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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樂毅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敲著桌沿,眉峰因他面前正在大吃特吃的女人剛才所說的話,隱隱抽搐著。
  “胭脂,你全身上下裝了几個胃袋?”他忍不住打斷她的進食,既認真又嚴肅地問。
  “嗯?”吃到一半的胭脂,不情不愿地放下碗筷。
  樂毅將她從頭到腳打量過一遍,“吃了差不多一個男人一天的飯量,你居然還能跟我喊餓……我實在很想幫你數數你一共有几個胃袋。”很可能她身子里頭的器官全都是胃袋,不然怎么能夠裝下這么多東西?而她吃了再多也不長點肉,真是太浪費國家糧食了。
  “我吃得并不多。”胭脂听著他又損又貶的話,不以為然地糾正。
  樂毅怪叫地指著桌旁已經堆成一座小山的碗盤,“這還叫不多?”都已經吃了十來碟了,他還要供應多少才能滿足她的大胃口?
  胭脂不好意思地摸摸俏鼻,“還沒吃飽嘛。”她的肚子還有一半是空的哩。最近她的胃口變得非常好,這個男人燒的菜她怎么也吃不厭,只要他能做出來,她就能全裝進肚里。
  “居然還沒吃飽……”樂毅挫敗地趴在桌上,對這個嗜吃如命的女人完全沒轍。
  胭脂正想拿起碗筷再接再厲的把肚子裝滿,樂毅已抬起頭往帳外的方向望去,先一步离開与她同坐的桌前,站至她的身旁。
  一陣腳步聲直往將軍帳前進,隱約可以听到許多人的勸阻聲,但來人的斥喝聲更大,一一把想攔下他的人喝退,不通報也不上奏就直闖將軍帳。
  胭脂听著那耳熟又囂張的聲音,就曉得敢這么闖她將軍帳的人是誰。她火上心頭地握斷了手中的筷子,俏臉上寫滿了風暴。
  她憤瞇著眼,“又不通報?”他到底有沒有把她這個將軍放在眼底?
  “誰來了?”樂毅打量著她除了沒吃飽時才會出現的坏臉色,對正往他們這儿來的人的身分感到好奇。
  “欠揍的男人。”胭脂霍然站起,兩手按著粉拳,非常想把那個在她吃飯時來扰她的男人,一拳轟出帳外。
  將軍帳的門帘迅速被不速之客掀開,大搖大擺地走進一個也是身穿官服的男人。
  “右將軍,我听說你這里有個叫——”韋駒一進帳,气焰就被軍階比他更大的胭脂給壓下去。
  胭脂冷聲向他威脅,“韋參軍,你到今日還弄不清你的上司是誰嗎?再擅闖一次我的軍帳,我會立刻叫你滾出虎騎營。”
  韋駒臉色難看地瞪著身分比他高一級的胭脂,而后又揚高了下巴,對胭脂的火气有恃無恐。
  “你要看我的父帥准不准。”就算他捅了天大的樓子,他還有一個當元帥的親爹可以保他。
  “你好有骨气啊,又拿韋元帥來壓我,我听了好害怕喔。”胭脂一手撫著臉龐害怕地磨著柳眉,另一手則是迅雷不及掩耳地將桌上的斷筷抽手射向韋駒頭上的軍帽。
  韋駒的軍帽不但被勁快如風的斷筷射穿,還順勢飛出帳外。
  “你……”掉了頂戴的韋駒,火冒三丈地朝她大跨一步。
  胭脂不慌不忙地抬起另一根斷筷對准他的腦袋,讓韋駒又赶緊縮回腳步。
  “立刻對我行禮致敬,不然我就將你拖出帳外,親自教你軍禮該怎么行。”她還沒看到這個男人對她下跪行禮,再不對她恭敬些,她就打斷他的兩條腿,讓他一輩子都跪著。
  韋駒草草地對她行過禮,兩眼瞟向站在胭脂身邊的樂毅。
