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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他們做的菜還真好吃。”華琳用手指挾起一片燒肉,沾了醬汁放進嘴里咬了一口,然后遞到仲凱面前。
  “來。”
  他張開嘴將那肉一口吞進,并一并將她的手指含著,把上面的醬汁舔得干干淨淨。
  又痒又麻的感覺惹得她不停發笑。“你別鬧了,好痒!”
  “換我喂你。”
  兩人在淋過浴后,穿上了旅館准備的浴袍,正坐在床上享受前不久端來的晚餐,雖然早已冷掉,但對激烈運動過后,此刻正饑腸轆轆的兩人而言,宛若人間美味。
  正當兩人邊嬉鬧邊互相喂食的時候,B.B.Call聲尖銳的響起。
  “誰的?”
  “我沒有Call机,是你的。”
  仲凱起身走到散落一地衣服中拿出他的B.B.Call,當他瞥見上面的號碼,倒吸口气,天呀!現在几點了?一看。“要命!八點了。”
  听到他的惊呼,華琳抬頭望向他半晌,見他慌忙地找出手机,在听到他喊一聲“媽”之后,倏地,所有的現實歸位,思及他的母親,宛若一桶冷水朝她兜頭淋下,將先前的熱情和愛戀全都潑息了。
  “對不起,我忘了打電話回家跟您說今晚不回家吃飯,對!抱歉,跟誰吃……”說到這,他望向華琳,她正面無表情直視他,他心一緊,想到母親對華琳的敵意,若說出實情的話,只怕母親會非常生气,而在他無法親自陪伴她的情況下,尤其又是連著三天不能回去的情況下,不知道母親一個人在家會出什么事情。
  “……跟朋友。”
  她听到他說的,他用目光請求她原諒,希望她能明白他無法坦白對母親說出跟她在一起的事實。
  她垂下眼,不讓他見著其間的傷痛。
  “小凱,你几點會回來?要不要我給你等門?”任母問道。
  “不用!我……可能要三天后才能回家。”正确地說,是被“關”三天,不過既是跟華琳在一起,他無怨無悔。
  “你是跟什么朋友要那么久才能回家?是男還是女的?”任母不滿的聲音清晰傳過來。
  “是——”還來不及講完,這時外頭又響了一聲好大的雷聲,整個房間都震動了,電話也突然斷訊了,室內燈光閃了閃便熄掉了,瞬間黑暗包裹住他們。
  “怎么回事呀?”華琳倏地從床上爬坐起。
  下面則傳來碰撞聲。“要死啦!怎么突然停電了?”
  听來好像是廚師比利的大吼。
  停電?
  外頭打雷閃電不斷,兩人在閃電刺眼的光芒中面面相覷,天!現在又是什么狀況?

  “好可怕呀!怎么說變天就變天,突然就給你來個狂風暴雨?”瑪麗蓮看著窗外,拍著胸口說道。
  “有人說會有台風來嗎?”芊芊問道。
  “怎么知道?現在沒辦法看電視呀。”鐘偉無奈地說道。
  此時眾人全都圍在旅館一樓客廳,由于突然刮起這么強烈的暴風,吹得整個旅館嘎嘎作響,好像隨時都會被吹走,再加上此刻停電,安全起見,所以把原先預定關三天兩夜的任氏夫妻提前放了出來,坐在燃著火的壁爐前。
  “有沒有電話?”仲凱問道。
  “被剪了。”芊芊說道。
  “為什么?”
