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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使胜卻,人間無數。
  趙荃發現弟弟近來不太對勁,沒事總往外跑,他也無意干涉他的自由,何況過去趙闕向來很知分寸,從不令他操心。然而,他最近的一些舉動,不但讓他看得一頭霧水,搞不清楚他在玩什么花樣外,連平日兄弟倆商議國家大事,或是討論該如何處理某些事物的專屬會議時間,也都不見他的人影。過去從未發生過這种事,趙荃開始有些擔心了。
  好不容易今日總算讓他逮到机會,在趙闕又要溜出宮之前,先把他給攔下。
  “闕,我要和你談談。”
  “怎么了,有急事嗎?”一身輕便裝扮,趙闕有些訝异于他竟在這個時間出現。
  “你說呢?”趙荃瞄了一眼他一身的黑衣黑褲,不覺皺起眉頭,“你要去哪里?”
  “這個……沒什么呀,就和平常一樣去夜游而已。”
  針對這明顯的謊言,趙荃就更擔心了。“夜游會做一副梁上君子的打扮嗎?闕,你是不是瞞著我在進行什么事?”
  “我只是不想太招搖,你知道的,畢竟你在宮中,我在宮外要是讓人發現就不太好了。怎么回事?哥,過去你從不會問我的行蹤的?”趙闕雖然一副打哈哈蒙混過去的態勢,但是他臉色卻有些心虛。
  “這七天來你到底在忙些什么?平常時間我不能下來這里你是知道的,可是等到我晚上擺脫眾人的眼目下來的時候,你卻不見人影。我們根本沒有說話的机會,你說母后和我當初安排這地下宮殿給你還有什么意義。”
  “很抱歉,我沒有像只哈巴狗在這里等著您的大駕光臨,圣上。還是您想乘此机會廢去我這座地下宮殿也無妨。”
  “趙闕,你說這話是真心的嗎?”趙荃神色一凜,他沒想到會從弟弟口中听到這种話。
  “對不起,哥。我無意……”趙闕搖搖頭說:“就當我沒說過那句話吧!”
  “我可以當自己沒听到那句話,卻不能當自己沒發現你變了。趙闕,究竟怎么回事?你平常和我不是無話不談的嗎?為什么最近你卻什么事都不告訴我,就連冷謙謙的事也是,你擅自將他開除,鬧得東宮跟我吵,周妃跟我質問。而我卻連個蹩腳的理由都找不到。”
  問題就出在這儿,關于冷謙謙的事,他無法阻趙荃說個分明。他曉得趙荃為他擔心,可是事情尚未結束之前,若是讓趙荃知道了冷謙謙的秘密,那么冷謙謙就只有死路一條了。他需要爭取一點時間,讓冷謙謙帶罪立功,就算到最后一切東窗事發,說不定冷謙謙還能將功贖罪。
  雖然對哥哥感到有點抱歉,趙闕還是下定決心撒謊說:“我開除他,不過是因為他許逆我的言詞,給他一點教訓而已。等他在家好好思過向善,我自然會讓他恢复原職,在那之前,就請皇兄暫且別管這檔事吧?”
  “忤逆?那番話我也听到傳言了。可是我不懂當初以‘抗金論’贏得狀元頭銜的冷謙謙,怎么會一下子發出反對戰爭的宣言,實在太奇怪了。”
  一點都不奇怪,畢竟那是自己与冷謙謙安排好的戲碼。趙闕拍拍趙茶的肩膀說:“冷謙謙的問題就交給我煩惱,你還有許多政事需要處理,不必為一個太子少傅傷腦筋。”
  狐疑地看著趙闕,趙荃不解地搖頭說:“我總感覺你有事在瞞著我。”
  “我是瞞著你沒錯,你沒听過飆馬這玩意儿吧?最近在城中相當風行。乘著大黑夜,大伙儿競飆快馬說有多刺激就有多刺激,所以才會連夜不在這儿。”
  “飆馬?你又迷上什么奇怪的東西了。”
  “新鮮好玩而且,放心,我自有分寸,不會玩得過頭。”
  勉強接受弟弟這番說詞的趙條,曉得自己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趙闕愿意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他吧!
