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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節


  阿里山,非假日的旅游胜地,少了人聲的嘈雜,讓人更能体會到山林里的森綠气息。
  初晨五點的山徑,還彌漫著山嵐如云,山腳下是暑意未褪的初秋,不過是跋高了高度,頓時就成了凍入骨髓的冰涼。
  身穿大衣的夏拉高了衣領,以不快不慢的腳步在這山徑行走,四周十分宁靜,加上霧气的包圍,仿佛她已脫离了人世,在不著邊際的黃泉國中無神地游蕩。
  是“那斯達克”輕碰她手的触動,將她失神的心拉回。是了,她腳下還會傳來踏上落葉的{z聲,這里是人世,是阿里山。
  夏摸摸“那斯達克”的頭,看到山徑旁有個涼亭,轉向走進休憩。
  累,好累,她覺得自己的身体沉重得像是鉛塊,遁入山林的舉止非但沒讓她的情緒得到沉淀,反而讓她更加煩躁。
  這段時間,她的內心仿佛變成了兩個人。
  她開始變得會習慣性地尋找他的身影,腦海中常會不自覺地思念起他總帶著抹自若的淺淺笑容。她想說服自己原諒他,開始替他辯解當年他并未听到她急欲赶回台灣的原因,他不是故意要讓她赶不及見母親最后一面的……
  可,這樣軟性的心音才響起,每次,立時就會有嚴厲的譴責將之粉碎。
  忘了嗎?他就是那個使你對有錢人深惡痛絕的淵源吶!若不是他殘酷自私地不肯給你任何机會,你會赶不及見母親最后一面嗎?你會從八年前就怀著對母親的虧欠直到現在嗎?不過是一場小小的愛戀,你就要將這痛苦的一切全數抹消嗎?
  原本宁靜的山林頓時變得喧嚷起來。夏閉緊了眼,用力甩頭,四周才又恢复了悄然。
  她從不知道怀著恨是這么累,她多想象過去一樣將怒气發泄完即刻釋怀,但,她該嗎?她已被這樣的兩難逼得快瘋了……
  “嗚……”“那斯達克”總在她几乎崩潰的時候,及時帶回她的心魂。
  夏一抬頭,發現山嵐已經散去,點點的陽光開始透過樹梢縫隙緩緩洒落。
  看了看表,夏不由得苦笑。她竟又失神了那么久!她微歎口气,轉頭對“那斯達克”輕道:“走吧,回去了。”一人一狗一起往這些天來落腳的民宿走去。
  當初為了找到一家肯讓“那斯達克”一起住下的旅館,可費了她好大的力气,最后才找到這家主人也愛狗的民宿收容他們。主人和太太都是熱情的朴實人,人挺好的。
  “夏小姐,你終于回來了!”一進門,店主太太立刻嚷道。“剛剛有個小姐撥了好几通電話找你呢!”
  “找我?”夏蹙眉。沒人知道她在這儿的啊!
  “是啊!我跟她說你去散步了,叫她快七點時再打過來……啊,打來了!”此時,電話又響了,店主太太急忙沖過去接。“是、是、是,她來了,等一下啊!”
  看著店主太太朝她不住揮招的手,夏只好慢慢地踱了過去。到底是誰?
  店主太太一將電話交給她,就到后頭忙自己的事去了。
  “喂?”她將話筒湊上耳邊,遲疑地發出一聲。
  “夏,別挂電話,千万別挂電話!”一听到她的聲音,褚澄觀慌張的急嚷立即透過話筒撞進她的耳,就怕她挂上電話,再次消失無蹤。
  “我知道了,你小聲一點,小聲點——”夏把話筒拿离耳朵數公分,連喊了几次,那端才安靜了下來。
  真慶幸夏不是那种會“株連九族”的人。褚澄觀吁了口气。“還好,找到你了。”
  “找我又有什么用?”夏貼著牆角緩緩坐下,冷著聲音道。
  “我不是來當說客的。”听出夏聲音里的冷淡,褚澄觀連忙撇清。
  夏盤起腿,開始撥弄牛仔褲管綻線的線頭,不置可否地輕哼了聲。“是嗎?”
