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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蘇揚州揚州從晴朗開始,便開鑿運河,大興土木,營造宮殿院囿,一躍而為南北交通要城,因此富庶甲天下。
  朱佑豪自前頭行來,穿梭在人潮熙攘的街道中,依舊是如此出類拔萃,偉岸挺拔的身軀,雖作儒生裝扮,但舉止間的尊貴气質卻非常人能及,也使那些經過身旁的人不由得自動為他讓路。
  或許就因為他常在有形無形間使人有壓力,因此他更不想惹人注目,努力的隱藏自身的光芒,想融入市井中,當位平凡的普通人。
  自他成年后,鋒芒畢露,宮內便傳出不少不利他的謠言,一派人相信他和孝宗皇帝兄弟情深,絕不會為王位而導致兄弟鬩牆;但另一派人都認為孝宗皇帝宅心仁厚,恭謹節儉,卻是英明果斷不足,反觀雍王朱佑豪不單手腕強悍,作風開明,朝中大臣大多与他有深交,就這几點而言,便已构成威脅。
  難怪許多有心之人趁机在皇上耳邊搧風,幸而孝宗向來疼愛這三弟,并不會當真,不過那些人并不就此罷手,時時想揪出他的把柄,判他個圖謀造反之罪,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孝宗龍体欠妥,皇太子尚年幼,若有個万一,讓雍王即位,豈不是前功盡棄,因為三王爺不是容易受人控制的人。
  要是每天都這樣過該有多好啊!他吸口自由的新鮮空气,感覺到近兩天監視的人較為放松,似乎已經開始相信他只是個喜歡游手好閒的人,不具任何威脅了。
  朱佑豪好笑的想,可真難為宮里那些無所事事的人,若他真對那張龍椅有興趣,何必等那么多年,早在父王駕崩時便可行動,他想不通,只是當一國之君究竟有何樂趣呢?不如當個平常老百姓,學好友做名江湖游俠,那才好玩。
  唉!就是有些人死腦筋,一個簡單的道理偏要扭曲它,弄得自己緊張兮兮,還派錦衣衛的探子跟蹤他,簡直是浪費國家米糧。
  朱佑豪風塵仆仆赶到揚州,一路上都沒有歇息,為的就是那一個月之約,現在想來還真有點后悔,早知道就再加一個月,想到要回王府去,他恨不得能大歎三聲無奈,只等一個月期滿回去“蹲苦窯”吧!
  他腦中飛快地思索著逃脫之道,腳步穩健的向前邁進,盡管人來人往,倒也難不倒身后的跟屁虫,席俊早防著主子的招數,怕被他溜了,盯得可緊呢!
  就在此時,三四名大小不一的孩子嬉鬧奔跑而來,跑最前面的男孩不慎迎面撞上,朱佑豪連忙扶住他的肩,挂著笑意,“小兄弟,要不要緊?這里人多,小心跌傷了。”那是個十三、四歲左右的大男孩,臉上又髒又黑,衣裳還有几處補釘。
  男孩瞪他一眼,朝后面的伙伴招手,連聲謝字都沒說便跑開了,迅速的拐進巷子里消失無蹤。
  他皺皺眉頭,一笑置之。
  席俊畢竟曾在江湖上行走過,三步并作兩步的上前,“三爺,您檢查一下身上有沒有丟什么東西?那几個小孩有問題。”
  “有問題?是你太多心了,不過是些孩子罷了,席俊,什么叫做杞人憂天?”
  他責難的睨著他,“就像你現在這樣子,出門在外就是要放松心情,玩得才會開心,是不是?好了,別老繃著臉,會嚇坏經過的姑娘的。”
  “三爺,您都被西門公子帶坏了,就是因為咱們出門在外,凡事才必須謹慎,您別忘了還得提防某些人。”他這做屬下的辛苦主子是不會明白的。
  為了安撫他的情緒,朱佑豪一臉“我非常了解,下次定會改進”的表情,總算平息了席俊的怨气,唉!有個太一板一眼的忠實下屬,讓說慶幸還是悲哀?