  他尖酸地笑,“你不也吃起軟飯來了?有誰曉得咱們偉大的右將軍本事這么大,居然在帳里藏了個男人。”軍中盛傳右將軍得了個比御廚還有能耐的男人,三不五時就与這個男人窩在帳中,就不知她收容了這個男人是來喂她的口腹之欲,還是喂其它的。
  “還沒有你的本事大。我只叫個男人為我送飯菜來帳里,而你呢,則能在帳里藏了十來名家妓。我這將軍的本領怎有你這個參軍高?”胭脂禮讓地把破坏軍紀的榮銜還給韋駒。
  “你們之間感情似乎不錯,需要我為你拿把刀好讓你去砍嗎?”無辜被卷進戰火中,樂毅輕側首,在胭脂的耳邊細聲的問。
  胭脂不屑地冷哼,“對付他,我只要用拳頭就行了。”用刀?哈!她一拳就可以將這個花拳繡腿的男人擺平。
  “這個得罪你的笨蛋來這干嘛?”樂毅一眼就可看出這個叫韋參軍的人,無論是功夫和官銜都差胭脂一大截。想不出他怎么會笨到自討沒趣地來這里給胭脂削。
  “找碴。”來找她准又沒好事,八成又是想到什么新花招想來扯一扯她的后腿。
  韋駒高傲地扠著腰,對樂毅勾著手指,“喂,你叫樂毅?”
  “屬下正是。”樂毅虛偽地笑笑,覺得自己的容忍度跟胭脂半斤八兩,也很想拿把菜刀把那根對他不敬的手指剁掉。
  “無形士樂毅?”韋駒眼神閃亮地偏著頭問。當今六扇門急欲捉拿的欽命要犯無形士,名字剛好就跟這個剛入營不久的小兵相同;若是讓他給逮著,他可向六扇門領一筆數目龐大的賞金。
  “什么無形士?”樂毅張大無辜的眼眸,一問三不知的表情演得很認真。
  “你不知道這號人物?”韋駒環抱著胸,兩眼細瞇地占看著樂毅高大的身形;
  他的身材和特征,和榜上所形容的無形士非常相近。
  “屬下見識淺薄,只是一名廚子。”樂毅謙恭地拱著手,把自己的身分主動降到廚子一職。
  “那個与你同名的樂毅,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韋駒仍是不信任,這种看起來就像江湖漢子的男人會是一名廚子?
  “与我同名?好巧啊。”樂毅滿面笑容地撫著手,興奮得像中了大獎。
  “你不是他?”
  樂毅又把關系推得遠遠的,“屬下只會燒飯,沒那份榮幸當江湖上的名人。”
  這個家伙真的是來找碴的,他不禁想著是否該將這個會破坏他大事的人滅口。
  “給我說實話!你是誰?”韋駒壓根儿就不信,假如讓他在將軍帳里找到一個欽命要犯,他不但可以向六扇門領賞,還可以將胭脂從右將軍的寶座上拉下來。
  胭脂終于搞懂韋駒這回想耍什么把戲,他想把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大廚給搶走,便按個欽命要犯的名字給樂毅,并且順水推舟地扯她一把!
  “他是我的廚子,你還有別的廢話要問嗎?”要犯她可以,但若是犯到她視如料理天才的樂毅就不行,她沒這么好的運气再去找一個能煮出人間美味的樂毅。
  韋駒兩眉高挑邪笑,“你的?”
  “他專燒我吃的飯。”胭脂忍下韋駒暗諷的笑意,再次為樂毅澄清身分。
  “你將這個与欽命要犯同名的人私納為你的廚子?”韋駒走至他們面前,嘖嘖有聲地打量他們,想從中找出一絲曖昧。
  “不成嗎?”胭脂冷颼颼地問。
  “不成,這人我要了。”韋駒指著樂毅,決定將他從胭脂的身邊搶走。
  胭脂的火气全冒出來了,“又想与我搶人?”韋駒已靠他老爹的勢力搶走無數對她有利的部屬,而這回,他想搶走做菜手藝無比高明,而且已經讓她吃上癮頭的樂毅?
