!
  金嬤嬤急道:“綠萼!你這孩子真是……人家是對咱們有大恩的恩公呀……”
  “沒關系。既然姑娘有詩興,在下也樂得附庸風雅一番。”冷無塵非但不以為忤,反而興味盎然、气定神閒地輕瑤羽扇。他很篤定——菁楓也在這屋子內。
  “花影樓”除了婢女的脂粉香、綠萼姑娘身上的玫瑰薰香外,他還敏銳地聞到一股清雅宜人的特殊暗香——菁楓身上特有的。
  綠萼微笑道:“妾身吟的不是唐詩,而是四六句。但妾身苦思數日卻一直對不出下聯。公子望之即文采超然,期望公子為妾身解惑。上聯是——地老天荒,畢竟悲多歡少。”
  該死的綠萼!金嬤嬤暗罵:叫你接客就接客,你一天到晚淨吟那些鬼詩呀鬼詞呀做什么?問的還不是唐詩呢,而是四六句,這年代哪還有人會四六句呀?
  “地老天荒,畢竟悲多歡少……”冷無塵面露贊賞地吟誦后,啜口清茶,便脫口而出:
  “海枯石爛,大多別易會難。”
  朗朗的聲音甫落,一娉婷佳人便已盈盈地自屏風后步出。
  “絕妙好詩!公子果然才气過人!妾身苦思數日未得之下聯,公子在須臾之間流暢對出,天縱詩才!妾身甘拜下風!”
  綠萼心服口服地朝冷無塵款款行禮,流轉眼波中滿是崇拜及愛慕之意。
  冷無塵打量眼前的麗人——果然顧盼生輝,艷絕一時。不虧為江南花魁!但他的眼底也只有欣賞,欣賞一副好畫一般,眼眸中沒有激情,沒有特殊的情愫。
  綠萼在無塵身邊坐下來,舉起酒杯柔媚一笑:
  “妾身敬公子一杯,先乾為敬……”
  綠萼与冷無沈吟詩作賦、對奕品茗……暢談得十分愉快。綠萼天資巧慧,針神曲圣、食譜茶經……無一不曉。
           ※        ※         ※
  睡房的帳幕被掀開一角,菁楓睜著一雙噴火的美眸火冒三丈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嘿!這混帳可真是佳人在抱、樂不思蜀呀!
  你風流是你家的事!但你別擋在外面呀!害我躲也不是、逃也不是。
  因怕冷無塵闖進來找她,菁楓還特地換上婢女的衣服,并易了容……現在呀!真是多此一舉。
  他哪有心情找她?正和綠萼大美人調情調得不亦樂乎呢!菁楓胃底一陣奇异的翻扰……好奇怪的感覺,她在吃醋?不不不!打死她也不會承認的!怎么可能嘛?她巴不得早一日甩開冷無塵!討厭死他一天到晚追著她跑!
  菁楓屏气凝神地躲在帳幕內,漸漸地……她的眼皮愈來愈沈重了……開始想睡覺……
  正當她快跌入夢鄉時,突然听到一陣腳步聲……喝得醉醺醺的冷無塵腳步踉蹌地直奔睡房……
  “冷公子?你上哪去呀?”
  “我好困……床借我睡一下……”冷無塵醉得東倒西歪。
  “公子……”綠萼嚇出冷汗,菁楓……正躲在睡房內!“公子,那里的床太小了,你還是請到另一間上房吧。”
  綠萼拚命拉住他。
  “我不要……我就是要睡這里……”冷無塵不知是藉酒裝瘋還是真的醉了,拉起帳幕就直接闖進來。
  菁楓嚇白了臉僵在里面。
  別怕!別怕!鎮定點——她不斷安慰自己,你現在的外表是一個小婢女,他絕不會認出的!
  果然,冷無塵看也不看她一眼,逕自扑到床上。
  呼……菁楓和綠萼同時松了一大口气;菁楓悄悄移動腳步,正想往外走時,冷不防地,一只手由背后抓住她——醉眼惺忪的冷無塵拉住她的手,道:
  “好熱……你,幫我脫衣服!”