  “他們要跟就讓他們跟,咱們玩咱們的,八竿子也打不在一起,別理他們便是——咦?”他習慣性的往腰上一摸,這才發現本來垂在腰際上的白玉牌不見了。哈——我真看走眼了,那些孩子果然有問題。”
  席俊拱手道:“王爺先到前面的客棧,屬下立刻去把他們追回來。”
  “不用了,不過是一塊玉罷了,況且也是我太大意,想不到揚州當真是臥虎藏龍,只是他們為什么會成為扒手?”他并不為去了一塊上好的白玉而感到可惜,只是為那些孩子竟在街上游蕩,且淪為扒手感到不平。
  “但是那白玉牌預備給未來王妃當訂親信物用的,也是先王所賜,万一尋不回——”
  “揚州這么大,你就算想找也不可能找到,況且玉是种通靈的石頭,跟了我那么多年,若真有靈的話,一定會再回來;別管它了,前面有家客棧,先填飽五髒廟再說。”朱佑豪迅速轉移話題,他的婚事都不能自已作主,要玉何用?
  不待席俊考慮,朱佑毫已經在伙計殷勤的招呼下跨入客棧。
  而抓走白玉牌的男孩躲在巷口,眼看四下無人,才掏出怀里的東西反复審視,王牌的大小約莫巴掌大,冰涼圓潤的質感,連他也瞧得出是好貨。
  應該可以賣不少錢才對,男孩露出滿意的笑容。
  “小六子,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男孩一听那聲音,敏捷的將王牌藏進袖子內。
  “沒——沒有啊!”他眼神閃爍的轉過頭面對說話的人,那是位十分亮眼的妙齡少女,明媚可人,人見人愛的嬌態,在男孩面前卻像個大姊頭。
  “是嗎?”無雙明眸圓睜,早已識破男孩的伎倆。“你是要主動把東西交出來,還是要我自己搜?;我說了几百遍,不准你們偷別人的東西,為什么就是不听?要我跟你娘說嗎?”
  “不要,我給你就是了,你別跟我娘說,她又生病了,我不想讓她生气。”
  小六子乖乖的將玉牌交出來,原本乖僻的臉上此時雙眼泛紅。
  無雙心軟的歎气,瞧那塊玉牌的質地細致,正反面都列有龍形圖紋,想必它的主人不是普通百姓。
  “跟我一起去找這塊玉的主人,把東西還給人家,順便道歉。”她牽起他的手要走,“不論你有什么理由,就是不許做這种犯法的事,你娘的病我會請大夫去看,不用擔心。”
  “我不要去,他們會把我送進衙門關起來,那我娘就沒人照顧了,無雙姊,求求你不要帶我去好不好?”要是他被抓去關,娘一定會气得病情加重,他絕對不要被關起來。
  “小六子,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把你關起來的。”她只是要教他做人的道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么小若沒教好,長大想改就來不及了。“走吧!我會站在你這邊,請他們不要為難你。”
  “可是——他們好象不太好惹耶!”他眼神狡獪的一閃,他年紀雖小,可不代表笨,有哪個當扒手的愿意去見失主不當場被打死才怪。“一個人都一臉很凶悍的模樣,還是不要去好了不豪去好了。”
  無雙敲了下他的腦袋,既溫柔又帶威嚇的說:“不去也行,那我現在就陪你回去見你娘,看你娘怎么說,你想讓你娘再發脾气嗎?”她吃過的飯比他多,想用這招來騙她,早得很呢!
  他抱著頭哀叫一聲,“好啦!跟你去就跟你去,凶巴巴的母老虎,小心將來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你就要養我一輩子了,走吧!小鬼。”她失笑的拎著他的衣領,以免他脫逃。
  小六子嘟著嘴不甘愿的嚷著,“你又不是我老婆,我才不要養你呢!”
  無雙哈哈大笑,拉著直叫喊的小六子我遍大街小巷,耗費整個下午的時間,卻連個影子也沒找到。
         ※        ※         ※
  廣來客棧。
  伙計們送上一盤盤揚州有名的好菜,如清炖蟹肉、獅子頭、三套鴨、大煮干絲、翡翠蹄筋、荷包鯽魚……等,全是選料講究,濃淡适宜,注重色香味形,又善于燜、炖、煨、燒,是揚州菜的特色。
  客棧內高朋滿座,若饕們大啖美食之余,又紛紛將伙計抓來桌前問東問西。
  “喂!無雙什么時候才會來?”