  “軍營里的人員分派,本就屬我這參軍來負責,我不要他燒你一人的飯。”韋駒不疾不徐地提醒她,偏要把這個能做出好菜的樂毅從她身邊調得遠遠的。
  “他是我的。”胭脂沒得商量地站在樂毅身前,無論如何都要把她珍視的樂毅給留著。
  韋駒下流的鄙笑,“你的?你的男人?”
  “韋駒,你的嘴巴再帶一點侮辱我的髒字,我會讓你在病床上再躺上三個月。
  我保證,這次韋元帥絕對認不出他儿子的長相。”上回她太有良心了,沒把他揍得面目全非,這次她保證能夠鐵石心腸的把他揍得看不出原形。
  樂毅看著站在他身前极力想保住他的胭脂,嘴角隱隱扯出笑意,大約能推算出她和這個韋駒之間的過節。只是他沒料到她竟把他看得如此重要,這讓他不禁感到窩心,為她做菜了几天,他的功夫總算沒全白費。
  “你是怎么讓他躺上三個月的?”他不著痕跡地靠在她身旁小聲的問。
  “把他打得手腳全斷。”上回她就是用這個方法讓自己的耳根子清靜了三個月。
  樂毅忍不住拍手贊揚,“你的心地還真是純真善良。”真看不出來,這個美美的小美人對得罪她的人,下手還不是普通的狠。
  “看在他老子是元帥的面子上,我已經夠客气了。”要不是得顧及韋靖元的面子,她早讓這個看不順眼的韋駒去投胎了。
  “右將軍,咱們現在就公事公辦,把那個男人交給我。”韋駒不理會他們倆的竊竊私語,伸手就向胭脂要人。
  胭脂火大的想直接海扁韋駒一頓,但樂毅及時拉住了她的手臂;他可不能因為胭脂的一時不能忍,而坏了他來這里的大事。若是胭脂因此而出事,那么她的利用价值就變小了,他得讓胭脂繼續當她的女將軍,他才方便行事。
  “公事?這是你捏造出來的私事!”胭脂气不過,但樂毅緊握著她,令她不得不再忍不這一波心火。
  “我會向我父帥申請批准的公文。”韋駒又把親爹的官位抬出來鎮住胭脂的反對。
  胭脂怒咬著粉唇;可惡!要是她的官位能高一些就好了,要不然她也不會連一個廚子也留不住,每每都要被制于元帥的軍威之下。
  “你要將他調去哪里?”她現在是留不住樂毅,但不代表她往后沒机會把他給調回來。
  “离開你這將軍帳和伙房以外的地方。”韋駒刻意彰顯他的目的,就是要看胭脂無能為力的樣子。
  “他將被換到什么職位?”胭脂的心中蒙上一層隱憂,開始為樂毅即將被撤換的軍職感到擔心。
  韋駒咧大嘴笑,“馬前卒。”
  “你敢?!”胭脂听了身子震了一震,激動的想甩開拉住她的樂毅,要去找韋駒算帳。
  樂毅一手輕拉回她,“胭脂,什么是馬前卒?”軍中的職位他始終搞不清楚,這次這個馬前卒又是什么職位?她為何要大動肝火?
  “最前線的探子,隨時都會丟掉性命的短命鬼!”胭脂又急又气的向他解釋。
  “這代表我會离這軍營很遠囉?”樂毅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性命會有危險,只關心他是否會离開這座軍營很遠。
  “我要吃你做的飯得跑上一百里才吃得到。”這才是胭脂生气的主因。
  樂毅也拉緊了神經,“一百里?”這么遠?把他弄到那么遠的地方去,他要怎么當刺客和拿那個藍胭脂?
