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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璀璨的水晶吊燈隨光線折射出千變万化的光芒,照亮了這近百坪的大客廳,也讓一腳踏進門便想轉身落跑的偉岸男子無所遁形。
  “昭訓,你總算回來了。”
  沙發后的聲音硬生生的拉回武昭訓停在半空中的腿,一個旋身,陽剛的臉龐挂著若無其事的微笑,不慌不忙的走進屋。
  “奶奶,好久不見。”他處變不惊的上前啄了下老婦人的臉頰,心里直懊悔手腳太慢,也忘了大哥提醒過他老奶奶在家。
  老婦人端坐在單人沙發上,拄著拐杖點了下地板,“你還記得要回來。”她身上穿著一襲暗紅底黑格條紋的旗袍,剪裁合身,式樣簡單大方卻不失优雅,讓人感受到她那尊貴的威嚴气勢。
  她推了推金框眼鏡,斂去眼底一抹狡猾,拍了下一旁長沙發的扶手。“過來坐,咱們祖孫好久沒聊聊了,自從你大哥、二哥娶了老婆后就老往外跑,家里就剩我們几個老的,唉!”
  武昭訓依言坐下,“奶奶,你看起來不到五十歲,跟媽媽站在一起,別人還以為你們是姊妹,怎么會老呢?”以前他們三兄弟忙事業也不常在家,分明是藉題發揮。武昭訓心里有數,怎會不知奶奶心里打什么主意。
  “油嘴滑舌。”武奶奶啐了口气,甜在心里。
  在三個孫儿中最狡猾、最精明,盡得她真傳的莫過于武昭訓。他外表斯文敦厚,像普通的上班族,一絲不苟,看似爾雅無害,連她這近百高齡、閱人無數的老太婆也無法看透這笑狐狸詭譎的心思。
  “你呀!跟昭鈺一個德行,好的不學,壤的倒學全了,看看這些報章雜志全是你的花邊新聞,還有照片為證,你作何解釋?”她點了點桌面的報章雜志上的各大頭條。
  “拍得不錯,沒想到我挺上相的。”武昭訓托了下金邊眼鏡掃了一眼。
  “誰管照片拍得怎樣,我要知道的是照片上的女人,你跟她是什么關系?”武奶奶眯起眼睛,“報上說你們關系匪淺?”
  “什么時候奶奶改行當記者了?”
  “你老實說,她是不是你女朋友?”還想跟她打太极拳,哼!
  “這些道听途說之事奶奶相信?”
  “奶奶不是老糊涂,是真是假你心里有數,這种事不會空穴來風,若是女朋友就帶回來給奶奶瞧,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
  “奶奶,婚姻大事強求不得。”武昭訓起身走到茶几邊倒了兩杯茶,一杯遞給她,“奶奶,喝口茶,解解渴。倒是大姊已屆三十,你應該盯著她才是。”
  武奶奶优雅的啜了口茶,“昭儀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擔心的是你。”她重重放下杯子,發出鏗鏘的清脆聲響,“你!看看你緋聞滿天飛,聲名狼藉直追你花心的二哥,把我們武家的臉丟光了。”對還游戲人間的孫子,她不下猛藥不行。
  “奶奶,我還以為你要說什么。來,喝口茶,消消火。”武昭訓頑皮的笑道,再倒了杯茶,“那么你想要我怎么做呢?”
  “那你就快給我定下來。”解決了兩個,還剩一個,也是最頭痛的一個。
  “噢,就這樣?奶奶,我目前工作才剛上手,而且大哥、二哥又不在公司,我一個人分身乏術,哪有空閒想其他的事?”攔下杯子,武昭訓走到她身后,輕柔的按摩她的肩,附耳低語,“還有一個可靠消息,据我所知,千禧年奶奶就可以晉升曾祖奶奶了。”抱歉了!大哥、二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呵呵!
  “你的意思是……”武奶奶眼睛一亮,接著眉頭皺起,“那他們怎么沒人告訴我?哎呀!還把我孫媳婦帶出國,万一……等等,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你的終身大事。”差一點又被他轉移汪意力。
  武昭訓吁了口气,优雅落坐,“奶奶,你當初要我們三兄弟成家,無非是想抱曾孫,現下你如愿以償,至于我何時定下來也不那么重要,對不對?”他揚起爾雅無害的笑,說出奶奶的心思。
  “死鬼靈精。”武奶奶啐了聲,然后喟然長歎,“我沒有強迫你馬上結婚,只是希望你有空帶女朋友回家,像前陣子報紙上寫的花斐什么……”
  “花斐妮,她不是我女朋友,純粹只是生意上往來的朋友。”
  “少來了,不是女朋友,你干么摟著她的肩,還親她?如果你跟每個生意上的女人都這樣卿卿我我、勾肩搭背的,我看你改行當牛郎算了。”武奶奶冷哼一聲。
  “奶奶,那是外國人打招呼的方式,你想歪了。”武昭訓見招拆招,“何況我經營的是酒店和飯店,雖說挂羊頭賣狗肉不在少數,但如果每個人都以有色眼光看待我們這一行,那我們還經營得下去嗎?”
  “我當然知道你洁身自愛,只是外頭人云亦云,而且你身為武氏三少東,年輕多金,誰會相信你沒緋聞?憑那些八卦新聞及狗仔隊的報導,外人早將你定位為風流多金的花花大少。”
  “那于我無損,他們缺新聞就讓他們寫嘛!大家都在討生活,有錢大家賺。”武昭訓聳聳肩。
  “你……你是想把奶奶气死,非要把武家的臉丟光是不是?”
  “好,奶奶你說吧!你覺得該怎么辦?”他明白她軟硬兼施無非定是想逼婚。
  武奶奶聞言,臉色和緩了些,“這樣才對。奶奶已經幫你安排了相親,現下就有個對象,對方今年快二十歲,目前還在大學念書,是奶奶在街上遇到,一個很不錯的女孩子。”
  老天,隨便大街上遇到的阿貓阿狗就要他去相親?無怪大哥、二哥一听聞奶奶回來的風聲,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連行囊都沒帶就避難去,將公事塞給他這個孤家寡人。
  “听好了,下個星期天給我空下來,不許找藉口不到。”武奶奶將拐杖重重點地,嚴聲警告。
  公事繁重他還能跑哪去?武昭訓取下鼻梁上的眼鏡,拿出拭鏡布專注的擦著,對她的提議不置可否。
  “我曾盡快安排你們見面。她是個溫婉賢淑、乖巧柔順的好女孩,你一定會喜歡的。”
  哪個十九歲的女孩會迫不及待想嫁人?還溫婉賢淑、乖巧柔順,不會是中國最后一個具有婦女傳統美德的賢妻良母吧?
  武昭訓心中嗤笑,從容自若的戴上眼鏡,“她叫什么名字?”
  “夏秋蓮。”
   
