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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往后几日,他們相處的模式几乎都是一樣的。羅瑄用淚水換得一切,而宇文浩的臉則一天比一天鐵青。
  有一天,羅瑄忽然開口要求先去西邊的一個小鎮,和唐門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但是羅瑄很堅持,最后宇文浩還是認輸,認命地跟在她的后頭。
  剛進入小鎮,羅瑄就遞給他一顆藥丸,說這是保身之用的,宇文浩即使不想也拒絕不了,他實在是怕了羅瑄的本事,只要他一反對她或是稍微提高了聲調,她的淚水就會像斷了線的珍珠,有一次甚至還昏倒;那天夜里他只不過是睡不著,想一個人出去走一走,她馬上開始啜泣,最后還哭暈了過去。
  他這輩子從來沒這么狼狽過,他開始怀疑羅瑄是老天給他降下的懲罰;他到底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身邊會出現這位女煞星?
  “你怎么在發呆?快點把藥吃了。”羅瑄催促,直到看見他吞下藥丸,才滿意地點點頭。
  這時一群人從自己的房屋內走出,宇文浩看見村民時不禁大吃一惊,每人臉上都有著和羅瑄一樣的傷疤,有的甚至已經腐爛了,為什么?
  “你們還記得我嗎?”羅瑄開口。“半個月前我路經此地,曾說過我會為你們尋找解藥,現在我回來了,也為你們配好了解藥。”
  她話一說完,人群內出現了騷動的聲音,而后人群中走出了一個人,像是极有權威的人,他手一揚,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你怎么會有解藥?這世上不可能有解藥,這是蛇神降下的處罰,我們每一個人都逃不開的。”他惡狠狠地瞪向羅瑄,怪她讓眾人有了奢望。
  “這根本不是蛇神作怪,是你們的水源出了問題。”羅瑄鄭重開口。“我上次离去前帶走了你們村中的飲水,我查出了水中有毒,至于水中為何有毒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已經配出了解藥,你們先將体內的毒解了之后,我們再一起解決水源的問題。”
  “我怎么知道你的解藥是真是假?”其中一名村民疑惑地開口。
  “我是一個大夫,為了配解藥我也喝了你們的水,臉上地出現了和你們相同的斑點傷疤,他可以為我做證。”羅瑄手指宇文浩,他順從地點了點頭。
  “但是我配出了解藥,現在已經恢复了。”她知道這些村民需要确切的證明,手一揚,將黑紗取了下來,眾人一呆,宇文浩更是覺得呼吸一窒。
  她哪里是自己認定的丑姑娘;一雙秋水星眸翦翦動人,俏鼻粉唇,配上兩道彎彎的細眉,膚色近乎是透明般的晶瑩剔透,難得一見的清麗絕俗。
  “現在你們該相信我了吧!”她說的話极有說服力,加上人長得絕美飄逸,他們甚至以為她是下凡救難的仙女。
  羅瑄將一大瓶藥遞給眾人,眼看就要跟著村中的壯漢去察看水源,她忽地回頭嫣然一笑道:“你不一起來嗎?”
