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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赫森沒有那种突然心悸的無措感,他只知道,他离開醫院沒多久,她就失蹤了,已一天一夜沒人見過她,她上哪儿去了?
  被他逮到的醫護人員沒半個人答得出來,盡管他焦急万分的四處找人探問,卻也掩蓋不住一個事實:!:
  姜晏就這么失去了蹤跡!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她到底溜到哪儿去了?而且,她究竟在搞什么鬼?!
  “咦,姜晏?”接到追蹤電話的保羅一頭霧水。“她不是還在醫院?你找不到她的人呀!”
  如果她還在,我就不會打這通電話找人了,豬頭!
  他想對保羅咆哮,卻硬生生的將話含在嘴里,沒胡亂找人開炮,事情發生得太快也太突然,他被一團紊亂的思緒茫了心神,憤慨与憂心忡忡讓他全身打著冷顫。時間無法消弭他的惶然不安,可是,一點一滴沉斂下來的怒火卻激出了他前所未有的控制力。
  此時此刻,如何找到她才是重點,他會將所有的火气先集中在心底,一切都持找到她后再說。
  他會徹底且清楚的讓她知道,失蹤的游戲不是隨便亂玩的!
  “赫森?你還在嗎?”
  “在。”他頓了頓。“你替我調閱一下她的資料。”
  听出赫森語气中的壓抑与緊張,保羅再白痴也猜得出事情大條了,不敢再多寒暄,將話筒夾在耳下,答答答的敲起了桌側的鍵盤。
  等了几分鐘,赫森捺不住了。
  “保羅?”
  “有,我找到了。”滿頭大汗都來不及擦,保羅就赶緊回覆,怕老板等不及發火。“檔案里有留她的地址跟電話,你要不要?”
  他這豬頭!差一點,赫森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破口大罵。
  “我——要——”赫森咬牙切齒的大聲吼。
  悟到自己愚蠢至极的問話,保羅又是一頭大汗,好不容易才將姜晏的電話、地址一并報給情緒明顯失控的老板,說完仍不敢放松的站在一旁。
  聞言,赫森也沒多刁難他,簡短的道了一聲謝謝便收線。
  几乎喘不過气來的保羅這才呼了口新鮮空气。
  几分鐘后,赫森再度怒气騰騰的對著話筒吼叫。
  “你找小晏?”
  是個男的接電話,听口气,似乎跟她的關系頗為熟絡。她在紐約銀男人同居?!
  “對。”赫森胸口充斥著嫉妒,但,他咬牙忍下。“她在嗎?”
  “她不在耶。”
  赫森的頭頂開始冒煙了,而下顎因牙根咬合過度也緊繃著。
  “她上哪儿了?”
  “法國,蘭斯……”話筒突然被搗住了,几秒后,換了另一個人接電話,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你找小晏?”
  “對。”听見女聲,赫森郁悶又忿怒的心情有些舒暢。
  原來,還有個女的在那儿,同處一室的似乎不只小晏跟那個男的……改天,他會搞清楚這一切。
  改天,他一定親自將小晏的祖宗八代全都摸得一清二楚,他對自己發誓!
  “請問,你哪儿找呀?”
  “我是赫森.唐,她的未婚夫。”臉不紅气不喘的宣告自己逕自安上的最新身份,他隨即反問:“請問你是?”
  “未婚夫?小晏什么時候訂婚的?”話筒傳來的聲音有著惊喜与不信。“怎么她都沒跟我們說呢?佛烈.安琪拉,你們知道小晏訂婚了嗎?”吱吱喳喳的討論聲就在線上的彼端散了開來,很熱切的持續了好半晌,又換了個人回到線上。“嗨,我是安琪拉,你好,能不能請你將你跟小晏的關系再說詳細一點。”
  這女人的口吻像律師,但還不至于咄咄逼人,他并不覺得反感,而听起來,這几個人應該跟小晏的交情很不錯。都是室友?赫森將他們暗記在心里。
  “你好,我是赫森.唐。”至于他跟小晏之間的情嗉滋長過程,他不知道該怎么對陌生的安琪拉講,也不想講,因為,不關他們的事!
  “是你說的?你是小晏的未婚夫?”
  “對。”
  “請問,你們什么時候認識的?”
  “在這之前。”
  嘖,這么馬虎且敷衍的答案?安琪拉問得更嚴謹了,“那,再請問,你們是什么時候定下婚約?”
  “不久之前。”
  “咦,既然這樣,你怎會不知道她上哪儿了?”
  赫森真想拿頭去撞牆,女人,就是這么疑神疑鬼的。
  “這就是重點,我也想知道她為何會突然离開我……”
  是小晏主動离開了他?當下,安琪拉決定守口如瓶才是良計,無論這個赫森說的是否屬實,他們都有必要等小晏重出江湖再作定奪。
  “既然她有事想俏失一陣子,那我也不方便告訴你太多〕安琪拉輕擰起眉峰。“對不起了。”
  “你……”
  “我想,等她想出現時,自然會跟你聯絡,就這樣了。”像是怕被說服,她再道歉一聲,便收了線。
  持著听筒,赫森呆了呆,不敢置信的瞪著仍持在手中的話筒。
  “看來,我只有親自跑一趟紐約了!”低喃著,他強迫自己重拾奕奕精神。
  小晏如果真是想讓他動了情后就將他撇得遠遠的,這輩子,她是別作夢了!