         ☆        ☆        ☆
   
  一間人聲鼎沸的PUB。
  “相親?噗”──漫天酒雨自高腳椅上的俊秀男子口中噴出。
  “麻煩你小聲一點好不好?”還好PUB內音樂及人聲嘈雜,掩蓋了吧台前的交談。
  “小夏,你才几歲?”他邊咳邊問。
  “下個月滿二十。”她擦著吧台,清理他亂噴的酒雨。
  “十九歲就去相親?你是不是想不開?”
  “死蚊子,我警告你,閉上你的臭嘴。”要不是PuB是公共場所,她真想拿酒瓶砸他腦袋,老是口無遮攔。
  “算我說錯話。那是怎么回事?”溫志漢端詳著她。
  夏秋蓮,綽號小夏,一六八分公高,削薄短發下是一張素淨得像小女生的臉蛋,走在路上說她是國中生沒人會怀疑。她雖不是國色天香,但也不乏追求者,年齡自四十到十五、六歲都有,性別不分男女,行情還在持續升高。
  夏秋蓮深吁了口气,“那又不是我能做主的。還記得上回你開車送我去學校快遲到那一次嗎?”
  “記得。”印象太深了,那時她為救路邊被群流氓打劫的老太太,連車都還沒停穩就沖下去,把他嚇出一身冷汗,“你相親跟那件事有什么關系?”
  “還說呢!都怪你沒事叫什么警察,害我在警局被老爸領回去訓了一頓,還被罰吊水桶蹲馬步。”她送他一個大白眼,“而那位老奶奶和我老爸一見如故,似乎之前還有那么一點淵源,我也不太清楚他們是怎么認識的,反正他們一拍即合,這個禮拜天安排我跟老奶奶的孫子見面。”說完重重歎了口气。
  “就因為這樣,你老爸要把你嫁掉?天哪!你才几歲真要相親?”他提一口里日量。
  “不信的話,歡迎星期天來插花。”夏秋蓮真想把抹布塞進他那張大嘴。
  溫志漢小心翼翼的探問:“那我可以知道對方是誰嗎?”
  “据說是個紈于弟,我只知道他叫武昭訓。”
  “什么?你相親的對象是武氏集團的武昭訓!”
  正巧音樂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在他們身上。
  夏秋蓮撫額呻吟,毀了!
  溫志漢眼見情勢不對,干笑起身,“對不起,我臨時有事先走一步。”
  不一會儿,她周圍涌來如潮水般的長舌公婆。
  “小夏,你要結婚了?”
  她僵笑,“沒的事,我才十九歲。”目光梭巡落跑的蚊子,不禁咬牙切齒。
  “小夏,你要相親怎么都不告訴我們這些好同學,枉費我們特地到PUB來捧你的場。”
  現場有一票是她大學同學這才叫糟糕!說不定明天就登上大學新聞頭條。
  “對了,承恩學長追你那么久,你突然宣布要嫁人,他一定會受不了打擊,你真應該早點告訴他。”擁承恩派的人立刻鞭撻她的良心。
  拜托!她早對尹承恩說過他們是不可能的,是他自己想不開。
  眼看大伙你一言我一語,夏秋蓮百口莫辯,而那始作俑者已逃之夭夭。
  “蚊子,你給我記住!”尖細的話從齒縫迸出,她要將那家伙分尸!
   
