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一章


  紐約時代廣場
  這是怎么回事?!
  赫森.唐難以置信的瞪著自己的褲腳、休閒鞋,還有滴滴答答順著褲管淌在地上的帶味水柱,他白眼倏翻,不由得詛咒:,…
  “Shit!”
  他的褲子筆直,鞋子沒破,也不是踩到黃金万兩,只是,被一只來路不明的大坏狗當成電線杆,在上頭徹了一泡尿。完事后,它甚至還意猶未盡的將高揚的后腳抖一抖,更湊近些,像是拿他昂貴的西裝褲當衛生紙,左擦擦、右甩甩,了事走了!
  四腳爬爬的大狗長相极奇特,乍看之下有圣伯納犬的高大威猛、討喜,卻又多了點狼狗的凜利模樣,和顏悅色的面容中帶著隱隱躍現的凶狠……咦,他在干么呀?
  又不是要買狗,干么對著只犯了錯的罪狗品頭論足?!
  總之,這只囂張的大狗無視于他的一臉怒气,屁股扭呀扭的走得极快。
  事件的前半段過程,赫森只是啼笑皆非,自認倒楣的感到無奈;而后半段,它惹惱了他!
  怎么,他看起來像是流動廁所嗎?
  而那只狗甚至對自己大剌刺的犯罪行為不以為意,油亮的鼻孔哼了哼,大大的腦袋上戴了頂刺目的三角紅呢帽,上頭還有個小鈐鐺,隨著它搖頭晃腦,叮叮當當響著。
  它的外在与裝扮在在擺明了這個現行犯的背后有人撐腰!
  瞪著眼,抖抖濕濡的褲腳,赫森的表情有點變形了。
  “你別走!”
  闖了禍的大狗有听沒有到,照走它的陽關大道。
  當下,赫森更不是滋味了。
  “喂,不准你走。”咬牙切齒的跟在它身后,第一次,赫森想嘗嘗香肉的美味,而且,他很樂意親自動手。“你的主人呢?”他口中依舊是念念有詞。
  沒想到向來篤信以和為貴的他竟然會動怒,更遑論是找上一只狗挑釁,這事傳出去准笑坏一千人的大牙,他自己也有點愣住了,可是,不知為何,他憤慨的情緒已被撩撥到了最高點。
  他待會儿還有個跨年聚會要參加呢,現在……看他怎么辦?!
  汪汪!
  大狗的屁股就在他逐漸積怨的視線里扭呀扭,壓根沒留意到仇家已然殺上門來了,像逛大街似的瀟瀟洒洒穿梭在人來人往的壅塞廣場中。
  “你洒完尿就想跑了?”明知道自己八成瘋了,跟只畜牲能討回什么公道?但是,見它在几秒之內當真停了下來,數落的話不由自主的就這么溜了出來一知道后悔也來不及了,看你怎么賠我?!
  這只狗,死定了;而放縱它恣意而為的主人,也死定了。
  罪狗像是听進了他的申冤,精神飽滿的朝右側汪汪叫了兩聲,又扭頭遙望著他,汪汪汪,像是討好,也像是討饒的叫著。
  “哼,知道錯了……”算它識趣。“過來。”
  “汪汪!”
  “你鬼叫什么?過來!”
  “汪汪汪!”它不動如山。
  “不過來?”
  “汪!”
  “好,那你就乖乖窩著,別動!”
  “汪,”
  哼,還敢叫?待會儿,絕對會讓這只不長眼睛的大狗叫個痛快!
  就在他邊走邊感受胜利滋味的對著它叫囂時,周遭的人群開始沸騰起來,不約而同的喊出了倒數計時。
  五、四、三、二、一……
  倒數計時的燈志緩緩從天而降,霓虹炫亮,沉穩的宣告了正式跨入新的一年。
  垠夜的星空瞬間閃爍著璀璨煙火,伴隨著耳畔不時響起的新年快樂祝福,有那么几秒,赫森沉迷在炫爛的視覺效果及處處洋溢愉悅的气氛里,直到擁擠的過路客不經意的連撞了他兩下,他這才驀然回魂。
  低頭一瞧,頭好壯壯的罪狗早就腳下抹油,溜得無影無蹤了,這下子,當真是死無對證,更是找不到人討債了……
  “該死,這一年鐵定難過了!”瞪著滿天的火樹銀花,他挫敗的垂下肩頭,歎聲低喃。

  一如几分鐘前,扭屁股的大狗停在模樣嬌俏的東方女郎腿邊,哈著舌頭,撒嬌的在她身上磨磨蹭蹭。
  不同的是,它這回靠上去擦呀擦的是腦袋。
  “臭排骨!”
