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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孩子的爹,你回來了?!”
  一位年約四十出頭的婦人,見丈夫背馱著柴薪、野果進屋,立即跨出破竹篱,接過他手中的東西。
  “咦?怎么還有只野兔啊!”婦人又瞧見他手中拎著一只兔儿,非常開心的道。
  “是呀!今天運气好,砍完柴正好瞄到一旁草堆里藏了只野兔,我就順手把它給撿回來了。”男人揮了揮額上的汗水,將背上的東西放在地上,“沙綺呢?”
  他往屋里探了探頭,問道。
  “這孩子身子骨一向差,剛剛又鬧胸疼,進屋歇著了。”婦人歎口气,女儿虛軟的身体一直是他們最大的煩惱。家中環境差,總是沒辦法給她較好的營養,就連大夫都請不起,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次比一次還嚴重的胸疼,不斷的肆虐著她。
  他們僅能向天祈求,盡快將她身上的病魔帶走;或是由他們兩個老的來承擔。兩個老人家實在不忍看著年僅十七,正值花樣年華的獨生女,天天生活在病痛的摧殘中。
  “對了,這只野兔正好可以為她補補身体,老伴,你快去生火下鍋吧!”樂全達立即將野兔交到婦人手中,表情里淨是慈愛的光輝。
  “也對,我這就去准備。”
  婦人拎過兔子,立刻走到灶間,如今也只能指望這只野兔能稍稍帶給沙綺一點抵擋病魔的元气了。
  “爹……”突然,一陣清脆如罄、珠圓玉潤的聲音由布帘內傳出,不一會儿,便走出一位清麗可人的俏佳人。
  她有張天生麗質的朱容,如花似玉,唯一有失顏色的就是她那張病懨懨的臉蛋。
  由于長年生活在病痛中,因此,她极少出門晒太陽,一張小臉沁白的像雪,眼珠子卻又黑又亮,恍如從天上飄落于塵世間的仙子。她的体態輕盈、冰肌玉骨。
  “沙綺,你怎么跑出來,也不多加件衣裳?”樂全達立即找了件滿是補丁的破襖為她披上。
  “爹,沒關系,我已經好多了。”她朱唇微揚,露出一口如貝皓齒。
  “還是得小心點儿,你娘說你胸疼的老病又犯了是不?以后盡量歇著或躺著,千万別因為身子骨稍微好些,就忙里忙外的。”樂全達心疼地囑咐道。
  樂沙綺向來就是位貼心的好女儿,只要身子骨稍顯輕松,她定是閒不住的想幫著父母分擔家務。她不愿再當個無用的廢人,因為,她身体的异常柔弱已造成父母的沉重負擔,她怎能還理所當然的坐享其成呢?
  “我可以的,只要多注意些就不會有問題,我現在去灶間幫娘煮午膳。”沙綺委婉的道,希望爹能同意。
  “你別忙,就一些簡單的粗茶淡飯,你娘一個人張羅就行。”樂全達搖搖頭,硬是將她壓回椅子上坐著。
  沙綺是他心里的一個寶,雖然生活困苦,但一家三口卻也甘之如飴。他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沙綺的病況能獲痊愈,這樣,他今生便無憾了。
  “爹……”
  “別再說了。”樂全達一口否決,接著又道:“剛剛爹抓到一只野兔,我讓你娘把它煮了下鍋,好為你補補身子。”
  “什么?野兔!那多殘忍,我不吃。”沙綺天生具有善心,不管是山貓、野狗,她總是會施拾它們些食物,若要她食用那可愛的兔儿,決計是不可能的。“我去叫娘別殺了它!”
  “不用了,想必你娘已經下鍋了。”
  瞧她皺著眉,一副傷心的模樣,樂全達只能安撫她,“好孩子,你只要這么想,就算咱們不吃它,它還是會被別人抓了、宰了,這樣你心里就不會這么難過了。”
  “那是別人,爹,我不管,您以后別再抓它們好嗎?”她苦苦地懇求道。
  “可是,這樣你會營養不良啊!爹……實在不忍心看下去了。”
  她是個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卻因為病痛不斷,搞得又瘦又弱,那細腰彷若一拗就斷,再這樣下去怎么得了啊?
