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七章


  被谷拓仁突然一鬧,沙穆和谷絕音出游的興致盡失,尤其是沙穆,他不只一次罵自己,早知道出門一趟會遇上那家伙,他不如繼續待在淡水和絕音在海邊散步撿貝殼好了。
  吉普車在鮮少人知的山路途中停頓,沙穆示意她下車。
  “哇!好美。”谷絕音被這一片燈海眩惑了眼,滿眼盡是星羅棋布的燈光,數目比天上看到的星星還多,整片亮晃晃的,好漂亮!
  沙穆下了車,將出門時准備好的外套順道帶下車,走到她身邊替她披上。“山上風大。”
  “謝謝。”谷絕音感激他的体貼。
  沙穆不接話,靜靜待在她身邊望著眼下的一片燈景。山風吹來,拂過他一頭黑發,流露出狂放不羈的惆悅。
  放眼看去,夜晚城市的景致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然被他的側面所取代,谷絕音忍不住暗歎:沙大哥真的很好看,她好羡慕他的女朋友,唉!“怎么了?”听見歎气的聲音,沙穆撇過臉,正面看向她。“身体不舒服嗎?”
  “沒有,你別太緊張了。沙大哥,難得上山看看風景,不要板著一張臉,應該開心點才對。”她注意到他的臉色隱隱約約有點凝重。
  “我是很開心啊!”那是在還沒遇上那個谷拓仁之前。
  “可是——”
  “不說了。”他打斷她接下來要說的話,起了另一個話頭:“怎么樣,這里的風景很好吧?”
  “嗯。”谷絕音配合地點頭,“我還沒吹過山風呢!”
  “那就盡情吹個夠本!”沙穆眨眨眼,輕輕攬過她,拉近彼此的距离。“難得來一趟就好好事受一下。”好香!那股香皂味在經過一整天在城市之行后還是乖乖地留在她身上,淡淡地發出清香,雖混雜著藥味,但就是這一股味道讓他深受吸引。香皂的味道點出她的清純,藥味襯出她的辱弱,兩者都深深吸引著他。
  “當然。”這一趟出游的机會這么珍貴,她怎么能不好好享受一下。
  “我好早好早就想看看這种景色了,不瞞你說,好久好久以前在夢里,我曾經夢到自己在一片燈海上空飛著,低頭一直看著那片燈海,想要看清楚燈光下面是什么東西,很幼稚,對不對?
  但是我覺得那時候好快樂好快樂,沒有病痛也沒有寂寞的感覺,身邊四周有風儿繞著打轉,雖然是夢,但是我卻覺得心里頭快樂极了,沒有負擔的感覺真的很棒。那時候我正在加護病房里靠著人工呼吸器維持生命,夢醒之后人雖變得健康了一點,但是為了養病,出院后就跟著福伯來到淡水住,沒想到一住就是九年……”拉了拉衣領,她舍去美景看向他。
  沙穆只是靜靜看著她,并沒有答腔。
  “我以為我的生活就這樣定下來了,想不到你會突然出現,而且竟是以那种方式……當時真的是嚇坏我了;不過幸好把你救了回來,要不然我當真會一輩子出不了那個海灣。”頓了下,她又說:“那個海灣真的很漂亮,對不對?”