         ☆        ☆        ☆
   
  在武氏集團某棟大廈頂樓正聚集了天地門的精英。
  天地門源起于元末明初,而后成為明末清初的抗清分子,清末民初歷經分裂變革后,如今的天地門是東亞華人幫派的清道夫。
  “你不是公事繁重,怎么還有空來這儿溜達?”文魁自電腦后抬起頭,瞟了眼悠哉走出電梯的武閻。武昭訓是唯一銜先祖遺命為天地門效命的武氏家族成員,而今武氏拓展為跨國企業集團,他功不可沒。
  “我要相親。”武昭訓坐在沙發上,口气卻沒半點哀怨。
  “這也不是新聞了,倒是幽皇去了意大利,沒保鏢跟著,有點讓人不放心。”
  “小幽去意大利?該不是直搗黃龍,去黑手党那姓尼克斯的家呢?她怎么會改變主意了?”在台灣,小幽躲那吸血鬼都來不及。
  “詳情我也不太清楚,据梅塢傳來的消息,安琪儿也跟去了。”梅塢是天地門真正的總部,在世界地圖上找不到方位,約台灣一半大。
  “那個長得像洋娃娃的醫學奇葩,智商超過一八0,百年不出梅塢的天才儿童?”
  “嗯哼!或許是小幽遇上了麻煩。”迅速在電腦上發出指令后,文魁深思了會儿。
  “你老婆躺在醫院,你怎么沒想到找安琪儿?”武昭訓不怀好意的笑問。
  文魁臉一沉,不愿提到那段痛苦記憶。
  “該不會是怕我們知道吧?”最后還是武昭訓查出來。
  “你是太閒了嗎?”這些狐群狗党一出現准沒好事。
  “咱們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我只是關心一下嘛!”武昭訓起身走到他身邊,眼底溜過一抹賊光,“嘿!床都上了還沒決定几時結婚嗎?”
  文魁冷冷橫他一眼,按下一個鍵,“既然那么閒,看,你的場子出事了,有七個小伙子在鬧場,還不下去收拾。”
  “真麻煩!”武昭訓翻了翻白眼,或許他該建議幽皇結束酒店生意,即使它在同業中很賺錢,生意好得讓人眼紅。
   