  “我只是想跟你說個小故事,可以嗎?”
  特地找到她,只為了說個小故事?去!夏嗤笑了聲。“澄觀,別用這种把戲,我不會被說動的。”
  “那故事是關于我的!”褚澄觀急急道。“難道我聯想對你說說心事都不行嗎?”
  “你說吧。”夏歎了口气,依然沒信她的話。算了,就任由澄觀說破了嘴,她也不會原諒他的!放下電話以后,就該离開了。
  老哥的幸福与否,就看她這次說的如何了,責任重大啊!褚澄觀深吸一口气,開始用輕柔的語音說道:“我和我哥是同母异父的事,這件事,你也知道,對不?”夏沒多做回應,只是輕哼了聲。“我和他相差了十一歲,當他懂事時,我才剛生下來而已,對于為什么媽媽會再嫁,還有我哥的父親去了哪,我全都不知道。”
  夏依然是靜靜地听,手指無意識地玩弄電話線,不斷告誡自己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心軟。
  “一直到五年前,我才知道,原來我哥的父親在他小時候就死了。”褚澄觀突然輕輕笑了聲。“我老是稱呼他為‘我哥的父親’好像太疏遠了,他若活著,若再和我媽生個孩子,那個孩子很可能會是我,好吧,我就叫他伯父吧!伯父是美國人,因此我哥才有雙重國籍。”
  夏以為自己一直是無動于衷的,卻沒發覺,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開始傾听起褚澄觀的敘述。
  “他們一直都定居在紐約,結果,在我哥六歲的那一年,發生了一件意外。听我媽媽說,他們總是習慣在陽台上吃早餐的。他們住在大廈的十七樓,有個大大的陽台,那里視野非常好。”褚澄觀轉述著她听來的情境,描繪出當日的畫面。“我哥很喜歡靠著陽台欄杆往下看,每天吃早餐前,總會做這件事。”
  夏不由自主地抿緊了唇,從褚澄觀的語气中,她听得出來似乎有什么事要發生……
  “那一天,我哥到了陽台第一件事依然是靠著欄杆往下看,那時伯父正端著盛了早餐的托盤走到陽台,才剛走到餐桌旁,陽台欄杆突然斷了,我哥差點也摔了下去,是伯父及時上前一手拉著欄杆、一手拉住他,才沒讓他掉下去。我媽出來時,剛好看到這狀況,連忙上前幫忙。那時伯父先將我哥拉上來交給我媽,确定他們退到安全的范圍了,才拉著欄杆准備爬上來,結果手里拉的欄杆卻在這時候斷了……”褚澄觀停了下,才又低道。“伯父就在我媽和我哥的面前,摔下了十七樓,當場死亡。”
  夏雖是早知他平安無恙,然而,在听到他稚齡的身子懸在十七樓的高層外,心弦還是不自覺地繃緊。夏慌亂地想借著咬指甲來鎮定心神,卻發現手指也是顫抖的。
  “自此之后,我哥開始怕起高處了,他不能踩高、不能爬山,甚至不能上二樓,任何會讓他發覺自己遠离地面的高度,都會讓他的臉色開始發白,体溫開始下降。就連坐飛机,也是讓他感到生不如死的折磨。第一次坐飛机,差點沒把我媽給嚇死,因為我哥一上飛机就開始吐,吐到抽搐痙攣,臉色發青,呈現休克狀態,飛机起飛不到半小時,立刻又降落臨近的机場,將我哥送醫急救。”
  澄觀是在告訴她他不肯讓她位置的原因嗎?夏緊張地絞著手,指尖泛冷。
  “長大一些,他比較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雖然症狀沒像小時候那么嚴重,但,也是好不到哪去。我哥搭飛机的次數屈指可數,一次是小時候被灌下安眠藥回台定居,一次是赴美留學,一次是為了參加我媽和我爸的婚禮而回國,回來又回去,再一次就是學成回國——也就是和你相遇那一次。從此之后,即使是海潮里有事必須出國洽商,就算派不出人,他宁可放棄,也不愿再坐上飛机。”
  褚澄觀頓了會儿,續道:“我從沒見過他發病的模樣,因為我哥太堅強、太獨立,他不愿讓我們擔心,也不想讓別人發現他的异狀,所以在他搭飛机時,他都會事先包下整個頭等艙,撤下空中小姐的服務,讓自己和小時候的夢魘搏斗。”
  不知何時,夏已淚流滿面。交往了那么久,她從沒注意到他有懼高的症狀,為什么?線索太多了,她怎么都沒注意到?海潮、他家都是單層建筑;要他上閣摟抱“那斯達克”下來被他百般推托;她挑了旋轉餐廳,也被他一笑否決……這一切,她都沒有發覺到!
