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10


  “銀修羅,我可是唐門的大小姐,你竟敢對我無禮?”唐靖湄被人五花大綁的拎進來,嘴里還不住的尖聲辱罵,“銀修羅,你是聾子嗎?還不給本小姐松綁——”
  可惜任憑她罵得再難听,銀修羅只是投以鄙視的一瞥,隨她去叫個過癮。
  “銀修羅,你這樣對付一個女人,還算什么男子漢大丈夫?”她齜牙咧嘴的叫囂,完全不顧自己是唐門之花的形象,就只為了掩蓋內心真正的恐懼。
  銀修羅不屑的低哼,“對付你這种女人,這樣還算是客气了。”
  “你——本小姐總有一天會要你的命!”要不是她太疏忽,也不會這么容易被他抓到,不然隨便使個毒就夠他受的了。
  “本座隨時候教。”無知的女人,還是他的老婆最好。
  銀修羅粗魯的將她扔進議事廳。唐靖湄一見到東方聿,高張的气焰頓時煙消云散,但表面上仍故作逞強的嬌叱。
  “你們抓本小姐來究竟想干什么?人人怕你們閻宮,我們唐門可不把你們放在眼里。”
  東方聿無視她的挑釁,冷冷的睇向銀修羅与赫連平。
  “誰給我一個解釋。”他已經得知赫連平他們擅自將馮痴心送回家,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什么都不知情,這樣還不夠寬容嗎?又將這女人抓來做什么?
  赫連平凜然的質問唐靖湄,“這地形圖可是出自唐大小姐之手?”
  沒預料到他會問得這么直接,她一時反應不及,表情遽變。
  “你……少誣賴我,我什么都沒做。”
  “真是誣賴嗎?那么請問唐大小姐是不是曾經進去過馮四小姐的房內?”他問。
  唐靖湄吞下口口水,“進去過又如何?我只是去找她聊天而已。”
  “可是為什么都還沒開始聊,就突然回去了,這又是為什么?”他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就是想讓她措手不及。
  “因為……我突然想到還有點事要辦,難道這樣也犯法嗎?”她張牙舞爪的問。赫連平沉下臉孔,原就猙獰的臉看來更恐怖。
  “那么選妃宴的前一天,有下人見到你一早就在馮四小姐房外徘徊,請問這你又該作何解釋?”因此她的嫌疑最大。
  “那是……我只是剛好在附近散步,何況經過的又不只我一個人,你們為什么不去怀疑他們,專找我的麻煩。”她找借口搪塞。
  銀修羅失去耐性,“你的方式太溫和了,我看還是讓她見識一下什么叫大刑伺候,包准剝了她一層皮,不怕她不老實招出來。”
  “銀修羅,你要是敢碰我一根寒毛,就是跟整個唐門為敵。”她搬出靠山來。
  他不屑的嗤哼,“唐門又算什么,有机會的話,本座倒想領教。”
  赫連平目光如電的射向她虛張聲勢的態度,說:“看來真要讓你受點教訓才肯說出實話,那么就只好委屈唐大小姐了。”
  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要逼問出真相不可。
  “你們想動用私刑?”她惊駭莫名的大叫,“閻皇,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你未免太放縱你的屬下了。”
  東方聿陰冷著臉孔,根据剛才的對話,他也覺得她相當可疑。
  “只要你說出實話,他們便不會傷害你一分一毫,否則——由我親自動起手來,你的下場只會更慘。”
  “你這是在恐嚇我?”唐靖湄扭曲著嘴角問。
  銀修羅跩跩的挑眉,“隨便你怎么說,閻皇,請把這女人交予屬下處置,不需一時半刻就可以問出結果了。
  她駭叫,“銀修羅,你敢——”
  “對付敵人本座可不會手下留情,即使對方是女人也一樣。”
  東方聿長袖一揮,“就交給你去辦吧!”