  什么?!菁楓气得瞪大杏眼。
  綠萼赶緊過來打圓場。“冷公子,還是讓妾身來服侍你吧,我這丫頭笨手笨腳的,怕怠慢了你!”
  “不!”冷無塵的大手仍緊抓著菁楓。“不敢麻煩綠萼姑娘,讓這丫頭來就行了……咦?你的婢女都這么大牌嗎?連幫客人脫衣服都不肯?”
  菁楓和綠萼面面相覷……菁楓臉色發青,黑眸几乎要噴出火來!
  “快脫呀!”冷無塵催促,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促狹。
  如果菁楓再不做,恐怕就要被識破身分了!她一咬牙,伸出顫抖的手……她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把這混帳碎尸万段!
  顫抖的手才扯開他的衣襟,他突然用力的摟她入怀——
  “你做什么?放開我!”菁楓尖叫。
  “公子……”綠萼也嚇白了臉。
  只有冷無塵仍是不慌不忙的好整以暇狀,笑咪咪道:
  “綠萼姑娘,你這婢女不錯……又香又白又嫩……把她送給我好了,看要多少贖金……”
  “啪!”冷無塵的話還沒說完,菁楓已結結實實地賞他一巴掌了!
  用力摔開他,菁楓咬牙切齒大罵:
  “冷無塵!去你的!你混帳!卑鄙無恥下流齷齪……”
  劈哩啪啦地罵了一大串后,火冒三丈的菁楓振身一躍,破頂而出!
  冷無塵的動作更快!早在菁楓騰起身子的同時,他也凌空往上沖,身手之矯健迅速与方才的醉態判若兩人!
  “菁楓!冷公子!”綠萼看傻了眼……屋頂上破了一個大洞……噢!老天!這是怎么一回事……
           ※        ※         ※
  菁楓施展不可思議的輕功,凌波微步般躍上屋頂后再往前直沖;但冷無塵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身子一提,如大雁展翅般掠過天際……片刻之后,他在一間破廟前攔住菁楓。
  “菁楓!”他扣住她的雙肩。
  “放開我!我不是什么『菁楓』,我不知道你要找誰,放開!”
  仗著臉上還有人皮面具,她死也不肯承認自己的身分。
  “別騙我!任你化成什么模樣都休想騙過我!”冷無塵毫不放松地抓住她,深邃的鷹眸無比犀利。
  “放手!”急于擺脫他,菁楓索性大打出手,使出一招又一招凌厲的攻勢,但令她气惱是——不論她怎么打、怎么攻;冷無塵都只是閃躲而從不還手!
  “還手呀!笨蛋!”她气憤的大喊。
  “我怎么舍得和你對打呢!你應該知道我對漂亮的女孩向來是心慈手軟的!”他竟笑吟吟地跟她“調情”。“打累了吧?要不要先坐下來喝杯茶?”
  面對菁風一招比一招毒辣的攻勢;冷無塵卻始終笑意橫生、气定神閒、不可思議的是——他的雙腳根本沒有移動過,只是身子左右閃躲,但任菁楓左攻、右攻、上襲下擊……都不能傷他半分!
  該死的!菁楓狠狠地摔下劍……她早該覺悟——自己在武功方面是絕對贏不了他的!乾脆一走了之吧!
  正欲故技重施——輕功時,冷不妨地,從沒動過手的冷無塵突然采取攻勢——大手一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菁楓摟入怀里;另一只手強行撕下她的人皮面具。
  “不——”菁楓掩面惊呼,面具已被剝下二分之一了,她整個人往下滾……滾向另一角落,利用不到半秒的時間飛快地扯下面具后在蒙上面紗!
  好險!他差一點就看到自己的臉!
  “菁楓……”又失敗了一次!冷無塵掩不住內心的失望。“為什么不肯讓我看清你的臉?為什么一再躲我?”
