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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崔本妍慢慢的醒來,只覺得腦子一片空茫,身体卻很沉重,沉重到她無法動一動身子以紆解四肢百骸的束縛感。
  唉,睡得好累!
  更奇怪的是,她覺得自己睡得太久了,卻不知為何老醒不過來!
  這一覺,睡得辛苦极了,突然,一雙溫暖的大手將自己的手合攏在掌心里,緊緊握著。
  好溫暖的感覺,一种熟悉的依賴,讓她不由自主的弓指回握著那股熱源。
  感受到掌中的輕微力道,崔本隅的心顫了顫,陰沉又复雜的神情有了激動的惊喜。
  “小妍?”
  這聲音……崔本妍掙扎地睜開眼。
  “哥?”她聲如蚊鈉,說完,再輕喘數秒。“哥?!”
  “小妍,你總算醒了。”
  醒了?哥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回來了?”她傻愣愣的望著他。“學校放假了嗎?呃,你為什么眼淚汪汪?怎么了?”
  小妍……她還沒意會到出了什么事?!
  “你的頭還痛嗎?”
  “嗯,昏沉沉又重重的,睡得好痛苦。”睡個覺,這么千辛万苦的,以后得記得別睡太久……“哥?!”就像是迷夢的黑幕突然被揭開一角,眨眨眼,她怔望著他,唇瓣開始起了哆嗦。
  見一抹惊惶躍進小妍恍惚的眼底,崔本隅心疼的知道妹妹開始記起那場真實的惡夢。
  “哥!”
  “小妍,我……你還有我,哥會陪著你。”
  崔本妍下意識的想扑向他尋求安慰,卻更惊駭的發現,她沒辦法動。一雙手可以揮、可以扭,可是……“我的身体?”她嚇呆了。“哥?”
  在夢中,她的身体好沉重好沉重,動也動不了,像僵尸般硬透了;但,為何夢醒了,她卻依然是動也不能動呢?!
  忍著心傷,他走到床尾替妹妹將床搖高,眼望眼,柔聲喃道:“別慌,這只是暫時的。”
  “暫時的?!”
  “對,暫時的,只要你有恒心的做复健,還是有希望的。”
  “做复健?我的腳?那、那就是不能走了?”震惊過度,她平視著眸神黯然的哥哥,神情更怔茫了。“這是不是說,我變成殘廢了,所以才會想動也動不了?是不是這樣?”
  “不,你不是殘廢,你也不會永遠殘廢的。”低喊”聲,他傾身攬緊她毫無生气的身子。“別放棄希望,你的腳還能走。”
  “還能走?”崔本妍呆滯的眼神瞪向被單下的雙腿。“我甚至都挪不動它了,你卻告訴我它沒坏?”
  “小妍,別喪气,別放棄信心,你的腳還是有希望的。”
  “不要騙我了!”此刻,她覺得万念俱灰。
  又气又急,崔本隅不自覺的加重手勁,捏緊她的肩膀,与她眼對眼。
  “你的腳好好的在身上,它并沒有廢了,只是需要很多的努力……小妍,你听進去了沒?!”
  “這話……是你說的?”
  “醫生說的。”
  “真的?”
  “對。”
  “沒騙我?”
  “對!”他將手搭在心口上。“我發誓。”
  崔本妍沒作聲,心里根本不信他的誓言,只是盯著神情黯然且沉痛的哥哥靜靜瞧著。許久、許久之后,她抑往因自己已然成殘的事實,而襲上全身的恐慌与絕望,強迫自己再揭開下一頁的模糊記憶。
  “爸爸呢?他們還好吧?”抿抿唇,她細聲問道。
  “他們……”
  崔本隅越是支支吾吾,崔本妍的心越是縮緊。
  “爸爸呢?還有媽媽跟妹妹呢?”
  “他們……”
  “哥,爸爸他們沒事吧?”她的話才脫口,眼淚已經涌出眼眶。
  “小妍!”