  “不要——”唐靖湄嚇得膽裂魂飛,“只要你們能保證不會傷害我,我才說。”
  “好,一言為定。”東方聿的手指深深的嵌進椅臂上。
  她咽下口唾沫,勉強的承認自己的罪行。“不錯,那地形圖是我畫的,也是我偷放在馮痴心房中栽贓給她的。”
  “你說什么?”東方聿几乎快將椅臂抓碎了。
  赫連年厲聲的問:“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那封信和毒藥的事?”
  “就是那一次我去找她,無意間在枕頭下看見那封信,所以在選妃宴前一天溜進房里,從衣柜里把它們找出來和地形圖放在一起,好讓打掃的下人很快的發現。”
  “為什么要這么做?”果然是她!
  “因為我看她不順眼,老愛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表情騙人,憑她的條件還想當閻妃,我偏不讓她日子過得太順遂。”她毫無悔意的抬高下領。
  “你這女人真是人可惡了!”銀修羅輪起拳頭巴不得揍她一頓。
  她幸災樂禍的咯咯嬌笑,對著東方聿說:“我只不過隨便畫張地形圖,就讓你們的感情生變,證明你和馮痴心之間缺少了一份信任,不然不會這么輕易就相信了,閻皇,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東方聿頭上像挨了記悶棍,備受打擊的模樣讓人不忍卒睹。
  “把她帶下去,廢了她的武功。”她說的沒錯,真要怪就要怪他自己,是他不听痴心解釋,執意誤會她。
  銀修羅拖著唐靖湄朝外走,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掙扎,“放開我!你們不能廢了我的武功,你們不能說話不算數。”
  “閻皇。”赫連平似乎還有話要說。
  東方聿揉著糾結的眉峰,“還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是,玉堂主已派人送來一份馮宇寰個人的調查報告,上頭寫著他自小与您的生母,也就是海宁蕭家幫的幫主之女蕭玉臻青梅竹馬,兩人的感情深厚,原本已私訂終身,但同時前任閻皇也愛上了她,下了閻皇帖欲強娶為妻,蕭家幫幫主蕭志淵貪圖武林盟主之位,于是強制拆散一對有情人,將女儿嫁進閻宮,計划讓女儿當內應,將來好里應外合。
  “据查證結果,這么多年來,馮宇寰雖已另娶,但對蕭玉臻卻始終念念不忘,更對閻宮和您恨之入骨,所以想藉此次舉辦的選妃宴展開報复行動,這是玉堂主花了很多時間才查出來的。”
  東方聿听得出神,“那么為什么最后會改派痴心來?”
  “原本名單上寫的是馮三小姐,可是此行的任務相當危險,馮宇寰自然不會讓親生女儿冒險。”他別有所指的說。
  “你是說——痴心不是他親生的?”
  “是的,四小姐是馮夫人在外頭撿回來的,既不是親生,馮宇寰當然無法真心的去疼愛,加上對前任閻皇和您的恨意,使他違背了自己的良心,決定利用她來接近您,就算不幸失敗了也無所謂,畢竟她只是個來路不明的孤儿。”
  東方聿的心為此一陣抽痛,“那么她真的事先完全不知情?”
  赫連平深感同情的頷首,“是的,四小姐只是一個亟欲討父親歡心的小女儿,所以才答應頂替參加。或許是老天爺的安排,當她愛上您之后,才知道馮宇寰真正的目的是要她毒殺您,一邊是親愛的父親,一邊是自己深愛的人,她夾在中間也不好受。”
  “我真的誤會她了?老天,我做了什么?”東方聿忏悔的眼神蒙上一層水霧,就因為他的不信任,不只害苦了心愛的女人,還失去了尚未成形的孩子,該死的是他才對!“她在哪里?我要去接她回來,她在什么地方?”