  “爹,我這是從小就帶在身上的毛病,不是吃肉就能痊愈的;事實上,多吃些蔬菜水果對身子會更有助益。”
  “你這孩子就是這樣,永遠抱著一顆慈善為怀的心,唉!老天為何要拿這身病痛來折磨你呢?”樂全達搖頭大歎,一時老淚縱橫。
  “爹,你快別這樣,我早就習慣了,只是……累了你和娘。”沙綺摟著樂全達,輕柔的安慰話語,頓時紓解了他糾結的人心。
  為人子女,未能盡孝道,反讓父母為自己的身体狀況擔憂,這是沙綺最耿耿于怀的苦處。
  她何嘗不希望上蒼也能賜給她一副健全的身子骨,但這絕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她不愿讓父母操心,更祈望自己能好好盡孝,聊表為人子女的心意。
  “怎么這么說呢?你是我和你娘心頭的一塊肉,咱們今生能成為一家人便是緣分,哪來的累或不累呢?再說,若是沒有你,我們老倆口的日子不就更孤單寂寞了嗎?”
  樂全達為沙綺拭去眼角的淚,他那濃濃的父愛完全的表露無遺。
  “爹……”沙綺突然又撫著心口,全身微微顫抖。
  “怎么了?”樂全達緊張的問道。
  “我的呼吸……呼吸困難……”她急喘著。
  “你坐會儿。”樂全達扶她坐下,急忙倒了杯水給她,“快、快喝口水,順順气就會好些了。”
  “好些了沒?”待她喝下數口水,他不停輕拍她的背脊,著急的問道。
  沙綺輕喘了几下,深呼了口气,“爹……我沒事了。這胸喘……和心疼的毛病老是讓你手足無措……女儿真是不孝。”
  “快別多說了,進屋歇著吧!”樂全達憂心如焚,發覺女儿發病的頻率似乎一次比一次高了。照這情況看來,非得請大夫診治不可,否則……后果不堪設想啊!
  “那我這就進屋歇著了。”沙綺無奈的應允道。
  如今的她只是半個廢人,除了歇著別給父母找麻煩外,似乎沒什么好做的,她真不知這樣漫無目的的日子,何時才能終結?

         ※        ※        ※

  連綿延長的山崖邊,整支狩獵隊伍飛掠而過,蹄蹄塵土、狂沙飛揚,為首者手拿長弓箭組,身未攀韁,展現高超的御風騎術,他的馬上英姿,一派的雄姿勃發、技冠群倫。
  此人正是邢王府的少王爺——邢絡嶢。
  他生性殘佞。乖戾不馴,是大清王朝爵位宗室的异類,亦是眾人望之生畏的對象。
  邢絡嶢向來獨來獨往、行事叛逆,在王孫貴冑中并無几個朋友;但相反的,他也行事沉穩、運籌帷幄,是皇上在做軍事決策時最常詢問商議的對象。
  也因此,同等位階的王爵對他雖然又懼又恨,卻也礙于這層關系不得不敬他三分,不敢稍有違逆。
  至于邢絡嶢,他根本不在乎別人對他是敬是恨或是懼,他那唯我獨尊、殘戾跋扈的行徑只有愈加張狂。
  “稟王爺,所有的牲畜全被你射下,唯獨缺了那只獵兔。”護衛隊長虞琛清點了下獵物后向他稟報。
  “獵兔?再找。”邢絡嶢一向不服輸,哪怕是只山豬、野虎,既然被他狩獵目標,他就非要逮到它!