  崔本妍听不進他的歎息,睜著淚眼,空洞的思緒陷入掙扎不安的沉忖。
  逐一的將縈繞在夢境中的情景再次呈現,她的記憶活過來了,雖然既艱難又痛苦万分。
  那天一早,他們全家人上陽明山玩,除了賞花踏青,還預備繞去泡溫泉,當然依舊是爸爸開的車,大家的心情都很好,一路上說說笑笑。然后,對面車道上一輛車連過快的車頭突然竄了出來,朝他們迎頭沖來……思及此,崔本妍的臉色不由得透出駭人的鐵青,身子也顫起狂悸。
  “天哪!”
  小妍什么都想起來了!
  崔本隅不假思索的將妹妹拉進怀里,緊緊地擁著。
  崔本妍懂了。
  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她的腳、她的世界,廢了,完全毀滅了,而爸爸他們……哥哥的沉默不語讓她了悟。她呆怔的視線捉不到焦距,只是幽茫的投視前方。良久,几近無聲的吐出答案。
  “他們死了,對不對?”
  下頷咬得抽起輕搐,攬緊妹妹的身子,崔本隅說不出話,只微點了點頭。
  “所以,你才赶回來。”
  崔本隅再點點頭。
  “他們……他們全都……”
  “嗯。”
  再也撐不住沉重的心痛,嘴一扁,崔本妍更偎進哥哥的胸膛里,緊扯著他的衣襟,像溺水般攀住大海中的唯一一根浮木,哭得哀哀戚戚無法自己。
  良久……
  抽噎著,崔本妍更加點緊頰下的胸膛,泛起寒顫的身体貪婪且急迫的汲取兄長身軀的熱气,語气死寂的喚著他。
  “哥。”
  “嗯?”
  “為什么只有我活下來?”
  他的身子一僵。
  “他們全都死了。”
  “小妍……”
  “為什么只有我?為什么活下來的人是我?”
  “你欠扁嗎?”气紅了眼,他微推開她,怒目相視。“不准你這么自艾自怨,別再讓我听到你胡言亂語了。”
  崔本妍沒听進他的警告,神情木然的征望著他,半晌,悠悠再問:“活著,就是要我嘗試這种半身不遂的痛苦?!”
  猛地抽了口气,崔本隅气憤的將嘴張張闔闔,卻無言以對。
   
         ☆        ☆        ☆
   
  沉默的時刻持續再久,也無法具有療傷的成效,可是,卻能讓人騰出心口的空間將喪親的痛苦稍稍沉斂。淚眼婆娑,再如何怀憂喪志,崔本妍也無法狠心的見疼愛自己的哥哥為她痛苦難安。長長的吸了口气,她嘗試改變話題,轉移傷心。
  “我听到你在跟人說話。”
  “什么時候?”
  “在我睡著的時候。”忍住又想決堤的淚,她直覺的想厘清夢中的一切。“有個女人在病房里,是誰?”
  哀眸凝望著她,崔本隅不作聲。
  “我听到,你們在談有人需要照顧二
  原來在還沒清醒的時候,小妍的听力已經開始恢复了。他神情黯然地道:“你听到的應該是李太太。”
  “李太太?誰?”
  “開車撞……肇事者姓李,是她的先生。你听到了些什么?”
  “模模糊糊。”崔本妍不确定地道:“你們在談什么?關于我嗎?”
  “是呀。”他本來不想這么早跟她提的,但是,既然遲早都要開口,又何必吞吞吐吐。“她找我談過,希望……她希望能將你接到她家去住,一段時間而已。”觀著妹妹驀然怔仲的臉色,他特意強調最后那一句。
  “住她家?”
  “嗯,她希望在你做复健的這段時間里能照顧你。”
  “我做复健?复健?我需要做复健嗎?”
  “如果你不想一輩子坐在輪椅上,就別放棄努力,懂嗎?”
  她懂了!
  本來還在怀疑夢中听到的一番談話,原來是真有其事;而他們口中的她,就是她這個廢人!
  “小妍?”妹妹的沉默教他的、心又不安了起來。“如果你覺得不妥當或不愿意……”
  她打斷他的話。
  “為什么不是去住叔叔他們家呢?”是不是因為怕被她拖累,所以,連自己的親戚都率先舍棄了她?
  有些惊詫她會這么問,崔本隅遲疑了几秒。
  “你想去小叔或是舅舅家住?”
  “如果可以,我不要。”即使前一秒的心情很疑惑,可是,面對哥哥的問題,她想也不想的否決了。
  “坦白說,我不放心將你交給他們。”
  “這位李太太,你對她很放心?”
