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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隔天早上,當西門宛宛告訴她可以見到親生父親時,燕飛卿反而躊躇不前,大有近鄉情怯之感,連作了几次深呼吸來平衡激動的情緒。
  “古總管說我爹今天一早醒來精神不錯,你不是想見他嗎?走吧!我現在就帶你去。”西門宛宛拉著她的手就要走。
  燕飛卿反倒猶豫了,“這——真的沒關系嗎?”
  “不要緊,我爹平常是嚴肅了一點,可是他人很好,你盡管放心好了。”她以為她怕的是這個。
  一旁傾听的白翎看出她的遲疑不決,馬上接腔道:“小姐,這可是個難得的机會,錯過了這一次,想再見就難了,我在這儿等你們,不要再考慮了。”
  是的,錯過了這一次,恐怕再也沒机會見面了。
  沖著這一句話,她很快的放棄了內心的交戰与掙扎,隨同西門宛宛來到西門驍獨居的東跨院。
  “大小姐、燕姑娘,你們來了。”古文奇若有所思的眼光在燕飛卿臉上停頓了一下才移開,“兩位請進,庄主正在等你們。”
  兩人一前一后的進屋,西門宛宛溫順的來到床畔,喚道:“爹,您今天的气色看起來好很多了,那位從京城請來的大夫開的藥方真是有效。”她有些意外見到久病在床的父親精神奕奕的模樣。
  西門驍熱切的雙眼頻頻往她身后張望,像在尋找某人。
  “宛宛,你不是說要帶朋友來嗎?怎么不赶快帶她過來?”其實,他想知道的是對方是不是燕玉嵐幫他生的女儿。
  “是的,爹。”她旋身朝站在門口的燕飛卿招手,“燕姊姊,怎么不過來呢?快點來這里,我爹要見你。”
  燕飛卿牙根一咬,跨上前。二十年來從未謀面的父女終于見到了彼此,她胸口感到一片激蕩,喉頭梗塞,眼熱鼻酸,但礙于西門宛宛的關系,又得強自隱忍下來。
  爹,您就是我親生的爹嗎?她凝望著躺坐在床上,表情震惊的偉岸男子,即使已步入中年,仍不減其器宇軒昂的气質,莫怪娘這輩子死心塌地的只愛他一人,從沒想過再接受其他人的感情。
  而西門驍也同時受到無比的震撼,不需要再問,這名年輕女子的神情、五官,可以說完全遺傳了燕玉嵐最美的部分,她是她的女儿沒有錯,那么,她也是他的親骨肉了。老天爺!他還有一個這么大的女儿,居然到今天才見到,這是玉嵐給他的懲罰嗎?
  “你——”他由于太激動了,一口气喘不上來,臉色整個刷白。
  西門宛宛惊叫一聲,“爹,您怎么了?”
  “我——沒事,你──”西門驍急的話都說不清了。
  古文奇早已摸透他的心思,找了個借口調開西門宛宛。
  “大小姐,我想藥應該已經煎好了,能不能麻煩你去廚房端過來?”
  她無暇細想,忙道:“好,我馬上去。”
  待西門宛宛匆匆的走開,古文奇退到門口把守,好讓他們父女能單獨相處,說些心里話。
  “孩子,是不是你娘叫你來看我的?”玉嵐終究沒有殘忍到一輩子都不讓他們父女相見。
  燕飛卿看了他半晌,才幽幽的吐出下面的話。
  “我娘──她已經死了。”這句話說得很輕,但對听者而言卻猶如青天霹靂。
  他聞言后,像挨了一記悶棍,整張臉白的像紙,急喘了兩口气,只能痛苦的按住胸口,碎不成語的喃道:“她死了——她怎么可以死呢?玉嵐,你是存心要我悔恨終生是不是?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你怎么可以這么絕情?”
  西門驍一時承受不了這突來的噩耗,惊痛莫名,几欲暈厥過去。
  “娘并不恨您,因為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如果這回答會讓您好過一點的話。”淚花在燕飛卿的眼眶中打轉,不愿加重他的心理負擔。
  西門驍滿臉凄愴的抬起頭,熱淚早已盈眶,哽聲道:“她怎么能不恨我?我辜負了她對我的一片真心——這輩子我欠她太多了,還有你——孩子,過來,讓爹仔細的瞧瞧你——”
  她有一瞬間很想就這么扑進親生父親的怀抱,像小女孩般向他撒嬌,可是,現實立即占据她的心頭,讓燕飛卿裹足不前。
  “怎么了?孩子,快過來爹這里——”他含著淚呼喚。
  她吸吸气,重新振作起來,輕聲道:“宛宛就快回來了,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們的關系,就讓它永遠成為我們之間的秘密吧!”
