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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接下來的半個月,若潮對沈千帆抱持者避不見面的態度,沈千帆鍥而不舍的找了她好多回,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后來她听余沛湘說,沈千帆被她逼得快發狂了,甚至不惜吹一夜的寒風等她,結果,人當然是沒見著,倒是換來了發燒、頭痛兼“失聲”的下場,整個人被折磨得慘兮兮。
  不可否認,听到這些話,她心頭有著難言的酸楚,隱隱泛著疼意。
  直到某天,她意外的接到一通電話——
  “你是江若潮?”
  “我是。”這聲音有點耳熟,她一時想不起在哪里听過。“請問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有件沖擊性十足的消息要告訴你,你想不想知道?”
  “關于哪一方面?”
  “你丈夫余滄海。”對方頓了頓,“你難道不想知道,那個害得你丈夫英年早逝的人是誰?”
  若潮瞬間僵直身子,聲音緊繃的問:“是我認識的人?”
  “沈千帆。”
  若潮像是被劈到,整個人跳起來,直覺地喊:“你胡說什么!”
  陣陣嘲弄的冷笑傳來,“你又怎么敢确定是我胡說,而不是沈千帆這個卑鄙小人的作戲功夫太精湛?”
  “你……你并沒有證据!”她沒發現,自己的聲音是何等顫抖。
  “好可悲的鴕鳥啊!要是我再告訴你,沈千帆三年前确實在此出過車禍,你還要再自我安慰嗎?”
  “不,不會的,我不相信千帆會這么對我,他不會是表里不一的偽君子……”极度的震駭充斥她的心房,胸口脹痛得發疼,臉上一片茫然。
  空穴不來風,無的難放矢,不成……
  “何妨自己去求證!我就不信他有那個臉否認。”幸災樂禍的音調不容她逃避地傳來。
  有這個可能嗎?若潮捂住炙痛的胸口,惊疑不定地想著。
  該死的沈千帆!甩下電話,她如失控的火車頭,狂奔而出。
         ※        ※         ※
  門鈴聲漫天響起,沈千帆翻了個身,以棉被掩住頭,不打算理會。
  他現在的身体狀況一團糟,肌膚透著不尋常的熱度,喉嚨像火在燒,頭像灌了鉛,外加渾身四肢無力,實在沒有心情應付訪客。
  扰人的聲音并沒有放棄騷扰他,反而愈見急促的傳入耳膜。
  他暗暗低咒了聲,認命的爬下床。
  上天最好保佑這名訪客有個不錯的理由,否則,他會不客气的拿把掃帚將這個不識相的家伙掃出去!
  然而,所有的不滿在看見門外的嬌客時,旋即消逸無蹤,他喜的正欲叫喚,一記俐落的巴掌冷不防的傳來,將全無防備的沈千帆給打退了几步。
  “潮潮,你——”這半個月以來,他想她想得快瘋了,正欣喜著她主動前來見他,她卻拿這個當見面禮?
  這一記扎實的巴掌,將健康狀態不佳的他打得更加頭昏眼花,沒多余的心力去研究她异于尋常的陰沉臉色。
  “拜托,潮潮,我現在很慘,要吃醋別挑這個時候,有關我未婚妻的事,我會解釋。”都嘔了他半個月气還不消,非得再專程送上一記鐵沙掌,這未免太……
  唉!他想他有必要提醒她,想吃醋也得他有命才行,是不?
  “誰管你有几個未婚妻!”若潮惱火的大喊,“我想問的是滄海的事!你難道沒有什么要說的?”
  沈千帆訝然,“潮潮,你怎么……”
  “回答我!”她揚聲大喊,“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別人在造謠生事,你和滄海的死一點關系也沒有,你說啊!”
  該來的,還是逃不掉嗎?他眉心愁蹙,內心惊疑不安。
  也罷!既是天意,他會勇敢面對。
  “是芊韻告訴你的吧!”除了她,沒有人會這般唯恐天下不亂的四處宣傳。
  他這算……默認!?
  若潮的心直往下墜,沉人寒徹心骨的冰窖,她止不住輕顫,喉頭几乎發不出聲音,“這么說來,一切都是真的!?你真的是當年害得滄海含恨斷魂的間接凶手?”
  他仍然沉默不語,神情無比凝重。
  “說話!不要裝啞巴,你欠我一個交代!”