  她這樣還算愛他嗎?他了解她的事,還為她尋回那只戒指,消弭了她心頭的憾恨,而她,又了解過他什么?
  自己的父親為了救他而墜樓身亡,這樣的自責該是比她赶不上見母親最后一面還要來得深重,天!他比她受了更多的心理折磨,她卻不曾真心探究原因,只一味地怪罪他不肯讓她一個机位,她何嘗不是個自私冷血的人?
  她又怎么有資格去怪他?!
  听到她的哽咽聲,褚澄觀知道她的態度已經軟化。“夏,認識的這段時間,你也應該明白我哥不是個冷酷無情的人,當時若不是他真的有苦衷,他絕對會幫你的。別怪他了好嗎?這几天,他也被自責折磨得很苦啊……”
  夏沒說話,因為她已泣不成聲。
  “夏?夏?”褚澄觀連聲輕呼,若是連這樣都無法讓夏釋怀,那她真的愛莫能助了。
  “嗯?”夏抹去淚水,哽咽地應了聲。
  “回來吧,別再躲著我哥了。”褚澄觀柔柔地呼喚。“我好不容易認識了你這個好朋友,別這么輕易就跟我絕交嘛!”
  夏依然沒說話,因為再度涌上的淚水讓她喉頭收緊,發不出聲音。
  “夏?”
  “嗯?”
  “回來吧……”
  “嗯……”
   
         ☆        ☆        ☆
   
  急切的拍門聲在安靜的環境里,顯得特別清晰。
  誰啊?正在收拾行李准備下山的夏不耐地擰眉。店主和他太太到養蜂場去忙了,房子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原想不理的,因為她哭得一張臉成了“水果盤”,雙眼像核桃,鼻子像蓮霧似的,怎么見人啊?更何況,她急著下山呢!
  可那拍門聲一聲急過一聲,最后,夏低低咒了一聲,還是開門去了。
  一開門,就看到亮黃色的計程車停在門口。去!阿里山上也有計程車?什么時候台灣的大眾運輸如此便捷了?
  突然,一張年約四十的朴實臉孔躍到了她面前,把她嚇得退了一步。
  “啊你夏小姐?”胸前別了張車行識別證的司机像看見了救星,急切地朝她邁進一步。
  “是、是啊……”她上阿里山這件事怎么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啊,你快過來啦!”司机情急地拉著她的手就往計程車走。“那個先生好奇怪,好像羊癲瘋發作,啊,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啦!”
  夏原本直覺地想甩開他的手,卻在听到他的話時,反而搶先沖到車前,拉開車門一看——昏迷不醒的柏宇徹倒在后座!
  怎么會這樣?!他不是不能上山的嗎?
  “啊,那個先生從我一上山路就開始面色青筍筍了啦,還一直吐哪,我一直勸他回頭他都不要啦,一定要我開上來啦,結果剛剛就昏倒了啦!”司机不停地碎碎念。啊他阿財開計程車開了二十年從沒遇過這种狀況啦,暈車也沒那么嚴重啊,害他面色也跟著青筍筍起來。
  “醒醒、醒醒啊!”夏完全不理會司机在說些什么,手背不住在他臉上輕拍。“是我,夏,你不是來找我的嗎?快醒來啊!”
