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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上月,遙望似一團銀。
  夜久更闌風漸緊,与奴吹散月邊云,照見負心人。
  那一輪燦爛耀眼如銀的明月,也勾起玉玲瓏埋藏在心底不少美好的往日回憶。
  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她仍未對君少翼忘情与心死,即使揚言要報复他的寡情,卻又希望能再見他一面。
  想起兩人初次相遇的情景,他亦正亦邪的翩翩風采,令向來冷傲如霜的她也為他融化成一攤春水,只盼能共赴佳期,所以她不惜色誘或利用結盟為餌,要不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与他共度晨昏,生儿育女的女人絕對非她莫屬,而今回首前事,只有咬牙飲恨。
  “這么晚了還沒睡?”玉成崑經過花園旁的走廊,見她獨自一人就走了過來。
  她回過神來,“我睡不著。”
  “還在想君少翼?”他一語道中。
  玉玲瓏矢口否認,“我沒有想他,我恨他!”
  “這么多年了,你連別的男人都不屑看一眼,爹還會猜不出原因來嗎?”
  “那是因為我恨所有的男人。”她嘴硬的說。
  玉成崑呵笑道:“還想騙爹,當年君少翼沒有眼光,你又何必再想著他?現在該想的是怎么整垮殘月門才對。”
  “爹有辦法了?”
  “君少翼內功尚未恢复,荊無命和沉嶢都不是爹的對手,對我們來說,此時正是消滅殘月門的大好机會。”
  “但是,可人在他們手上,爹不管她了嗎?”玉玲瓏還有一絲猶豫。
  “就是因為她在他們手上,以為我們不敢輕率行動,所以才能殺他個措手不及,不過,舜嶼那邊就要靠你多多安撫了。”要成大事就要有所犧牲。
  “我養他長大,諒他也不會多吭一聲,爹不必顧忌他。”
  他撫著銀白的鬍鬚,“不會最好,否則我會先把他解決掉,省得礙事。”
  “爹打算怎么做?”
  “你先陪爹進屋里吃個消夜,我們邊吃邊談。”
  玉氏父女兩走后,白舜嶼才現身,心中百感交集,義母与連環十八寨對他有恩,無論如何都不能背叛他們,可是,可人命在旦夕……唯今之計,他必須將實情全盤托出,因為只有君亮逸救得了她。
   
         ☆        ☆        ☆
   
  趁著夜深人靜,荊丹怡偷偷的夾帶干糧到石室,石室顧名思義便是石造的房子,殘月門中若有人犯錯,重則是廢去武功,輕則便是關進石室,閉門思過。
  她滿怀內疚的從小窗口往里看,在秋夜中更覺陰涼,要是一般人關在里頭一晚,早就受風寒了。
  “霽哥、霽哥。”見外頭無人把守,荊丹怡才往里頭輕喚,“你睡著了嗎?”石室里有人影晃了兩下,“是誰?”
  “霽哥,是我。”她努力踮高腳尖。
  他心頭一惊,警覺的朝外打量,“你跑來這里做什么?快回去。”
  “我是給你送吃的來。逸哥實在不該把你關進石室,這三天還不准人送東西來給你吃,都是我害了你,對不起!”
  阿霽听了不禁露齒微笑,“這是我該受的處罰,況且只不過三天而已,我還熬得住。”
  荊丹怡將油紙包從小窗中遞進去,“那怎么行?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得要喝水吃飯,這是我親手作的點心,你快點拿去吃,逸哥不會知道的。”
  “丹丹——”阿霽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謝謝你,霽哥,從小我若做錯了事,都是你在后面幫我,現在還害你被關在這里,我真的很抱歉,都是我太任性了。”她哽咽的懺悔。
  他微笑的搖搖頭,“這是我心甘情愿為你做的,你不是常說我就像你親大哥嗎?大哥幫妹妹是天經地義的事。”
  “霽哥——”她泛紅了眼。
  “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總有一天,少主會被你的真情感動的。”
  他愿意盡其所能的幫她,不求回報,只要她快樂。
  荊丹怡擒著淚水,又想哭又想笑,“霽哥真是個大好人,這世上除了爹娘之外,再沒有人對我這么好了。”
  “你是師父和師娘的寶貝女儿,我對你好也是應該的。”阿霽不愿增加她的心理負擔,始終不曾向她表白過感情。“夜都這么深了,你該回去了。”
  “那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她衷心的說。
  傾听著她离去的腳步聲,阿霽五味雜陳的望著手中的點心,喂然長歎。
  君亮逸接到一封要求私下會面的信函后,便匆匆的赶到明月坡,一名戴著斗笠的神秘客早已在那儿等著他到來。
  “閣下約我來此有何目的?”君亮逸開門見山就問。
  神秘客轉過身來摘下斗笠,竟是有一面之緣的白舜嶼,讓他大為錯愕。
  “又是你?”君亮逸對他沒啥好感,二話不說,立刻掉頭就走。
  白舜嶼并沒有阻止他离去,只是淡淡的表示,“你不想知道可人刺殺你,隱藏在背后的陰謀嗎?”