  “如果你已經定了我的罪,我還能說什么?”話中,有一絲苦澀。
  若潮退了一步,直視他,“我明白了,原來,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天開始,你就已經知道我是誰,這一切的一切,從來就不是巧合,就連我之所以和你有生意上的往來,也全是你巧用心机下的成果,對吧!”
  不,不是這樣的,潮潮,不要誤解我!
  他想吶喊,想將她擁人怀中,想將埋藏在心底三年的秘密不顧一切的告訴她,讓她明白,他這顆為她痴狂了一輩子的心。
  然而,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咬緊牙關,將所有的苦楚往腹里吞。
  她笑了,頭輕輕一點,兩顆清淚順頰而落,“很好!看來我這些日子里,一直活在謊言与欺騙中而不自覺!你會接近我,動机從來就不單純,而我卻像個傻瓜一樣,給了你完完全全的信任……”
  “別這么想,潮潮!”他再也無法沉默。“我從不曾有過戲弄你的意思,你明明清楚的,若真要說我有什么動机,那也只是愛你而已!”
  再多的苦楚,他都能忍,但她絕不能怀疑他的真心!
  “愛我?”她緩緩重复,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好想笑,尖銳而哀愴的笑聲,逼出了椎心熱淚。
  她這些年來的凄涼日子是他間接造成的,他有什么顏面在三年之后全無愧意的出現在她的面前,直言不諱的對她滿口愛話?尤其還是在他已有未婚妻的情況下……
  這不是妒意,絕對不是的!他害死了滄海,她恨他都來不及了,怎么會無端讓莫名的情緒絞得心頭發酸!
  天啊!她崩潰的抱住頭,愈是不去想它,它就愈是鮮明深刻。她不該對他有任何感覺的,但是……
  她這模樣看得沈千帆好心痛,“別這樣,潮潮。這种事情誰也不愿它發生,余滄海的死,我很遺憾,但,我也一度徘徊鬼門關,才在九死一生中撿回性命呀!
  “這些年來,我人雖在美國,心卻從沒有一刻忘記挂念你,所以才會在三年后,情不自禁的走入你的生命中守護你,你要當成補償也好,我只是想為你做點什么……”
  補償?他可知他這一句補償,是她用多少代价所換來的?
  她滿心悲憤,“你少自以為是了!一條人命因你而結束,你以為這樣就能彌補什么了嗎?我這三年的凄涼是你彌補不了的;我夜夜垂淚的哀傷是你彌補不了的;我痛不欲生的絕望更是你散盡家財也彌補不了的,現在你又憑什么提“補償”這兩個字?”
  沈千帆被她句句哀絕的話語所震攝,他眼中也有淚,但他沒讓它流下。“那么你告訴我,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消除你內心的怨懟?”
  她沒有猶豫的吼道:“把丈夫還給我!你能嗎?能嗎?”
  他啞然失聲。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滄海……你不是說你能補償嗎?那就還我一個活生生的丈夫呀!否則就閉上你該死的嘴,滾得遠遠的,別再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她激動的泣喊,縮著身子跌坐地面,慘切切地痛哭失聲。
  “潮潮……”他心痛地低喚,有苦難言。‘’如果我說,我對你的愛不比余滄海少,我不夠資格代替他,留在你身邊。接手所有他該為你做的事?包括一生守護你?”
  “住口!你憑什么說這些?在害死了他之后,你不但全無愧意,還企圖取而代之,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你的道德良知呢?”她好悲、好怨!為滄海、自己,更為可恨的他!
  “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天哪!我該怎么說……”他苦惱地捶著頭,“求求你,冷靜的看著我,別再盲目下去了好不好?”
  他趨近她,想扶起她,卻遭她激烈地揮開。
  “你走開,不要碰我!我實在說不出我有多恨你,如果可以,我巴不得能將你千刀万剮,以泄心頭之恨!”
  他倒抽了一口气,“你當真如此麻木無心嗎?我所付出的,你一點也感覺不到?潮潮呀!問問你的心,我對你真的不具任何意義?”
  “當然有!你讓我嘗到椎心刺骨的恨是什么滋味,我恨你!到死都恨!”她猛捶著牆壁,似要借這樣的說詞催眠自己,她是恨他的,她對他沒有感情,完全沒有!也或者,她是在恨自己,懲罰自己,她不該對他有感情!
  沈千帆跌退了一步,死白的臉色沒有比她好到哪里去。
  須臾,他急地上前阻止她。“潮潮,別這樣,不要傷害自己!”