  “他存心跟我的肚子過不去……”把樂毅弄到那個隨時都會死的鬼地方去,韋駒分明就是要讓她再度過餓肚子的日子。
  “叫樂毅的,等會儿就來我的營帳報到。”韋駒得意洋洋的低視胭脂臉上的火气,轉頭對樂毅撂下話,便踩著痛快的腳步大步跨出軍帳。
  胭脂又气又煩地在帳中走來走去,樂毅跟在她后頭,看她把地上踩出一個一個步印。
  “胭脂,我該去嗎?”樂毅走至她的身旁低頭問。
  “你不得不去。但是,為了我的肚子著想,我會想法子盡快把你調回來。”韋靖元的命令一下,他就非去不可了,她得好好想個法子看怎么把他給弄回來。
  樂毅的腳步停往,沒好气的瞪著她。原來她不是在擔心他的安危,她擔心的是會沒有好菜吃?虧他剛才還為她保護他的舉動感到窩心不已,原來這個女人只是怕會虧待了自己!
  樂毅咬著牙,“說來說去,你在乎的只有你的肚子。”他看透了,這個女人只對吃感興趣,其它的,她才不會在乎,他要把對她剛剛建立起來的好感全都消滅掉。
  “當然。民以食為天,就算耍手段,我也會把你弄回來煮飯。”胭脂走至他的面前理所當然的告訴他,并且表明她有多么為她的肚子著想。
  樂毅不感激地翻翻白眼,“這點你放心,不用你要手段,我很快就能回來這座不正常的軍營。”周不著她出手,他自己會想辦法快速回來這里,并盡快把事情辦完。
  “你要怎么回來?說不定你在回來之前就已經丟了性命。”胭脂很擔心到時回來的樂毅會是個死人。死人要怎么幫她煮飯?
  “我是個很長命的禍害兼廚子,我的命,絕對丟不掉。”他拍拍她的額頭,這世上能拿他性命的人,數來數去,可能只有一個,但那個人現在不在這里。
  胭脂避開与他的接触,很不習慣有男人如此触碰她。這三年來,還沒有一個男人敢這么碰她。
  “那就好。你最好給我活著,我還沒吃夠你做的飯。”她退离他一段距离,拒絕再与他有任何接触。
  樂毅看著她退避的舉動,對她臉上不自在的表情很有興趣。
  “除了擔心你的肚子喂不喂得飽之外,你偶爾關心一下其它方面的事行嗎?”
  他不禁想知道,當這個把男人全都踩在腳底下的女人動了心時,她會有什么反應?
  不屑?還是不知所措?
  “我還要關心什么?你對我也就只有這么點用處。”胭脂瞄他一眼,一點也不把他放在心上。
  “你的嘴巴就一定要這么毒嗎?”樂毅不以為忤地望著她臉上的不齒与自傲,愈來愈想讓她換上另一种態度。
  “我只是實話實說。”他的用處就是為她燒愛吃的菜,其它的,沒有。
  樂毅朝她伸出一指輕搖著,“未必。我的用處可大了,日后你就會發覺你錯得很离譜。”他除了會燒菜之外,還有很多本事。
  “有多离譜?”她頗存疑。
  “离譜到只要三天,你就能再見到我。”他有把握,他這個馬前卒的新職位絕對干不了三天,他便能回來她的身邊繼續對她下功夫。
  “三天?”胭脂臉上的怀疑愈加擴大。
  沖著她的這句話,樂毅更堅定回到她身邊的決心。
  “我可以更快一點。”
         ※        ※         ※
  所謂馬前卒的職務,不外乎就是監視敵軍陣營有何舉動,探測軍情搜集情報,以及在開戰時打先鋒當頭一個陣下亡魂。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馬前卒都能對自己的職務這般了解,至少,有一個人就根本搞不清楚。
  那個人,正是剛由伙頭夫改行為馬前卒的新兵——樂毅。
  正在元帥帳里与大將議事的韋靖元,為來人所通報的消息傻愣了許久,之后忿忿地霍站起身。
  “你說什么?”他大掌朝桌上一拍,怒視前來通報的校尉,“馬前卒私自由前線回營?”守在最前線的小兵沒得到上頭允許就私自回營了?敢無視于他這個元帥的威令?