  時間接近午夜。謙謙平常這時候早就就寢了,可是最近這几天,她每到這時刻,就會保持高度的警戒狀態,身上的衣服裹得密不透風,雙眼睜很大大的,無比專注地注意著窗外的動靜。屋子里的仆人都已熟睡了,可是她不能因此而掉以輕心。
  沒錯,這才是真正危險的時刻。任何風吹草動,她都不會遺漏。
  所以當門上傳來詭异的敲打聲,她還以為自己听錯了,什么時候“他”光明正大的從門口進來了?小心地下床套上軟鞋,謙謙走到房門口,將耳朵貼在門上,确定門外的确有人試圖闖進來,她決定給他一個教訓。
  拿起門旁用來拴門的小細棍,另一手配合著深呼吸,
  門拉開后嚇到的不是她想像中的人,臉色發青跌坐在地上的是來自康王爺府的舞女小瓶儿。
  “公……公子……”含淚的雙眸,隨時都會放聲大哭起來的小嘴,顫抖不已地看著她。“小瓶儿做錯了什么嗎?”
  “你……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敲我的房門做什么?”明知自己弄錯人,罵錯對象,謙謙還是先發制人地問道。
  “瓶儿是見公子屋內的燈還亮著,想為您送點點心過來,而且恰好康王爺也有話要我傳達給公子,誰曉得瓶儿才想要出聲叫公子,您就突然拉開門,把瓶儿給嚇死了。”真是倒楣呀,本來想獻獻溫柔,巴望能得到賞賜的,卻弄巧成拙。
  “康王爺有什么話,快說。”
  “王爺說,明日午時三刻,東城門往西三里的竹林小屋,有人會在那儿等您。請您務必要到。”
  “王爺沒交代是什么樣的人在等我嗎?”
  “他只說您到了那儿,問問對方是否‘記得帶火來了’?對方的回答若是:“水到渠成”,您只要收下對方交給您的東西,帶回府第里來,就沒事儿了。”
  “是嗎?我曉得了。你沒事下去休息吧。”
  “怎么?你還有事嗎?”
  小瓶儿低頭看著自己這一身輕薄撩人的衣裝,難不成這冷公子是“無能”嗎?
  自己藉口說要送點心給他,手上根本沒捧“菜盤”,只有自己和一壺酒,這樣明顯的挑逗他都不懂嗎?他還是不是個男人呀!
  本來康王爺將自己轉贈給這位年輕俊少公子時,自己還被姊妹們羡慕得要命,說她是麻雀攀上了枝頭,運气真好竟能被冷公子挑上。哪像她們大部分的姊妹不是被腦滿腸肥的老色鬼當小妾,就是年紀大后淪為粗魯鄉莽做牛做馬的糟糠妻。起初小瓶儿自己也很高興,但是隨著時日過去,來到冷府至今,冷公子卻連碰都沒碰過她半根汗毛,讓她開始擔心自己哪里不討冷公子喜歡,是否遲早會被掃地出門等等問題。
  看樣子,自己和姊妹們都算計錯了,這個冷公子根本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連她這樣活色生香的美女投怀送抱都沒有感覺,分明是只呆頭鵝。
  “公子,奴家是怕您天冷,想陪您共寢……”
  “不必,我床上的棉被夠用了,你要是自己怕冷就讓管家多給你一床棉被,別穿得這么少在屋內走動。你快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公子!”被一手推出門外,當下小瓶子就吃了閉門羹。
  謙謙听得門外傳來一聲咚。求歡不成的舞女踢了她的門板一腳。
  “唉……明天,過了明天一切就沒事了。”忍耐地按按發疼的鬢角,謙謙提醒自己務必忍耐,直到她揭穿康王爺与汪柏的狐狸面具,就可以切斷所有理不斷剪還亂的關系。
  “哇?”一轉身,就看到“他”四平八穩地坐在自己房間的床上。“您……您什么時候進來的?”
  趙闕笑嘻嘻地拍拍床舖說:“听說你的床很冷,我來幫你暖一暖。”
  “感謝您如此‘不必要’的關心,我的床好得很,一點都不需要增加溫度了。倒是您自己,冷落了宮中眾多嬪妃們的床,不怕您的嬪妃們著涼嗎?”
  害自己生出這雙熊貓眼的元凶果然出現了。
  “哎呀,冰冷的臉孔更添你的美艷,我就是對你這种冷冰冰的態度上了痛,現在朝廷見不到你,我就寢食難安,非得來看看你的小臉才睡得著。你說這該如何是好?謙謙。”
  謙謙沒好气地說:“請圣上命人打造冰床一張,就可解決。”
  “可是我熱情如火的心,只需要你的慰藉呀?”