  “是。”
  他一聲令,眾人應道,又快馬長馳而去,兵分二路;邢絡嶢和虞琛往西,其余大批伴狩的待衛隊,則繼續向東馳騁,來到一處民舍。
  “小陳,你說那只獵兔會不會在這間民舍里?”其中一名侍衛問道。
  “有可能,剛才那樵夫不是說了嗎!他親眼看見它被這間屋子的人給抓走了。”小陳應道。他心理嗤笑,這山村野夫的膽子不小,竟敢抓他們了少王爺的獵物。
  “那咱倆進去瞧瞧吧!”
  “也好。”
  跟隨少王爺身側,他們多少感染到邢絡嶢那一身獨霸無理的性情,總認為只要狠得下心,沒有什么事是辦不到的。
  邢少王爺的父親邢王爺于半年前重病去世,獨留下三名子嗣。事實上,少王爺乃老王爺年輕時在外与漢女所生之子,十歲那年,才在老王爺万般尋覓下認祖歸宗。
  在那次前,他們只知那漢女生下少王爺后便去世,獨留他一人在外游蕩,其間他曾干過乞丐、偷儿、扒手,不光明的事跡簡直是罄竹難書!這樣的孩子進了王府,怎能不遭受當時的福晉排擠呢?
  因而,從十歲起,他在人前是人人尊敬的少貝勒;在人后卻受盡了万般的虐待与奚落。而他則是強硬地咬著牙,不愿在老王爺面前吐露半句,只是憑著個人的智能与毅力拚命習武、讀書,經年累月下來,他的成就早已不是他那兩位哥哥堪与相比的。
  邢王府的大貝勒邢絡瑜為人奸詐、不學無術,經常拿著貝勒爺的頭銜四處誘拐良家婦女,以逞獸欲,因此,百姓只要見了他,無不將閨女往家里藏,就怕遭其染指。
  二大貝勒邢絡邑嗜睹如命,淨拿府中的銀兩往外砸,更欠下無數的借据,老王爺大為感歎生了兩個敗家子。
  有鑒于此,他將其重心漸漸全擺在邢絡嶢的身上,對他的賞識也愈來愈重。
  半年前,老王爺重病驟逝,不料,接著竟出現意想不到的怪事——府里的大貝勒、二貝勒,居然也全在毫無預警的狀況下在半夜遭人刺殺身亡!
  因此,邢王爺的封爵自然而然落在邢絡嶢身上。
  這時,難以入耳的耳語便沸沸揚揚地傳遍整個京城,大伙都將箭頭指向邢絡嶢的身上,紛紛揣測這宗意外絕對和他脫不了關系。
  至于邢絡嶢的反應呢?基本上應該說他毫無反應!
  他依舊冷漠嚴厲的主持邢王府所有事宜,嚴厲風行的手段只能用殘暴狂佞四字來形容。外面的風風雨雨對他而言,只是浮云流水,絲毫不足以影響他的作為。
  在眾人眼中,他是個弒兄惡魔,為奪王爵之位,不擇手段;但在他面前,大伙只敢唯唯諾諾的,將他的命令奉為圭臬,不敢有一丁點儿差池。
  這就是邢王府的少王爺邢絡嶢的最佳寫照。
  他們兩人才走進竹篱笆,便聞到陣陣扑鼻的野兔香味,小陳嘴里大喊不妙,“老天!他們將少王爺的獵兔下鍋了!”
  這事要讓少王爺知道了,那還得了!
  “快進屋看看。”
  一入屋內,他們便看見樂全達正由灶間端出一鍋兔肉,小陳心一惊,立即大喝:“大膽村民,竟敢擅自殺咱們王爺的獵兔。”
  樂全達沒料到會突然闖進兩名官府打扮的男人,一時突然愣住。
  “稟……兩位官爺,小的只是抓了只野兔,沒……那么大的膽子去動王府的獵兔,請官爺明察秋毫啊!”他戰戰兢兢地回道。
  “難道我們冤枉你?”一名侍衛手攀住腰前大刀,惡形惡狀地走近他,擺出一副官場十足的架式。
  “官……爺,小的沒有啊!”樂全達立即跪下。
  “我問你那兔子的前腳可栓著紅線?”小陳大聲吼道。
  “回官爺,小的沒發現。”
  “還狡辯!小陳,我看咱們就將他抓回府邸,交給虞大人嚴辦。”
  這時候,樂母听到外頭的哄鬧聲,由灶屋出來一瞧,見丈夫跪在地上,眼前的官爺又手扶著大刀,不禁嚇了一跳,連忙說:“發生了什么事?你們為何要抓我丈夫?”