  “雖然認識不深,可是,她的言行舉止讓我有种想相信她的沖動。”他能看出她未說出。的疑惑包与不解,但就是很奇怪,如果真要他面對一樣有意爭取妹妹同居權的成員中作選擇,他的心就是不自覺的傾向那位李太太。
  “哥,如果我執意要你在身邊,或者是跟你去舊金山,可以嗎?”
  “當然可以,哥會好好照顧你的。”
  哥哥的回答是毫不猶豫的堅定……崔本妍眨眨眼,淚水又涌落慘白的面頰,她忍住体內那股想號啕大哭的沖動,努力的靜下心,她突然知道。己該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抉擇。
  如果她執意跟在哥哥身邊,將會妨礙他的學業,在未來,她也注定是他的絆腳石,甚至,無論對誰而言,現在的她几乎可以稱得上是個負擔。
  一項無法拋、也不得不扛下來的責任!
  拚了命的緊咬住下唇,即使滲血,崔本妍也沒放松,藉由劇痛抑下急欲奪眶而出的熱淚,如果老天爺有眼,她只想奢求一個心愿。
  既然生命無法再重來一次,既然她真是命不該絕,那,就別讓她拖累他人;她已經被逼得面對自己不良于行的事實了,若再讓她多瞧一眼他人的嫌憎眼色,她會更生不如死的,
  “如果你不反對,我們將公寓賣了,換楝有個小庭院的房子,好嗎?”將妹妹的淚頰壓回自己胸膛,崔本隅依著從小到大的習慣,彈了彈她那只泛著涼意的渾圓小耳垂,“過几天,等你出院后,等我們將……等我們送爸爸他們最后一程,一塊儿去看房子?”
  “你不想回舊金山?”
  “看你呀,你想待在哪里?”平靜吁气,他將抉擇交給妹妹。
  听哥哥的口气,似乎他已經作了決定,而她—也作了一個決定!
  淚眼迷蒙的望著他,她歎著,悄悄的又將手塞進他的掌中,感受到他不假思索的回握,心一酸。
  “我想,我還是去那位太太家打扰好了。”
  崔本隅一楞,倏然一惊。
  “小妍!”
  “反正舊金山隨時都可以去嘛。”
  “這么快告訴你這件事,不是要你馬上作決定。”
  “可是,我已經作決定了。”
  “你真的想留下來?”妹妹的貼心決定,他怎會不懂,正因為如此,才會更讓他揪心難舍。
  “嗯,我留下來,應該是最恰當的安排了,不是嗎?”感受到哥哥無聲的微愕与黯然,她勉強一笑。“如果在人家家里真住不習慣,大不了搬到叔叔家住嘛,”
  “我不要你這么委屈。”
  “我也不想讓自己委屈。”不愿哥哥因為她的淚水而更掙扎猶豫,她強將淚眸埋進那方溫暖的怀里,笑得更苦澀。
  事實是,不想委屈,卻不得不委屈呀!
  “我們還有時間可以討論……”
  “不必了。”
  “小妍!”
  “你先回去,等我好了、腳能走了,我再去美國找你,好不好?”
  崔本隅沒應聲,沉痛的撫攬著無聲啜泣的妹妹。
  小妍的思緒似乎在一瞬間變得深沉,他不舍、不忍,更心痛不已!
   
         ☆        ☆        ☆
   
  李家的屋舍坐落在內雙溪,依山傍水,原本只是間稍賺破舊的農舍,近几年來經過一些更動与改建,如今變成一楝兩層樓、半中半西的建筑,雖然不是靠近市中心,往來交通稍微費時了些,但因為郊區的清新空气与視野,更是將完美的居住品質襯托得無与倫比。
  原本在李丞璟、李丞罡兄弟投身職場各自創業,逐漸將家里的經濟推上軌道,當事業的版圖一天天的推到海外,他們想將根移到台北市,但在母親的堅決反對下,他們決定依從母親的意愿留下來。
  既然要待下來,就得將房子徹底的打理整頓,讓一家人住得舒服些,几年下來的改改建建,再加上沉秀珠花了不少時間在院子里打理,倒讓居家環境添上几分常令路人駐足欣賞的歐式景致。
  所以李家擁有大半台北市民所奢求不到的私人景致庭園,甚至,在能環視后園与遠山的寬闊屋廊下,他們設了典雅的午茶座,還有堅固的藤制吊椅。
  遠离塵囂,環境清幽又舒适,這也是為什么沉秀珠會執意將崔本妍接回來安頓,而崔本隅在探訪過后會達成共識的主要原因。
  將怯生生又一臉疏离的小丫頭安頓在靠后院的大房間,沉秀珠若有所思的走去將遮蔽陽光的窗帘拉開,讓明亮的陽光點點洒進。
  “這樣會不會太亮?”