  “沒錢繳電話費……唔!”芋芋的那張小嘴再度被封住。
  總管羅力清清喉嚨。“呃!由于本館狀況特殊,為了節省不必要的開銷,所以我們讓電話公司將電話收回去啦。”
  話轉得真夠硬,唔!他們居然沒錢繳電話費,可見旅館的生意不是普通差,而是非常差!華琳有些不安地想著。
  看到她臉色不太對,仲凱低下頭在她耳邊說道:“你在怕嗎?”以為她在擔心暴風雨的事情。倘若他的車子沒爆胎,早就不忌風雨,開車离開這個杜鵑窩,最糟的是現在又沒電話可以打出去叫計程車。眼前他們可以說是完全卡在這個旅館,動彈不得,除非等這場暴風雨過了。
  她搖搖頭,現在還不打算告訴仲凱她決定接下旅館的事情,以目前的情境,他一定會不贊同。
  “不曉得這場風雨何時會停?”鐘偉悶悶地說道。
  所有人都搖頭以對。
  “這間旅館已經多久沒客人上門了?”華琳突地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令眾人面面相覷,然后他們定定注視梅華琳,見她一臉平靜,只有單純的好奇,別無他意,才漸漸放松下來。
  也許是在這個停電的夜晚,沒其他事可做消遣,談天是最好的打發時間的方式。
  瑪麗蓮代表大家開口。“自從我們的老板身体不好之后,就再也沒有什么營業了。”
  “為什么?”
  羅力聳聳肩。“沒什么心情啊!”他將一個裝水的鐵壺,放在一個燒著火炭的日式爐子上。
  經營旅館還要看心情,真是率性。
  華琳站了起來,走到那張挂有照片的牆前,在火光的照映下,那照片中的人好像被賦与了生命力。
  “你們以前的老板是個什么樣的人呀?”
  在她身后的眾人,除了仲凱之外,全部迅速交換了個惊异的目光,瑪麗蓮的眼睛露出一抹深思。“她是個非常与眾不同的女子。”
  “蓮姨!你干么跟個陌生人說李奶奶的事呀?”芊芊嘟著嘴巴說道。
  “任太太既然有興趣知道,說出來又何妨?”瑪麗蓮不以為意地說道,她定定注視著華琳。
  “夫人命運可以說是相當坎坷,當年大陸兵荒馬亂,她不幸和丈夫、孩子失散,盡管她曾干方百計想要找尋家人,卻無所得,后來只身一人到了台灣,便在這個地方開了這間旅館,直到現在。”
  華琳轉過身,有些惊訝。“她后來有沒有找到她的家人?”她不是她的“表姑婆”嗎?要不干么將遺產給她?
  “有的,事實上她開這間旅館就是希望能藉著往來的客人來打听家人的消息,雖然此舉有若大海撈針,可她還是做到了,在來台灣十年后,她終于跟她丈夫見到面了。”
  “哇!那實在太好了!”
  仲凱看著華琳一臉雀躍的模樣,不禁搖頭哂笑,她一向最喜歡听喜劇結局的故事。
  哪知其他人聞此言立刻搖搖頭,瑪麗蓮繼續說下去。“其實一點都不好,因為她丈夫以為她死了,早已另外娶妻,而在襁褓中就离開她的儿子,根本不知道有她的存在。”說到這,瑪麗蓮眼中浮起水光。
  華琳走回仲凱身邊坐下,表情是凝重的,一坐好,他便伸手握住她的手,給她安慰。
  瑪麗蓮吸吸鼻子。“夫人為了她儿子著想,也為了讓丈夫現有的家庭完整無憾,所以決定繼續‘死’下去,不打算出現在她儿子的面前,也不再回到她丈夫的身邊,就這樣一個人堅強地經營著這間旅館。”
  說完后,周遭一片寂靜。
  過了半晌。
  “她一生是個傳奇。”華琳輕聲說道。
  “是的!她之所以會經營這間旅館,也有其深意,她希望每一個住進旅館的客人,都可以忘怀世俗的一切,也能在這里得到最大的滿足,尤其是男女戀人、夫妻……”說到這,所有人都把視線集中在仲凱和華琳兩人的身上。
  “怎樣?”兩人不安地欠欠身。
  “會覺得有若身處在伊甸園,不受世俗干扰,回到最原始的狀態中。”
  “所以,這也就是你們硬把我們鎖在套房里的原因?”仲凱無法壓抑諷刺地說道。
  “是呀!”他們一臉理所當然,可絲毫不覺得這是犯罪行為。
  瑪麗蓮站起身。“我想時候不早了,外面風雨又如此大,大伙儿還是早早上床安歇吧!來!任先生、任太太,我先帶你們上去吧!”她提起一盞相當罕見的水電燈(從前在礦坑使用的,用特殊的土和水放在一起,即可產生氫气燃火,不易被風吹熄)。
  仲凱和華琳跟在她后面回到他們原先的房間。
  “兩位請好好歇息。”瑪麗蓮走進他們的房間,為他們燃起另一盞水電燈。
  在她將房門關起來之前,仲凱開口了。“請別再把我們鎖起來,一旦發生事情,我們會逃不出去的。”誰知道這棟老房子能不能挺得住這么強烈的風雨?