  “是的,正在帳外候著。”通報的校尉回頭看了帳外的兩人,再度向他點頭。
  一直和胭脂過不去的韋駒,听到這個破天荒事件后,又有了打壓胭脂的新借口。
  “右將軍,你的人還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回你身邊呢!你是怎么帶人的?”敢情那個樂毅看上了胭脂的美貌,才會迫不及待地從百里外赶回營來會佳人。
  早就習慣与韋駒在口頭上交戰的胭脂,習以為常地接下損招,然后再還給他一詞重擊。
  她陰險地笑笑,“韋參軍,他現在是你的人,記得嗎?你把他給要去了。我帶的時候,他人好好的也遵守軍紀,交給你后卻變得渺視軍紀私自回營,這個小兵如此失職,我該不該罰你這個頂頭上司?”終于給她找到借口了吧!她可以利用這個正大光明的藉口把韋駒痛揍一頓。
  韋靖元見儿子口舌之爭敗与胭脂,忙不迭地赶快消煙熄火,怕胭脂真的拿自個儿的寶貝獨子開刀。
  他大掌一揮,“我不管他以前或現在是誰的人,傳他進帳。”
  軍中司馬顧清風隔岸觀火了一會儿,朝胭脂眨眨眼,而后謙恭地起身向韋靖元報告。
  “元帥,韋參軍失職這事,我得記上一筆。”他這個軍中司馬專門負責記載軍中的大小事,還得定時向朝廷報告,有此良机能整他也看不順眼的韋駒,他當然也要湊熱鬧。
  “你……”韋靖元對老与胭脂連成一气的顧清風憤然不已,但顧清風已是虎騎營里歷任三位元帥的老司馬,連皇帝都對這個清廉正直的司馬推崇三分,使得他想下手開刀除去又沒法除。
  “屬下得罪了。”顧清風得意的欠了欠身,一落坐便拿起筆墨開始書寫准備上奏朝廷。
  “顧司馬,這帳是否也得記在違反軍紀的馬前卒身上?”胭脂火上加油地笑問,巴不得韋靖元的面子再丟一點。
  顧清風有模有樣地慎重搖首,“非也,屬下失職,罪過得由上司來擔待。”他要記的話,就先記上頭的韋駒,反正規矩是死的,而寫上去的理由他要怎么掰卻沒人管得著,就算是歪理他也要把它寫成真理。
  “傳他們進來!”韋駒咬牙切齒地瞪了老記他過的顧清風一眼,火大的對那個報消息的校尉出气。
  校尉拍拍韋駒發射過來的炮灰,聳肩出帳去請把韋氏父子惹得雷霆大怒的兩個馬前卒,自個儿留在帳外不再進去接炮灰。
  等不及當家的韋靖元開口詢問,韋駒就先找這兩個害他被記的人算帳。
  “你們不在前線探刺軍情卻回營,膽敢無視軍令?都不想要腦袋了?”害他顏面挂不住,他要照軍法先斬了這兩個人!
  樂毅不卑不亢地站在所有將官之前,心頭大樂地看韋駒气得哇哇亂叫;當他轉首見到臉上也帶著笑意的胭脂時,他干脆閉口不回答韋駒的問話站在原地當啞巴,等看韋駒待會儿得知原因時,臉上又將會如何風云變色。
  “屬下……”跟樂毅一塊儿執行任務的馬前卒很無辜地低首面地纖悔,也不敢開口講明私自回來的理由。
  “先告訴我前線軍情的現況。”胭脂淡淡地命令,沒空理會韋駒滿肚的怒水,只擔心前線少了馬前卒會出岔子。
  那一名馬前卒膽戰心惊地看了身旁的樂毅一眼,悄悄拉開与樂毅之間的距离,猶豫再三,不知該不該把實情稟出來。
  “直說無妨。”胭脂對他的舉動頗納悶,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于是她放柔了音量輕聲地道。
  馬前卒終于壯起膽量,深吸了一口气,把話吐出一半,“稟將軍,屬下所監視的敵軍先鋒快刀營……已經……”
  胭脂的胃口被吊上吊下的,“如何?”