  宇文浩錯愕了一下,隨即跟了上去,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為她的美麗失魂了……
  到了水源上游處,羅瑄四處偵測,而宇文浩則守在她身后保護她;她看了半晌,最后低頭苦思。宇文浩不由自主地盯著她瞧,從不知道一個女人連蹙眉也能那么好看。
  羅瑄取出了銀針,在附近的土壤東刺西刺,過了一會儿,開心地對他招招手,他順從地走了過去。
  “你敢不敢捉毒蛇?”她非常正經地開口。
  宇文浩一呆,隨即點了點頭。
  “很好,等一會儿毒蛇來時,記得抓住它們,不過不要打死它們,它們還有用處。”
  她輕聲吩咐,從腰際拿出了一包藥粉,將它們洒在草堆上。
  不一會儿,草叢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出現了至少十條以上的斑紋毒蛇,宇文浩將一塊石子捏成了無數塊小石頭,紛紛擊向毒蛇;他的手勁恰到好處,僅是將毒蛇擊暈,并沒有將它們擊斃。
  羅瑄則將十多條毒蛇都帶回了村里,這才對他解釋一切;原來是水源處种植了吸引毒蛇的草,植物本身就有毒,再加上又吸引了無數的毒蛇盤踞,連帶也污染了飲用水。
  宇文浩不得不佩服她的本事,她將蛇帶回村里,熟練地將毒液取出,最后才再次將毒蛇放生。
  “你留這些毒液做什么用?”宇文浩見她將毒液分別裝入不同顏色的小瓶子,不禁好奇地開口問道。
  “這些毒蛇很稀有,我將它們的毒液取出做研究之用,有了毒液我也可以做出解藥,這樣子即使日后村中有人被毒蛇咬了,也不至于會喪命。”她解釋完后忽然發現宇文浩一徑盯著她的臉看,還不時微微蹙起了眉頭。
  “你怎么了?我的臉很髒嗎?”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跟著不好意思地開口道:“哦在前往霧谷之前路經此地,發現了整村的人都明顯中毒了,才會取了一些他們的飲用水服用,替他們研究解藥。”
  “你這么做不是太冒險了?”以身試毒這個方法非常的危險,真不知她是勇敢還是愚蠢!
  “你對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對不對?”她美眸一掃,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淡笑著問出她已經有答案的問題。
  “為什么這么問?”
  “就像你對你的武功有絕對的信心一樣,我對我的醫術也是同樣自豪,以身試毒對我來說算不了什么。”
  “說到醫術,你整個人似乎變了一個模樣。”宇文浩輕笑出聲。不知道是不是換了一張臉的緣故,他覺得眼前的羅瑄非常的不同,不再是動輒流淚的委屈模樣,整個人看起來充滿自信和元气,非常的不同,也非常的美麗。
  羅瑄心中也是一惊,差一點就露出馬腳了,都怪她聊醫術聊得太開心了,竟然忘記了要偽裝自己。
  “我想要在這里留上一段日子。”她轉移話題,語气中充滿了懇求。“每個人的体質不同,雖然我開的解藥有用,但是我還是留在這儿較能夠安心,我們可不可以等村民都康复了再离開?”醫療村民只是原因之一,主要的是此地偏僻,厲手無极應該猜不到他們會待在這么荒涼的村落。
  “但是你和唐門之約又該如何?”他想起了此行的任務。
  “我會寫封信給唐門,告訴他我有事耽誤了,救人的事理當优先,他應該會諒解的。”她的雙眼不自覺地又露出懇求,讓人不忍拒絕。
  “好吧!”他歎口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對哭哭啼啼的羅瑄就已經完全投降,現在更糟,她一雙帶著懇求的雙眼比眼淚還厲害,讓他根本無法拒絕,也不忍拒絕。
  “謝謝你。”她嫣然一笑,像一朵美麗的花儿綻放。
  羅瑄提起了她的藥箱准備為村民診治,而宇文浩則失神地望著她的背影,納悶著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他竟然已經完全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        ※         ※
  兩個人在村中住了下來。羅瑄一下子將困扰村人多年的疾病解除,所有人都把她奉若仙女看待,提供了在山邊的一間空屋給他們居住。
  白天,羅瑄為村民診療醫病,宇文浩就守在她身后,或是幫村民做一些較粗重的工作。
  他在江湖中以傲气狂狷聞名,在村中卻一反常態的親切,原因無他,這一群村民并非武林中爭強斗狠之人,純朴之處也和霧谷之人相似,因此他們自然浮現出內在溫柔親切的一面。
  第三天,在晚膳之時,所有人被他們的關系吃了一惊。“咦!你們不是夫妻?”看他們郎才女貌,連說話都相當的有默契,竟然不是夫妻!