  “喔,是這樣嗎?那麻煩你帶著熱情如火的心去安慰一下我家的小舞女如何?她似乎很需要男人的慰藉。她不錯呀,身材好得沒話說,說不定你會考慮把她列入尋歡芳名簿之中。”
  “真是無情,我抱別的女人你也不介意嗎?你不想獨占這個--”趙闕揚揚眉,稍稍解開了衣襟上的兩顆扣子,賣弄男性魅力的說:“別人碰都碰不到的万金之軀嗎?換做我是你,絕對不會放過這么棒的男人。”
  謙謙絞緊眉心,“我沒見過像您這樣向自己臣子送上門的皇帝倒是真的。”
  “呵呵,我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的,只有你是特別的,謙謙。至于你自己特別在哪里……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
  “是呀,您的特別大概包含了‘三宮六院’百來位嬪妃,外加外頭不知多少歡場女子,真是可怕的“特別”。臣哪有這個膽子和天下的女人為敵?所以我只得含淚‘放棄’您這万金之軀,去找更純洁的女人了。”
  “嘿,這是你第一次對我其他的女人吃醋,好現象。”
  “誰在吃醋了!”
  “不要害羞。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這樣吧!如果你答應成為我的人,我就為你一個人守身如玉,如何?反正我現在除了你以外,對其他的女人都沒興趣。”
  站到气得渾身發抖的謙謙面前,他微笑地說:“這么感動呀?感動得渾身發抖?”
  “誰……唔!”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堵住她的唇,還乘她不注意的時候不知塞了什么藥到她的口中。等到她為避免窒息而把藥吞下去后,他才輕松地放開她。
  “你給我吃了什么藥?”謙謙死命地咳,卻沒辦法將入喉的東西給吐出來。
  “放心,不是什么毒藥,只不過……”
  “不過什么?”謙謙緊張地往后退一步,要是他起了什么歹念,她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放聲叫人了。
  “會讓你愛上我的藥呀!”
  謙謙一愣,“胡--胡說八道,世上哪有藥會讓人……”
  乘机又親親她的臉頰,趙闕走到窗戶邊,揮揮手說:“明天,好好加油呀!我等著你的好消息,往好處想,只要你捉到了犯人,這出戲就可以落幕,你也可以重回我的身邊,咱們倆就可以雙宿雙飛,如何?很期待吧?”
  “誰會期待這种事!”
  沒給謙謙說話的机會,他就消失在窗口外。
  真不知道這人腦子里在想些什么!謙謙怀疑地摸著喉嚨,唉,相信他不會毒害自己才對,謙謙自我安慰地想,畢竟自己還沒幫他捉到賊党,他沒理由謀害她。
  但是,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他太危險了。自己就算擋得了一時,也避不了永遠。現在連親吻這种事都快變成家常便飯了,自己不知不覺中連“抗拒心”都變得蕩然無存--把純洁的她還回來!
  如果皇上是個討人厭的家伙,或許這种決心還會更強烈一點。可是偏偏他太懂得如何“點到為止”,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他的陷井中。軟硬兼施的手腕,不知曾在多少美女面前屢試不爽,自己怎么敵得過這個情圣!
  總之,等到這次的事件結束,洗刷父親的冤屈,報了一箭之仇,自己就沒有理由繼續待在宮中。沒錯,照堇堇的建議,也到了自己該辭去宮中職位的時候,乘著圣上還沒有完全占据她的內心時,早點抽身而退吧!
         ※        ※         ※
  謙謙在指定的時間來到康王爺所說的地方,為周遭荒涼的气息嚇了一跳。也虧得康王爺能在城郊找到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眼看著竹林小屋就在前方,謙謙不禁緊張的吞吞口水,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有人在嗎?”她一邊問著,一邊推開了竹林小屋的門扉。
  幽暗的小屋內,連句回應都沒有,謙謙不禁皺起眉頭,莫非是自己搞錯時間了?可是午后三刻這一點,她記得清清楚楚的,不可能出錯。
  “喂?里面有沒有人呀!記得帶火來了沒?”再次試試暗號,可是還是沒有任何人回話。謙謙大膽走進屋內,“喂?有人在嗎?”