  她立即沖了過去,抓住侍衛官的大腿,啜泣地懇求道。
  “你這娘們滾開!”小陳一踢,樂母的額頭立刻撞到桌角,淌出了血,昏死過去!
  “老伴——”樂全達顛簸地爬近她,“你沒事吧?”
  “娘——”這一幕剛好被由屋內出來的沙綺瞧見,她狂聲大喊,惊得差點儿昏厥過去。
  她想過去看看樂母的傷勢,卻被那兩名侍衛官給擋下,還不怀好意地伸手摸了下她的下巴,“你這妞儿長得還不賴啊!”
  “你們別動她!”樂全達連忙沖過去,用力揮開那人的手。
  小陳立刻一巴掌甩上他的臉,揍得他口吐鮮血,“大膽愚民,你不要命了?如果我帶她回去,被咱們邢王爺看上了,可是她的福气,你懂不懂?”
  樂全達心下一怔,邢王爺……那個傳說中的冷惡魔!不,這怎么成?
  他看著女儿,想說話,卻傷重地語不成句,“沙……快……快……逃——”
  沙綺拼命地搖頭,“爹——”她想扑進父親怀中,卻被錮了雙手,動彈不得。
  “將他們全押回府里吧!”小陳提出建議,他們分別扣住一人,將樂家父女抓出家門。
  半途樂全達突然奮力抵抗,大喊,“快走,沙綺——”頓時,一把大刀插入他的腰際,鮮血霎時狂涌而出!
  沙綺眼睜睜地看著爹爹倒地不起,一時惊駭過度,企圖上前探試又被阻攔,她心灰意冷當下便往身旁的懸崖跳下去!
  爹——娘——等等我啊!
  這景象正好被快馬赶來的邢絡嶢撞見,卻已救不回投崖的倩影,他瞪著地上的尸首,冷著聲問:“這是怎么回事?”
  兩名侍衛官被他那冷戾的模樣嚇住,陡地跪下,抖著聲回答,“這戶人家私自抓了王爺的獵兔下鍋,小的正打算帶他們回府嚴審,他們卻反抗不從——”
  “住口!這是什么?”
  隨侍在旁的虞琛一手揚起,兩名侍衛官只見他手中拎了只系了紅繩的兔子!這……完了!事情鬧大了。
  “還有人遭到你們的毒手嗎?”邢絡嶢瞇起雙瞳,兩道幽冷的狹光隱隱迸射在兩名侍衛身上。
  “屋……內有位婦……婦人昏了過去。”他倆早已顫不成聲。
  “來人,將這兩人帶回府里听侯審判,另外加派人手到崖底救人,生則帶回府里死要見尸。”
  他下命后,驅馬進入民舍,看見昏厥在地的樂母,走了過去探了探鼻息,頓時臉色一凜,此婦已因失血過多,回天乏術了。
  “厚葬他們。”撂下這句話,他面無表情地轉身走出民舍,躍上良駒,憤力抽鞭,頓時如狂野的肆風,絕塵而去。
  虞琛不禁為之愕然,眼看著少王爺离去的身影如風,他納悶地暗忖,曾几何時少王爺也會為了一個普通的平民而心生惻然与愧意?
  邢絡嶢的心在怒吼,任誰也不知他十歲以前的日子是怎么過的?
  就如同這山居草舍,當年,在他走投無路時,曾被一老者所收養,之后他雖生活得辛苦卻不必再餐風露宿,也因此,他對這夫妻有种熟悉的特殊情怀。或許他的凶殘狠厲其來有自,但誰又是天生如此呢?