  “你也是我的女儿,是她同父异母的姊姊,為什么不想讓她知道?孩子,爹要盡一切力量來補償你,還有盡快安排讓你認祖歸宗──”
  燕飛卿不由分說的駁回他的話,堅不妥協的道:“不,我之所以來這里,只是單純的想來看您,不是為了認祖歸宗,如果您真要這么做,我就立刻离開。”
  “你是西門家的骨血,認祖歸宗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還是因為你恨爹從來沒有照顧過你?”西門驍心中內疚万分,口气也不敢太強硬,“那也是逼不得已的,當初你娘怀了你,我根本就毫不知情,雖然后來我也曾派出很多人四處打听,可是一直都沒有她的消息,你就不要怪爹了好不好?爹心里也不好受。”
  燕飛卿對于父母之間的恩怨早已釋然,不再存有疙瘩。
  “您誤會了,我從來沒有恨過您,娘把你們的事都源源本本的告訴了我,所以,我能夠体諒當時的情形,也不認為娘所做的事是錯的,只是現在您有了自己的親人,他們才是最需要您注意和關心的,若您執意要我認祖歸宗,傳揚了出去,對您的聲譽無形中也是一种傷害。”
  西門驍的神色异常堅定,“我不在乎!當年我就是因為考慮的太多,不敢上門解除婚約,結果害得你娘离開我,造成我一生的遺憾;現在你娘死了,留下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教爹怎么能不管呢?”
  “如果您真是為我好,就請不要再逼我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答應。”她表現出個性執拗的一面,反抗到底。
  兩人就這么互瞪著,似乎在比賽誰瞪得久,隔了好久、好久之后,他垮下沉重的肩頭,好無奈的歎了一口气。
  “唉!你們母女倆不僅外表像同個模子印出來的,就連個性也是如出一轍,都是這般固執,一旦決定的事,任誰也說不動。”
  燕飛卿輕笑,明白自己已經說服他了。“這不叫固執,而是堅守原則。娘當初离開您,就表示我永遠是她一個人的女儿,您就答應我別再提認祖歸宗的事了,就算是您補償我的好嗎?”
  面對和自己最愛的女人同樣的臉孔,西門驍狠不下心拒絕她,道:“就算我說不,你也會依然故我,說不定會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爹可不想再失去你,答應爹一件事,不論將來你在哪里,隨時都要讓我知道,就算是我這做爹的一個小小的請求,好嗎?”
  燕飛卿猶如牡丹花盛放般的笑了,“我會的,爹。”
  這一聲“爹”叫得西門驍心花怒放,擁有這么美麗迷人的女儿,是每一個做父親的驕傲。
  “好——”他高興到忘了自己是病人的身分,“孩子,留下來多住兩天!讓爹多看你一下。”
  “咳、咳。”古文奇假咳數聲,兩人馬上噤口不語。
  這時,西門宛宛小心翼翼的端了湯藥進來,吹涼道:“爹,您的藥煎好了,現在不會燙口了,我來喂您喝。”她絲毫沒有察覺屋內的人有何异狀。
  燕飛卿還真有些嫉妒西門宛宛能親自服侍父親,“宛宛,我留在這里不太方便,還是先回房等你。”
  古文奇送她到房門外,她倏地回過頭,“古總管,他——是裝病的對不對?”
  他有一剎那的錯愕,然后笑了出來,問道:“燕姑娘真是好眼力,是什么地方露出破綻了?”
  “直覺,他外表看來像個病人,可是雙目有神,且笑聲中气十足,單憑這些,就證明他并不如外界傳言般已到病入膏肓的地步,所以我才認為他是假裝的。”
  古文奇不得不佩服她的心細如發,“那是因為庄主見到燕姑娘后真情流露,也就顧不得偽裝了,請燕姑娘不要點破,庄主這么做,自有他的理由。”
  “只要他沒事就好,其他就与我無關了。”她了解的道。
  “多謝燕姑娘。”不愧是“巧手觀音”親手調教出來的女儿,只可惜大小姐和少爺都不及她的一半,這也是麒驥山庄的損失。
   
         ☆        ☆        ☆
   
  “燕姑娘,請留步。”穆宛萍遠遠的見到她,心中一悸,上前喚道。
  對方是西門宛宛的母親,燕飛卿自然不能不理睬。
  “夫人叫住我有事?”