  “咯”地一聲,謙謙頓覺腳下似乎踢到了東西,絆了一下腳。“什么東西呀?”
  她蹲下身子就看漆黑的空間往腳下摸索著……溫溫熱熱的物体,這是什么呀?
  謙謙拿起隨身帶著的火招子,點亮火一看--
  “哎呀!”
  一名顯然斷气多時,雙眼如凸魚死睜,七孔流血的無名尸就躺在她眼前。
  “喀答”一聲,竹林小屋的門不知何時被人由外鎖了起來。“誰?誰在外面?開門呀!里面有人死了,快開門!到底是誰?”
  無論如何敲打都打不開那扇看似破爛,其實還挺堅固的竹門,謙謙越發的慌張起來,她現在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气息。怪不得她一直覺得事情順利得有鬼,原來這就是康三王爺他們打的主意,自己掉進了敵人安排好的陷講中了!該死!
  “嗚……咳咳咳……”大量的濃煙飄進了竹林小屋。
  那些人打算燒死自己嗎?這個無名尸想必也是某個可怜的倒媚替死鬼,他們如此安排自己和間諜同室,八成是要制造自己和這個人黑吃黑不成,反而互咬一口,自相殘殺。到最后,自己一定會被冠上賣國賊的罪名。
  “可惡!開門,你們這些……混帳,開門!”
  不行了,頭好昏喔,這些煙有點古怪,為什么自己會渾身無力?意識逐漸被黑暗給吞噬了,自己居然會笨得上了康三王爺這种當,實在太蠢了,為了這點失誤而丟掉性命,就算到九泉之下也沒臉見爹爹的面呀!可惡……皇上……對不起……辜負了您對我的期望了,要是您身邊沒有那些紅粉知己、三宮六院,說不定我……我真的會……喜歡上……
         ※        ※         ※
  “怎么樣?”
  “啊,昏死過去了。王爺給的迷迭香還真不是普通的有效。不過燒了這么一小截,就已經昏過去了。”
  “好了,事不宜遲,剛剛殺那家伙的刀在哪里?”
  “就在這儿,拿去。”
  將刀塞人昏迷中的冷謙謙手中,兩名黑衣人站起身,“好了,大功告成。接下來咱們去官府通報,這樣便把王爺交代的事完成了。咱們倆也可以拿著賞金逍遙一陣子了。”
  “嘿嘿,這家伙真是可怜,還不知道自己馬上就會成為代罪羔羊。我已經等不及領王爺給我們的百兩黃金賞賜了,走吧!”
  “等一下,還有這個。”
  另一人將一張寫有几位朝中大臣名字的假信放在死去的那人身上,如此一來,捏造出這些大臣与金人來往的假罪證也就完美無缺,達到汪柏除去政敵的野心了。
  “可以了,咱們走吧?”
         ※        ※         ※
  左擁右抱著美女,手中持著美酒,無視于白天夜晚狂歡不斷的康三王爺,高座在廳堂正位上,哈哈大笑的說:“很好,很好,你們辦得很好,我很滿意。”
  “謝王爺贊賞。”黑衣人呈上先前得手的情報,諂媚的說道:“如果沒有王爺高人一等的計謀,屬下等人也不可能如此順利地達成任務。”
  “說得不錯。”康王爺推開兩名美女,摩拳擦掌地說:“喏,把情報拿過來給我看看。”
  “是,王爺。”恭敬地以雙手奉上好不容易到手的軍情。
  瞄了一眼复雜的布軍圖,這正是金人處心積慮希望弄到手的情報呀!有了這情報不但可以大挫宋軍士气,拉下几個囂張的邊境大將軍,建立自己在宮庭的新勢力,更可從金人手中獲得無數金銀財寶,世上沒有比這更划算的買賣。一想到此,康三王爺就更加得意地狂笑起來。
  不過,眼前還有些小蒼蠅等著分食一杯羹呢。
  “辦得好!你們兩個辛苦了,按先前所說的百兩黃金,已經為你們准備好了。來人呀!拿上來!”康三王爺一揚手,左右隨侍們立刻扛兩箱沉甸甸的大木箱。一掀開木盒蓋、令人眼花繚亂的金子成堆成堆地發出耀眼的光芒。
  “這些是賞給你們的。”
  “多……多謝王爺!”兩名黑衣走狗就像餓狗見著了骨頭,雙眼已經黏著那些金子不放。
  “哈哈,這是你們應得的。來,王爺我各賜你們一杯酒,算是我給你們送行,約定好的,你們從此以后就不可以再出現在京城內,要是被人看到了,那可不妙。”
  “王爺不用擔心,小的會帶著家人滾得遠遠的。”
  “是嗎?好、好。我相信你們,我康三王爺向來最喜歡重承諾的人。來,一杯薄酒,我以你們前主子的身分,祝你們一路順風,順利到達……快樂的彼岸。”
  興奮的兩人絲毫沒有怀疑地,舉起酒杯--
  “快樂的彼岸,指的是地獄嗎?康三王爺。”
  “圣……圣上!”