  他痛地看著她白皙的小手,如今已又紅又腫,他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瞥見桌面上的拆信刀,他沒有猶豫的將它塞進若潮的手中。“如果你真的需要發泄,我人就在你面前,要真有怨、有恨,那就沖著我來吧!反正我是罪魁禍首,理當由我承擔。”
  她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拆信刀,噙著淚直視他。“你以為我不敢?”
  “我是否告訴過你,我可以毫無保留的將一切給你?几道傷算什么,你今天就是想要我的命,我也會雙手奉上,絕無怨言。”
  他是認真的!如果重拾生命的代价是換來她的,他情愿不要!這樣的生命再也不具意義,他宁可死在三年前那場車禍中!
  然而,她只是噙著淚,瞅著他,握刀的手冰涼而顫抖,久久沒有任何動作。
  “你不是很恨我嗎?動手啊!”他在賭,賭他的愛情,他的未來!
  “你……你不要逼我。”她陷入愛恨糾葛的傷痛中,茫然的松了手,跌靠牆邊。
  “潮潮……”他動容地低喚。他一直都知道的,他的潮潮從來就不是個冷血絕情的人,他的無怨無悔,她都看得到。
  “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為你而犯下傷害罪,你不配,也不值得!”抹去淚,她一字一字說得寒絕,冷得凍傷他的心。
  她退了一步,再一步,“我不會原諒你,也不想再看見你!沈千帆,我恨你!”然后,她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
  “潮潮……”他追了一步,又頹然止住步伐。
  追上去又能如何?依然是有口難言,有悲難訴。
  他閉了閉眼,止住眸中凄然的淚光,再睜開時,只剩無言的悲哀。
  上蒼啊!這就是你對我沈千帆的考驗嗎!面對著心愛的女人,卻形同舊路,這教他情何以堪?
  不!他不會認命的,等了三年,他不甘心就這么輸給命運,再苦他都會撐到最后一刻,他不相信憑他痴絕的心,會喚不醒她沉蟄的愛!
  只是,一等再等,他真等得到那一天嗎?
  要到什么時候,她才能心甘情愿的為他停留?
         ※        ※         ※
  真相一旦爆發,若潮的反彈是無庸置疑的,她在當天決絕的下令中止与旭晴的合作關系,這項決定,引來軒然大波,高層主管紛紛建言,要她改變主意,但她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為所動。
  “可是總裁,旭晴与我們一向合作愉快,也是我們最主要的客戶,這么一來,對公司的影響不小,請總裁再三思好嗎?”沒有一個人贊同這個決定。
  若潮沒答腔,因為不認為有必要再說什么,她這回意念之堅決,天皇老子來說都沒用。
  她就是不想再和這個偽君子有任何的牽扯,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反正,少了他,余氏同樣也不會倒!
  消息一傳到沈千帆耳中,他真是又气又惱,就算有再好的修養、再大的耐性,也全被激得一絲不剩,難道他就這么令她難以忍受嗎?以致她不借用這种方式与他決裂,將關系撇得一干二淨!
  他再也沉不住气,直接沖進她的辦公室找她。
  一見是他,若潮沉下了寒霜般的容顏。“沈先生,你懂不懂基本禮貌!這么大力的沖進來,你以為全世界都會很樂意看到你嗎?”
  “別戴上面具跟我說話!潮期,你好任性!我說過,你有任何不滿,直接沖著我來,我絕無怨尤,但是別拿公司的生計開玩笑!在商場上,是由不得你使性子的,杏則,下一個失敗者就會是你,三年下來,你還領悟不出這個不變的法則嗎?”
  “是成是敗都是我的事,不勞閣下操心。容我提醒一句,你現在腳下站的是我的地盤,輪不到你沈大公子來對我說教。”她的聲音更冷了。
  “潮潮!”他揚高了音量。“別拿這种事跟我賭气!你我之間的恩恩怨怨,是私底下的事,別拿它和公事混為一談。這不是在辦家家酒,無法依著你的好惡行事,你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乎著全公司數百人的生計,你沒有意气用事的權利,你了解嗎?”
  若在平時,她會承認他說的很有道理,并且欣然受之,但現在,她早讓主觀意識蓋過一切。“所以,我就該接受傷的施舍!哼!不必了!余氏不是沒有你就無法生存下去!”