  “全滅。”馬前卒小小聲地應著。
  “全滅?”帳中全体將官不可思議的問。
  樂毅看了所有人的反應,掩著嘴要笑不笑的,快樂的在一邊看戲。
  馬前卒無奈地歎了口气,“敵軍先鋒快刀營無一人存活,屬下實在不知該如何由死人口中探得軍情,故此才會回營。”都是他旁邊這個殺人魔王害的,沒事把人家的快刀營給滅了做什么?害他們前線的馬前卒無事可做,只好回營來給人家削。
  “何人所滅?”胭脂在眾人訝异之時冷靜的再問。竟然有人能滅了那座快刀營?
  軍中有這等高手她怎會不知情?
  “屬下。”樂毅終于打開金口,好心的提供胭脂正确解答。
  胭脂難染訝异的神色,“是你?”他這么有能耐?
  “我說過,我很快就會回來。”哼哼,把他調到百里外花了一天的時間,而他回來也花了一天,總共不多不少兩天整,他就證明給她看他的速度有多快。
  胭脂在震惊過后,回頭細想他曾說的話——難怪他會說他能在三天之內回營!
  “開什么玩笑,就憑你這個伙頭夫?”韋駒沖口駁斥,打死他也不信一個只會煮飯燒菜的伙頭夫能滅掉一只強勁的軍旅。
  “韋參軍似乎不信?”樂毅譏笑地問,他最喜歡看人气得蹦蹦跳和不能接受事實的表情。
  “不信!”
  “老夫也不信。”韋靖元也站在獨子那一邊,“區區一個由伙頭夫改當馬前卒的小兵,能憑一己之力滅掉以強悍出名的快刀營?”他們虎騎營長年以來一直与先鋒快刀營對峙著,遲遲無法消滅掉這個心頭大患。
  胭脂不停地研究著樂毅臉上那抹滿心暢快的笑意,對他的來歷愈是感到好奇。
  之前每當她想問時,他就端出一道她無法拒絕的美食,把疑問都扔到一邊去,可現今他卻做出了這等大事,她不得不對這個不但菜燒得好而且殺人也快的樂毅徹底改觀。
  “樂毅,你如何辦到的?”連她也無法辦到的事,他是怎么在三日之內辦到的?
  這一點她一定要搞清楚。
  樂毅指指背后,“憑我身后的這把刀。”什么快刀營嘛,那种刀法也好意思叫快刀?他只要三兩下就清洁溜溜了。
  “你的菜刀可有快刀管的刀快?”胭脂在想,他是否就是拿那把重死人的菜刀辦到的?但那把刀那么重,就算功夫再好也不易施展,他究竟是怎么用刀的?
  “當然。”樂毅攤攤兩手,神情寫著輕而易舉。
  韋駒听了又開始嘲諷,“吹牛也不打草稿。”
  “派去的探子不只是樂毅一人而已,這里另有一個人證,韋參軍若有存疑,何不問他?”思考中的胭脂不悅地中止韋駒的噪音,直接找与樂毅同行的馬前卒厘清所有人的存疑。
  “你說,是誰滅掉快刀營?”韋駒伸手一指,要那個馬前卒立刻吐出實話來。
  “就是他……”馬前率怯怯地指著樂毅,回想起樂毅不顧勸告單槍匹馬地去挑了那座營的手法,心頭就掠過一陣寒意。
  韋駒的气焰頓時熄滅,“當真是他?”
  “屬下親眼所見。”馬前卒頻頻點頭,并再拉開与樂毅之間的距离,很怕与這個殺人快速的殺手站在一塊儿。
  “韋參軍,看來這個樂毅吹牛之前也是會打草稿的。”胭脂快樂地落井下石,愜意地欣賞韋駒難看的臉色。
  “我不信憑他一個人能辦到!”韋駒在喪气之余瞥見樂毅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心火又起地吼了起來。
  胭脂知道該如何消韋駒這股不信任的小火,更想乘机探一探樂毅的底子,于是順應情勢地想出了個好法子。
  “樂毅,你可愿示范你是如何用你的刀?”眼見為憑,她也正好可以看看那把刀到底長什么樣子。
  喲,想用這种方法看他的刀?