  倉皇的從座位上跳起來,康三王爺以微抖的雙腿步下高台,“您,您怎么會突然來到我這個寒酸的王府呢?小王有失遠迎……呃……”再次吞口口水,康三王爺急忙地藏起手中的軍情圖。
  “你不用藏了,朕全都知道了。”
  “全……全部……臣不……不知道您在……說些什么?”
  “在說你意圖勾結金人出賣國家重大軍情,還謀害朝臣意圖嫁禍殺人,順便還加上斷絕情報不擇手段,連自己的手下都要殺人滅口。不多不少就這些足以讓你送交刑部大審的罪狀。”從皇帝身后,清晰堅定的語气述說罪狀的人,本該是躺在竹林小屋內,等著被人以“殺人謀反”之罪捉起來關的冷謙謙。
  “你……你,他們不是……你怎么可能在這里?”康三王爺活像見鬼的指著冷謙謙說:“我曉得了,你勾結這兩個敗類,想要……想要陷害我入罪是吧?”
  謙謙鄙夷的看著他,“王爺,事已至此,你就乖乖俯首認罪,在圣上面前坦承一切罪狀,說不定圣上還能從輕發落。”
  “我,我什么也沒做。你休想誣陷我!”康三王爺踉蹌地爬到趙闕腳邊,一掃先前得意自大的神情,抱著他的腳跟說:“圣上明鑒,臣絕對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您的事,這一切都是臣胡里胡涂,听從丈人指使,誤以為能從中賺取一筆厚利而已……請圣上饒命,臣真的無意与您作對的,圣上!”
  “夠了,康三。我沒興趣听你在這儿求饒。汪柏人呢,在你府中吧?”
  “我……我不曉得呀,圣上。您一定要捉到他,他才是一切主謀,我只是听他的安排去做而已,我完全不知道他在搞什么花樣。”
  趙闕不悅地皺起眉頭,“從以前你不學無術、荒誕淫亂的舉動就夠讓朕生气,想不到你竟和汪柏等人同流合污,勾結外人對朕不利,料你那腦袋也想不出這种毒計,要是你現在乖乖把汪柏交出來,朕還可以給你一點寬容……”
  “我是真的不曉得汪柏到哪里去了。”
  趙闕看一眼謙謙,兩人以眼神交換了意見,看康三這副怕死的模樣,恐怕是沒有能力扯謊才是。趙闕宣布將康三王爺押送刑部受審,包括那兩名黑衣人一并調查,整個王府上上下下的財產家眷全部充分納庫,靜待刑部調查。
  撤兵后,趙闕在大批禁衛軍保護下,打道回宮。謙謙特別獲准能騎馬隨行一旁,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取道京城大街,引起不少注目。
  “如此一來,朕和你的計划也算大功告成。”
  “多謝圣上。”
  “謝朕?為什么?”坐在轎內僅是透過薄薄紗窗往外注視著她的目光,和以往一樣在銳利中有著一絲愉悅的挪揄。
  “若沒有圣上的先知卓見,賜臣解藥。今天我就真的會中了奸人毒計,捉人反而被擒,坏了大事。”謙謙一邊說,臉也不覺發熱。自己昨晚還在心中罵他罵得半死,心想他不知給自己吃了什么鬼東西,現在才曉得自己不但是以小人之心愛君子腹,在謀略的段數上也遠不及圣上,竟沒看出康三王爺和汪柏的奸計。
  今天能這么順利地將賊党一舉成擒,也等于洗刷他們冷家一半的冤情,自己欠圣上的實在太多。
  “啊,那個呀!”趙闕點點頭,以只讓她听到的聲音說:“你不用太在意,我只是預防万一給你吃下而已,沒想到真的起了作用。真是遺憾呀,早知你會如此感激,我當初給你吃下時就先討賞了。”
  “圣上說笑了,您什么都有了,哪還需要什么賞。而且臣也賞不起。”
  “誰說的……我最想要的……還沒到手呢。我真盼望那藥不是什么解毒丹,而真是愛情靈藥,那我就能將愛卿的心給弄到手了。”