  夏……昏迷中的柏宇徹囈語了聲,眼皮顫動了下,終于睜開來。“別走……我有話要跟你說……”即使是思緒模糊,他也循著本能找到了她的手,緊緊握住。
  “啊,這位先生,你有沒有好一點啊?阿里山不會很高啦,你可以放心一點啦!”已淡忘的恐懼,卻又因司机熱心的提醒完全升起,柏宇徹好不容易有點血色的臉,瞬間又變得慘白,喉頭開始發酸——
  “啊,先生哪,你不能吐在我車里啦……”司机發出哀嚎。
  “快點送我們下山!”夏連忙坐進車里。“‘那斯達克’!”汪地一聲,龐然大狗竄到了前座,車門關上。“啊我車子里不能坐狗的啦!”又是一聲哀嚎,狗毛沾上椅套很難洗的吶……
  “人命關天,快點開車!”
  司机欲哭無淚,臉色慘澹地往駕駛座走去。“啊我阿財怎么這么倒霉啦……”
  “快點!他又昏倒了!”
  “來了、來了、來了啦——”
  油門一踩,鮮黃的車影以不要命的速度從蜿蜒的山路一路狂級而下——
   
         ☆        ☆        ☆
   
  是耳畔的人群嘈雜和喊叫聲把他喚醒的,柏宇徹虛弱地張開了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牆和淡綠的床單,再往旁看去,竟是一長排的床,躺在床上的人有的痛苦呻吟,有的血流滿面,護士和醫生忙碌穿梭,四周充滿了刺鼻的藥水味。
  急診室?牆上白板上的字告知了他所在的位置。
  他不是上阿里山找小去了嗎?怎么會在這里?柏宇徹緩緩坐起,開始運轉乍醒的遲鈍思緒。
  其實車子一上了山,他就忙著凝聚所有的力量和懼高症抗拒,司机開到哪、說了些什么話,他全都不曉得,只知道車子不住地攀高、攀高——最后沒了意識。
  雖然澄觀一直告訴他她會用電話勸小回去的,但他更擔心小會在接到電話后,立刻逃到連征信社也找不到的地方,所以他連忙飛車赶到了嘉義,鼓起所有勇气,包了輛計程車前往山上,想要挽留她。
  該不會是他的意志敗給了恐懼,在半山腰司机就將昏厥的他給送下山了吧?!一思及此,柏宇徹心一惊,立即一躍而起,踩上皮鞋就要往外跑。
  “你在做什么?才剛醒來又要去哪儿?”一只纖手及時拉住了他。
  一回頭,迎上的是夏那含嗔帶怒的媚麗容顏,他惊喜地瞠大了眼,半晌說不出話來。她的眼中只有關怀,沒有絲毫的冷淡……
  “你已經嚇了我整段的山路了,現在還想怎樣?”夏沒好气地將手中的袋子推到他怀中。“快點把衣服換上,別占著人家急診室的病床。”
  低下頭,柏宇徹才發覺身上穿的是醫院的衣服。
  “我到外面等你……”夏轉身往外走,卻被拉住。一回頭,柏宇徹用熱切惊喜的眼神直盯著她。“干啥啦……”她低低啐了聲,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握緊。去!這里是急診室耶!別人在這儿生死關頭搏斗,他卻跟她在這儿上演急診室里的春天?
  “你原諒我了?”柏宇徹不可置信地問道。
  他才一睜眼,什么也來不及做,就發現原本悲慘的世界變為美好,這……是夢嗎?若是,請讓他早點醒來,讓他能夠及時上山挽留她——
  夏頓了下,這個問題,她也一直到了現在才正視。接完澄觀的電話后就赶著下山,然后又是他那讓她手足無措的發病,她根本就沒有机會思考這件事。她輕含下唇,怔怔地思忖起來。
  這一刻,柏宇徹整個心是懸提著的,手足是冰冷的,他怕她一個否定,一個搖頭,就將他從天堂打回地獄。
  緩緩地,夏淡淡地笑了。執著什么呢?誰沒有過去,誰沒有憾恨?她若一直怀抱仇恨走完一生,母親會高興嗎?只怕反而會在她到了另一個世界后,像小時候一樣罰她半蹲背三字經吧!