  “是呀!咱們可是專門為她來的,赶快叫她出來。”
  “無雙,咱們要無雙——”
  “無雙——無雙——”
  有人帶頭騷動,搞得掌柜赶忙安撫人心,想不到一個丫頭片子的魅力比桌上的菜還大,這可是當初始料未及的。
  朱佑豪喝著浙江龍井茶,對眾人口中的“無雙”大感興趣,趁一名伙計過來上菜便問道:“那叫‘無雙’的是什么人?為什么如此受歡迎?”
  伙計笑著解釋,“大爺是外地來的當然不知道,只要是住在揚州城的,沒人不曉得無雙那丫頭,每到這時間她便會固定到這儿來,說些好玩有趣的故事給大家听,她可是有名的說書先生,多半的客人都是為她來的。”
  “哦?那我倒要瞧瞧她說書的本事,是不是真那么厲害。”他被勾起好奇心來,“說書”這門學問可大著,要能抓住人的心,故事得精彩才行。
  坐在對面的席俊仍是一臉嚴肅,不為所動的喝著茶。
  過沒多久,門口飛進一條亮麗的人影,匆忙間直向掌柜道歡。
  “對不起,掌柜大叔,我來晚了。”要不是為了找玉牌的主人,無雙也不會遲到,赶集似的兩頭奔波,汗流浹背。
  掌框如釋重負的抹汗,“你來就好,客人都等得不耐煩了,快開始吧!”
  無雙邊點頭,邊自動倒杯茶水喝,跑了一個下午,都快渴死了,且晚膳也還沒用,餓著肚子怎么說故事,可是看來也沒空先讓她吃飽了。
  無雙走到前頭,含笑的光朝兩邊拱拱手,“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哥哥、姊姊,無雙今天來晚了,請大家多多包涵。”她的話贏來一陣掌聲。
  “沒關系,無雙,先喘口气再開始,不急、不急。”
  “要不要先喝口茶?大家可以等。”
  “對呀!沒關系,再等一下好了。”
  每個人見到她那純真可愛的笑臉,哪舍得責備她晚到,還反過來要她慢慢來,跟方才的情況恰好相反。
  “真是有趣极了。”朱佑豪生的位置正好能將她瞧個仔細,更被她廣大無邊的魅力折服,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生得是明眸皓齒,冰雪聰明,只要她一笑,仿佛就能收服人心,大大的眼珠子像兩顆黑色琉璃,滴溜溜的轉個不停。
  無雙笑得好不天真,“謝謝大家關心,今儿個就繼續昨天未完的‘玉笛公子智取江湖群雄’,對了,我昨天說到哪里了?”
  有人開口回答,“無雙,如昨天說到江湖傳說的藏寶圖落在‘玉笛公子’身上。”那人顯然是忠實听眾,知之甚詳。
  “喔!我記起來了,謝謝老爺爺提醒。”
  她清清喉嚨,環顧現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才說:“話說玉笛公子西門颭云手中握有价值連城的藏寶圖,一旦被各門派的人知情,這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人傳說寶藏是一筆富可敵國的寶藏,得到它的人將可以自立為王”
  ——
  提到“寶藏”二字,眾人眼睛皆發亮。
  “真的嗎?他真的有藏寶圖嗎?”每個人都交頭接耳起來。
  “哇!里頭一定值不少銀子,說不定吃几輩子也吃不完。”
  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誰不愛錢呢?大家會有那些反應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無雙最討厭講到一半被打斷。
  “各位不要吵,你們听我說完嘛!再打岔我就不說了。”說書的人最大,她一聲叱喝,果然立刻安靜無聲。
  “好無雙,你就快點說吧!大家都很好奇那傳聞中的‘洞庭湖寶藏’究竟是什么東西,別吊大伙的胃口了。”
  “是啊!先稍微透露一點嘛!”