  謙謙沉默了一會儿。趙闕為這反常的沉默好奇地抬起眼,只見他平日冷靜又矜持到极點的冷少傅,居然滿臉通紅的一言不發。平常要是開這种玩笑,冷謙謙早就發作了。不是斥責他的漫天笑話,就是反駁他的調戲。可是現在她的反應,簡直和……允許情郎接近的處子一樣羞澀。
  “你當真了?朕只是開開玩笑罷了,找不會要你以身相許回報的。”面對她這樣不尋常的反應,趙闕反而有點乘人之危的罪惡感,忙著打圓場說。
  “……圣上若是覺得有趣而作弄臣下,那么臣下充當您的開心果也無妨。不過,如果圣上剛剛說的話有几分真心,臣下也不再……反抗,隨您高興吧。”
  “冷謙謙你……你是當真愿意……”趙闕千想万料都沒有預測到會從她口中听到這句話。不再反抗,也就是說她會順從地做“他的”人?
  怀抱著必死的決心,謙謙當然曉得,她現在所允諾的事,也代表自己身分將會被圣上給揭穿,欺君的罪狀也就等于自己一手寫下自白書。可是她并未后悔剛剛出口的話。
  “你曉得朕一旦將你弄到手,是絕不會再放你离開。
  一旦你成為朕的人,就永遠永遠獨屬于我一個人羅。這樣你還會說隨我高興嗎?”一改嘻笑口吻,趙闕嚴肅的說道。
  謙謙胸口一窒,近來這种胸口發熱的情況越來越多了,都是因為圣上接近的關系。開玩笑也好,半真半假的親吻也罷,自己仿佛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越來越難控制自己。
  可悲的是,任誰都曉得,沒有人能獨占帝王的寵愛。
  就算現在圣上因著“新鮮”、“有趣”、“好奇”這些理由而想要她,等到明日朝陽升起,自己不再有吸引他的理由,寵愛也就不再了。所謂永遠的獨屬,不過是漂亮的場面話而已。
  然而,這些問題都已經無所謂了。如果她就要因為“欺君之罪”被斬首,而成為沒有明天的人,那么就短短的一些時刻也好。她想知道被人擁入怀中的喜悅、痛苦、悲傷、狂喜,她愿意以一夜夢幻交換下半輩子的未來。
  洗刷父親的冤情之后,她已經別無負擔,可以放手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想過的日子,想品嘗生命的點點滴滴。
  前半生不能自由作主的運命,至少在此時,奢侈地浪費一下生命又何妨?
  謊言也罷,真實也好,如果沒有体驗過,自己這一生什么也不是。游戲一場,夢幻一場,墮落或是空虛,這些都是只有自己才能決定的事。
  “圣上,你相信‘永遠’嗎?”
  趙闕微微蹙起眉,“朕剛剛的話是認真的,冷少傅。”
  “臣斗膽地說,我不相信。但是,我愿意相信圣上口中的‘永遠’。不管您的‘永遠’是多久,我都奉陪。”
  映著午后的旬陽日光,此刻她冷冽艷然的容顏,有著一抹言語無法形容的出塵脫俗,唇邊的笑意若有似無的平添一絲悲壯果決的色彩,從未給人女性陰柔嬌媚之感的她,卻在這時分外美麗動人。
  “你的話很耐人尋味,我希望你‘奉陪’的決心足夠堅強,因為我想我會毫不客气地要你‘奉陪到底’。”
  如此特殊的人儿,一旦得到后,他怎么可能舍得放手呢?趙闕曉得冷謙謙以為這是一時迷戀,但是他見過世間女子無數,卻沒有人能像她一樣讓自己如此動心、動情,說是奇跡也罷,說是頑石點頭也罷,一旦動了真心,他是再無回頭的路。
  他要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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