  “呃?”
  “多吸收點陽光,對身体較好。”
  “嗯。”
  “這個房間怎樣?喜歡嗎?”
  “嗯。”
  “會不會口渴?要不要喝水?”
  崔本妍不語,靠在枕頭上的腦袋只是搖了搖,靜默的目光謹慎地隨著沉秀珠的身影在室內移動,卻始終不發出任何好奇的問題。
  眼角瞥見她的小心翼翼与退縮,沉秀珠張口欲言卻又臨時打住,不禁愁眉深鎖。
  小丫頭沉睡不醒時,一堆突然間涌進的瑣事教她忙進忙出,再加上一心一意只想著能為崔家兄妹做些什么,倒也沒太時間去端詳她的長相。盡管如此,仍舊瞧出這丫頭是個白白淨淨的小女孩,像朵含苞未展的靜玉嬌荷,該是個小美人胚子,心中的怜愛与愧疚不禁又多了几分。
  待沉睡的女孩睜開眼,總是霧蒙蒙的淚眸在了解事情后,大多都在發呆,還不時地露出受惊受懼的忐忑神情,也不太理人。除了崔本隅,誰都休想讓她輕易的開口說話,沉秀珠這才更深覺事情難了。
  她不喜歡小丫頭所表現出的木然与平靜神色,那太平靜了,似乎打算將一切的傷痛都埋在心里,她暗歎連連。
  她覺得小丫頭大概潛意識里開始孤立起自己的生命了,唉,這樣可不好。
  “小妍,會不會很累?還是,你先眯個眼?”
  “嗯。”
  “那你休息一下好了,吃晚飯時我再叫醒你。”
  “嗯。”
  “有事就開口叫人,家里隨時都會有人在。”
  “嗯。”
  又是嗯?!沉秀珠的心揪起些許挫折。
  “再一會儿,等我家那群惡魔党全都回籠時,就讓你見見他們。”杵在床側凝望著沉默不語的崔本妍,她柔聲笑道:“小妍哪,我真的很高興你能答應住進來,這個家始終太陽剛味了,需要多一些溫柔的味道。”
  “嗯……呃……”
  “叫我李媽媽吧。”傾身,沉秀珠笑著拍了拍她緊揪著被單的指頭,“我們要相處好一段時間,就別太生疏了。”
  “噢。”
  “枕頭會不會太高?”
  崔本妍搖搖頭。
  “要不要將床頭抬高,讓你坐一下?”
  微斂目,崔本妍還是搖頭以對,因為臥病在床太久了,才動一動就頭暈腦脹的。她咬牙輕忍,探索視線不住的瞄向門口,完全不察緊繃的十指開始無意識的將被單攏在精瘦的頷下。
  哥呢?
  “本隅他去辦些事情,待會儿就回來了。”
  咦?她有開口問嗎?
  她吶吶的朝沉秀珠拋去畏縮的詢問眼神。
  “看得出來你們兄妹感情很好,本隅也很擔心你。你先別想這么多,才剛吃了藥,還是先睡一下吧!”
  崔本妍遲疑了半晌,才悄悄的低喃一聲好,听話的閉上眼。
  反正哥似乎沒這么快回來,她先眯個眼也好。
  見狀,沉秀珠又盯視她許久,才面帶苦惱的走向窗邊,躡手躡腳的,輕輕讓內層的白紗窗帘按下,將燦爛的陽光半掩在室外。
  一句口令,一個動作,這丫頭真預備讓自己過著行尸走向的生活嗎?