  擴音器傳出登机的廣播,將就著一身穿了近三天的縐衣服,神色憔悴且狼狽的赫森快步走向登机口,忽然想到行動電話得先關机,才將行動電話拿出來,剛好有人撥進來。
  “儿子呀,你這兩天挪得出空嗎?”安娜開門見山的問道。
  “媽?有什么事?”
  安娜的心情雖然沉重,卻依然听出儿子的口气不穩且帶箸极度的壓抑。
  “你怎么了?聲音怪怪的!”
  “沒事。”
  “真的沒事?唉,我看真有事你也不肯講,言歸正傳,騰出兩天的空檔,來紐約探視你于阿姨好嗎?”
  “能不能改天?”
  “改天,就怕你再也看不到了。”此時,安娜坐在計程車上,遠遠的,看到于惠欣住的那家醫院。“她的情況很不樂觀。”
  即使是心焦如焚—听到這個消息,赫森還是有些錯愕。
  “怎么會呢?于阿姨住的那家療養院不是照顧得挺妥善的?”于阿姨初住進療養院時,他曾听媽說過那所療養院的環境佳,看護人員也很細心。
  “你于阿姨一連跌了兩跤,就這樣……唉,几天了,都還沒醒過來。”
  他感受得到媽的難過与焦急,但是,目前他的心放不下別的事情,這時有机場服務人員朝他走來,催促他及早登机。
  “媽,我不能說了,改天再聯絡。”
  為什么不能說了?安娜滿心疑惑。“儿子,你在忙些什么?”
  “我要上飛机了,晚一點我再跟你聯絡。”
  上飛机?安娜更疑惑了,“你要去哪里?”
  “媽,我有空再跟你連聯啦,就這樣了。”收了線,關了机,他快步走向登机口。
  反正他也正赶往紐約,到了那儿,他會抽空去探視于阿姨的!
  “小晏?”
  姜晏怔茫無助的視線緩緩的循聲望去,突然,哀傷的紅眸滾滾熱淚急涌而下,她輕喘著气,疾扑向朝她快步走來的中年美婦大張的臂彎里。
  “安娜阿姨!”
  “真是你,几年沒見,你變漂亮又迷人了,害阿姨都快認不出你來了呢。”抱著她,心疼的撫著她骨瘦如柴的肩頭,安娜歎了歎。“別難過了,是人遲早都要走上這么一遭的。”
  濕濡的面頰俯在安娜阿姨的頸邊,她微點頭,卻無法言語。
  先前,來來去去的探視者都是些老鄰居及媽咪的朋友,她的情緒還能硬挺,但,一看見恍如血脈親緣的安娜阿姨,她瞬間哭得無法自抑。明明知道這是遲早都得面對的事,可是,她舍不得媽咪呀,在這一刻,她自私的奢望赫森能陪在她身邊,替她攬下一切的哀傷……
  真的好希望能有他在身邊支持她,几天來—身心俱疲的獨撐著所有的悲傷,她知道自己快垮了。
  她曾試過跟赫森聯絡,可是,他不在英國,堡里那個接電話的女人也不知道他的去向,而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守候她,習慣了他如影相隨的蹤跡,她根本完全沒有找到他的方法。
  如今安娜阿姨來了,她絕對知道該怎么聯絡赫森,不過,她心中又有點害怕找到他,他現在一定很气她的無故消失吧?在她這么對待他后,他還愿意守候在她身邊嗎?她一點把握都沒有。
  “從現在起,阿姨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我知道阿姨向來關心我跟媽咪。”很少哭得這么凄慘,吸口气,姜晏微帶羞意的抬眼望向安娜,笑得很苦澀。
  “惠欣會放心的,她知道我一直拿你當女儿……赫,小晏,你的臉是怎么了?”安娜這時才看見姜晏瞼上的傷,她大惊失色。“你受傷了……”
  昨天一听到她出了事,便心慌慌的赶來,方才認出杵在醫院大廳瞪著馬路發怔的小晏,也沒啥心思再多作打量,待近距离看清這孩子的面容,才發覺她臉上有几處尚未完全复原的傷疤。
  “一點小小的意外而已〕
  “什么意外會傷得這么嚴重?”安娜拉過她,重新上上下下的審視一番,這一細瞧,不禁心疼輕歎。“天哪,看看你,竟然瘦成這樣,不成不成,我得好好替你補一補,瞧你瘦得,一只麻雀都比你還來得重呢。”
  姜晏因為安娜夸張的形容詞而淡然發噱,沖散了不少心酸淚。
  “阿姨,我很好。”
  “好不好不是嘴巴嚷嚷就行了,唉,你們這些孩子全都那么拗性子。”指腹輕輕划過姜晏浮腫的黯沉眼肚,安娜又歎了歎。“走,我們進去陪陪你媽咪。”她覺得要數落這兩個臭孩子,以后有的是机會,如今,多陪陪惠欣才是首重要點。
  點點頭,姜晏乖順的挽著安娜的手臂往電梯走去,卻不忘將淚濕的面頰拭干,明知道媽咪根本就看不清她此刻的模樣了,她卻……不為別的,只因為不想以一張淚臉送媽咪最后一程。
  不愿媽咪走得不安心,這是身為女儿的她所能為媽咪做的最后一件事,相信凡事樂觀的媽咪也會希望她永遠微笑過日子。
  “傻孩子,你真是讓我心疼。”反手攬過姜晏的肩,她隨意的念著。“等赫森來了,你也不必再這么辛苦的撐著了,凡事都有他。”再怎么說,她跟惠欣是姊妹一場,兩家儿女自然也是不分彼此。
  “赫森?”她的心猛然一揪。
  “你忘了他?”不會吧?小晏忘了赫森那渾小子?那怎么行呀,她對小晏這個內定了二十年的媳婦還沒死心呢。
  “不,我記得他,阿姨,你跟他聯絡了?”