  “目前她住在江南總壇,有玉堂主在照顧她,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四小姐病了,病得很嚴重。”末了又加了一句。
   
         ★        ★        ★
   
  閻皇大駕光臨,玉修羅按禮親自迎接他的到來。
  “痴心在哪里?馬上帶我去見她。”東方聿脫下沾滿雪花的披風,劈頭第一句話就對玉修羅說。
  她不疾不徐的說:“屬下立刻就帶您去,不過,無論如何請您千万要克制自己的情緒,不要過于激動嚇到她了。”
  “她真的病得很嚴重嗎?大夫怎么說?”他急迫的口气近乎質問。
  玉修羅鼓勵的一笑,“您比大夫開的藥更有效,只要有您在,相信她的病會好得很快。”因為他正是她心病的解藥。
  對于她這番詭异的話,東方聿無暇理會,在她的引路下,進了一座環境清幽的院落,他已經迫不及待的要沖進去。
  “閻皇,請先稍安勿躁。”她有意的提醒,及時煞住他思念的腳步。
  兩人就站在門口朝屋里看去,東方聿見到朝思暮想的人儿,雖然臉頰瘦了些,不過看來气色不錯,正和一個看來像是婢女的小丫頭有說有笑,為此他要感謝老天垂怜,沒有讓她繼續受苦。
  “她看起來不錯,你把她照顧的很好,我該跟你道謝。”他心怀感恩的說。
  玉修羅卻笑不出來,“您該听听她們的對話,就會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們的對話?東方聿不解的豎耳聆听。
  “四小姐,你已經縫了那么多件小衣服,可以不用再縫了,我准備了你最愛吃的糖,快嘗嘗看。”喜儿把口水都說干了,還是勸不了她。
  馮痴心輕輕揮開她的手,“你不要吵我嘛!我才縫了三件,怎么夠孩子穿呢?小孩子都長得很快,一下就會長高,我得多准備几件留給他大一點的時候穿。”
  “四小姐,你看看你的肚子,還是平平的,因為里面根本沒有孩子呀!”她不知道說了多少遍,還是無法讓四小姐相信孩子已經不在了。
  “平平的?對喔!喜儿,會不會是孩子生病了?”馮痴心撫著平坦的肚子,歪著頭好生納悶的問:“可是我都有乖乖的吃藥,每天也吃好多、好多東西,孩子怎么還會生病呢?”
  喜儿實在不忍讓她擔心,“不如明天我再請大夫來一趟,順便幫孩子看病,你說這樣好不好?”
  “當然好了,孩子不要怕,娘會好好保護你。”她低著頭對著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語,沒瞧見踏進屋內一臉受創的東方聿。
  “痴心她——”他心如刀割。
  玉修羅語帶悲傷的說:“當她得知自己不是馮家的孩子,發著高燒暈倒在大門口,等救醒她之后,就變成這副模樣了,大夫說,可能是連續受到太多刺激一時負荷不了,便自動的把痛苦的事全忘記了。”
  “老天——”他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
  “她的心碎了,再珍貴的藥材也救不了她,只有靠您把它重新修補起來。”
  喜儿發現他們的到來,起身行了禮,“玉堂主,這位是——”
  玉修羅使了個眼色,喜儿會意的和她閃到一邊。
  “痴心!”東方聿怕惊嚇到她,刻意的放低聲調。
  馮痴心听到有人叫她,自然的抬起頭;東方聿倏地屏住呼吸,渴望她能馬上叫出他的名字,當他看到她眉開眼笑,以為她認出他來了。
  “大姊夫!”她笑彎了眼的奔向他,“大姊夫,我好想你喔!想不到你有時間大老遠的跑來看我,我好高興喔!”
  “痴心,仔細看著我,我不是你大姊夫。”他聲音沙啞的說:“你再看清楚一點,我是誰?痴心,你不可能認不出我來的。”
  馮痴心莫名所以的瞅著他飽含痛楚的眼,“大姊夫,我做錯什么了嗎?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凶?我很乖、很听話,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說過我不是你大姊夫,你有沒有听見?”她不認得他了!老天爺,這就是我的報應嗎?東方聿在心中狂吼。
  她被他突來的怒气嚇住,整個人向后退縮。
  “你……不是我大姊夫,大姊夫不會對我大吼,你是坏人,你想來傷害我的孩子對不對?走開、走開!不要碰我的孩子,你是坏人。”
  “痴心!”