  “我們只是有同門之誼,一路上同行是為了彼此有個照應。”羅瑄淡笑著解釋,并沒有說出她是宇文浩的師姑,這些日子他雖然不說,但她也知道他從未將自己當長輩來看待,因而輕輕帶過兩人的關系。
  “宇文兄弟,這么好的姑娘你不好好把握可就太可惜了。”坐在宇文浩身邊的大漢輕輕推了他一下,大聲說道,要他好好把握。
  宇文浩但笑不語,而另一邊的羅瑄則羞紅了臉,久久未曾抬起頭來。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兩人之間的關系,不知不覺起了微妙的變化;在這個遠离武林的小村鎮中,羅瑄不再害怕厲手無极的偷襲,也不必刻意偽裝成哭哭啼啼的模樣,几乎恢复了真實的她。宇文浩亦然,除了對任何人都表現得很有耐心以外,對她也顯得相當友善,每天還會不厭其煩地陪著她一起上山采取藥草。
  這种平靜溫馨的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羅瑄知道自己已經逐漸被宇文浩所吸引,事實上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受人注目的發光体,尤其是來到村鎮的這一段日子里,他不再盛气凌人,也不再難以相處,這樣的他非常的迷人,不光是她,連村子里的年輕女子都將痴迷挂在臉上,再者知道他們并非是一對,更是卯足了勁想引起他的注意。
         ※        ※         ※
  過了几天,羅瑄正在搗藥,一名少女害羞地將宇文浩叫出去,羅瑄心里雖然冒起微酸泡泡,但還是無動于衷地冷眼看他走出去,可在心里卻著實咒罵他千万遍。
  直到微酸變成了超級強酸,時辰已近午夜,他還是沒有回來……
  羅瑄這才發現不對勁,提了燈籠到處喊他,最后竟然在山上發現昏迷不醒的宇文浩,身邊則躺著同樣被擊暈的少女。
  “宇文浩,你醒一醒,出了什么事?”她嚇得眼淚直掉,拚命搖他,無奈他卻像睡死了一樣,動也不動一下。
  她只好回村里求救,兩個人將宇文浩抬進了空著的小房屋,羅瑄則開始為他診治,她以銀針先診斷他上半身的傷,并沒有半點异樣,當銀針刺進他雙腿再抽出時,她差一點要暈了過去。
  銀針上至少沾了十种以上的顏色,都是她前所未見的濃艷色彩,這是表示有人下了奇毒才會有這种現象。
  “小師妹!”一條人影忽然出現在窗口。“我們的賭局現在才開始。”厲手無极冷笑數聲,飛身离去。
  羅瑄跌坐在地,瞪著那支五彩繽紛的銀針!
  至少有十种以上的奇毒在他体內,標准的厲手無极的手法,她看著昏睡的宇文浩,只知道自己拚了命也要醫好他,不是為了賭注,只因為她現在才知道宇文浩不知不覺地已經在她心中占了一席之地。
         ※        ※         ※
  宇文浩昏迷了三天才醒來,他想起身,無奈地發現雙腿竟然動彈不得。他大吃一惊,奮力爬起,不可置信地用手搥打他的雙腿,惊慌地暗忖:沒有知覺,一點知覺也沒有?!
  他臉上布滿了冷汗,一搥再搥,确定了雙腿一點知覺也沒有,他一聲大吼,發出了野獸般的悲鳴。
  聞聲而來的羅瑄馬上沖了過來,將他壓回床上躺好。
  “我的腿怎么了?”他冷冷問道。
  “你的腿被人下了奇毒,是……是師兄。”羅瑄難過地開口,是她沒盡到保護者的責任。
  “可有痊愈的希望?”
  “我一定會醫好你的。”她緊緊握住他的手保證道。
  宇文浩將自己的手抽出,面無表情地道:“對不起,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羅瑄知道他很難承受這個打擊,安靜地退出了房間,開始准備解毒的工具。他昏迷的這三天,她再三研究他体內的毒,卻遲遲不敢為他解毒,許是太過關心他反而成了致命傷!