  她神色不定,有些難以啟齒,期期艾艾、道:“呃——昨晚讓你和宛宛同擠一張床,睡得還好嗎?宛宛把你當親姊姊一樣看待,有什么需要,不必客气。”
  燕飛卿看出她的言不由衷,有些了然于心,“夫人,有什么話盡管直說吧!”
  穆宛萍絞著手上的絲帕,一番天人交戰后,再度開口道:“昨天有宛宛在場,我不方便問,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你娘她——是否就是二十年前江湖人稱‘巧手觀音’的燕玉嵐?”
  “夫人為什么會這么以為?”她机警的反問。
  穆宛萍征了一下,囁嚅道:“我——只是猜想。也許是女人比較敏感,記得剛成婚那一年,丈夫像瘋了似的為了尋找一個人不眠不休的到處奔波,做妻子的怎么可能視若無睹,可是,我卻連開口問的勇气都沒有,這疑團放在心里十九年了,一直想把它給解開來,昨日見到你之后,那种感覺愈來愈強,所以才會這么冒昧的問你。”
  她沒有做正面的答覆,“就算她真是我娘又如何呢?‘巧手觀音’早已不在人世,何不讓過去的一切隨風而逝吧!”
  “你——真的是──”如果這姑娘真是燕玉嵐的女儿,那她的親生父親說不定就是──
  燕飛卿笑得坦然真誠,“我什么都沒說。夫人,往事已矣,來者可追,他仍然是你的丈夫,宛宛的親爹,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事實。”
  听了她一番話,穆宛萍突然覺得羞漸不已。她只顧著自己,一心想要維護這個家的完整,從沒有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過,她真是太自私了!
  “那你呢?你娘死了,只剩下你一人──”她畢竟本性善良,很快的撇去私心,心有不忍的開道。
  “我會照顧自己的。夫人,這輩子我只姓燕,除非將來嫁了人,不然是不可能改其他的姓氏。”燕飛卿為了讓她安心,鄭重的保證。
  她更感到慚愧,一張臉孔漲得通紅,“我——實在對不起你。”
  “我并不這么認為,就像當年燕玉嵐的決定一樣,沒有誰對不起誰,夫人不必覺得愧疚,也不需要讓宛宛知道。這兩天我就會离開此地,大概不會再見面了,過去的事,就統統把它忘了吧,”
  穆宛萍噙箸感動的淚水,驟然明白了丈夫當年會愛上燕玉嵐的原因,和她一比,她簡直是自慚形穢。不過,往后她會更努力嬴回丈夫的愛,讓他真心的接受自己。
   
         ☆        ☆        ☆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釆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這首詩出自于詩經的王風采葛篇,是一首男子思念女友的戀歌,君少翼今日吟來感同身受。古文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心愛的女人不過才离開兩天,他就已經快熬不住相思之苦,巴不得馬上帶她回來,牢牢的拴在身上,哪儿也不准去。
  沒想到他君少翼也有對女人牽腸挂肚的一天。
  沈嶢走了進來,一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便挪揄道:“燕姑娘這一走,連帶的把魁首的魂也勾走了,可真是魅力惊人。”
  君少翼倒是很大方的坦白承認,“她是我心愛的女人,思念她又有什么不對,值得你這般大惊小怪。”
  “魁首要是真想念燕姑娘的話,不如現在就去找她,何苦在這邊干相思。”他听了立刻慫恿道。
  沒料到君少翼卻扮起“怨夫”狀,一臉哀怨的搖頭。
  “不行,我已經答應她要留在這里,要是貿然跑去,坏了她和親生父親相認的机會,把她給气走了,那可怎么辦?沒辦法,為了保住未來的老婆,只好乖乖在這里等下去了。”
  沈嶢在一旁捧著肚子笑得快翻天了,跟了他這么多年,還是破天荒頭一遭見到有女人讓魁首吃鱉,這位燕姑娘委實了不起,連他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君少翼早就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橫了他一眼。
  “你好像很開心似的,小心別笑岔了气。”他話一出,沈嶢就再也控制不住的爆笑出來,君少翼沒好气的道:“盡管笑沒關系,再笑我就要你跟無命交換,讓他來替你,你好回去陪陪老婆、儿子。”
  沈嶢慌忙捂住嘴,搖頭甩腦,不敢再笑下去了。
  “魁首,我不笑就是了,你千万別調我回去,要我整天對著家里那個胖婆娘,我准會給悶死的。”
  “不要龜笑鱉沒尾了,你也瘦不到哪里去,你們夫妻可以說是半斤八兩。”
  沈嶢干笑几聲,事實也确實如此,所以人家才說他們不只是夫妻臉,連吨位都有得拚了。
  “嘿——讓你見笑了。啊!對了,瞧我這記性,差點儿把正事給忘了。魁首,探子剛剛來報,我想這件事還是來跟你稟告一下。”
  君少翼斂起唇上的笑紋,“說下去!”