  他想上前,卻被玉修羅阻攔了。
  馮痴心一臉懼意的躲在衣柜旁,“喜儿,他是坏人,你赶快把他赶走,不要讓他再進來了,快一點。”
  “四小姐,我馬上把他赶走。”喜儿轉而求助玉修羅,“玉堂主,他——”
  “閻皇,您還是先离開比較好。”事情沒有她預想的那么簡單。
  東方聿毫不考慮的拒絕,“不!要是我現在就放棄,永遠也無法接近她,你們都出去,讓我們獨處一會儿。”
  “是,屬下告退。”王修羅硬拖著不肯動的喜儿离去。
  “喜儿、喜儿,你不要走。”馮痴心瞥見熟悉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她和面前這個“坏人”,全身進入戒備狀態,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看。
  “痴心,我不是坏人。”他和顏悅色的蹲下來与她齊高。
  她斜斜的睨著他,“你想來傷害我的孩子對不對?”
  “不對,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孩子,因為我也愛他。”想到那無緣的孩子,東方聿心頭一酸,熱淚几欲奪眶而出。“痴心,你真的不認得我了嗎?我是東方聿,記得嗎?我是聿。”
  馮痴心輕蹙眉心,又笑了開來,“聿!你的名字怎么跟他取得一模一樣,可是他長得比你好看,也比你威風多了,而且他對我說話總是好溫柔,不像你這么凶,真是嚇死人了。”
  “對不起,我只是听說你生病,急過了頭,說話才大聲了點,不是故意要嚇你的。”他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讓她慢慢的對自己放下戒心。
  “謝謝你的關心,可是我沒有生病,我只不過肚子里有孩子了而已。”她瞅著他,這個人不凶的時候,就不像坏人了。
  東方聿審視她的臉,“我能摸摸它嗎?”見她垂下眼瞼猶豫不決,他又說:“我保證不會傷害他,請你相信我。”
  她揚起粲笑,“好吧!只能摸一下喔!”說完,她便毫不遲疑的站起來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大掌放在小腹上。“摸到了嗎?我的孩子正在里面睡覺。”
  “是……我摸到了。”他就跪在她身前,掌心覆在她肚皮上,哽咽的連話都說不清了。
  馮痴心又拿出親手縫制的小衣服獻寶,“你看,這是我自己縫的喔!都是要給我的孩子穿的,你說我能不能干?”
  “你好厲害,這些衣服縫的真好。”他真心的贊美。
  受到夸獎的她格外開心,對他的戒心也稍減。“呢,你——不是我大姊夫,那么你是我二姊夫對不對?”
  東方聿苦笑,“不對,我也不是你二姊夫。”
  “不是,那么你是誰?我怎么想不起來了呢?”她好努力的想,卻偏偏想不起來,困扰的眉頭都打結了,讓人看了于心不忍。
  他輕触她的臉龐,“我是聿的朋友,他托我來看你。”
  “你是聿的朋友?”馮痴心因听到這消息,兩眼閃閃發亮。“那他有說什么時候會來接我回家嗎?我和孩子都好想念他,每天都在等,可是等了好久他都不來。”
  東方聿緊閉下酸澀的眼,“他很忙,不過我相信他會盡快來接你的。”
  “喔,我知道他有很多事要做,所以不能太自私的霸占他,可是你能不能跟他說,等他不忙的時候就要赶快來接我,我會乖乖的在這里等他。”
  “好,我一定會代你轉達。”他多想抱住她。
  馮痴心這才想到自己是主人,“呀!我忘了幫你倒茶了,喜儿——”
  “別忙,我不渴,痴心,我能常常來看你嗎?”他要寸步不离的陪著她。
  她已接受他的身分,語气真摯的說:
  “你是聿的朋友,我當然歡迎了,就把這里當作自己的家,不要客气。”
  “謝謝。”痴心,我會把你的心修好,不會再讓它流淚了。
   
         ★        ★        ★
   
  又經過數日——