  “對——無雙丫頭,你就先說一點點好了,真急死人了。”
  所有人都鼓噪起來,誰教寶藏的吸引力大太了。
  無雙雙手扠腰,嗔怪的笑罵,“你們真是見錢眼開,沒听說過好酒沉瓮底嗎?說穿了就沒意思了,你們別老是打岔,害我故事都快接不下去了。”
  全部的人失望的歎气,只有乖乖的听她說下去。
  “很好,我沒講完不許再插嘴。”她滿意的頷首,接下去說:“偏偏玉笛公子就是不承認擁有一張藏寶圖,江湖上人人都知他和嚴霸天的交情,對埋在太湖洞庭山上的寶藏哪可能不知情,于是一場奪寶好戲便就此上演——”
  朱佑豪興致勃勃的注視著說書的小姑娘,听她唱作俱佳,說得口沫橫飛,唇上的笑意愈來愈深,這女娃儿真是好玩,瞧她一臉的稚气,卻對江湖上的傳聞了解甚多,光這點就足以抓住他的興趣。
  “盡管玉笛公子武功之高,放眼江湖絕少有敵手,但當各大門派高手傾巢而出,團團將他包圍住時,這下真的糟了,雙拳難敵四手,何況是在強敵環伺之下,讓如何脫身呢?”她口中流利的描述著緊張的場面,雙眸習慣性的在桌間游走,觀察客人的反應。
  她的眼瞳不巧地對上坐在斜對面桌子的朱佑豪,察覺她的注視,便朝她微笑示意,但無雙卻往上翻個白眼回禮。
  “哈——”朱佑豪禁不住大笑,好個頑皮小姑娘,他想認識她。
  哼!長得滿英俊性格的,就可惜是個色狼,只不過多瞧他一眼,就直沖著她笑,把這里當青樓妓院不成。
  她又賞了那色狼兩粒白眼才甘心。
  “玉笛公子使出一招‘鳶飛戾天’的輕功,自地面拔起,掠過樹頭飛出數丈遠,身后高手急起直追,施展各家輕功想迎頭赶上——”無雙比手畫腳的融入劇添油加醋一番。
  在座的食客也听得渾然忘我,隨著劇情的起伏而呈現喜怒哀樂。
  “唉!為了得到傳說中的寶藏,每個人要盡心机,即使殺了玉笛公子也要奪得藏寶圖,只見他無奈之下,手持玉笛吹奏起一曲蘇拭的‘念奴嬌’,大江東去浪滔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是非成敗轉頭空——唉!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云,不需計較苦勞心,万事原來有命,人又何必汲汲營營于富貴榮華呢?”
  她的感慨令現場一片靜默,特別是朱佑豪,簡直像遇到知音,連連點頭讓賞。
  對酒當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活在這世上,只要活得自在快樂就夠了,這也是他一直想要的日子。
  有道是細推物理需行樂,何用浮名伴此身,他雖生在王侯帝王家,卻像被一把枷鎖套住,每每呼吸困難,几乎窒息而死,那不是他心中想要的,因此他宁愿在外流連忘返,也不愿意回王府當頭被囚禁的黑豹,他是恨不能飛進尋常百姓家,當個凡夫俗子。
  無雙在喝了杯茶后,說書已告了段落,“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哥哥、姊姊,今天就請到這里,其余的靜待下回分曉。”
  眾人掃興的哀歎,但也無可奈何,一一結了帳。
  “我餓死了,掌柜大叔,能不能好心賞頓飯吃?”她按著肚皮受不了的嚷道。
  席俊在主子的指示下,上前對她說:“姑娘若不嫌棄,我家主人請姑娘過去一起用膳。”他一手指向朱佑豪。
  哈!還真都是點最好的菜,不吃白不吃,無雙往桌上瞟一眼,暗笑不已。
  “那么多謝了,掌柜大叔,給我一副碗筷。”她不客气的接過碗筷,大剌剌的坐下吃起來,“真是好吃,難得能吃到那么好吃的菜,還真要謝謝大爺賞賜。”
  不用銀子的飯特別好吃。
  朱佑豪興味十足的瞧著她不做作的吃相,問道:“在下還是頭一次遇見會說書的姑娘,而且說得又精彩。”
  無雙專注在滿桌的菜上,含糊的說:“好說,是大爺太夸贊了。”可心里卻暗忖著:甜言蜜語非君子,本姑娘吃完飯拍拍屁股就走人懶得理你。
  “姑娘對江湖上發生的事似乎很了解?“他看得出她根本不想睬他,好象一桌的菜比他還有魅力。
  她塞了滿嘴的飯菜,橫他一眼,“當然,否則怎么能把故事說得這么身歷其境?在江湖上混久了,什么風風雨雨沒听說過,你別瞧不起女人家,誰規定說書的不能是女人。”又一個不相信她專業的大男人。
  “不,姑娘誤會了,在下并沒那意思,只是我和玉笛公子相交多年,卻不知道他還有招叫‘惊飛戾天’的輕功,于是惊訝姑娘的博學多聞罷了。”他偏著頭故作疑惑狀。
  “咳——你——你說什么?”無雙險些被飯粒噎到,咳了兩下,嚷道:“你——認識‘玉笛公子’西門颭云?沒騙我吧!你真的認識他——我的天呀!太棒了——喂、喂、喂,他是不是跟傳說中一樣的英俊瀟洒是不是?”