  瑪麗蓮笑笑,似乎明白他未說出口的隱憂。“放心!這房子若是要倒的話早在几十年前就倒了,不會一直挺到現在,不過若是捱不過今天這場風雨,硬塌了下來,這也只能算你們倒霉,當了這間旅館最后的客人。”
  “嗄?”這是什么話呀?
  仲凱和華琳還來不及從錯愕中恢复過來時,瑪麗蓮又開口了,她定定注視著華琳。
  “‘伊甸園之館’是個非常特殊的地方,你們倆可以藉此机會好好溝通一番,坦率地面對你們之間的問題,說不定結可以解開。”
  兩人有些吃惊,而華琳則眯眼望著她。“為何你會說我們有問題?”她怎么可能會看得出來,應當是胡亂掰出來的。
  瑪麗蓮露出微笑,手上的火光,將她那頭染成金色的頭發照得更加光亮刺眼,乍看之下還以為她頭頂著金光。“有沒有問題,這得要問你們自己,不過很少有夫妻手上都沒戴婚戒的。”
  啊?兩人震惊地互望一眼,不約而同低下頭看自己的手,光禿禿的,是呀!他們都已經沒戴婚戒了。
  瑪麗蓮深思地望著他們一會儿。“你們倆是我見過最匹配的一對,好好珍惜呀!從現在開始,我們不會再鎖你們的房門,可自由行動,而且我們絕對不會輕易打扰你們,除非這個房子快塌了,才會過來通知你們,希望你們好好善用。”她對他們眨眨眼睛,便將門關上。
  問題,以為隱藏得很好,沒想到居然能讓外人給看出來,難道真有那么明顯?
  華琳看向仲凱,他也一臉陰郁地望著她,眼神中有太多的無奈和壓抑。
  她倏地別過臉,不!她不能!此刻她真的不想去面對,轉過身走向床。“好累喔!我有點想睡了。”
  仲凱閉上眼睛,拳頭緊了緊,好一會儿才睜開,望向床單下的人儿,他現在不會提,不過,在這剩下的兩天,他一定會找机會提出來。
  他已經讓她逃開兩年,也讓自己像膽小鬼躲了如此久,他拒絕再躲,也不准她逃。
  他走向床,當他伸手將她攬進怀中時,她并沒有拒絕.眼睛緊閉著沒有張開看他,他無言地在她額上輕吻一下,也閉上眼睛。
  床頭的燈火依然燃著,窗外的風雨也正狂肆吹奏著,而屬于房間中那兩人心中的暴風才正開始吹起。

  “早呀!你們三個。”王羲雅一臉神清气爽地走進合伙人專屬的會議室,卻發現盧尚勤、藍于伊、趙孟軒臉上神情都不怎么好看。
  “怎么啦?出了什么事?”羲雅坐下來。
  盂軒看了他一眼。“你沒有發現什么异狀嗎?”
  羲雅環視眾人一眼。“沒呀!”
  “不會吧!連老大缺席你都沒發現?”孟軒瞪著他。
  “哦——”羲雅不以為意的說道。“他請假啦!”
  于伊微扯嘴角。“任媽媽打過電話給你?”
  “你也接到啦?”羲雅和他交換只有彼此才能意會的眼神。
  “喂!你們在賣什么關子?老大到底去哪儿了?從來不會請假的他,怎么會連說也沒說一聲就沒來?”孟軒有些沉不住气地問道。
  “放心!老大沒事,只是這三天我們要‘庄敬自強’!”留下這有若謎團的話后,羲雅轉向于伊。“你怎么跟任媽媽說的?”