  “施舍?這未免言過其實,以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這都純粹只是商業上的往來,正确的說法該是雙方受惠,你有必要反應過度的做出損人又不利己的事嗎?何況,余滄海為你打下了很雄厚的根基,在別的地方我不敢說,但是在台灣,我也只是仰人鼻息罷了。”
  “那就滾回你能呼風喚雨的地方,我不要跟你有一丁點牽扯!”
  他都說了這么多,她還不開竅!
  他動了怒,重話也被逼了出來,“我以為這三年你成長了許多,但是現在看來,我必須很不客气的說:江若潮!你依然只是當年那個青澀、長不大的孩子;依然只會用不理智的腦袋,做著不成熟的事,這三年你白混了!如果余滄海知道,他會很傷心的告訴你:‘潮潮,你真讓我失望!’……”
  最后一句話,直搗她最痛的傷口,也擊潰了她的冷靜。
  “住口、住口!你以為你是誰?憑什么代替滄海在這里大放厥詞?!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說錯了嗎?如果真是這樣,你大可不必理會我說了什么,反應何必這么激烈!我不了解他,我沒資格說什么,那么他是你的丈夫,你了解他,請你想一想,他會做何感受?答案你心知肚明,如果你認為你這么做對得起他,我無話可說!”
  “你……你……”她竟被逼得啞口無言。
  他很聰明,懂得拿滄海激她,因為對這個名字,她永遠沒有招架之力,那是她最深的痛啊!
  去嗎?滄海,我真的讓你傷心失望了嗎?
  她無力地的閉上眼,淚水悄悄滑落。“滄海……”
  沈千帆看在眼里,心頭絞得酸疼。
  “你——真的這么愛他!不計一切?”他低問,神情無盡复雜。
  “至死不悔!”她哀絕而堅定的回道。
  “那么你是否了解,我也用著与他相同的心情在愛你!你為什么不想想,也許,這是他的意思,他要我代替他怜你、惜你。守護你,畢竟‘余滄海’三個字已是不存在的歷史名詞,而我卻真真空的站在你眼前……”
  “沈千帆!”這番話激起了她的狂怒,她忘形的一拳重重捶向桌面。“你怎么有臉這么說?!你已經奪走了他的生命,還想再奪走他的妻子,他唯一僅有的愛情嗎?你到底是不是人啊!如果你還有一丁點羞恥之心,這些話你怎么說得出口!”
  “不,天哪!你怎么會這么想“我……我其實……該死!”他欲言又止,眉心糾結,痛苦地撫著額。
  他們怎么會陷人這樣的局面?
  再多的苦、再多的淚,他都往心里藏,他以為他夠堅強,但是在乍听她字字鄙夷的控訴,他還是沒有想像中的勇敢.他的心承載不起刀剮般的痛楚。
  上蒼啊!他還能承受多少這樣的心酸,這樣的血淚?他的心只有一顆,三年來已磨得憔悴滄桑,傷痕累累了呀!她可知,他為她受了多少的悲楚?
  抬起眼,他無盡悲傷的望住她,“你說你對余滄海的愛至死不悔!那么我求你,認真的看我一回好嗎?看看我這縷為你而燃燒的靈魂,与他究竟有何差別,然后告訴我,你真的無動于衷嗎?”
  這番話,背后的含義是那么的不尋常,但是沉浸在撕心的悲恨中的若潮卻什么也感受不到,也無法去深思,她激動吼道:“閉嘴!你沒有資格和滄海相提并論,在我心中,他是最完美.最不凡的人,而你,什、么、都、不、是!就連他的名字,你都不配提!”
  連名字都不配提……
  這一句話索繞耳際,深沉的悲哀取代了所有的知覺,他突然好想為自己可悲的人生痛哭一場!
  “我……什么都不是!”以生命所堅持的愛情,竟換來這樣的下場?
  像抽空了魂,一瞬間,他只感到茫然。
  她都已經說了,他連“余滄海”三個字都不配提,他還想挽回些什么!難道,天意注定,一切終該就此深埋?
  多可笑啊!他竟給了“天意”……
         ※        ※         ※
  剪不斷,理還亂,指的,大概就是他們如今的寫照吧!