  “嗯。”沙穆點點頭,那里的确漂亮,但卻比不上此刻正在說話的她漂亮,她一雙眼閃著熠熠的光芒,耀眼极了。
  “我也覺得那里好漂亮,福伯很用心在維護那里的環境,你知道的,福伯年輕的時候是個船員,他愛极了海,可是——”接下來的話,讓她的目光黯淡了下來。“待在那里九年的我,一直看的都是海,陪著我的除了福伯就是吉利,感覺上就是孤單了些,雖然說是為了養病,但是……實在是好孤單喔。”
  沙穆了解地點點頭,伸手撫摸她的后腦勺。“我知道,我知道。”這樣子成長對一個女孩子來說的确是太委屈了,但是福伯有他的苦衷,這怪不得他。“福伯有他的理由,不要怪他。”
  “我怎么會怪他呢?我只是怪自己,福伯被我連累了,花那么長的時間照顧的病人,尤其又是女孩子,那對一個男人來說是多么困難。”
  “我能体會。”福怕的難處他可以了解,黑街人人見了又愛又怕的千燁丫頭不也讓他們這群太保們大傷腦筋。“但是這并非你的錯,先天性的疾病并不是自己找來的,你也用不著自責。”
  “不,我并不是自責。”谷絕音蒼白的病容有不可忽視的堅毅,“只是對于讓別人因為我而受累這件事我覺得懊惱,可以的話,我希望能自己照顧自己。”
  “福伯要是听見了,只怕他會以為你不喜歡他來照顧你。”那老小子的腦筋大概只能想到這個程度。“到時候他可又有一大堆話要訓你了。”輕敲她一記爆栗,沙穆心里卻很高興她沒有福伯想像的那般軟弱,對她的欣賞不禁又加深了一層。
  “是呀。”想到每次福伯對自己的訓話,她忍不住笑起來,“福伯是個好人。”
  “對。”這點他不否認,“不過你忘了加上一點,他是個頑固的老好人。”
  谷絕音噗哧一笑。“這話可別在福伯面前說,不然你就糟糕了。”
  沙穆皮皮地吐了舌。“幸好他不在這里。”若他真的在這里,可真是殺風景兼破坏气氛。“這种浪漫的地方不是老頭子該來的地方。”
  浪漫的地方……“是呀,這應該是年輕情侶們來的地方。”
  “是啊。”沙穆環住她的肩,低頭貼在她耳邊輕語:“像我們這樣是不?”
  “沙大哥。”他怎么開起她的玩笑來了。“不要開這种玩笑。”這种開玩笑開多了可不好玩。
  “我哪是在開玩笑。”他覺得冤枉。“我是再認真也不過了。”
  “是是是。”谷絕音跟著附和,平日被開的玩笑大多,她老早就學會配合他,讓他因為沒意思而放棄逗她的興致。“你是再認真也不過了。”不過,要是被他的女朋友听見,看他怎么解釋。
  “你的表情是不相信我?”這丫頭什么時候學會了這么刁鑽?
  “小心我告訴你女朋友,到時候你就吃不完兜著走。”她要當個好妹妹,讓他對她有好印象。
  說完她笑著轉過身望向夜景,悄悄藏起自己的心,和為了說剛才那一句活必須承擔的痛楚,當她再回過頭時,卻落人一堵肉牆中,耳邊充斥著隱約的心跳聲。
  “就說你一定會想歪,真是受不了。”他自頭至尾說的就是她,怎么她還真的不知道。天!這丫頭真的太純真了,純得讓他又气又想笑。“從頭到尾,我說的女朋友就是眼前的你啊。”
  什……他說什么?
  “不相信吧?剛開始我也和你一樣不敢相信,明明知道你還小,但是一顆心就這樣掉了下去,爬不起來了,該怎么辦呢?沒想到你卻這么地懵懂。這么地遲鈍,鈍得不知道我這么努力讓你開心是為了什么。你發病的時候我有多緊張,你知道嗎?我急得差點把只穿著一條內褲的何醫生抓來!結果你竟然不了解我的心。”他故作傷心狀。
  “沙大哥——”這……這是夢吧!他喜歡的人是她?“你別逗我了……”她的气息有些不穩。
  “這种事怎么能開玩笑。”他正經的時候竟被人當作在玩,他以往的作為是不是真的應了巽凱說的,太吊儿郎當了。沙穆不禁在心中反省起自己過去的行事作風。“你再這樣喘下去,我們約會的地方得改成醫院了。”他擔心她的病又會复發。
  “我……你……”呼、呼呼——冷靜點、冷靜點!
  “你想說什么?”他一句話就能讓她喘得跟什么似的,什么時候他的話成了武器?“是不是還認為我是在開玩笑?”