         ☆        ☆        ☆
   
  “嗚嗚……我不要活了!”一個留著學生頭的少女醉醺醺的又哭又叫,“秋蓮,你放開我!我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夏秋蓮一邊攙著醉得搖搖晃晃的同學,一邊提高警覺,“拜托,阿光,想死也等我們能平安离開這里,你想上吊或跳河我都不會阻止。”
  “哇!為什么不是我?為什么是艾梅?我有哪一點輸她,我比她年輕又比她漂亮……嗝!”
  “是是是!石云光,你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夏秋蓮咬牙低吼,戒慎的盯著正逼近的大漢。
  “你走!我不要你陪。”石云光拼命推她。
  “你別亂動!”該死的!若非看在她們是在同家PUB工作,夏秋蓮真想丟下她不管。
  “小姐,那我們來陪你。”猥瑣的大漢將她們逼到酒店門外。
  酒店門口有許多圍觀者,卻沒人肯上前伸出援手,讓夏秋蓮不禁感歎世態炎涼。
  “你們是誰……呃!要陪我喝酒嗎?”
  “你閉嘴!”夏秋蓮后悔不該多管閒事,眼看七名彪形大漢不好惹,她決定速戰速決。她首先將昏醉的石云光抬到角落。
  “我沒醉!”
  “是,醉鬼都不會承認自己喝醉!”
  夏秋蓮站在石云光前方,提高了警覺。
  “你這不男不女的家伙還不讓開!”
  她不男不女?孰可忍,孰不可忍!不想好心放他們一馬。夏秋蓮眯起眼,冷冷一掃。
  被凌厲的眼神一瞪,七名大漢面面相覷,擔心惹上難應付的家伙,不過他們有七個人,還怕一個毛頭小鬼?于是七人使個眼色一擁而上。
  從燈火通明的酒店門口打到酒店外花園及停車場,而圍觀的人都怕被波及,站在門口觀戰。
  武昭訓赶到現場,在昏黃的燈影下,只見花園內七個大漢被個身形纖細的人影打得七零八落,哀號痛叫,然后逃之夭夭,前后不到五分鐘。
  他眼中閃過一抹激賞,走上前看對方吃力攙起醉倒的女子,“需要我幫忙嗎?”
  “不必。”不客气的,夏秋蓬頭也不回的冷道,扶著石云光离開。誰知道走了七匹狼,會不會又來只野獸?
  “小子,你功夫不錯。”他不死心,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們。
  “煩死了!滾遠一點。”哪來的神經病!打完一架累死了,還得背這醉鬼,而這家伙卻不停在她耳邊呱呱叫,真想給他一拳叫他閉嘴。
  “別這樣,大家交個朋友。”跟著兩人走到大街上,看他們攔下計程車,他上前想藉路燈看清他們,冷不防一記飛拳朝他門面襲來,他身形往后微移,及時閃過攻擊。等回過神,計程車已揚長而去。
  一道彩虹般的弧度飄上唇色,武昭訓為能遇到對手而感到雀躍不已。
   
         ☆        ☆        ☆
   
  夏秋蓮多管閒事的后果就是此刻蹲馬步吊水桶。
  “給我站好!”夏父盤腿坐在一旁監視,一手拿著教鞭,“看看你,沒有半點女孩子的樣子,告訴過你多少次,教你功夫不是讓你去找人打架逞威風。”
  “今天是意外!”
  “還狡辯!”夏父低沉渾厚的嗓門不用提高音量就已經夠嚇人,光那虎背熊腰的体格再加上超過六尺的魁碩身材,沒有人敢招惹,“你個性若不那么沖動,人家豈會找你麻煩?”
  “明明是他們不對嘛!”她咕噥的話未完,教鞭再次揮下。“哎喲!”
  “手舉高!”夏父托起她吊著水桶的手,“跟人打架就是不對!”
  夏秋蓮小嘴一扁,自覺真是啞巴吃黃連。
  “你一個女孩子,三天兩頭找人打架像什么話?我已經決定了,在你二十歲前幫你找個婆家,免得你成天惹是生非。”
  “我哪有?”夏秋蓮頓覺委屈,她助人也錯了嗎?助人為快樂之本,見義勇為,這都是教科書教的呀!
  “上次警局的事怎么說?要不是那些警員以前曾是我的同僚,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沒有做你的筆錄,否則你以為事情會那么簡單。”不嚇嚇這小妮子,她又怎么會改掉莽撞沖動的個性?“你什么時候才不用讓我為你操心?你妹妹秋荷就沒你那么會闖禍。唉!要是你們母親沒那么早走,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我知道錯了。”該死的溫志漢,這筆帳非找他算不可。
  “好了,可以放下來了。”夏父站起身,拋下無奈的眼神,“看來還是早點把你嫁掉或許會好一點,唉!”他搖搖頭离去。
  都還沒有相親,就要她准備嫁人?嗚!她這一輩子不會就這么栽了吧!夏秋蓮揉揉酸痛的肩臂,仰天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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