  “是,探子說從昨日白天到傍晚,他們陸續發現‘湖北雙怪’和‘岭南四邪’在附近出入,行蹤相當詭异,于是跟蹤監視之后,又見到他們分別与‘毒蛟幫’的人有進一步的接触,好像正在策划什么行動。”他將事情做了完整的交代,半躬著身子等候裁決。
  “毒蛟幫?”君少翼蹙攏濃眉,撫著下巴沉吟道:“此地并非他們的地盤,怎么會突然在這里出現?湖北雙怪、岭南四邪又是什么時候和他挂勾上了?這三派的人馬同一天聚集在這里,我看事情不簡單!沈嶢,你事先有听到什么風聲嗎?”
  沈嶢抓抓頭發,拼命的回想,“沒有,魁首,不管他們想干什么,准不是好事就對了,我們要不要插手?”
  “暫時先盯著,只要跟我們不相干就什么也別管。”他不愛管閒事,除非人家犯到他頭上來。
  應諾一聲,沈嶢便匆匆的出門探听消息去了。才沒一會儿工夫,就听見門“呀!”的一聲被推開,他還以為是沈嶢去而复返。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君少翼背對著門,滿腦子想的都是燕飛卿的倩影。
  對方沒有回答,君少翼這才起了疑心,偏首朝后一看,不是沈嶢,而是前些日子前來興師問罪的玉玲瓏。
  “是你?”他下意識的皺起眉頭。
  玉玲瓏一路跟隨著他們,她的傲气不容許自己失敗,所以無時無刻不在想如何拆散他們,好不容易可以趁虛而入,當然要加以利用。
  “是我,你很意外?”她艷麗的臉蛋給人高不可攀的感覺。
  君少翼面無表情的瞅著她,“玉姑娘有何指教?”
  “我知道這兩天她都不在你身邊,所以特地過來看你,順便向你解釋,那一晚是我不對,我不該找她麻煩,請你原諒我。”即使采取低姿態,仍讓人覺得她像女王般高高在上。
  他嘴角彎起譏誚的弧度,似諷似笑的道:“玉姑娘該道歉的對象應該不是我,不過,我會代你轉達歉意,我的未婚妻心胸寬大,不會跟你計較。”
  玉玲瓏听得出他話中的譏刺,“我是誠心誠意的來跟你道歉,就憑我們兩幫的交情,你不能給我一點好臉色看嗎?”
  君少翼笑了,那是標准“笑面羅剎”的表情——陰冷、無情。
  “玉姑娘的誠意看來也不多,念在与令尊的交情上,我早當那件事從沒發生過,也不會放在心中,但前題是希望你別再來打扰我們。”
  她的臉色丕變,“你真的那么愛她?”
  “我就要娶她了,意思還不夠明白嗎?”他轉身背對她,算是下逐客令。
  玉玲瓏牙一咬,不改傲慢的口吻,“如果我愿意与她共事一夫呢?男人有個三妻四妾已是司空見慣,而且以你的地位,擁有一妻一妾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我想她還不至于妄想獨占你吧!——
  她這算是降格以求,只要能進君家大門,就算是名小妾,還是有辦法反敗為胜,玉玲瓏偏不信邪自己扳不倒她。
  “哈——”君少翼錯愕一下,便仰頭大笑。
  玉玲瓏被他笑得惱怒不休,“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笑你說對了,她是想一個人獨占我,而這輩子我也只要她,其他的女人我都不要,這答案你滿意了嗎?”