  她突然表現的熱絡讓人啼笑皆非,一雙明眸像兩簇璀璨的星光,白皙的臉龐因興奮而漲紅,不自覺地就這么抓住他的袖子不放。
  席俊本欲制止她的行為,但見主子似乎很享受与她談話的樂趣,表情又滿是愉悅,他只好再度表現沉默。
  朱佑豪憋著笑意,“你要我先回答哪一項?看來姑娘十分崇拜玉笛公子,有机會的話,我可以幫你們引見引見。”
  “真的嗎?”她的臉孔倏地發亮起來,“大爺,剛才我錯怪你了,還以為你跟那些輕浮的富家公子哥一樣,想不到你的心地這么好,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了,我以茶代酒先行謝過,干杯。”有求于人就得嘴巴抹上蜜才行,誰教他認識自己的偶像。
  他礙口茶,朗聲笑道:“喝茶哪能干杯,真是暴殄天物啊!原來姑娘一直以為在下有不良的企圖,這才故意接近我想趁机教訓是嗎?”
  無雙伸伸舌頭,俏皮的耍賴,“宰相肚里能撐船,大爺就別跟人家計較了嘛!喂,什么時候可以讓我見到玉笛公子?”
  “那要看你的誠意了,我正好想在揚州玩几天,缺一名熟悉此地帶路的人”
  ——朱佑豪拖長話尾,有意無意的看著她。
  “我、我、我,我對揚州很熟,簡直就像在自個儿家一樣,絕對可以讓你玩得盡与,怎么樣?這夠誠意了吧!”她滿眼希冀的瞅著他。拜托!只要能見到她的偶像,要她做啥都可以。
  “嗯,姑娘的确很要誠意,我會慎重考慮考慮。”他不動聲色的喝著茶,存心逗她玩。
  無雙討好的幫他倒茶,長又鬈的眼睫搧呀搧的,“大爺,你就叫我無雙吧!
  那我該如何稱呼你?”
  “你稱呼我三爺就可以了,這位是我家中的護衛,姓席。”他為兩人介紹,“席俊向來不多語,你別介意。”
  “怎么會呢?席大哥是惜字如金,哪像我這么聒噪,誰教我就靠嘴巴吃飯哩!無雙還得多跟席大哥學呢!”嘿、嘿,夠狗腿了吧!
  席俊瑞著茶杯的手抖了抖,嘴唇也扭曲一下,差點沒听了吐出來。
  朱佑豪覺得再開心不過,從沒跟一個姑娘聊天聊得這么有趣,若能把她留在身邊,日子絕對不會無聊。
  “不錯,他就是那個性,改都改不了,我倒希望他能多跟你學點。”他表情認真的說。
  “三爺——”席俊直想抗議,少言多做是他的作風,有哪里不好。
  無雙拍胸脯保證,“三爺放心,只要多相處几天,席大哥一定會被我感染,愛得既開朗又幽默,包你滿意。”
  她的話換來席俊瞪人的眼神,把她當怪物一般。
  “哈——好,只要你表現良好,我會達成你的愿望,讓你見到玉笛公子。”
  他許久沒這么高興了。
  “三爺,那我何時上工?”她諂媚的問。
  “明天一早,咱們今晚會住在這里,你要好好安排行程才行。”
  “沒問題——啊!我還有事要先走了,三爺,那么咱們明天早上見了。”今晚她鐵定會因興奮而失眠。
  朱佑豪從頭到尾都笑得合不攏嘴,像無雙這樣活潑的姑娘倒是頭一次遇到.
