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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沒多久,狄傲辰和楊剪柔已置身放客棧的客房中。
  狄傲辰一句話也沒說,朝楊翦柔丟去一只小瓷瓶后,便兀自站在窗邊。她解開衣裳,露出了光裸的香肩,但是,由于她受傷的部位在肩后,她努力了好久,卻怎么也触不著傷口,于是,她只能挫敗的望向窗前那道冷漠的背影,“你能不能幫我上藥?我一個人沒辦法。”
  狄傲辰終于轉過身來,當地的目光触及她背上那片春光,一抹輕蔑的冷笑倏地揚起,“這算是色誘嗎?宮水凝,如果你夠了解我,就應該知道,你就算在我面前脫光了,也是徒勞!”
  色誘?楊翦柔愣愣的听著他的話,一臉不解,難不成他以為……無哪!她才沒這么輕賤!
  “你誤會了,我沒那個意思……”
  誰知,狄傲辰根本就不听她的解釋,轉身就走。
  “等等!”她急忙喚住他。
  雖然已開了門,但他的腳步頓了頓。
  見事情猶有轉回余地,楊剪柔又揚起笑容,竭力勸說他回心轉意。
  “別忘了,我之所以會受傷,你也要負一部分責任,如果我的傷口惡化,對你也沒好處吧?就當是幫我一個忙,好嗎?求求你啦!我真的很疼……”說到最后,她改用哀兵政策,表現得可怜兮兮的。
  都說成這樣了,他不至于這么不近人情吧?楊翦柔暗忖。不過,顯然她對狄做辰的冷酷尚未有足夠的認知,下一刻,決然而去的身影,戳破了她的美夢。
  看著門板無情的關上,她泄气的垂下肩頭。
  她終于了解,為何姐姐痴戀了他九年,卻仍得不到他一丁點的怜惜。這樣的一個男人,正如傳聞中所言的冷漠、無情,就像是天邊的孤星——可望卻不可及。
  甩甩頭,楊剪柔拋開迷恩,瞥向背后血瀆干涸的傷口,認命的歎了一口气。
  夜深了。
  狄傲辰倚窗而立,目光定在蒼穹中某顆特別明亮的星子上。露重風寒,然而陣陣襲來的冷意,卻不及他凝霜不化的容顏冷峻。
  他已經有許久不曾再想起那段塵封的往事,對他而言,這段過往以及宮水凝,都是全無意義的。
  那一年,他十七歲,雖然生性沉默寡言,卻也不至于冷若冰霜,喜怒哀樂也不曾刻意掩藏。
  然而,之后所發生的事,卻改變了一切,也徹底地改變了他!
  那一日,他本欲出于回谷,卻發現有人触動了百轉林里所設置的奇門八卦陣法,他前去查看,也因此及時救了險些在九旋陣中喪命的女子,并將她安置于幻影中。
  “傲辰師兄——”隨著一聲清脆的嗓音,一道嬌小的身影也跳進了幻影軒。
  “湘影,”他回身迎向粉离玉琢的女孩,將食指放在唇上,“小聲一點!”
  顧影一雙水靈靈的大眼轉了轉,最后落在床上的女子身上,“飛字師兄說你拐了個女人回來,原來是真的呀!”
  噴!這任飛字消息真靈通。
  他苦笑著搖頭,蹲下身子与九歲的顧湘影平視,“告訴我,飛宇師兄是怎么說的?”
  “他說你打算改行當采花大盜。”顧湘影笑嘻嘻地回答。
  “我看是他吧?”他嗤哼了一聲。天曉得,誰才是名副其責的采花大盜,這任飛宇就會亂栽贓!
  “听說這個姐姐很漂亮喔!”
  顧湘影探頭探腦的想打听情報,偏偏狄傲辰擋住了她的視線。
  “湘影乖,別吵姐姐好不好?等她醒來,師兄一定告訴你。”他柔聲輕哄,而湘影也根听話的點頭离去。
  目送顧湘影离去后,他回過身來,這才發覺那名女子已睜開了雙眼,正目不轉睛的瞅著他。
  他收起笑容,柔聲問道:“你醒了?感覺如何?”
  她盯視著他,沒有回答。
  “你很有膽識,敢只身獨闖百轉林。”
  她終于開了口,冷哼道:“我從來就不將顧流風看在眼里!”