  樂毅心頭百儿八十個不情愿的想,這里淨是將官和武將,這些人和朝中或江湖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關系,搞不好還有人認識想要捉他的左斷,刀一亮出來,他的身分也會跟著暴露,這么一來,他不就得赶快落跑了?不行不行,他還沒把韋靖元的人頭摘下來,而且他也還沒拿到藍胭脂,說什么也不能把刀亮給這些人看。
  不過,眼前的情勢似乎不允許他不動動拳腳……該怎么辦才能打發這些人呢?
  樂毅想了半天,想到了一個不用拔刀出鞘,又能展現實力兩全其美的法子。
  他朝胭脂頷首致意,“屬下獻丑。”做菜的方法多得是,同理,殺人和用刀的方法也多得是。
  “好,到校場去。”胭脂率先起身,帶著自己的部屬先一步走出營帳,后頭的韋靖元与韋駒也不得不跟著去一探究竟。
  樂毅一腳踩上校武台,以腳踏踏地板衡量它的厚度和硬度,然后估量圍觀在四周參觀的人數之后,決定用最簡單的方法來解決,以免他在搞破坏時誤傷了觀眾。
  胭脂滿頭霧水地看他這邊踩踩那邊踏踏,滿心好奇地跟在他旁邊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樂毅朝她招招手,偷偷叫她過來。
  “胭脂,這個校武台可以借我用一下嗎?”他以手掩著嘴,小聲的在她耳邊問。
  “行啊。”她本來就是要他上校武台來施展刀技,借給他又何妨?
  樂毅有良心的向她言明,“坏了……我可不賠喔。”這個軍營很快就要建一個新的校武台了。
  “只要你拿出實力來就行,韋靖元賭得起。”坏了又怎么樣?要賠的人是當家的韋靖元,反正又不是她要向朝廷交代。
  “你最好退遠一點,別站在台邊,跟他們站一塊儿比較安全。”樂毅笑嘻嘻地輕推著她閃邊去。
  被推下台的胭脂滿腹疑惑的走至遠處站在顧清風身旁,看樂毅慢條斯理地拿下身后的刀,也不把包里在上頭的錦布拆開,只握著刀柄靜站在校武台的一角。
  “右將軍,你想他要做什么?”顧清風看樂毅大半天動也不動,忍不住小聲地問比較了解樂毅的胭脂。
  胭脂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在耍什么把戲。”不拔刀?他在做什么?
  “他在台上唱大戲啊?要我們先為他鼓掌嗎?”韋駒等得不耐煩,走向校武台想去催樂毅。
  “有點耐心,別像只急躁的野猴。”胭脂在損他之時,不忘提醒他,“還有,我建議你別太靠近台邊。”她可不敢保證那個樂毅會做出什么事來,到時要是發生什么惊天動地的事,她才不會去救他。
  “我就愛站這儿怎樣?”韋駒站在台邊,耀武揚威地回頭笑沒膽子往前站的胭脂。
  胭脂滿不在乎地聳肩,“請站,有什么后果也請自理。”她已經難得這么有人性地警告他了,不听活該。
  取下夜磷刀后,樂毅在台上站了許久,就是在將全身的真气凝聚在未拔出鞘的刀上,當他認為已經可以動手時,卻發現有個不知死活的人居然站在台邊,他不怀好意地笑笑,一點也不介意制造出一件人為的意外事故。
  他將手中的夜磷刀握緊,高舉刀身,傾盡真气与內力將刀尖往地上一插,吸收了他所有力道的校武台,開始由樂毅的腳邊下陷直延伸至校武台最遠的另一端,轉眼間台身似被吸進地底足足深陷了數尺之深;正當眾人皆睜大眼時,由硬石所建造的厚厚台面猛然由地底下爆裂而起,碎裂的大小厚石塊快速飛奔向天,宛如施放的白色煙花。