  風狂肆的打在他那張無表情的臉上,酷冷的嘴角緊抿,沒有人能猜透他的心事。但此刻他的心在激蕩、在沸騰……可沒人知道。

         ※        ※        ※

  當大伙找到樂沙綺時,她已然昏厥,并被海浪席卷至礁岩上頭,頭部受到重創,昏迷不醒!
  發現者立即向邢絡嶢回報,他則簡單交代了一句,“把她帶回府里。”
  此刻,他坐在炕邊,看著緊閉雙目的清麗女子,神情有絲黯然。
  這女子有張粉雕玉琢的臉蛋。螓首蛾眉,霧鬢風發,是個難得一見的絕色佳人!她額上纏著布條,身上皆有礁石刮痕,可見她傷得不輕!
  只是不知,當她清醒后,若得知父母全已過世,將會有什么樣的反應?是哭鬧、尋死、不語,還是……
  雖然他在外人面前生性殘劣,但該執法時絕不弛緩,那兩名是非不分的侍衛官,他已處以极刑就等秋決了。
  這就是他的處事原則,而這也算是對得起她了。
  邢絡嶢嘴角凝笑,伸手輕畫過沙綺細致渾圓的下巴,頭一回,他有股想要得到她的欲望。事實上,他雄健昂藏的体魄、英挺卓俊的外貌,不知吸引了多少京里姑娘們的注意;而他更是紅樓藝坊眾家花魁心底最渴望与之歡愛的對象。但他總是來去如風,獨留一夜情,卻從不戀棧某一特定女子。
  而她們全都愛他的狂野;卻也都恨他的無情。
  縱使他身系纏言流語不斷,仍阻絕不了眾多姑娘們對他青睞有加的眼神。說穿了,他愈坏,就愈得人心。
  至于他對女人需求的只有她們的身体,其他的,他根本不屑一顧!想當然爾,此該正躺在炕上的女子也不會例外。
  半晌,在他确定她已脫离險境后,邢絡嶢才离開“郁林閣”回到議事廳。
  身為八旗軍統領的他立即傳來紅旗軍隊長沐阜,沉聲問道:“前方戰役如何?喀逤國可已投降?”
  “我軍已節節胜利,對方投降之事指日可待。”沐阜謹慎道。
  邢絡嶢點點頭,面無表情地又道:“千万別因為如此而松懈軍心,喀逤國國師亞夫向來詭計多端,咱們得慎防。”
  “屬下會小心。”
  “另外,知會黃旗軍嚴守東邊版圖,我擔心硫涑族將乘机進犯。”他端起臉色,如刀雕斧砌的線條,而更為糾結。
  “是,遵命。”沐阜領命退下。
  這時,他近親的堂妹青虹格格叩門進入,“王兄,你忙完了嗎?”
  青虹的父親為駐青島長胜將軍邢議之女,為他的親堂妹。一年前因邢議在戰役中不慎中了敵方數箭,為大清捐軀,當時的邢老王爺因而將她接進府中安居,代兄照顧遺弧。
  青虹的個性軟弱,對邢絡嶢更是含有一份怯意。
  她甚至無法确定,他究竟是不是如同外頭傳言,是個為奪王位,親手弒兄的殘暴狂魔?
  今天她之所以有勇气來見他是因為宮里的五格格宓瀛邀她進宮賞花,而她不敢擅自离府,特意來請示他。
  當然,五格格另外交代她的事,她也得硬著頭皮轉達。
  “有事嗎?”他坐在書案前,微抬頭詢問。
  對手足之情他向來淡薄,對她,更少有連系。因而青虹見了他,竟是有些倉皇無措,頓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我……”
  “有話直說,何必吞吞吐吐。”他扯開唇角,難得一見的笑紋出現在他臉上。
  但這笑,只在表面,根本未達眼底。
  “我答應宓瀛格格進宮賞花,想請示王兄的意見?”她謙遜地說,嗓音帶著些不自然的抖意。
  “既然想去,你就去吧!以后這种小事毋需問我。”他孤傲的眼瞟了她一會儿,又回到案頭的卷牘上。
  青虹一愣,沒想到他會這么生冷的回答,但宓瀛交代的話她還沒說啊!