  “痴心,外頭雪停了,想不想出去走走?”因為連日來相處,馮痴心對他漸漸熟稔,只是依舊認不出他是誰,讓東方聿深感挫折。
  她有些渴望又有些猶豫,“可是……我不能亂跑,万一聿來了找不到我,他會著急的,我還是待在這里等他好了。”
  “他不會那么快來的,就算他來了,也會等你是不是?今天外頭比較沒那么冷,出去透透气對身体也好,我保證不會走太遠,很快就回來了。”他連哄帶騙的試圖說服她答應。
  馮痴心想了又想,“要早一點回來喔!我不要讓聿等太久。”
  “嗯,我保證。”他在衣柜里取出銀白大氅,“來,把這件穿上。”
  她正要伸手接過,赫然瞥見垂挂在他腰上的淡藍色荷包,一把搶了過來,上頭還留有清洗過的痕跡。
  “這是……我送給聿的禮物,怎么會……”腦中有一個環結被打開來了。
  東方聿看她神情恍惚,心慌的說:“痴心,這個是——”
  “不要!不要!”她驀然抱住頭大叫。
  “痴心,你想起什么來了是不是?”也許這荷包勾起她的回億。
  她冷汗涔涔的瞪著手中的東西,“聿他……把它丟在地上,然后還用腳踩,他在生我的气,所以不要它了。”
  “他已經沒有在生你的气了,痴心,你听見了沒有?”他將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擁進怀中,這是他這几天最想做的事。“他沒有把這個荷包丟掉,偷偷的又撿回來洗干淨,是真的,我沒有騙你。”
  馮痴心的淚不听使喚的流下,“你騙我,他把它丟掉了,是我親眼看到的——他在生我的气,還好大聲的對我吼叫。”
  “他知道錯怪你了,他永遠不會再生你的气,不會再對你大聲說話了,痴心,求求你醒來,你打我、罵我,甚至殺了我都好,但是不要用這种方式責罰我。”東方聿臉上淚水滂沱,粗啞的吼道。
  她在他胸前嚶嚶啜泣,“騙人!他不要我了,嗚……”
  “他要你,這輩子要你,下輩子也要你,失去你他就如同行尸走肉,活著也沒有意義了。”他掏心挖肺的將內心怯懦的一面呈現在她面前,“他一直不敢去愛人,因為他害怕對方也會跟他親娘一樣,接近他只是有企圖的,等到好不容易找到心愛的女子,恐懼并沒有因此消失,只是在等待時机冒出頭——直到時机來臨那一刻,便一触即發,恨意排山倒海而來,讓他再也無法思考——”
  馮痴心不知何時已經安靜下來,抬起小手往他臉上抹,“你怎么哭了?不要哭,男儿有淚不輕彈,要是讓人看見了會被嘲笑的。”
  “痴心——”他將臉埋入她頸間,掩飾自己的窘態。
  “我吟詩給你听,你不要難過了。”她攬著他的頭,在東方聿的背上輕拍,“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何時休,此恨何時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東方聿的響應是低吟一聲,封住她的小嘴,熱切而饑渴的想彌補失去的時光,仿佛他們是分開多年久別重逢的戀人,事實上也是如此,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何況他們已經半個多月沒見了。
  “痴心,我的——”他在她唇上歎息,直到察覺馮痴心的視線停留在他臉上,才松開她的嘴。“你想起什么了嗎?痴心?”
  她指尖触摸著自己的唇瓣,然后怔然的瞅著他。
  “你是誰?你不是他,可是……又好象是他。”這親吻她的滋味好象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儿,此刻,馮痴心被弄亂了。
  “用你的心看著我,我知道你辦得到的,痴心。”
  馮痴心猛地推開他跳起來,“不——我不能,你不能再這樣親我,要是聿看到會誤會的,他就不會再愛我了,你出去!”
  “痴心!”他想靠過去。
  “不要過來,出去!”她又縮進了自我保護的殼中。
  東方聿眼中有著濃濃的失落,“好,我出去,明天再來看你好嗎?”