  當所有石塊再度落下時,樂毅仰著頭,輕松地舉著沒出鞘的夜磷刀,一一將在他頭上墜落的石塊打碎或打飛,直到所有石塊在塵土飛揚中全都落盡,頗有成就感的樂毅才慢慢把刀放回背后。
  “右將軍,校武台……”顧清風吶吶地指著前方。
  “毀了。”胭脂木然地應著。
  雖然已有心理准備,胭脂仍是和每個人一樣被樂毅給嚇著了。他只是將刀往地上插而已,純花崗山石制厚達五尺的校武台便成了碎石或粉末。就這么一個動作,他就讓韋靖元得向朝廷申請一筆款子重建昂貴的校武台。
  樂毅深厚的內力她一看便知,而她同時也知道了一件事——樂毅絕對不是普通人,他一定是武林高手。
  樂毅在漫天塵土消散之后,閒閒散散地散步回到被他嚇愣的那群人面前,走至一半時,他停下腳步暗中竊笑被壓在石塊下不能動彈,只能伸出一只手求救的韋駒。
  樂毅以手指輕松地挪開厚重的石塊,對還有一半身子卡在石中的韋駒不好意思地陪著笑。
  “哎呀,韋參軍,你怎么會站在這儿啊?不想活就告訴我一聲嘛,我有別的方法可以讓你死得比較不痛苦的。”他陪完不是后,一手將韋駒從石塊中拎起來,滿臉的訝异和愧疚。
  “你……咳……”被人拎在半空中的韋駒嘴里還塞著沙子,又嗆又悶地猛咳著,而樂毅又很“善心”地幫他拍背想幫他吐出口中的沙,誰知被他這么一拍,韋駒差點被他的力道給拍扁,愈咳愈嚴重。
  “韋參軍,你還怀疑他一人滅不了快刀營嗎?”胭脂在樂毅把韋駒拎回他們面前時,對全身上上下下都是傷的韋駒笑問。
  “不……”韋駒痛得齜牙咧嘴的,生气地扳開后頭樂毅的手,而樂毅也合作地放開他,看他掉至地上時又是一陣哀叫。
  “元帥,這個小兵立了大功,我得上報朝廷。”顧清風覺得自己為朝廷挖到一名人才了,他非把樂毅目前屈居的職位給升上几級,才對得起這個缺乏能用之人的國家。
  “就……就上奏吧。”韋靖元看見樂毅制造的破坏后早已啞口無言。
  “元帥,我要讓這個小兵破格由兵升為官。”胭脂見机不可失,效法顧清風把握時机地也幫樂毅邀功。讓樂毅由兵成為官之后,他就再也不必离開軍營去當馬前卒了。
  “他憑什么升官?”喘過气的韋駒第一個出口反對。
  胭脂冷冷地掃他一眼,“因為他只花兩日,就滅了你這個韋大參軍數年來屢拿不下的快刀營。”
  “你……”韋駒一時气結,滿臉漲得通紅。
  “顧司馬,本將軍這提議是否可行?”損完了韋駒之后,胭脂又回頭問顧清風。
  “可行,立此等大功,理當該破格升官。我立刻回帳中再記一筆,今日就派人上奏。就不知元帥意下如何?”顧清風的眼神瞟向韋靖元。
  “照准。”韋靖元揮著手,滿腦子只想著他該怎么向朝廷解釋那一座被毀的校武台。
  這么多人想要他當官?樂毅听著是覺得很欣慰沒錯,但是對當官一事卻是敬謝不敏。
  “元帥,屬下只想升一個小職,不求當什么大官。”他欽命要犯做得好好的,他才不要當官,而且當刺客也比當官刺激多了。
  “你要升什么?”韋靖元茫然的回頭問他。
  樂毅的眼底閃著精光,“由馬前卒升為右將軍的專屬伙頭夫,往后只听令右將軍一人。”他要留在胭脂的身邊辦他的私事,而且再也不容人把他給調走。
  “右將軍的意見呢?”韋靖元轉頭看向笑容滿面的胭脂。
  胭脂快樂地一口答應,“請求照准。”如此一來,韋駒再也沒法子跟她搶人,她的肚子也不會再挨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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