  以往認識的那些官家小姐,不是含羞帶怯的淑女,就是大膽的用情意綿綿的眼光痴痴凝望,盼能就此躍上王妃寶座。
  而他出游在外,接触的也都是些青樓女子,更是极盡所能的巴著他不放,暗示著要他贖身,就算納為小妾也甘心,只有無雙深得他心,她不虛偽、不矯情,有江湖儿女的豪爽,也擁有孩子般的純真性情,跟她相處竟出乎意料的快樂。
  “三爺,讓一個不知來歷的姑娘跟著咱們,妥當嗎?”席俊瞧出主子留戀的眼神,警覺心大起。
  “有何不妥?你又在疑神疑鬼了,她不過是個天真的小姑娘,又不曉得我真實的身份,有什么好顧忌的?這事我已經決定了。”他的態度堅定,語气強硬,不容他人置喙,即使是自己的親信也一樣。
  “是,三爺。”主子說一就是一,他只有听從的份。
         ※        ※         ※
  蘭香苑。
  沈芊芊對鏡梳完妝,換上最華麗的衣裳,听說今晚來了不少貴客,她絕對要迷倒眾生,一出場便抓住所有人的心。
  想到那負心的情人,她就一肚子的火,憑她的美貌及手段,居然讓玉笛公子這條大魚從手上溜走,真是不甘!他要娶的女子有她容貌的一半嗎?為何他竟舍她而去?失算呀!害她行情大跌,努力許久,近來才又慢慢止跌回升。
  不行,再不想辦法抓住個闊少,難不成要等到人老珠黃,隨便挑個人委身不成。
  打定了主意,又扑上些粉,讓肌膚更加白嫩誘人,攬鏡自視,作了個勾人的媚眼,果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這可是她的拿手絕活,男人見了准是手到擒來,匍匐在她裙邊,盼望就此軟玉溫香抱滿怀,露滴牡丹開。
  “姑娘,嬤嬤在催人了,江老爺已經在外頭等著要見你了。”服侍的丫鬟進來通報道。
  又是那好色的老頭子!沈芊芊撇撇紅唇,他八成是想贖了她好當他的五姨太,真气人,難道就沒有個能看的男人嗎?那种中看不中用的死老頭,見了都倒胃口,還得跟他媚來笑去,真便宜了他。
  “知道了。等一等,莫愁姑娘今晚有表演嗎?”要是她也有出場,那自己可得要提防些,最近許多人注意起她,不得不防著點。
  丫鬟點點頭,“是的,莫愁姑娘今晚要表演‘霓棠羽衣舞’。”蘭香苑里誰都知道這位花魁女的脾气,她可容不得有人比她更出風頭。
  “哼!我就知道,那咱們今晚就手底下見真章,看誰厲害,咱們走。”她得先去下個馬威,要她別太囂張,這蘭香苑的生意可全靠她的宣傳,沒了她,生意才不會這么興隆呢!
  “姑娘,你還是別去,嬤嬤知道了會生气的。”丫鬟慌張的追在后頭要勸她打消念頭。
  沈芊芊冷眼一瞪,“要你多嘴!我要做的事你這丫鬟管得著嗎?哼!你是她什么人,要這么維護她?”
  “我沒——沒有。”她委屈的低頭。
  穿過回廊,沈芊芊來到蘭香苑較偏僻的小樓,門也不敲就推門進屋。
  “哎呀!莫愁妹妹,你還沒打扮好啊!需不需要姊姊幫幫你?”說話的當頭,沈芊芊一雙媚眼掃向蒙著紫色面紗的女子,口气酸不溜去的。
  莫愁系好衣帶,對她的不請自來似乎習慣了,紫紗后的唇角譏諷地揚起,笑意卻沒有升到眼底,“多謝姊姊的關心,我一個人還忙得過來。”在蘭香苑也只有她沒有丫鬟伺候,她喜歡自己打理一切。
  “有需要可得告訴姊姊,嬤嬤那里我會幫你開口,可別跟我客气。”她繼續虛情假意的做人情給她,擺明是說嬤嬤會听她的話。
  莫愁坐在床沿,在光洁纖細的腳踝上套上鈴鐺,每當晃動時,鈴鐺就會發出清脆的響聲,格外惹人注目。
  “謝謝。”她在肩頭披上紫色輕紗,除了那清幽疏离的眸光,全身籠上一層神秘的紫霧。
  沈芊芊眼微瞇,下意識的抬頭挺胸,她的吸引力絕不會輸她的!
  “妹妹跟我太客气了,那我先到前廳去,不打扰你了。”她扭著腰晃出門去,暗忖自己得先下手為強才行。
  每次沈芋芋見到她准有一陣冷嘲熱諷,莫愁無奈的搖頭,真是沒風度的女人,進來念個几句也高興,看上她的男人真是沒眼光。
  “叮——”行動間,腳踝上的鈴鐺作響,她做了最后的檢查,步出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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