  “汪汪,。”
  “還敢叫,你跑到哪儿去逍遙了?害我找得半死。”
  “汪汪。”排骨叫得有點委屈。
  主子找它?哼哼,它也是在找她呀,瞧她埋怨的口气,像是它自個儿找樂子去了。雖然,剛剛它的确是找到了一點點的樂趣嘿嘿……
  “別叫了啦,你這是在慚愧嗎?已經來不及了啦!”蹲下身,年輕女人寵溺有加的將臉頰貼上排骨的臉。“剛剛倒數計時你都沒來得及赶回來,害我孤孤單單的看著滿天空的煙火窮高興!”
  “汪汪!”排骨哈著大舌頭,親熱的湊近她細致的臉頰舔了舔。
  年輕的女主人將它摟得更緊,兩顆腦袋靠在一塊儿。
  “呵,排骨,新年快樂!”
  “汪汪!”
  不甘心的赫森再給自己十分鐘找那只狗,而隱約在人縫中,他敏銳的听到、也眼尖的看到那顆罩著紅帽的狗腦袋。
  它被一個年輕女人搭在頰下,模樣极乖順,只偶爾見那頂小紅帽搖搖晃晃……瞪了好几秒后,赫森的眼睛才閃出得意。
  “哈,這下子被我逮到了吧!”現在,他能完全确定它就是“它”了。
  拚了!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往他們的方向擠,可人真的太多了,他甚至越擠越到不了那一人一狗,眼看著求償行動极可能宣告失敗,他感到莫名的心急。
  遠遠的,他瞧見兩顆腦袋分開,像是准備离開,他的腳步更急了。
  其實,一心一意追上去并不是真的想給自己弄道狗肉大餐泄怨,但,就是想要追上前,想……加入那兩顆像親密愛人般的腦袋陣營。
  赫森將那個絕對不能缺席的跨年聚會拋在腦后,在人潮中努力的四下張望,只是大半天過去了仍徒勞無功,他垂下肩膀,決定放棄。

  但,他總覺得那張笑盈盈的年輕側臉……好眼熟,像是不知何時曾看過般熟悉,這感覺讓他的心有些亂了。

  一年后
  飛快的駕車轉進療養院的大門,姜晏踩了踩煞車減慢車速。
  排骨抬起大腦袋,瞧見熟悉的景象,汪汪叫了兩聲,又哈起了濕濕的舌頭。
  帥气的將車子刷一聲在停車格停好,姜晏順手將太陽眼鏡扔到儀表板上,掠了掠汗濕的發絲,將它隨意扎起馬尾。
  一年了,削得短而薄的頭發已經碰到肩膀,真想干脆剃個三分頭,省得三天兩頭都要花錢修頭發。
  “汪汪,汪!”排骨嘴巴開開,像在宣告什么似的吠了吠,更拉長脖子嗅聞著她的發際。
  “你不贊成呀?”
  “汪!!”
  她但笑不語。
  偶爾她不禁怀疑,排骨是人類化身的,它總是能看出她的心思、猜到她的想法。
  才踏出車門,迎面來了個熟人,對著姜晏笑咧了嘴。
  “小晏,又來看你媽咪了呀?”
  “嗯,琳達你好。”對來人笑了笑,她用屁股關上車門,走向另一邊的車門。“下班了?”
  “是呀。”笑望著巴結地朝她哈著舌頭的排骨,她握了握它高舉的右前腳。“哈羅,排骨,你也來了。”
  “汪!”
  匆匆交談了几句話,面帶倦色的琳達沒久留,開著車走了。
  姜晏見她走了,傾身小心翼翼的將親手炖的人參雞捧出來。

  媽咪的健康狀況向來不佳,尤其在生她時更是体力大傷,斷斷續續的住了几次院,爸爸去世的第三年,拗不過媽咪的堅持,只能眼睜睜的讓媽咪住進紐約近郊的這間療養院,而她,一逮到空就往這儿跑。
  幸好爸爸留下一筆可觀的錢,不致讓媽咪住進那种不堪想像的療養院,否則,憑她目前只能讓自己三餐溫飽的情況,想要讓媽咪過舒服的日子,是有點難!
  持著大包小包的日常用品和零食,她再次用屁股關上車們,勉強的用指頭按下電動鎖,將神情哀求的排骨鎖在車里頭。
  “不行。”
  “汪!”