  她挺直背脊,眼中燃燒著凌厲的寒光,不過,很快的又倨傲的綻起笑靨。
  “這就是你的答案?很好,我算是看清自己的价值了。君少翼,你盡管放心,我不會再來打扰你們,祝你們能夠恩愛一世。”最后一句話等于是從齒縫中迸出來的。她玉玲瓏有多少男人追求,結果在他心中居然連當個妾都沒資格,這份屈辱,她會牢牢的記住。
  君少翼听著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委實松了一口气。他不認為自己做得太絕情,要斷了玉玲瓏的痴念就得下重藥,不過,性格高傲的她會就此放手嗎?
   
         ☆        ☆        ☆
   
  郊外的邀月坡上聚集了一大群人,個個都是橫眉豎目、窮凶惡极之狀,有的猛灌著手中的酒,有的互辯到臉紅脖子粗,有的干脆蒙頭呼呼大睡。
  半個時辰過去,大部分的人都已經等得不耐煩,臉色自然也難看起來了。
  “來了、來了──”有人興奮的大叫。
  所有人引頸張望,果然見到三名蒙面人走上山坡,其中兩人拉著推車,推車上放著一只木箱子,是在場的人目光集中的焦點。
  “我們等不到你,還以為你存心耍著我們玩呢!”龐大是“湖北雙怪”的老大,体型矮又壯,和弟弟龐二就像七爺八爺,此時正張著一雙賊眼,滴溜溜的盯著木箱子轉動。
  領領的蒙面人笑著掃視眾人,嘴上的布巾微微振動,“各位在江湖上可都是響當當的人物,我怎么敢隨便耍你們呢?”
  “廢話少說,銀子呢?”“岭南四邪”之一不耐的喊。
  蒙面人打開木箱的蓋子,里面裝滿一錠錠黃澄澄的元寶,看得眾人雙眼發亮,惊歎聲此起彼落。
  “嘩!這么多金元寶──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錢,少說也有几十万兩,夠咱們兄弟吃喝好長一段時日了。”龐二活到這么大,還沒見過這么多金元寶。
  “赶快摸摸看是不是真的──”其他人也一樣。
  “好像在作夢一樣——快捏我一把,哇!會痛,這不是作夢,是真的——”
  “哈——太棒了!有這么多金元寶,夠我逍遙好一陣子了。”
  每個人貪婪的本性都隨著整箱的金元寶而被撩起了,為了得到它們,再泯滅人性的事也干得出來,反正他們早就殺過不少人,多殺一個、少殺一個還不是一樣。
  “等一等──”蒙面人倏地蓋上木箱,“這些金元寶只是訂金,事成之后,另有十万兩分給各位,不過,如果失敗的話——”
  “你是看不起我們毒蛟幫辦事的能力是不是?”毒蛟幫的首領韋一嘯暴跳的吼問。
  “是呀!我們岭南四邪殺起人來可是俐落干淨,江湖上人人知曉,你說這話就是瞧不起我們四兄弟。”
  “不錯,咱們湖北雙怪也非泛泛之輩,誰敢擋我們兄弟倆的財路就是存心找死,怨不得咱們。”
  蒙面人很滿意每個人的反應,舉起雙手平息眾怒。
  “我當然相信各位的能力,一切也都安排好了,大家就按照原訂計划進行,我的人會開后門接應你們,時間只有半個時辰,要把握好,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不准留下任何活口。”即使是他的親生儿子也一樣,那只是用來控制冷心梅的道具,反正他要儿子,還可以再生。
  “我們兄弟倆辦事絕對會干淨俐落,神不知鬼不覺。”龐二夸耀的道。
  “最好是如此,成敗就看這一次了,半個時辰之后,我會去驗收成果,一切都沒問題的話,三天后在老地方見面。”他是這樣允諾眾人,至于會不會如約付錢,也只有天曉得了。
  蒙面人的故作神秘令人起了疑竇,“你到底是什么人?跟麒驥山庄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們幫你辦事,總不能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吧!”
  章一嘯為了慎重起見,眯起眼問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打麒驥山庄的主意?有誠意的話,就把布巾拿下,讓大伙看看你是誰。——
  全部的人都鼓噪起來,“沒錯,我們怕你到時候賴帳,還是把面罩摘下,讓大家親眼瞧一瞧,我們就相信你。”
  “是呀!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大家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蒙面人眼中閃過一抹陰狠,“好,各位如果不放心的話,我就摘下面罩,證明不會欺瞞大家。”不過,凡是見過他真面目的人就得死!
  他正對著所有人,揚起手取下面罩——
  全部的人一陣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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