  她背過身沒有回答。他輕歎口气,沉重的踱出屋子。
  “有進展了嗎?”他出來時頹喪的神色讓人同情,玉修羅明白問也是白問。
  他愁眉深鎖,“也許是我傷她傷得太深,所以她什么都不愿想起來,宁可抱著幻想過日子,這樣放任下去,她永遠不會有真正清醒的一天。”
  “可是我們還能做什么呢?”
  “我准備帶她回島上,也許可以刺激她。”他做下決定。
   
         ★        ★        ★
   
  一覺醒來,馮痴心望著屋里的陳設發呆,空白的腦子像是涌進了什么東西,讓她不由自主的下了床,在房里走了一圈。
  “這是什么地方?我以前好象來過這里……是什么時候呢?”她想抓住什么,可是又懼怕的放棄去想。“我怎么會在這里?我要回家等聿才行。喜儿,你在哪里?”
  叫了兩聲沒有人應聲,馮痴心披上挂在牆上的大氅,倉皇的逃出門。
  “啊——”眼前的景物化成了各种邪魔妖魅,厲笑的向她靠過來,她順著本能死命的逃,好可怕!雙腳的血液像要凝結一般,讓她想跑卻又跑不動。
  不要過來!
  她要找地方躲起來,不然那些妖怪會把她吃掉。
  看似漫無目的,兩腳像有自己的意識,帶著她一路逃亡。
  “丫頭,是你?”
  那洪亮的叫聲讓她身軀一震。馮痴心失神的環視所站的位置,這里是……她見到好多人正在灶旁忙碌工作,飯菜的香气彌漫整個空間。
  她本能的退卻,不敢再向前。
  “丫頭,你的身体好些了嗎?”王大廚子好意的過來打招呼,“沒關系,你還年輕,將來想跟閻皇生几個孩子都有,不要再去想那些傷心的事了。”
  “不……”馮痴心惊恐的越過他,瞪著一個年輕姑娘爬上凳子,不自覺地張大嘴想叫,可是什么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砰!”的摔下來。“啊——”
  凳子倒下的巨響在她耳中轟隆一聲,她拔腿就跑,好象后頭有怪物在追。
  流血了、好多血——
  誰來救救我的孩子——
  聿,你在哪里?快來救我們的孩子——
  這是約定,以后我們每天就在這里見面,不見不散。
  有個聲音在腦中回蕩。小山丘!聿一定在小山丘等她了。只要到那里就能見到聿了,只有他能救她。
  地上厚達十寸的積雪,也無法阻擋她去見他的決心。
  “聿——”蹣跚的來到兩人初相識的小山丘,寒風刺骨,她放開喉嚨大喊,“聿,你在哪里?聿——”
  他不在這里,他是不是忘了他們的約定?
  還是因為她把孩子害死了,所以他再也不想見到她?
  一定是的,肚子里的孩子死了,全都是她的錯!
  “啊——”馮痴心禁不住抱頭尖叫,整個人卷臥在雪地上,將痛苦釋放出來,化成淚水盡情的傾瀉。“聿、聿——”
  在暗中默默目睹所有經過的東方聿,覺得整顆心被血淋淋的挖出來,再也按捺不住的現身。“痴心!”
  那聲情深意切的呼喚一下子便撥開馮痴心腦中的迷霧。“聿?真的是你嗎?不是我在作夢,或者是幻想?”
  “真的是我,你已經認出我來了嗎?”他張開左臂,熱淚奪眶而出。“到我怀里來吧!我來接你回家了。”
  她雙眼哭得又紅又腫,怯怯的踏前一步又頓住,“聿,我好抱歉,孩子沒有了——都是我不好,你罵我好了。”
  東方聿露出柔得快滴出水的笑容,“什么都別說了,只要到我怀里來就夠了。”
  “真的可以嗎?”她小聲的歡呼一聲,猶如乳燕歸巢,投進等待她的胸怀,“聿,我好擔心你不原諒我,你真的不生气了嗎?”