  三個月了……他苦苦追尋她已整整三個月了!自從在將軍府內惊鴻一瞥開始,他就如著了魔般……晝夜不分地苦苦追尋……只為扯下她的面紗,看清她的容顏……這是近二十年來他心頭最大的謎呀!
  一個難解的夢境之謎。
  “我不懂你在胡說什么?”菁楓皺起秀眉。“冷無塵,我警告你最好別再跟著我!我馬上就要回明月山了,你應該知道我師傅——怪婆婆最怕吵,如果你還尊重她老人家,就不要去打扰我們。”
  她轉身便要走。
  “菁楓!”冷無塵喚住他,高大偉岸的身軀擋在她面前,深邃的黑眸直直望入她眼底,沙啞而略帶期待地問:
  “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身上可有一奇怪的胎記?”
  菁楓雪白的俏臉瞬間僵硬后迅速轉紅。
  “當然沒有!”她又气又惱地大罵。“冷無塵!你變態呀?不知對一個淑女問這問題很失禮嗎?”
  “菁楓……”
  “別再跟上來!”她回頭扔下几枚威力惊人的“菁雷彈”,爆炸聲四起,“冷無塵,我警告你,离我遠一點!”
  在嗆人的煙硝味中,菁楓身子往上一躍,如黃鶴沖霄般,迅速消失在向晚的暮色里。
           ※        ※         ※
  他怎么知道我身上有奇怪的胎記?
  客棧內,熱气氤氳中,菁楓泡在木桶內洗滌身子。
  掬起一把溫燙的水,菁楓的思緒飄向遠方……這三個月來,發生了好多奇怪的事……原本她和楚湘竹,以及師父怪婆婆三人在明月山過著平靜的生活……但自一次大雨天下山后,就發生一連串奇怪的事……
  首先,是湘竹莫名其妙地失去蹤影;菁楓好不容易才循暗號在冷將軍府內找到她;卻赫然發現湘竹竟已是冷大將軍——冷青揚的新婚妻子了!
  菁楓還未由這震惊中恢复過來,自己也惹上另一大麻煩——冷青揚之弟,瀟洒曠達的冷無塵,自從在將軍府見她一次后,即不知發了哪門神經,毫不放松地緊追著她,誓死也要奪下她的面紗,看清她的容顏……
  唉!菁楓趴在浴桶邊,幽幽地歎了口气……這是什么跟什么?所有奇怪的事全擠在一起了……
  水漸漸變涼了,菁楓里著浴巾站起來。昏黃燭光中,銅鏡映出她青春傲人的雪白胴体及一張艷若桃李、冷若冰霜的臉蛋——菁楓的美在明媚中帶著一股倔強的傲气,尤其一雙璨爛似星的黑眸,閃動無比耀眼的光芒,更凸顯她冰冷而倔強的獨特气質。毫無疑問地她是個足以艷惊四座的大美人,但也是朵渾身帶刺、又冷又傲的玫瑰。
  纖纖素手不由自主的向下滑,停在腰側……菁楓瞳眸中充滿疑惑……冷無塵……他怎么會知道我的身上有個奇怪的胎記?
  在菁楓的腰側,雪白肌膚上有個小小的殷紅胎記……小時還不很明顯,但愈長愈大,那胎記的顏色愈紅得更加触目惊心……神秘而奇异;胎記的圖樣好像是一個中國字……
  一個字?
  燭光下,菁楓俯下身子低頭看清自己的胎記,沒有錯,真的是一個字……塵。
  塵?冷無——
  不!菁楓用力地搖著頭,面紅耳赤地搖掉這荒謬的想法,不可能的……這一定只是巧合……她的胎記干那臭男人什么事?
  她已經被他糾纏得很煩了,可不想在和他有什么牽扯!
  菁楓迅速穿好衣服,不再理會這奇怪的胎記……哼!男人!師父說過的——男人通常不是什么好東西!尤其是太帥的男人!
  她這一輩子事打定獨身主意了,決不和任何男人有任何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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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mille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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