  短短的一句話已足夠讓他肯定,她的确是意圖挑釁師父。
  “是的,正如同你不將自己的小命看在眼里一般。”他亦嘲弄的回敬了句。人家既是來者不善,他也用不著客气了。
  本以為她會反唇相譏,不料,她只是根深、很專往的凝視著他,過了好會儿她才開口扛破沉默。
  “我叫宮水凝。”
  他訝然的看著她,本以為這個看來极冷的女子,是不屑向他透露什么的。
  “宮?”他輕蹙雙眉凝思,“你和宮宛宛有什么關系?”
  “她是我的師父。”
  狄傲辰這才恍然大悟。
  他們几個師兄妹都知曉,師父顧流風与宮宛宛之間的恩怨,兩人原本是師兄妹,算來,他還得喚宮宛宛一聲師姑,只是……
  唉!那又是一筆厘不清的情愛糾葛了,也難怪她合代她的師父前來尋釁。
  顧流風得知此事之后,他不想再多惹宮宛宛怨懟,一方面也是本著同門之誼,他不得不交代狄傲辰好好照顧。
  師命難違,狄傲辰只好接下照料宮水凝的責任。就這樣,過了半個月后,宮水凝的身子逐漸恢复了,但是,事情的發展卻也出于他意料之外。
  “我說,我、愛、你,”宮水凝深深的凝望奢他,神情認真。
  這……這是什么時候的事?難怪他總覺得她看他的眼神不尋常,難怪她老是出神的凝視著他,難怪她會有意無意的對他做出親密的舉動,難怪……
  “你——”他困難地頓了頓:迎棍著她深惜的眸光,所有的話都變得難以啟齒。“我有拒絕的余地嗎?”
  “沒有。”她的神情堅決。
  這樣的神態,無由地令他感到不安了起來,好似有什么事即將發生……
  “何以見得?”他不喜歡這种被人視為獵物的感覺。
  “因為我這輩子絕對不會放手,絕對不惜一切代价!我從來就不打算動情,只因看清這個世界過于無情,但是,天意讓我遇上了你,并且愛上你,我很清楚這會是今生唯一的一次,所以我不會放棄。”
  不可否認的,在乍听到她這番痴狂的愛語時,他無法不動容。然而,他知道她并不适合他,而他對她也沒有特別的感覺,他無法勉強自己接受這份感情。
  “那么,讓我們當兄妹好嗎?我會像對湘影一般的疼你。”這是他唯一能回報的了。
  “誰希罕當你妹妹!”她喊道。然后,像要證明她的決心,她熱烈的印上他的唇,狂熱的吻住他。
  狄傲辰呆了!他本能的想推開她,但抬起的眼睛卻不經意的對上那雙美目的水眸,正閃動著惹人心怜的淚影乍然涌上心頭的歉疚攪住他的心房。
  畢竟,是他傷了她,既然他什么也給不起她,若是有限的溫存能讓她好過些,他又怎么忍心做得太絕?
  于是,他閉上眼,輕輕的擁住她。她內心的熾烈,以及她刻骨銘心的付出,而他的回應,只是一貫的柔柔淡淡。在這個吻當中,他不曾投入什么,有的,只是几許的怜惜吧!
  毫無預警的陣刺痛情來,她咬破了他的唇!他惊詫地推開她,口中除了嘗到些許血腥味之外,更有一股异樣的味道……他瞬間領悟,飛快的嘔去口中殘余的气味。
  “沒有用的。”她詭魅的笑了,“這种毒的毒性很強,只要一沾上傷口,便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隨著血液蔓延至全身。”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他与她無冤無仇,不是嗎?他甚至因為不想傷害她,才……
  “因為我愛你。我說過,你必須是我的。”
  如果他以為他會為了解藥而屈服于她,那她就錯了!
  “宮水凝,你大小看我了,你以為我是貪主怕死之輩嗎?告訴你,我絕不會稱了你的心的!”
  “是嗎?”
  她的笑容過于自信,令他不由得沉下臉來,“什么意思?”