  她找到一個真心愛她的人,肯冒著休克摔死的危險,拼了命地上山找她,母親為她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么會怪她?
  “原諒什么呢?”夏搖搖頭,眸中盡是釋怀的輕松。“快去換上衣服吧,澄觀還等著我們回台北,我也該上海潮完成‘海潮之聲’的第三次會審……”
  所有未竟的話,全吞沒在他激動熱情的擁吻中,他用動作表達了他的狂喜,和滿腔急欲傾吐的思念。
  “讓讓、讓讓!”一輛急推而來的病床分開了兩人。“小姐,要親熱到別的地方去,好不好?”經過的護士拋下這些話,又呼嘯而去。
  “哦,對不起……”夏小小地應了聲,然后轉瞪了柏宇徹一眼。“都是你!害我丟臉丟到嘉義的醫院!快去把衣服換上啦!”
  “是。”內心的雀躍讓柏宇徹做了個舉手禮的孩子气動作,拿著那袋衣物,往洗手間走去。他已經迫不及待回台北了!
  夏看著他的背影,笑彎了眼,前些日子的難過郁悶,此時全都煙消云散。
  此時,醫院的廣播響了。
  “訪客夏小姐,訪客……”优美的女音還沒說完,就讓惊惶的中年男子給搶了過去,麥克風還撞得乒乓作響。
  “啊夏小姐啊,你赶快來啊,啊你那只什么打客的什么狗哦,把我前座的椅子快咬爛了啦,快點來啊……”
尾聲

  “你真的不要緊嗎?”看著臉色慘白的柏宇徹,夏擔心地問。
  “不要緊。”柏宇徹搖搖頭,可身体卻違反語意地全身僵硬,冷汗直冒。
  這里,是放置夏已逝父母骨灰的靈骨塔,在柏宇徹的堅持下,夏只好陪著他來上香,向夏的母親告罪。像在考驗他的誠意有多少,很不幸的,兩位老人家住在二樓,剛好,一旁就有個視野良好的窗,可以將外頭的園景盡收眼底。
  去!逞什么強啊?夏翻了翻白眼。光是從一樓走上二樓那短短二十几階的樓梯,就花了他將近十分鐘的時間,而從樓梯走到這儿,又是花了十分鐘。瞧他目不斜視,像在拼命催眠自己這里是一樓的模樣,她就忍不住暗暗好笑。
  “哈,拿去。”她將點燃的線香遞給了他。算了,看在他這么有心的份上,就不取笑他了。
  柏宇徹捉回發顫的心神,閉上眼,開始虔誠地默喃。
  看著他俊傲誠摯的側臉,夏只覺感動的溫暖填滿了胸臆。
  世上的如意,是由不如意組成的;世上的不如意,又是由如意組成的。
  她得以出國學習自己所醉心的事物,卻因此而錯過母親臨終的最后一面;她喜歡的人是當年促使她恨起有錢人的原因,而今,卻又因怨恨釋怀,讓她發現了他對她的感情有多深。小時候爸媽總叮嚀著要她知足,大概就是這個道理了。她輕輕喟歎了聲,揚起一抹淺笑。
  爸、媽,這樣的男子,你們滿意嗎?夏合起掌,眼眶微微泛紅地望向上頭的照片。
  不行,這里是庄嚴肅穆的靈骨塔,他不能在這里失態,留給伯父、伯母不好的印象……柏宇徹強忍著胸口的窒息感,額頭因不适而冒出一身冷汗,腳步開始虛浮。
  “你真的不要緊?”夏發現他的步伐顛躓,連忙上前扶著他。
  忍耐力到達极限,柏宇徹已說不出話來,他只能搖搖頭,表示自己不要緊。
  去!還逞強!夏不悅地插起腰。“你到底當不當我是你女朋友?假如連不舒服這种事也要瞞著我的話,我們還是做普通朋友好了!”說完,一扭身,就要离去。
  在她軟硬兼施下,柏宇徹終于妥協。“小……我很難過,你能不能幫我一下……”
  “早說嘛!”夏咕噥,扶著他,往樓梯口走去。
  她淡淡的馨香竄入鼻息,倚著她軟馥的身子,柏宇徹突然發覺偶爾示弱也是挺好的一种享受。
  “小。”他突然輕喚。
  “干啥?”夏專注著下樓梯,隨口應道。
  “嫁給我吧!”他用溫軟的語气在她耳畔輕道。
  夏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瞠大了眼,瞪著他。去!他居然在這种地方跟她求婚?!要不是顧念他有懼高症,她早就一把將他推開,掉頭离去!