  听到排骨的抗議,她不自覺的笑出聲。
  “你在這里等。”
  “汪汪。”
  “噓,乖乖的,別亂叫。”
  “汪汪汪。”排骨的叫聲有些不滿了。
  “還叫……”臨走,她忍不住諄諄教導。“勸你聰明點,小心亂叫亂叫的吵到別人,被人看不順眼,拿你當香肉賣,知道嗎?”
  “汪汪!”
  “噓!”

  姜晏才走進寬敞且明亮的大廳,就瞧見坐在落地窗前晒暖陽的媽咪,胸口一熱。
  “媽咪!”
  “呵,小晏哪。”遠遠的,于惠欣笑眯了眼,展開雙臂伸向見狀快步走來的女儿。“你來了,新年快樂。”
  姜晏投向她的怀里,靜靜的窩了几分鐘,才笑著揚首。
  “新年快樂。”
  “排骨還好吧?”

  “它呀,能吃能睡,活蹦亂跳的讓人看了就頭痛。”見媽咪的嘴動了動,她立即會意。“沒關系啦,就讓它在外頭等,又不是第一次在那里站崗,不會掉的。”如果不是療養院里不准帶寵物進來,而媽咪又不太适合外出,否則,真想讓媽咪親眼瞧瞧排骨如今又大又壯的健康模樣,而不是只在照片中看著它長大。
  “怎么又提一堆東西了呢?你又炖湯了?”
  “嗯。”
  “別那么麻煩,這里的飲食很不錯。”
  “我知道,可是,廚師又不是我,你不怀念我的手藝呀?”
  于惠欣笑了笑,她緊了緊摟著女儿的手臂。
  “你呀,就是那張嘴甜。”
  “這不全靠你的肚皮爭气,才會有專說甜言蜜語的我呀。”討好的親了親媽咪的面頰,她細心的審視著媽咪的神色。“有沒有想我?”
  “當然,每天都想。”她拍拍女儿柔媚的頰,再抬頭仰望著万里晴空。“今天的天气很好!”
  “可不是嘛。”姜晏一屁股賴在地板上,將下頷頂在媽咪藤上。“冬天還有這么好的陽光可以享受,是我們的幸福。”
  過了許久,她輕喟著气,欲言又止。
  “媽咪呀……”
  “有話想跟我說?”
  “嗯,我有了份新工作。”姜晏頓了頓。“應該算是新工作啦,工作內容沒什么變,只是,地點改了。”
  “真的?那太好了,工作地點在哪儿呀?”
  “法國的蘭斯市。DON&SONS集團在那儿有座葡萄園跟酒窖。”
  “DON&SONS集團?”聞言,于惠欣的眼睛閃著惊喜。“那不是你安娜阿姨他們家的公司?”
  “是呀!”
  “你安娜阿姨拉你進去的?”
  “不是。”她早猜到媽咪知道后會有這种反應,“是我們公司被并購,然后我就被調派到那儿去了,大概有一兩年的時間都得持在那里。”
  “法國的蘭斯呀……”
  “嗯,我不是說DON&SONS在那儿有座葡萄園?現在他們計划釀酒、賣酒全都自己來,所以,并購后的研發單位就全部遷到那儿去了。”
  “要去個”兩年呀……”
  “對啊。”瞧著瑪咪的不舍,她又猶豫了。“呃,或者,還是我別去了……”
  “不,工作就是工作,別耽擱了,我……你自己去那儿凡事當心。”
  “若真去了那里,媽咪,以后我可能就沒辦法太常來看你。”她說出重點。
  “沒關系,只要偶爾給媽咪一通電話,讓媽咪听听你的聲音,知道你很好,就行了。”仰首嗅嗅清新空气中的陽光气息,她不厭其煩的又交代一句。“有机會,去找安娜阿姨。”
  “安娜阿姨又不在蘭斯。”
  “比起紐約,蘭斯起碼离愛丁堡較近呀。”
  “噢。”
  于惠欣看了眼女儿,“這是答應了嗎?”
  “考慮。”
  還是只肯考慮?搖搖頭,于惠欣依慣例退而求其次。
  “你這孩子就是這种別扭性子一點都不知道善用机會,有后門也不會鑽。”捏了捏女儿俏挺且圓潤的鼻梁,她寵笑著。“既然是DON&SON鱸新并購的公司,那老板也是赫森嘍?要不這樣吧,讓你安娜阿姨跟他聯絡,叫他多關照你一點,或者干脆要赫森也暫時移到蘭斯去住一段時間……”
  要赫森.唐跟去蘭斯,然后延續几百年前兩人相望兩相厭的尷尬?!