  得到的回應是她的頭不停的點著。
  “這樣你總信了吧。”頭一底,他的唇神准地覆住她蒼白干澀的唇。
  雙唇相接,他才突然發現自己的唇大得夸張,而她的唇小得可怜——又干又不丰潤,間或還帶著苦藥味,但無瑕的自然更凌駕于任何感覺之上。是了,他并不要她的唇如何的紅艷丰潤,也不要吻起來像舔著棉花糖那樣,他只要最自然單純的她就好,其他的皆不重要。
  咦?什么時候自己竟變成了感情至上、欲望可有可無的家伙了?這种轉變恐怕他自己是最吃惊的人了。但保護谷絕音的念頭比起擁有她的沖動還強烈,甚至只要這么個雙唇相貼就能滿足他的心靈,這么個擁抱就能讓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男人。
  沙穆不敢進一步的進占她的口舌,怕駭著她,也怕克制不住自己爆發的情感。
  他移開唇,入眼的是緊閉雙眼的俏佳人。“絕音”輕拍她臉頰,卻沒有任何反應。
  “絕音?”再一次試探性呼喚,還是一樣的結果。
  想起她的体弱多病,他心惊膽戰地伸出食指探向她的鼻息——還有气!
  那么是……天!她竟然昏倒了。
  沙穆又好气又好笑地俯看倒在他怀中的人,老天!誰來告訴他要怎么故才能讓她不會昏倒,而他又能傾注所有熱情吻她個盡興,這下可麻煩了!
  她做了個夢,夢見沙大哥說他把池當作女朋友看待。
  在那個夢里——沙大哥吻了她!那個吻好甜好甜,沙大哥的嘴唇好熱好熱!當他的唇碰上她的時候,她看見好多七彩的顏色,好漂亮!她也聞到淡淡的香味,混著青草和陽光,還有風的香味,讓她開心得想笑、想大呼万歲!
  但是,夢是會醒的,醒來以后她就只能是個乖巧的小妹妹而已。她不想張開眼睛,但是不睜開眼睛就見不到沙大哥了,所以……
  “唔……”嚶嚀了聲,她強迫自己离開難得的綺夢世界,張開眼睛好一陣子才讓眼睛适應了光線。“沙大哥。”惊呼一聲,出現在床邊的人教她不敢置信。
  他竟握住她的手趴在床沿睡著了!她捏捏自己的腿——會痛,不是幻覺!
  “沙大哥,你真的對我太好了。”好到讓她感動得想流淚,好到讓她……來不及和他保持距离。“這樣子要我怎么把你當大哥看待,我一直努力告訴自己不能愛上你,你這樣我……”她不能愛上他的,她一次又一次這么對自己說著:他只是將他當妹妹看,他的女朋友是個再健康也不過的正常人,谷絕音,你不能愛上他的。但心里雖然這么想,可是一顆心卻不听使喚地奔向他,她該怎么辦啊……
  盯著他俊逸的側臉,她舍不得移開目光,她實在不明白,為什么他會如此深深地吸引自己呢?她努力想,拼命想,怎么樣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說一旦感情的音律揚起就怎么也收不回。止不住了,好難受!她的心……好痛……
  慘白著臉,谷絕音難掩痛楚地撫著心口,像被人緊緊捏住心髒的痛,強烈得教她溢出淚來,痛得她忍不住呻吟。因為怕吵醒沙穆,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一直到疼痛減緩。
  就這么一次好不好?她向自己的心靈妥協,就這么一次,讓她能親近他,只要一下下就好,不會太久的。
  低下蒼白的臉,她讓自己的面頰輕輕地滑過沙穆黑亮的發梢,她不貪心,只要這樣就可以了。男人的頭發真的比女孩子要來得粗硬嗎?那他算不算是特例,因為他的頭發好柔軟,滑過臉頰的感覺好舒服。
  閉上眼,她想像著有一天他留長頭發的樣子,可以的話她好想看哦!
  房門晰呀一聲的打開,福伯的臉探了進來;谷絕音惊覺地直起身。
  “小姐。”看見沙穆還趴在床邊睡,福怕好心地降低聲音。“你醒了嗎?”
  谷絕音點了下頭,招手示意福伯進來。“幫我把沙大哥扶上床休息好嗎?我的床借他睡一下,昨天給他添麻煩了。”她記得自己昨天不知怎的就昏倒了,一定給他添了很多麻煩,再一次,她為自己的体弱多病連累別人而懊惱。
  福伯粗手粗腳地將沙穆丟上床。自己這么丟他還能睡得這么沉,上輩子一定是豬!
  谷絕音被福伯的動作給逗得露出笑容。“讓沙大哥好好休息,我們出去吧!”