  這話一出,果然喚住君亮逸的腳步,并吸引住他全部的注意力。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他回轉身。
  “現在愿意跟我談了嗎?”白舜嶼語气中沒有半絲嘲笑的意味,眼中還透露著掙扎。
  “上一次當,學一次乖,我不相信你會好心的跑來告訴我真相。”君亮逸對連環十八寨的人還心存芥蒂,不得不步步為營。
  “你會這么想我也不意外,我今天之所以約你到這里,也是冒了极大的危險,若讓老爺子和義母發現,我的命恐怕也保不住了,所以請你冷靜下來听我說。”
  “好吧!我就姑且听之。”看他還能玩出什么花樣來。
  “首先,我要強調一點,我對可人并沒有死心,也不會放棄,只是,我希望不管發生什么事你都要保護她。”
  君亮逸神色微變,“你什么意思?”
  “這几天如果你曾跟可人談過話,必定發現她根本不記得在一年前曾經刺殺過你,其實,她說的全是真話,因為有人抹去她的記憶,她不記得也是正常的。”
  “有這种事?我不相信!”君亮逸一臉譏諷,冷笑道:“別以為隨便辦個荒謬的藉口就可以掩飾一切。”
  白舜嶼點了點頭表示了解,正色的說:“我知道你不信,連我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离心大法簡單的說就是一种攝魂術,它能夠操縱人的心智,當初可人就是被施了法,受到老爺子的控制而刺殺你,事后記憶又被消除,所以完全不記得你,我這么說你懂了嗎?”
  “真有如此厲害的邪術?”經過白舜嶼這番解釋后,他心中所有的疑問解開了大半,現在回想起一年前,可人當時的反應的确怪异。
  “我也是在前不久才明白。听說在三十多年前江湖上有個叫通天神教的邪教,离心大法便是這邪教的教主所習的邪術,主要是用來控制教眾和對付敵人,老爺子學會之后,剛好得知可人和你的關系,為了重創殘月門,只有拿她作餌引你入殼,想斬草除根。”
  君亮逸不禁要質疑,“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我也曾經這樣問過自己,我是個連自己親生爹娘是誰都不知道的孤儿,蒙義母收養了我,還傳授我武功,我絕對不該背叛她,就算為了連環十八寨而死,我也毫無怨言,可是——”他語气沉重的說:“我不希望可人受到傷害!原本我打算將錯就錯,就讓可人認為我真的是她的未婚夫,只要能得到她,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當我听到老爺子無視可人的安危,我實在無法再袖手旁觀。”
  君亮逸不禁微皺眉,“那臭老頭又想干什么?”
  白舜嶼憂心忡忡的說:“老爺子已決定在近日和殘月門決一死戰,但不管是誰贏了,可人必定都會受到連累,我不忍心見她無辜受累而喪命。”
  “可人不是他的外孫女嗎?他為了自己的野心,真的可以不顧她的死活嗎?”君亮逸真為他感到汗顏。
  白舜嶼聞言只有苦笑的份。“我自小待在老爺子身邊,十分了解他的個性,只要能讓他達到獨霸武林的目的,凡是有用途的人都可以成為他的棋子,即使是外孫女也可以犧牲,所以我一定要救可人。”
  “你有辦法可以讓可人恢复正常嗎?”此刻,君亮逸最關心的只有這點。
  “破解的方法似乎已經失傳了,所以我才會來找你,希望你能保護可人,這一切的恩恩怨怨都和她無關!”
  君亮逸定定的凝視著他,雖然彼此是敵對的立場,可是,他誠懇的態度以及對可人的深情,讓他不禁佩服,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生。
  “我答應你,我會用我的性命保護她。”這是男人對男人的承諾。
  “謝謝你,那么——我就把可人交給你了。”白舜嶼艱澀的說。
  白舜嶼重新戴上斗笠,雙腳卻像灌了水泥般沉重,但,這是他的選擇,為了保護自己所愛,他只有忍痛割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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