  姜晏忙不迭的揮手搖頭,一瞼惶恐。“最好不要!”
  “可是你去到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叫我怎么安心?”
  “住久了自然就熟了,又不是小孩子,出門還得找個人監視。”姜晏笑睨了媽咪一眼。“總之,你跟阿姨別再忙了啦,沒用的。”
  “你唷.!我又不是那种意思。”
  “唉,司馬昭之心,誰不知道你們到底在安什么心呀?多說無益,反正你們最好別抱任何希望,免得到時候失望太大,那就不能怪我不懂事,對不起你們長年以來的不良居心嘍。”
  “你……唉……你能不能就那么一次別拗呀?怎么我會生到你這种笨女儿呢?”看來,要在雙腳一蹬、斷气之前看見女儿的終身大事有著落,是奢望了。“答應媽咪,有空就多跟安娜阿姨聯絡,她很關心你的。”
  “我知道安娜阿姨對我很好。”
  “真的?”体力有點不支,于惠欣勉強勾唇笑了笑,忍不住雞婆的再補上一句。“她對你,就像是關心女儿一樣。”
  “我知道。”
  “她對你也像對自個儿媳婦一樣。”
  “哎,別又來了!”姜晏白眼一翻。“這么多年了,你們還不放棄作白日夢?真有勁,但是,還是得勸你們別浪費精神了,不是我愛笑你們,這年頭真的已經沒有人玩指腹為婚這种玩意儿了。”
  “我們知道呀,可是,你就當是跟他交交朋友也好,又不是一見面就非得要送作堆不可。”
  “我跟他在好久以前就已經是朋友了。”一提到那筆陳年舊帳,她又是搖頭,又是歎气。“媽咪呀,你忘了他是怎么跟我交朋友的?”
  聞言,于惠欣倒是有點詫异向來大度大量的女儿這會儿竟還記恨著。
  但,也不能怪女儿至死不忘,當時的情形亂成一團,雙方家長也有些無奈,唐家竟出了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惡魔,人模人樣的帥小子也有凶霸且張牙舞爪的一面。
  “赫森他是有不對的地方,可是,他……他那時還小嘛。”
  還小?呵,姜晏偷聲嗤笑。
  “十三歲不小了,媽咪”唇畔挂著笑,她沒好气的提醒瑪咪。“雖然我那時才只有五歲,也已經知道不能隨隨便便就將人推到游泳池里去,會死人的。”
  于惠欣頓時語塞—半晌,才支支吾吾勉強的替他辯駁。
  “他……他大概只是覺得好玩……”
  “好玩?”姜晏不屑的御了撇嘴角。“對不起呀媽咪,因為你女儿我差一點淹死了,所以,我一點都不覺得好玩。”
  “可是赫森他……他事后也后悔了……”
  這回,姜晏直接朝空翻了個大白眼。
  幸好媽咪當年沒去念法律系,否則,說點小謊就如此心虛,准餓死了!
  “我看他事后給你安娜阿姨痛罵一頓,大概是滿心忏悔了吧。”因為心虛,所以,于惠欣將話說得吞吞吐吐。
  而姜晏才不信她媽的說詞!
  “媽咪,有人在滿心忏悔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燦爛嗎?他根本就死不認錯,你還替他說好話?”
  “他是因為……你原諒了他……”
  “拜托,我那個時候拚了命的將喝進肚子里的水咳出來,哪有時間去原諒他呀。”
  “可是……”
  “而且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歉意。”
  “咦,你怎么知道?”
  “隔了一年,安娜阿姨無意中說溜嘴時被我听見了。”
  連番駁斥,將于惠欣堵得啞口無言,只能無奈的干笑數聲。
  “沒話說了吧?”姜晏笑得得意揚揚。
  “要說,怎會沒話說,只是懶得跟你嘀咕。”瞪了不受教的女儿一眼,她靜了靜,忍不住又說:“听安娜提過,赫森這几年改了很多,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十足十的紳士行徑,很得女人歡心呢。”
  “看得出來,憑他的長相跟背景,應該在女人堆里很吃香。”
  于惠欣的欣喜重新被挑了起來。“怎么,你這些年見過他了?!”