  “小姐,你直接把他丟在地上就好了,干嘛還讓他睡在你的床上,這個……”
  “好了啦,福伯,沙大哥昨天帶我出去玩也是很辛苦的,你就不要再說了啦。”
  谷絕音笑著推福伯出去,自己則跟在他身后。
  只是福伯仍不停的嘀咕著。
  待他們的聲音遠去后,沙穆忽而睜開眼,支手撐頭側臉看著門板。
  絕音這丫頭是在做什么啊?說是想親近他卻又不像,說是不接受他嘛,剛剛又為什么要如此靠近他?這女人心……真是難懂!
  ***
  照片中一對相擁的男女相襯得令人稱羡,男的俊逸爾雅、女的柔弱稚气——無一不契合、無一不和諧、無一不顯示出這對男女的濃情蜜意,一切盡在不言中。他們彼此凝視的服神足以說明一切,仿佛口頭上的愛呀情呀是如此地廉价,他們彼此間流露出的那份深情才是最有价值的寶物。
  谷拓仁狠狠地將相片撕成兩半——對撕,再對撕……直到照片成了碎紙,還不忘用力捏揉在掌心。
  該死的沙穆!他對絕音是下了什么蠱,要不怎會讓她宁愿不認他這個親哥哥。投入他的怀抱,反倒躲進他的胸口!
  這個沙穆究竟是什么人物?周明花那么多工夫,找了不少門路也查不到他的來歷,除了沙穆這個名字以外,一切等于是零!他來自何處、做什么工作,有什么背景——全然一無所知!
  “無論如何……”谷拓仁拿起桌上的木制相框,對著照片上的人立誓:“我一定會讓你回到我身邊。”
  忽地,內線電話聲響起。(谷先生,漢江的汪董正在會客室等您)線上秘書用平穩的聲音如是說。
  放下照片,谷拓仁立刻整了整衣服朝大門走去。
  ***
  优美的旋律是很動人沒錯,但是遇上沒有什么音樂細胞,也對音樂沒興趣的人,就算彈的是貝多芬著名的“月光曲”,對這個人來說也比不上彈首民謠還來得親切,“對牛彈琴”這句成語正好可以用來形容這种人。
  沙穆碰巧就是那個沒含樂細胞又沒興趣的牛。
  “你還要繼續彈下去嗎?”好不容易等到一直曲子完結,他忍不住問出口。
  “彈琴真有這么好玩,讓你舍不得休息?”
  “我喜歡彈琴,可以忘掉很多事。”
  “比方說。”
  雙手离開琴鍵,谷絕音挪動所坐的位置,轉而面向身后的他。“比方說那位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自稱是我哥哥的人。”她本來是不想提的,但最近几天接二連三地夢見一些不停重复的畫面——一層又一層的薄紗。交疊的人体、教人惡心的蠕動,這一幕幕在腦海里翻騰。和以前不同的是她清清楚楚地看見其中一個人,是上次攔住他們的陌生男子,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感到害怕,也不知道為什么一個短暫的見面會讓她把他和夢里的人結合在一起,當時那個陌生人熱切的模樣好像他真的認識她……
  “哪個男人——”這……她問了個很難的問題,沙穆不知該如何告告訴她。“該怎么說,他是——”
  “我的哥哥?”難道那個人說的是真的?“他真的是我的哥哥?”
  “不是。”想也不想,沙穆立即否決她的臆測,“相信我,他絕對不是!”這是謊話,但出發點是為了她好。
  “那他為什么會出現在我們面前,還一副認識我的樣子,他的表情很熱切,不像是假的。”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告訴我,沙大哥,我想知道事實。”
  “絕音……”他也不忍心拒絕她,他認為她有知道的權利,但是福伯那邊……當初他要求福伯告訴他的時候,曾經向他保證過,沒有經過他的同意是絕對不會告訴絕音的。“有一天你會知道的現在不是好時机。”
  谷絕音哼了聲,他和福伯的說辭完全一模一樣。“你和福伯都有事瞞我,為什么要瞞我?為什么你們總是瞞著我好多事?”多日來的郁悶搞得她几近崩潰,找不到地方發泄,難道她就這么不值得信任,沒有辦法讓他們安心,沒有能力讓他們不要因為她的孱弱而隱瞞她的事!
  “絕音。”她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抓狂?