  “小……”他又喊,虛軟的聲音听起來可怜兮兮的。他從沒想過,懼高症也有這种好處。
  去!簡直像“那斯達克”在撒嬌嘛!夏不由得噗哧一笑。
  “小……”他再喊。
  夏停下腳步,嗔睨了他一眼。“好吧,嫁你!”
  “真的?”柏宇徹不可置信地反問,隨即高興地緊緊擁住她。
  “等等、等等。”夏推開他,眼中閃過詭譎一笑,好整以暇地道,“不過,我希望這件事能第一個讓我爸媽知道,走,上去吧!”耍狡猾,誰不會啊!
  柏宇徹頓時啞然。“好,我去!”為了找她,他連阿里山都上去了,更何況是這小小的兩層樓?!他一咬牙,深吸口气,開始回身往樓上邁步奔去。
  喂!她只是逗逗他而已啊!夏啞然失笑,連忙追了上去。“等等我……”
  塔外的天空一片晴朗,就如他們芥蒂盡釋的心——
后記

駱沁

  不知有沒有人發覺,沁這次變了風格呢?
  現代稿是沁睽違已久的,從《獵愛風暴》以來,就沒再碰過了;而輕松小品更是沁所不曾著筆過的領域。為何會突然做了這樣的改變呢?且听沁娓娓道來——
  每每收到讀者寶寶的來信,上頭埋怨著:
  “沁姐,你怎么都不寫現代的故事了呢?”
  “沁姐,你怎么老愛寫讓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故事呢?寫寫輕松有趣的故事讓我們看嘛!”
  而,小編也無巧不成書地加入游說行列了:
  “沁哪,我發覺你不太寫輕松有趣的故事耶,寫一個來看看嘛,偶爾也要輕松一下,讓大家的心情變好一點吶!”
  終于,沁心動了。
  偶爾寫寫有趣的故事也不錯!近來大家的心情已因大環境的因素變得夠不好的了,沁又何苦來雪上加霜呢?倒不如寫寫輕松小品,讓大伙儿放松一下心情,這不挺好?
  于是乎,沁動筆了。
  然后,很無奈、很為時已晚地發覺悲慘的《熾心戀》寫來很輕松,而輕松的《愛人,當心點!》寫來卻异常地悲慘。
  這些日子,小編編時常可以接到一個瘋女人的電話,歇斯底里地喊著:“嗚……我為什么要寫輕松小品?我是著了什么魔?我不要寫輕松小品了……嗚……”
  唉,一部輕松有趣的作品背后是含了多少心酸的血淚啊,唉……
  呵……說得有點夸張嘍,不過,這是不屬于本人所擅長的題材倒是真的,這次,沁要很謙卑、很謙卑、很謙卑、很謙卑地麻煩各位讀者寶寶,看完書后,請一定要告訴沁,讓沁知道這樣的改變到底是好是坏,好嗎?別讓沁的的心一直懸浮在半空中,這樣的感覺很難受的,就拜托你們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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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書香門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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