  “我說仲凱是跟客人去調查一些事件。”于伊靜靜地說道。
  羲雅聞言后表情放松了。“太好了!”他拍拍于伊的肩膀。“不愧是我王某人的好友,口徑都一致喔!”
  這回他可真是領教到任母“緊迫盯人”的功夫了。
  于伊淡淡笑笑。“話也沒說錯呀,‘她’本來就是要來委托案件的,只不過,怎么會需要二天?”
  “小別胜新婚呀!”羲雅嘻嘻笑道。
  “你們夠了沒?”孟軒的聲音陰沉沉的插入。“再繼續把我們兩個當隱形人看呀!”
  一向沉穩的尚勤也開口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把事情說清楚,也讓我們有個譜。”
  “也沒什么,就是老大人現在下落不明啦!”羲雅輕描淡寫地說道。
  What?這還叫沒什么?尚勤睜大了眼睛,孟軒則已經按捺不住地跳了起來。
  “別開玩笑了,老大怎么會下落不明?”
  “自昨天下午他當眾蹺班后,即失去訊息,手机打不通,Call他也沒回,人又沒在家,因此下落不明。”
  不愧是做律師的,三言兩語的將所有的表面現象分析完畢。
  孟軒瞪著羲雅。“為什么你可以那樣冷靜,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老大?”
  “擔心?”羲雅搖搖頭。“第一,他不是小孩子;第二,他向來冷靜自持,不容易出事;第三嘛——也是最重要的.他現在是跟‘某人’在一起,所以他跟這個‘某人’會發生什么事,用膝蓋想也知道啦!”他和于伊交換只有彼此才能意會的眼神。
  “那個‘某人’可是指他的前妻?”尚勤靜靜開口說道。
  “八成是的,畢竟快兩年沒見了,有很多話要‘說’吧?”于伊意有所指地說道。
  尚勤和孟軒靜了一下,他們并非不懂言外之意,只是有一點孟軒搞不懂。“即使如此,老大也可以跟我們說一聲,為何連打聲招呼都沒有?而且,你們為何那么放心老大跟那‘梅花林’出去,難道不擔心她會對老大不利?不伯她報复老大?”
  “你的想象力別那么丰富行不行?若是她會對老大不利的話,那世上沒好人了!”羲雅一臉被打敗的模樣。
  不過于伊听了卻擰起眉頭,尚勤看到了。“怎么啦?”
  “孟軒的話也不無道理,你跟華琳聯絡看看,或是看她今天有沒有到公司去上班。”
  “好吧!既然大伙儿都被這小子弄得神經兮兮,那我就去打電話了。”
  “你有她公司電話?”
  “廢話!自他倆离婚后,老大便要我負責追蹤梅姑娘的行動和落腳處,所以我當然很清楚。”羲雅站起來,走進任仲凱專屬的辦公室打電話。
  “想不到老大對他前妻的感情那么深?”尚勤眼中閃過一抹感動。
  “知道就好。”于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老大正是那种這輩子只會愛那么一次的男人。”
  “哇塞!孝順母親、對愛情又專一,老大當真是本世紀未的稀有動物。”孟軒歎道。
  已打完電話的羲雅,進來正巧听到這段話,他冷哼一聲:“得了吧,若是讓任媽媽知道他這二天都是跟華琳在一起,你相不相信會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
  啊!此言一出,所有人噤聲不語。
  羲雅重新坐了下來。“她沒去上班,所以大致可确定了。”他突然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在想什么?”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雖然很想幫老大的忙,但能做的有限,不過我想我們這次還是可以出一點力。”
  “你是要我們幫忙瞞任媽媽,掩飾老大這几天的行蹤?”尚勤問道。
  “沒錯,大家同意嗎?”仲凱不在,羲雅即成了頭頭。
  “沒問題!”其余三人异口同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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