  她輕笑,“你所中的毒乃為‘鎖情鴛鴦’,只要你控制自己的心性,就不會對生命造成威脅、也就是說,從今以后,你只能鎖情,不動七情与六欲的度過一生。”
  換言之,今后的他,已失去愛任何人的權利,只除了她“你——”一把怒火熊熊的燃起,他死握住拳,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倏地,一陣撕裂般的痛楚穿透他的肺腑,令他難以招架,他退了一步,血絲順著嘴角滑落。
  該死!他忘了“怒”也是七情之一。看來,她說的是真的。
  “為何不問我有關解藥之事?”
  狄傲辰拭去嘴角血漬,深吸了一口气,要置情回望她。“有必要嗎?”
  若她會輕易的送上解藥,一開始便不會這么做。而他既不打算妥協,又何需多此一問?
  不過,她仍是說了:“鎖情鴛鴦的解毒法很奇特,須由异性服下,肌膚相親之后,方能解毒。”她的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顆小藥丸,“這是唯一的解藥。”
  然后,她吞了下去,“除了我,你別無選擇,這一生,我都會和你糾纏至死。”
  “哦?”他挑了挑眉,冷漠的道:“我宁可選擇絕情絕愛!”与其愛這毒蝎女,他宁可一世無情!
  “我人就在這里,為何不強要了我?”她扯開衣襟,眼眸帶媚的貼近拖,“我不介意的。”
  “無恥!”他嫌惡地這,毫不眷戀的甩開她,“你給我滾出于回谷!”
  “你撐不了多久的。”
  “是嗎?何妨拭目以待。”對她,他已經無話可說了。他轉身朝外頭喊道:“慕文、飛宇,將這個女人丟出千迥谷!”
  如今,九年過去了,他不曾后悔當日的決定,縱使這一生都要伴著這一身奇毒,他也絕不再与宮水凝有任何牽扯。
  還記得一開始,他所有的喜怒哀樂全然受到牽制,即使是素有神醫之稱的曲慕文,也只能讓他在牽動毒性時減輕痛楚。
  不過漸漸的,他能以自身深厚的內力抗衡,但是,他那寒冰般的性情,卻早已根深抵固。
  九年來,曲慕文不曾放棄為他解毒,任飛字、顧湘影也期盼有一天他能再次拾回屬于他的七情六欲;而他,卻早已無所謂了。
  對于一個已然無心、無情的人來說,能不能解,又有何差別?這輩子,他是不可能動情了。
  這些年來,宮水凝正如當初所言,一路痴纏他至今。他早知以她近乎病態的激狂個性,會用一生的時間來与他僵持下去,直至咽气那一刻。
  他無聲冷笑。看來,這女人似乎聰明多了,懂得以他無法拒絕的方式糾纏他。今日暗算他的人名喚倪虛,是風月派的創始人,一個下流齷齪的東西!
  江湖中大多陰暗,他無心一一理會,但若膽敢犯到千回谷,他絕不會坐視不管。本來,這些人要下流、要淫穢,他全管不著,但他們千不該、万不該。打著任飛宇的名號胡作非為,還成立了風月派,盡做些低俗敗德之事,得知此事之后,他便拋下了身怀六甲的湘影,出了千回谷,代任飛宇解決了此事、只要是關乎師兄、妹的事,他永遠義無反顧,這是他們四人之間堅如金石的情義。
  反正,他的敵人也不少,不差這几個,如果倪虛敢再不知天高地厚的前來尋釁,他會讓倪虛知曉,幻影神劍絕非浪得虛名。
  倒是宮水凝,這點小場面便讓她吃了暗虧,若無法用失常來解釋的話,便是她的一种巧用心机了。看來,為了他,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极啊!
  只是,今日所見的宮水凝……該怎么說呢?讓他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覺,宮水凝變得不像宮水凝了。他沒去注意,自上回見到她至今,究竟又過了多久,難道時間真能改變一個人嗎?若非她的容貌一如往常的美艷,他几乎要以為,此刻待在隔壁房中的女人不是宮水凝了。
  她的眸光太溫和,而以往只有一片冰冷,唯有在見到他時會燃起狂愛烈焰。
  她的神情太清靈無邪,而以往卻是冷凝陰沉,只有在面對他時才有人性情感。
  她看來過于嬌弱,亦不似以往的剛強,總之……
  狄傲辰斂起了幽沉的眸子,覆丟其間的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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