  那日一別,兩人沒再見面,但沈千帆仍与余沛湘保持固定的聯系,所以她的近況,他完全了如指掌。
  她成了工作狂,不知是想借由工作發泄過剩的精力,還是想借工作麻痹自己,她用著虐待自己的方式,每日的工作量重到她無法負荷,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這樣的滋味,他嘗過,他懂!那是一种好悲澀、好痛苦的感覺……
  所以他擔心!他深知她只是在壓抑,一旦她再也無法負擔時,他真的不敢想像,爆發開來的她究竟會如何。
  除此之外,他還听說向來獨善其身,不喜應酬的她,這陣子突然轉了性,不但積极參与商圈名人的宴會,更八面玲瓏的周旋在每一個雅痞紳士之間,不少人全在暗中議論紛紛,研究著冷情佳人怎么會一夕之間搖身一變,成了風情女郎?
  乍聞此事,他哪還能不為所動?
  她是故意的!
  沈千帆陰鷙的眼,死盯著暈黃舞池中翩翩旋舞的纖影,兩手握得死緊。
  他有股沖動,想沖過去將她給抓下來,狠狠的吻住她,不讓她那微彎的櫻唇流泄無盡風情,更不讓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分享她的柔媚!
  這就是她選擇的泄恨方式嗎?她是存心想用這种方式報复他、傷害他、讓他心痛?
  如果是,他得承認,她做得很成功,這小女人快把他逼瘋了!
  她就像只絕艷的彩蝶,悠游于繁花叢中,卻不為誰停下漫舞的羽翼。
  看著她周旋在一個又一個的男人之間談笑風生,一曲舞過一曲,他的心也正嫉妒与心痛一點一滴的凌遲啃噬……
  她要報复他,方法多得是,為什么要糟蹋自己!
  就在他再也無法承載更多的心痛時,她正好婉拒了某位邀舞的男子退下舞池,他沒有猶豫,立即走向她。
  “潮潮!”
  若潮不怎么感興趣的瞥了他一眼,不曾停止移動的步伐,沈千帆無奈,情急之下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請你放手,沈先生。”她淡淡地道,那口气好似他們真的是兩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你——”他苦惱的揉揉眉心,真不知道該拿她怎么辦才好。“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你失態了,沈先生。”她無動于衷的掙脫他,在侍者經過時取來一杯酒。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請你好好珍惜自己,潮潮!”他發現到她根本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若潮漫不經心的微晃著杯中的液体,就像在听一則不怎么有趣的故事。“還有呢!請繼續呀!”
  她表現得有風度极了,這樣的她,反倒更令沈千帆不安。
  若是她哭、她恨,她怨,都還好,最怕的是她什么都不在乎,那表示……
  天哪!他只知道她積怨已深,卻沒料到,她會對他恨之人骨到連一絲一毫的情緒都不屑給他。
  “潮潮,你別這樣。”他怕了!他從沒有一到像現在這么心慌過。
  若潮沒理會他,將酒杯輕舉向他,“為你的巧用心机干杯!”
  “不要諷刺我!”深亮的眼盈滿痛楚。“不管我隱瞞了多少事,對你的心,從一開始都是絕對的真!”
  她輕輕地笑了,嬌媚的笑聲中,含有絕對的譏諷,“沈先生記性好像不太好,老是會忘記自己還有個未婚妻,隨隨便便就對別的女人滿口愛語。”
  “那不是——”正欲向她解釋,另一道男音插進他們之間。
  “小姐,我能請你跳支舞嗎?”
  “當然。我非常樂意——”若潮柔婉的將手伸向名溫文有禮的男士,活都還沒說完,壓抑了一晚、耐性已瀕臨爆發邊緣的沈千帆快一步抓過她的手。
  “你想跳舞是不是?好,要跳我陪你跳個夠,我保證我的舞技有絕對的專業水准!”
  不容她反抗,他摟住她的腰,強硬地將她帶往衣香鬢影的舞池。
  本以為她會掙扎、會破口大罵,但,他料錯了,完完全全的料錯了——
  若潮僅是嘴角一彎,小手搭上他的肩,柔軟的身子往他身上偎,隨著悠揚的曲音翩翩移動步伐,反倒是沈千帆怔住了。
  “你不是說你有專業水准?這就是你所謂的‘專業水准’?”她不客气的嘲弄他的呆愣。
  一晚的挑釁下來,沈千帆有再好的修養也會被惹惱,他如了她的愿,領著她融入音樂,咬牙道:“這樣你滿意了嗎?”
  “差強人意。”她移近他的耳畔,輕吐气息。
  沈千帆身軀一僵!
  她這是在挑逗他嗎?她貼他太密,体態柔媚似水,他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她屬于女子的婀娜曲線——
  “該死!潮潮,不要這么輕浮!”