  “沙大哥。”她再不說就會被他的眼神打敗,再也說不出任何嚴厲的話,她知道自己不想說的,但她無法克制自己勃發的怒意。
  “我真的就這么虛弱嗎,非得要你們放在瓶子里小心翼翼地呵護,寶貝著,生怕一不小心就折了枝,斷了葉嗎?我是個人啊!我有感覺的,你們對我再好,我的病也不會有任何起色,不要再這么對我了!你們再怎么呵護我,我的病還是不可能會好的!你們的好對我而言會是多么大的負荷你知道嗎?我好怕好怕,卻不是怕死,而是怕我的死對你們造痛苦、怕我的死辜負了你們苦心的照顧,我怕的是你們對我好只是徒勞無功啊。”
  “絕音。”沙穆緊緊的將她納入怀中。
  “小姐。”听見房里谷絕音大吼大叫的福伯,連忙打開門探頭進來。“小子,你——”
  “福伯。”沙穆打斷他的話,以眼神請求著。“讓我跟她說。”
  “不准欺負她。”福伯以唇形告誡。
  攬在谷絕音背后的手比了個OK的手勢。
  房內再度只剩他們兩人。沙穆收起平日的吊儿郎當,那副偽裝的皮相就讓外人去看,此時此刻。他只想讓她看清他的內在,他真正不做作的一面。
  “正因為知道敵不過死神,所以才拼了命地珍惜看見你開心的每一天,我相信福伯和我想的絕對一樣。”這頭長發恐怕是她全身上下最看得比生命光澤的地方,永遠是這么的烏黑柔亮,具備了絲綢般的触感,教人愛不釋手。
  “你會死,這我和福伯都知道,但是在這世界上哪個人不會死?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你擔心我們會因為你的死難過?我可以跟你保證,為了不讓你擔心,我會活得更好,因為我會帶著和你有過的記憶話下去,這些回憶足夠陪我度過來來的日子,我絕對不會因為你的身体不動,心髒不跳,就傷心難過得活不下去;相信我,我不會!更何況,你還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又哭又笑的,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准的,也許我比你早离開這個世界也說不定。”以他的工作性質來說這也不無可能。他將垂到她耳際的長發攏至耳后,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清楚他眼中的堅定。
  “沙……”
  “用不著擔心這么多?”壓下頭,他的唇貼在她的唇角,細細低吟:“把握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開心點,我只要看見你笑就很快樂了,嗯?”
  抬起淚濕的臉,她淚汪汪的眼對上他的。“沙大哥,我……”她剛才的無理取鬧,他為什么不罵她呢?千万個抱歉,硬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口。
  “笑一個。”他雙手拇指滑過她眼下,輕輕拭去兩滴清淚,唉,她身体已經夠瘦弱的了還這么愛哭,真是傷腦筋。
  其實她倒也不是真的愛哭,至少他之前并沒有看見她那哭過,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他想想……是今天早上吧,她貼在他頭頂上不出聲只流眼淚。
  “現在笑……有點難看。”突然要她把悲傷難過的情緒收起來,換上開心的表情;這好難,她做不來。
  “等一下再笑好嗎?”
  “也好。”他回答得很干脆。“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想這需要你來幫幫我。”笑可以等一下再說,可這問題愈早解決愈好。
  幫他?谷絕音听了有些莫名其妙,他有什么需要她的幫忙?“什么問題?”她詢問的聲音無可抑制地帶著些許的激動。
  眨眨眼,沙穆一臉正經地告訴她:“想想看,要怎樣才能在我吻你的時候不至于讓你昏倒?”
  霎時,她的一張俏臉漲得飛紅。原來,他真的吻了她!
  ***
  由于漲潮的緣故,今夜的浪很是洶涌,一起一伏都帶著聲響,前個浪一撤,后個浪就跟上交接,連個空隙喘息的時間都沒有,這般的浪潮像是殺气騰騰的兩軍對陣廝殺,讓谷絕音一夜無眠。
  而另一個讓她失眠的原因,是在她二樓的演奏室里呼呼大睡的沙穆。
  那個夢是真的!他下午的話印證了這個事實。
  怎么辦?她的雙手貼在心口,這么快的心跳頻率可以嗎?不會千万危險嗎?但是,她她真的好高興!高興的同時卻又矛盾地感到一絲難過。她能夠陪他很久很久嗎?不會先他而去嗎?他一直是自由的,她這樣會不會拖累了他?