  見她杵在當下,不再開口也沒有動作,邢絡嶢不禁失笑,“還有事嗎?”
  “我……”她是有口難言。
  “不想說?為兄很忙,你先下去吧!”他雙瞳炯勁地審視著她臉上的表情,眼中的冷漠未減分毫。
  “是這樣的……五格格也請你一道進宮賞花,昨天她從皇上那儿要來一包進貢的上好包种茶,想……請你過去品嘗。”
  青虹深吸了口气,終于當著他的面,一鼓作气地把話說完了。
  “賞花?品茶?”他冷冷一笑,自然知道宓瀛的目的,她算是眾多公主格格當中最驕矜自滿的一位,她將征服他這個狂魔的心視為挑戰。
  但他可沒心情陪她玩這种無聊的游戲!
  “告訴她,我沒興趣。”他幽狹的瞳眸微勾,沉靜吐道。
  “這……她可是皇上最寵溺的五格格啊!”青虹囁嚅道。
  “五格格又如何?”他忽爾一笑,慵懶的徐言。
  他邢絡嶢向來憑真本事做事,外頭對他的評頭論足的話語他根本一點儿也不以為意。但若要他因為某層顧忌去依附一個女人,哼!甭想。
  至于宓瀛格格!他根本沒放在心上。他這一生,已無任何事能讓他用心,只因他的心早被勢力、權貴、貪婪、私利給吃得精光!
  “呃——”青虹沒料到他會有這樣淡漠的反應,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你下去吧!”他說完,臉孔又倏地轉為冷峻。
  “可……”她沒做到宓瀛交給她的任務,那可怎么辦?青虹一時慌了手腳!
  宓瀛曾答應她,如果她說服了邢絡嶢,讓他跟著一塊儿去皇宮小酌,那么她也會帶四阿哥一塊參加。
  而四阿哥璟臨是她偷偷愛戀已久的男子,他斯文的個性,冠玉的外表,溫文儒雅的气質,一直令她心怡不已。
  然而叔父和兩位阿哥都已不在了,在找不到人為她作媒之下,她只能靠自己藉由各种机會來接近他。
  就拿此該來說,她只不過想請他一塊進宮敘敘,他就擺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這要是想靠他來幫她達成姻緣,豈不難上加難?想到此她不禁有股想哭的沖動。
  “你究竟想說什么?”他不耐地又詢問一次,眉宇間已是烏云醞釀。
  他討厭廢話冗長的人,像她這种半天吟不出半個字的女子更讓他受不了。
  青虹捂住臉,他鐵青的臉色讓她害怕极了,梗在喉里的話卻霎時變得無影無蹤,在進退兩難下,她倏然沖出了議事廳。
  邢絡嶢望著那扇敞開未合的門扉,不自覺地擰了眉,久久之后他凝唇笑了。
  沒錯,這就是他,一個任誰都難以親近的自己。

         ※        ※        ※

  沙綺昏迷了三天三夜后終于轉醒。
  甫清醒的她突然覺得頭疼欲裂,看了看周遭的一切,她赫然惊覺她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須臾片該后,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倉皇、恐懼、無助等感覺,瞬間攫住了她所有的感官,層層惊恐的感覺逐漸覆上她的心頭,并往她的四肢蔓延,啃噬得她連喊疼的机會都不給。
  這里是哪儿?她又是誰?一堆的問號擊得她頭好疼!心口那陣陣郁悶的急喘又開始隱隱發作。
  這感覺好熟悉,似乎在以往常常發生,但為何她的腦子里勾勒不出一絲印象呢?她仿佛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軀殼了。
  她該問誰?誰能告訴她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沙綺顛顛躓躓地奔出“郁林閣”,直到她胸疼不止,摔跌昏迷在石磚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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