  失而复得的滋味讓他更加懂得珍借,一臉懊悔的瞅著她,“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气,對不起,讓你等了這么久。”
  “我知道你會來,我一直這么相信。”她忘形的又哭又笑。
  說起信任,他得多跟她學習才對。東方聿吻她之前忖道。
   
         ★        ★        ★
   
  五年后
  馮痴心滿足的望著自己圓滾滾的小腹,雖然她的丈夫并不介意再有個女儿,不過,為了讓東方家有后,她希望自己肚皮爭气點,這一胎能生個儿子。
  “夫人,天气轉涼了,我們還是進屋里去吧!”今年已是荳蔻年華的喜儿仍像個老母雞似的盯著她。“要是又讓你那個窮緊張的丈夫瞧見,我可又要挨一頓罵了。”
  她抱著圓腹笑睇,“你們沒听大夫說過,孕婦要有适當的運動,老是躺在床上反而不好,我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不會有事的。”
  “話是這么說沒錯,不過你這次肚子也大得太過分了,難怪大家不放心。”不是她夸張,而是事實。“為了不要添加我們的麻煩,夫人還是回房去比較好。”
  喜儿半強迫的將她又請回去。開玩笑,要是出了事,誰也擔待不了。
  才進屋不久,馮痴心就見丈夫牽著才滿二歲的小女儿,一臉忿忿的進門。
  “怎么了?是不是小雪儿不乖,惹爹爹生气了?”她寵愛的睨著活蹦亂跳的東方雪,佯裝不悅的問。
  東方聿赶緊為寶貝女儿說話,“不關小雪儿的事。”
  “娘,爹爹不是在生雪儿的气。”東方雪的容貌簡直是母親的翻版,一雙大眼眨啊眨的,“是威威姊姊和樂樂姊姊又蹺家了,所以爹爹很生气。”
  馮痴心微微一惊,“你是不是又罵她們了,不然她們怎會無緣無故又蹺家?”
  “她們老是躲著我,我想罵也罵不到,是這兩個搗蛋鬼不肯安分的待在島上,整天就想往外跑,這次居然又留書出走,讓我逮到了,非把她們關起來不可。”他的白頭發都是被她們气出來的。
  “你就是太嚴厲了,她們已經不是孩子了。”
  東方幸臉色更難看,“你不知道,她們居然在信上寫說要出去找丈夫,要是真有男人敢碰她們一下,我非拆了他們一身骨頭不可。”
  她輕笑一聲,“想嫁人有什么不對,你忘了她們都十六歲了。”
  “十六歲還是個孩子嘛!那么早嫁人干什么?”他的女儿誰都休想染指。
  馮痴心失笑,“我嫁給你的時候也才只有十六歲,也還是個孩子,還不是一樣嫁了個好丈夫,我相信她們姊妹的眼光跟我一樣好。”
  “那不一樣,外頭的男人坏得很,很容易被騙的。小雪儿,要記住爹爹的話,不要隨意相信其它男人的話知道嗎?”他將心肝寶貝抱到大腿上,開始灌輸她“除了爹以外,天下男人都不是好東西”的觀念。
  東方雪稚嫩的嗓音悠揚響起,“嗯,爹爹是世上最好的人,等雪儿長大了要嫁給爹爹。”
  “爹爹最愛小雪儿了。”他感動的親親女儿的臉,胡碴扎得她咯咯直笑。
  馮痴心哭笑不得的看著這對寶貝父女,掌心陡然感到一陣胎動,似乎也在表示贊同她的感受,登時笑開了,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這次肚子里怀的是個小壯丁。



  ---------------------------------------------------------
  特別感謝工作人員豬寶寶、狐狸精掃圖、OCR、整理;Janet校正。
  若要轉載,請務必遵守以下規則:
  1 .請勿刪除工作人員或是做書网友的名字。
  2 .請网友不要擅自將此小說轉貼到bbs區。
  3 .請勿在小說放進薇薇經閣一個星期之內轉載。
  4 .第一次轉載的网友請先寫信告知站長。
  5 .請勿刪除此段。
  愛情夜未眠:http://clik.to/sleepless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