  生平第一次她害怕了!她不敢貿然為他解毒,要是她用錯了藥方怎么辦?這三天她一直反复思量,最終還是決定用最原始最安全的方法為他解毒,時間上或許會很長,但總好過他再次受傷。
  這几天來,看他蒼白瘦削的臉龐,她心里覺得好難受,猶如刀割;她不敢想象他若再次受傷,她該如何?
         ※        ※         ※
  漫長的驅毒工作展開了。她每天逼著宇文浩下床運動流汗,再由他排出的汗調配出与毒性相克之物,再三确認后才調制成藥讓他喝下去,再逼著他排汗將毒素排出。
  這個方法雖然有效,但耗時又耗力,整整十天才排出了四种毒,宇文浩的腿依舊沒有知覺,漸漸地他開始感到絕望,認為自己再也沒有复原的希望。
  他變得暴戾、刻薄,將怒气全發泄在羅瑄身上,每日的驅毒工作變得越來越困難,因為他對自己失去了信心,連帶影響了整個療程。
  這一天,羅瑄再次來到宇文浩床前,要他下床做排毒的療程,她看見宇文浩背對著她躺在床上,已經醒了卻不愿意下床,也不愿意轉身面對她。
  “你起來了,我們該准備……”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卻被他回過頭冷冽的眼神嚇了一大跳。
  “為什么要浪費時間,我不可能恢复了不是嗎?”他冷笑,這些天他想了又想,羅瑄短短不到半個月就可以救一整村的人,不可能過了那么久還是醫不好他的腿,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的雙腿已經無藥可醫,完全報廢了。
  “不是這樣子的,只要再過一段時間……你就可以……”羅瑄的遲疑讓宇文浩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測,他眉頭一緊,將她扯了過來。
  “你不要騙我了,我知道自己的情況。已經十多天了,我的腿一點反應也沒有,你告訴我,是不是已經沒救了?”
  “不是!不是!我會醫好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羅瑄難過地低語,莫非她真的做錯了,因為她不敢使用以毒攻毒之法,所以將時間拖得太久了,連帶使得宇文浩失去了信心。
  “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他黑眸燒灼著痛苦,聲音雖冷冽,但卻使得羅瑄更加心疼。
  “不行!如果我走了,誰來……”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宇文浩用力一堆,狼狽地跌坐在地。
  宇文浩目光森然地瞪著她,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么做,但就是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這十多天來她夜以繼日地看護他,他很感動,也知道羅瑄是真的想幫他,尤其是相處的這一段日子后,他知道自己喜歡羅瑄,也正打算要開口有所行動的時候,他被人下毒,變成了一個殘廢……
  眼前的她如此完美無瑕,卻已不是他有資格所能擁有的,因為他終其一生都會是一個廢人,這樣的他……不可能給任何人帶來幸幅。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她走,不愿意羅瑄再浪費時間在自己身上,因為他再也不配了……
  “滾出去!我不需要任何治療。”閉上眼,他說出了決裂之語。
  “浩……”她喚他,聲音中有著歉意和愧疚。
  “出去!”他死閉著雙眼,狠下心來赶地出去。
  他听到她离去的腳步聲,絕望無助他再次躺下,任由無止境的黑暗將他吞沒。
  過了不知多久,一群人走近木屋,宇文浩睜開眼,竟然是去而复返的羅瑄,身后站著三、四個村里的大漢。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不會讓你放棄自己的。”羅瑄鄭重道。身后的人隨即將他拉下床,逼迫他運動自己的身子,讓雙腿可以排出汗水。
  “羅瑄!”宇文浩怒吼,包含了自己所受的屈辱,和無能為力。
  “我必須如此。”她別開臉,不忍看他受辱的挫敗面孔。
  接下來的日子更加難熬,羅瑄忍下了所有宇文浩對她的辱罵,每天帶著村子里的人強迫他排汗,再為他解毒。
  這种地獄般的日子不知不覺又過了半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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