  “他偶爾會在一些雜志的封面露個臉,不想認識他也難哪,不過,他真的是長得挺俊俏的,黑黑亮亮的眼睛炯然有神,兩道劍眉英气勃發,還听說口齒很伶俐,且能言善道,具有標准的小白臉條件,模樣干干淨淨,讓人看了就舒服。”她坦白拱出自己及身邊一干三姑六婆的評論及看法。
  “真的?”
  “騙你干么?”
  “我就知道這孩子長大后會很有出息。”
  “是啦,是啦,還是你們這些婆婆媽媽有遠見,早早就看出他有出息到桃花滿天飛。”
  听女儿這么說,于惠欣不怒反喜。“女儿呀,你是嫉妒還是吃醋?”
  “我呢,對他所受到的特殊待遇又嫉妒又吃醋,你高興了吧?哎呀,我說媽咪呀,別再痴心妄想了啦,像赫森那种習慣被掌聲包圍的出色男人不欠你女儿去錦上添花。”話畢,姜晏見媽咪又是一副竊笑的樣子,挪揄的話就這么溜出了口。“你不是也常夸喬瑟夫叔叔跟安娜阿姨都有張教人羡慕的出色臉孔,儿子哪可能會差嘛,我隨便稱贊几句,瞧你就高興成那樣,這儿子又不是你生的!”
  “可是,你覺得他很帥?”于惠欣的語气里滿是試探。
  “他是很帥呀。”
  “你也覺得他很有才華?”
  “呃。”姜晏歪著腦袋想了想。“沒錯,他的确很有頭腦,很會賺錢,很會哄女人,的确,他是超級有才華的成功者。”她邊說還邊點著頭。
  “真的?”
  “騙你干么呀!”
  “那你……”
  “那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姜晏搶著說話。“有個俊俏又出眾的儿子,安娜阿姨他們不愁找不到媳婦。”
  “但是她很中意你呀。”
  “八成是你一再的提醒她吧?”傾上前,姜晏將媽咪蒼老且微顫的身子摟進怀里,感受到媽咪的体弱更甚以往,不禁酸了鼻心,語气柔順的安慰著,“別再想著赫森.唐,或者是指腹為婚的事了,我跟他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啦,就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這樣不是很好嗎?”
  “可是安娜她……她很當真呢!”她歎道。
  小晏老以為這事是她一頭熱,但實際上,安娜比她更積极百倍呢。
  她跟安娜生長在南台灣的一間孤儿院,她被個好心腸的朴實家庭領養,輾轉來到美國,最后還跟這家人的獨生子,也就是小晏的爸爸結了婚,平凡的一生就這么定了下來。
  而安娜從小就精力充沛,表現樣樣出色,可是卻死也不肯被領養,靠著自己的力量也算是苦學有成,靠著几份獎學金到英國深造,在愛丁堡遇到了喬瑟夫.唐,蘇格蘭的望族之后,也就這么收了野心,栖息在丈夫深情的護翼下。
  和安娜分离多年后,本就极度投緣的她們在一次机緣巧合下又碰上了,當時,眉清目秀的赫森已經快滿八歲,而她也正好怀孕,于是安娜突發奇想地執意替兩家儿女牽紅線……
  “是你當真,還是安娜阿姨?”
  于惠欣笑歎著拍拍她的臉頰。“坏孩子,敢怀疑媽咪的話!”
  “怪我?嘿嘿,誰讓你平時老愛跟我玩諜對諜的把戲呀,別擔心安娜阿姨,時間久了,她自然就會淡忘這件事了。”姜晏橋聲笑著,忽然,她又睨起媽咪。“除非呢,有人存心炒舊菜?”
  “其實呢,也不是我存心提起這件事……”
  “噢?”
  “噢什么噢?還在怀疑我的話?誰叫你一直不肯去安娜阿姨她家住一段時間,她一直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應她,所以上次她來探望我的時候……我們就……就多聊了几句關于你們的事。”
  “我們?我跟誰?”
  “還有誰?不就你跟赫森這兩個不受教的晚輩!”
  “哈,結緣不成,就胡亂怨人了?”將媽咪的失望看在眼里,她不禁失笑,“我就知道你們兩個湊在一起盡在那儿胡思亂想,別再耍心机了,沒用就是沒用。”
  “你這孩子……唉,如果我們肯耍心机,哪還需要這么苦口婆心呀,直接想法子讓你們生米煮成熟飯,就什么腦筋都不用傷了。”
  “這拍還叫做隨緣。”冷不防地又讓她聯想起某件事。“等”等,我們公司會被并購,該不會跟你們頻頻見面有關系吧?”