  “你們男人,不是最愛女人風情万种的樣子嗎?”她假裝听不懂,存心作對的貼上他發熱的頸畔,有意無意的舔吻他的耳垂。
  沈千帆身体繃得死緊,語調粗啞:“別——”
  她愉快的低笑,“原來男人全是一個樣,都抗拒不了誘惑。”
  狂炙的妒火燒痛了胸口,他口齒縫間擠出聲音,“你試了一晚,不是嗎?”
  只要一想到她這一整個晚上都是用這种方式和別的男人“跳舞”,他就有股沖動想宰了每個曾与她共舞的男人!
  “是啊!”她答得大方,微挑的秀眉似在嘲弄他眉宇之間掩不住的悲澀与痛苦。
  他也曉得什么叫心痛嗎?
  沒錯,她就是存心不讓他好受!她絕不會讓他知道,她与其他男人表面上看似密,但事實上,她巧妙的沒讓任何人占到一丁點實質上的便宜,只除了他。
  “你在玩火!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他低聲的說,顯然正极力控制著某种一触即發的情緒。
  “有多危險!”她滿不在乎地反問,依舊我行我素,柔唇輕触他繃緊的下顎。
  她存心想激怒他是嗎?很好,她成功了!
  “我就讓你看看有多危險!”耐性徹底告罄,沈千帆手腕一旋,臉色沉鷙地將她拉往幽靜無人的陽台。
  若潮不慌不懼,她就不信他敢把她怎么樣!
  “原來沈先生有賞月的興致,早說吁“何必風度盡失,學人家做起強人所難的野蠻行徑——”
  未完的話,盡數中止于來勢洶洶的烈吻中!
  他快瘋了!就算不瘋,深入骨血的心痛也快將他逼得活不下去了!他扳過她的身子,以揪腸炙心的吻讓她明白,她他承受了什么樣的痛苦!
  若潮沒料到被激怒后的他,會用這种方式反擊,本能的劇烈反抗,卻又懊惱于体型在先天上所占的弱勢,她的掙扎對他本不具影響。
  熾熱滾燙的唇廝磨著她柔軟的唇瓣,她渾身不受控制的掠過一陣顫悸,像是感受到了他所散發出的心靈狂痛,拒絕的手怎么樣也使不上力,隱于靈魂深處的纖弱情弦不由自主的為他而扯疼……
  直到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認,他的吻、他的怀抱一直都給了她難言的感動,明明是不遺余力的恨著他,偏偏又抗拒不了他,她理不清為何會如此,像是盼了千年、万年,那种狂撼揪心的震蕩,抓住了她所有的知覺,每一回只要一碰上他,她就變得好軟弱……
  “潮潮……”他粗喘著低前。吻得炙烈,吻得激狂,全然不若以往的溫存繾綣。
  然而,不論是什么樣的他,帶給她的震撼皆是難以言喻的強烈,火熱交纏的唇舌,几乎吞噬了她,那么深,那么狂的需索,几乎要將她揉入血液之中,教她如何抵擋得了!于是,她也只能依附著他,陪他沉淪、陪他毀滅、陪他万劫不复。
  直到這狂烈的吻几乎奪去他們最后一絲呼吸,他才微微松開她,嘶啞地低哺,“我到底該拿你怎么辦才好……我的小潮潮……”
  激情的迷咒漸退,她渾身一震,惱怒的推開他,毫不猶豫的揚起手,“你這個下流的渾蛋!”
  “要打嗎?”他不閃不躲,定定地望住她,“打吧!如果打過之后你會好過些,不管你加諸在我身上的是什么,我全都甘之如飴。”
  “你……你……”她真懊惱自己的沒志气,迎視他無怨無悔的容顏,就是狠不下心如以往般,俐落的一掌揮下。
  她告訴自己,她該恨他才對,而且是恨之人骨!可是……一顆心偏偏盈滿了揪腸的酸楚……
  直到現在,她終于明白愛恨交織是什么滋味了,但,她從來就不打算讓沈千帆來教她領會呀!
  呵,她居然喜歡上害死她的丈夫、毀掉她整個世界的始作俑者!上蒼怎么能如此捉弄她!
  她好怨、好恨哪!他不該招惹她,不該讓她陷入這糾葛矛盾的煎熬中……
  “你滾開!”她用力的推開他,情緒失控地狂奔而出。
  “潮潮!”他顧不得一群人的議論紛紛,隨后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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