  喀的一聲,門板那頭傳來奇怪的聲響。
  半臥在床上的谷絕音收回望向窗邊的視線,盯著門板,感受門即將被開啟。她等著看進來的大會是誰,心里一直沒有任何緊張的感受,好像早知道進來的人不會對她怎樣似的。
  “沙大哥,這么晚還沒睡啊!”
  燈一亮,眼前果然是挂著笑容的沙穆。
  “你還沒睡啊。”嘖,夜襲失敗。
  “你進來我房間做什么?”為了防范她的病有什么突發狀況,她的房門向來是不上鎖的。
  “沒事、沒事。”搔搔后腦勺,他大刺刺地坐到她床上去。“只不過夜襲失敗而已。”
  “夜襲失敗?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不要多想了。”唉,女孩子家自己身上香噴噴就算了,怎么連這房間也能弄得香噴噴的。簡直就是存心憂亂他的心緒嘛!
  谷絕音屈起雙腿,讓他能舒服的躺在她床上。她側著臉看他,“沙大哥,你下午說的話是真的嗎?”由正臥改成側躺的姿勢,沙穆笑說:“我很少說假話。”
  “那就是偶爾會說羅。”
  “你這丫頭。”他怎么樣也想不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沙穆直起上半身与她平視;倏地,他拉過她,嘴唇刷過她的唇,怕她又昏倒所以不敢再深入。“真是服了你,哪來的疑心病啊。”
  “開玩笑的嘛。”不管是真是假,至少她能做個這樣幸福的美夢,已經夠了。“這么晚還沒睡,不累嗎?今天下午被福伯拉去勞動不辛苦啊?”
  “誰說不辛苦的!”又是搬木板又是敲敲打打的。是人都會累,而且這整個工作几乎都是他在做,那老頭只是在一旁動嘴巴而已。“我累得腰酸背痛。”
  他的模替真的像是有這回事似的,讓她同情心大起。“是手臂酸嗎?”說話時,她兩手已經在他右臂上捏揉。“這樣可以嗎?”
  沙穆發出一聲舒服的輕歎,幸福的男人大概就像他這樣了!“啊……對!就是那里,用力點,很好。”閉上眼,他靜靜享受著被心愛的人服侍的感覺,內心覺得再充實也不過了。
  屋外海潮的聲音一波波襲來,屋里時有時無的談笑聲,交織出溫馨的景象,這般的浪漫,這般的溫暖、這般的——
  喀嚓!
  一道細微的聲音傳進沙穆耳里。
  “怎么了?”見他突然皺起眉頭,谷絕音關心的問道:“我弄痛你了嗎?”
  沙穆抬起手,暗示她不要出聲。他确定自己听見了,這一段日子以來他總以為是自己多心才會听見一些有的沒有的雜音,但是這一次——屋外的海浪聲就已經夠吵的了,他還听得見這不尋常的聲音,這證明不是他多心;再加上遇到谷拓仁……明明福伯告訴他說有九年的時間沒讓谷拓仁和絕音見面,那他又如何認得出她呢?莫非……
  “沙大哥?”
  “沒事。”他揚起手,要她放低聲音,自己則起身朝回廊的落地窗移動。
  “往哪里躲。”他大喝一聲,而几乎是同時,落地窗門一開,他伸手向暗處一抓,一團黑影影滾進谷絕音房里。
  “啊。”谷絕音嚇得惊叫一聲。
  “說。”連喘气的時間也不給,沙穆一出手便緊緊掐往來者的咽喉。“是誰派你來的?”他敢說谷拓二是唯一人選。
  “沙大哥。”對于黑影的出現,谷絕音嚇傻了眼。“他是……”
  “絕音,先到我的房間去。”他不要讓她知道太多,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記得不要吵醒福伯。”
  “可是……”
  “乖乖听話。”
  “是。”不得已,她只好离開,在出房門之前仍不忘叮嚀:“你要小心點。”
  “我知道。"他勉強露出一笑,該小心的是這個侵入者。
  等谷絕音退出房門后,沙穆才露出真正殘酷的另一面。

  ------------------
  心動百分百制作 風葉儿掃校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