  “哈!”
  “是不是?”
  “你以為媽咪這么有辦法?”

  如果是旁人,鐵定會被于惠欣騙過,可是,姜晏一眼就看穿她的計謀。
  “誰知道你們的交情好到哪种程度呀?”姜晏挖苦的朝媽咪擠眉弄眼。“安娜阿姨是你的手帕交,又有個對她死忠到沒話講的丈夫,說她會因為你的煽動而鼓吹喬瑟夫叔叔并購我們那間小公司,也不是沒有可能。”
  “是安娜阿姨主動問,我隨口提了提,如此罷了。”真的,她真的不知道閒聊几句會有這么顯著的功效。
  可是,她認為安娜不會公私不分,只因為想替這兩個不受教的小儿小女造成机會,就慫恿喬瑟夫并購小晏的公司,這事連她都不贊成,更遑論向來理智的安娜。
  所以一定是老天爺做的安排,月下老人牽的紅線,這兩個小家伙真是注定了有緣!
  不以為意的聳聳肩,姜晏沒心思在這個話題上打轉,溫柔的目光自媽咪逐漸倦累的臉上移到窗外,烈陽已斜落西山,是她該离開的時候了。
  回眸看見媽咪的臉上依舊有著期待,她扮了個鬼臉,收起傷感,忍不住開口叮嚀。
  “媽咪,我警告你唷,不准你將我調職的事情說出去。”
  “你警告我?”
  “對,而且是嚴正聲明,不准你大嘴巴四下說去!”撇撇嘴,見媽咪一臉的委屈,她立即軟下態度。“除了不想讓安娜阿姨為我操心,你也知道一旦給人貼上空降部隊或是有靠山的標簽,日子會有多難過呀,我想,媽咪應該不會愿意看我在新的職場度日如年吧?”
  “偶爾沾點關系,有這么慘嗎?”
  “慘斃了!”
  聞言,于惠欣只能連歎三聲,早該認清女儿的牛脾气,一旦觀念扎了根,就怎么也改變不了。
  她捶了捶酸痛的膝蓋,見細心的女儿也傾身幫她揉呀揉,雙眼不禁起了水霧,心疼的撫上女儿的后腦勺,再緩緩移向瘦頰。
  “起風了,你快回去吧,路上別飆車,開慢一點。”
  “嗯。”
  “什么時候去蘭斯?”
  “下個月,月初。”答得不是很平心靜气,但,她不敢望向媽咪的眼,只是專注在替媽咪揉捏的動作上。
  怕心酸、怕難過,更怕會在媽咪眼前控制不住地號啕大哭,讓媽咪傷心!
  “到了那儿,凡事都得當心點,自己要懂得照顧好自己。”
  “好。”
  “應好了還不快走?”于惠欣柔聲催促著遲遲不肯离開的女儿。“待會儿看護會將你炖的湯再熱一熱,我會喝光它。”
  “要喝光噢。”
  于惠欣有點、打傷的點點頭。“嗯。”
  “連一滴湯水都不能剩下。”
  “好啦,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婆婆媽媽了你?”
  怨她婆婆媽媽?姜晏瞪了媽咪一眼,歎道:“星期天我再來看你。”
  “不用了啦,有空時,你還是多去交些朋友,別老住這儿跑。”艱辛的站起身,她蹣跚妁离開坐了大半天的椅子。“既然不肯听我的話去交特定的朋友,那,爭气點,給自己身邊找個伴吧。”
  “媽咪呀……”
  “快回去吧,別拖到七晚八晚還在路上飆車。”朝女儿揮揮手,她走向已經來接她回房的女看護。“有空就跟安娜阿姨通通電話什么的,撇開赫森不說,她真的當你是自己女儿關心。”
  “我……再說啦。”
  “唉,牛脾气,我怎么會生了個這么固執的女儿呢……”
  目送著叨念的媽咪慢慢的走回房間,姜晏輕咬著唇—頰上悄悄的淌落一滴又一滴的淚水。
  爹地過世得早,媽咪又因患了阿狄森氏病以致健康情況不佳,因為不想成為女儿的負擔,所以媽咪執意要住進療養院,能擁有如此善解人意又体貼的父母親,是老天的恩賜。
  可是,媽咪知道嗎?每每看著她弓著瘦磷峽的背影离開她,她的心更酸!

  ------------------
  書擬人生(http://www.bookli.net)nono掃校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