  無奈地歎气,她走出房間,習慣性的帶上門,讓小病人有個完全的隱私,后來想了想,又怕嬌弱的小妍當真有事又沒肺活量可以喳呼,便側身伸手推開門扉,將門半掩,以防万一。
  唉,斂眉沉思,她邊走邊想,該怎么將小丫頭拉出自設的心牢呢?唷,這得要好好的想想,要好好的從長計議,要好好的……
  “媽?”
  真吵,有蒼蠅跑進來了嗎?
  “老媽!”
  赫!
  只顧著想小丫頭的事,沉秀珠漫不經心的踱向客廳,根本就沒看到雙手插腰、杵在樓梯底階的李丞武連叫了她好几聲,結果,向來就嚴重缺乏耐性的他干脆彎身扯著嗓門朝她耳邊一吼。
  沉秀珠嚇了一大跳,往后一躍,手按著身后的牆,眼珠翻白的瞪著儿子。
  “當我聾子嗎?干么那么大聲叫我?”
  喲,怪起他來了?
  原本是一番好意的李丞武當然不滿了。
  “是你自己在發呆,還敢說我!”
  愣了愣,沉秀珠隨即再次發難。
  “既然看出我在發呆,你就不會先乖乖的等在一邊,等我發完呆再叫我?”
  “不叫你,你再兩步就要撞牆啦。”李丞武雙手一撐,頎長的身形迅速又漂亮的側身躍過扶手,“啪答”一聲,他跛著雙破球鞋身手俐落的在她跟前停住。“啐,好心沒好報,就不信你的腦袋有那面牆硬!”
  “誰知道你是真的好心,還是存心想嚇死我。”
  “好,算我不對。”李丞武夸張的舉雙手投降,隨即便越過崔本妍所在房門微掩的房間,竄向廚房,自冰箱拿了罐咖啡,拉開拉環,帥气的仰首大飲一口,走回來時好奇的眼往房里探頭探腦。“他們人呢?怎么才住進來兩兄妹就打算窩在房里當忍者龜了?”
  忍者龜?沉秀珠責備的往儿子的寬背捶了一記。
  “會不會說話呀你?什么忍者龜?這么難听。小聲點,小妍在房里休息了。”
  “既然她睡了,那就不會被我吵到。”
  “你這么大嗓門,誰睡得著呀?”
  “哼,我的喉嚨又沒裝喇叭。”李丞武沒好气的嗤了聲,但還是乖乖的壓低音量。“只有她?崔本隅呢?”
  “他有些事情要處理。”
  “又不是馬上就要赶回美國,有什么事情這么急著非得今天辦?”他眼角瞥見大門開了,溫文儒雅的老大李丞璟手里提著几包雜物,還有一只保溫壺,他頓然了悟,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是老大去醫院接你們?嘖,這崔本隅還真混,連妹妹出院也不騰出時間去接人。”
  “因為我跟他說我會去接小妍,讓他去忙自己的事。奇怪了,又沒叫你跑腿,干么滿嘴埋怨,你找本隅有事?”
  “有毛病哪,才見几次面,我干么找他?”
  “那你口口聲聲找他做什么?”
  “我好奇,隨口問問,不行哪。”他倒還理直气壯得很。
  寶貝妹妹暫住進人家家里,几天來形影不离的哥哥卻臨時間人不見蹤跡,他當會心生好奇。
  “好奇?你是窮极無聊啦!”再橫了儿子一眼,她走向廚房替自己泡杯茶,順下了道指令。“樓上還有誰?”
  “兩個小的。”他挑眉報告。
  雖然是同胎所生,可是,他此老四李丞渭跟老五李丞棣足足早了一分鐘出生,所以,他就愛在口頭上占他們便宜。
  “他們在做什么?”
  “哪知,我又沒在他們房里裝針孔攝影机。”
  “去把人給我喊下來。”
  “兩個都叫下來?”他的精神來了。
  “對。”
  “不擇手段?”
  “廢話。”沉秀珠橫了他一眼,“你還會跟你的兄弟客气嗎?”
  “哈,遵命!”
  一口飲盡罐里剩余的咖啡,李丞武揚起手,空罐順著弧線飛出,准确的投入牆角的垃圾桶,穿著破布鞋的腳跟一扭,“啪啦啪啦”的繞過她往樓梯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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