  “是呀!才剛挂了電話沒多久。”
  “赫森……你都跟他說了?他都知道了?”姜晏有些心駭的小聲問道,“那,他要來嗎?”
  雖然覺得姜晏的神色有异,但,安娜只當她的吞吞吐吐是因為哭得太久,所以也沒想太多,聳聳肩替儿子稍稍說項。
  “他有事忙著,說晚一點再跟我聯絡。”
  他知道她在這里,卻不赶著來?因為光火她的不告而別,又惱怒她的蓄意隱瞞?
  姜晏梗在喉頭的淚水更加泛濫,過了許久,她咬牙,硬是將淚水止住,強撐起精神不讓自己軟下。
  “小晏?你怎么了?”
  “呵?”倏然回神,姜晏這才了悟自己開始恍惚的自言自語。“沒什么。”她想笑,卻一個不小心又將眼淚逼出眼眶。
  “別哭了,你媽咪會心疼的。”
  媽咪……淚眼婆娑,姜晏這才注意到她們已經停在病房門前了,是該止住淚。
  “噢。”偏偏她的眼淚卻掉得更凶。
  安娜也沒催促她,輕拍了拍她的手—神情哀凝的逕自先推們進去會好友,留她在外頭平撫過于心酸的情緒。
  隔了許久,她發現有人在她身后歎息,她一怔,將撞貼在牆上的額頭移開望去,發現是自病房走出的安娜阿姨。
  “安娜阿姨?”
  “你媽咪有話要跟你說。”安娜的眼里漾著淚光。
  “媽咪醒了?”
  “嗯,快進去吧,她看起來很虛弱……”
  即使安娜阿姨沒將話說完,姜晏也知道她的意思,是回光返照嗎?她怀疑,但是,在急切的踏進病房后,握著媽咪朝她伸來的枯干瘦手,困難的听進媽咪气虛且斷斷續續的交代,她的心更痛了。
  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的媽咪心中惦挂的是她的未來……她泣不成聲的伏在媽咪身上,沒注意到安娜阿姨靜靜的退出病房留她們母女單獨相處。
  母女倆手心相握,姜晏貼在媽咪的耳畔,悄聲的把赫森的出現、追求,還有赫森的体貼溫柔与善解人意全向媽咪說了,她知道媽咪會很高興听到女儿的未來有著落了。
  但她沒有把她此刻和赫森僵持的情況告訴媽咪,就算是欺騙,她也絕不讓媽咪走得心不安。
  “……媽咪,我愛赫森,我好愛他,你放心,他會好好照顧我的……”
  縱使媽咪沒再開口,像是又陷入了昏迷不醒中,但是,她知道媽咪听進了她的每一句話,因為,媽咪輕輕地反握住她的手,淚水悄然地自闔緊的眼角滑落……
  當天晚上,于惠欣的唇角勾著淺淺的笑花,走了。
  就在姜晏哭花了臉,在安娜阿姨的陪伴下,靜靜地目送媽咪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時候,赫森正气急敗坏的赶到紐約,馬不停蹄的走訪了几個地方的他總算將圍繞在她身邊的層層迷霧給扯出端倪來了。
  原來,小晏就是她。
  那個小時候跟他有几面之緣,曾惡斗過數回的女孩;那個老是陰陽怪气睨膠著他,總愛惹他气得跳腳,害他因為不滿指腹為婚這玩意儿而鬧了十几二十年別扭的……冤家!
  哼哼,原來,她就是小晏—小晏就是她,原來……真是冤家路窄呀!
  赫森喜怒交加卻也啼笑皆非的、心緒只維持了短短的几秒,笑咧的嘴忽然急速撇下。
  如果小晏就是她……那時,媽媽不是說于阿姨跌了兩跤,情形很不樂觀,所以,小晏是因為赶回紐約才會突然消失?
  猛力地拍擊著自己的額頭,調過車頭,他疾速馳向消息來源所指的最后一個地點奔馳。
  位于紐約近郊的那所療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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