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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轟隆!轟隆!又是雷又是雨的,今天這場雨真不尋常,挂在陽台外架上的盆景全都被打彎了腰,她佇立在窗前凝望半晌。知我如你……知我如你……
  既然相知,為何又相离?既然相知,為何會變心?
  當電話鈴聲在靜寂的室內響起時,憑著一股直覺,几乎可猜得出是誰打來的。
  她猶豫了一下,最后仍伸手接了起來。
  "喂!"
  "……是我。"
  她咬著下唇。"嗯!"不行,在听到他的聲音后,發現自己還是沒辦法若無其事跟地說話,她慢慢坐進沙發中,整個人蜷縮了起來。
  "我們可以見個面嗎?"
  "我們今天見過了。"她刻意在聲音中加入十足的冷漠。
  "妍羽……"
  "若是你想再跟我說我跟我上司的事,免了!"
  "不是,我相信你……"
  "誰管你信了"
  "我要見你!"他打斷她的話。"我現在就在你家樓下,我等你!"語气相當的強硬。
  "喂!"未等她回答,電話就挂了,她瞪著話筒半晌。這人是怎么回事?哪有這樣的,也不管她要不要,就要跟她見面?
  有机會別放過,好嗎?奇异地,几個好友說的話在她腦海中清晰地響起,或許是她的心聲?
  望著窗外的大雨,他會在這樣的天气出來找她,應該是因為今天中午的那一席談話,她都深受影響,他也一定。等等?先別抱任何期待,她訓誡自己說道,來回在客廳走了几趟。
  要下去見他嗎?應該要去見他嗎?她停下腳步,想起今天中午的种种。
  想見他嗎?答案是……她輕吐口气,回到臥室,拿起梳子梳了几下,隨手抓起一件外套、鑰匙、雨傘,便走了出去。是的!她想!而且她很清楚,若錯過這次机會,她一定會永遠抱著一份憾恨。
  見到那熟悉的身影,心開始猛烈撞擊他的胸膛。為什么非得要經歷這一切,才會真正明白自己的心?
  她打開車門,沒有馬上進來。"你要不要進我的屋子?"
  "……不了,你進來吧,我們到別的地方去。"
  "在這种下雨天?"
  "嗯!"
  她猶豫了一下,便將傘收了,坐進他旁邊的座位。靜了一下。"要去哪?"
  他沒有說話,只是發動車子,往前開去。車中的靜謐中彌漫著一股不安,她雙拳緊握,眼晴
  直視前方,不敢望向他,雖然他沒開口,可是近六年的相處,能讓她敏銳的察覺到他的緊繃和一股淡淡的酒味……他喝了酒?
  或許時間已晚,或許是雨的關系,向來易塞的台北車道,突然空了。車子無阻地往前行去,只有在遇到紅綠燈時才停下。雨就像帘幕一般,包裹住他們,在車中,恍若与世隔离了一般。
  妍羽伸手按下了廣播台,一首歌瞬間流瀉而出——
  寫一封沒有地址的信想寄到你的心里
  告訴你漸漸變淡的愛
  你是否曾經注意過去的美麗日子已經不再
  我還在傻傻地找尋
  也許你想要說但說不出口
  我知道你想說分手吧
  我們分手吧
  "啪!"他伸手切掉了這首張震岳的分手。
  ——過去的美麗日子已經不再。這歌詞奇异地讓她心痛,或者太符合她的心境和他們的現況了。
  "你到底打算帶我到哪去?"她武裝起自己,故做淡然地說道。
  "以前無論我到哪,你都會跟我去,不是嗎?"他輕聲說道。
  "那是以前!"
  "我們不能回到從前嗎?"
  她微微一震,緩緩轉過頭望向他,他可是說……"為什么?"過了良久,她才開口。
  他沒有說話,只是不斷催加油門,此時他們已經出了市區,來到市郊。愈來愈快的車速,令她心生不安,但卻也有一股野蠻的沖動念頭。好!就這樣吧,倘若出了什么意外,至少最后他是和她在一起的。
  此時,雨漸漸小了,她也比較能夠辨視窗外的景物,熟悉的景物,知道他們正往陽明山去過去他倆最愛的約會地點。當車子停在過去他們最常佇足的景點時,雨已經完全停了。
  打開車們,濕潤的空气迎面外來,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他看了她一眼,從后座拿起一件外套,輕柔地披上她的肩。
  她僵了一下才開口。"謝謝!"她低聲道,踏出車外,沾滿水珠的草皮,很快就弄濕了她的鞋和褲管,但她毫不在意繼續走著。
  從這可以清楚看到台北市的夜景,下邊雨后,整個城市上空罩著一層薄薄霧靄,帶來了一种如真似幻的感覺,而經過雨水洗滌的天空,則露出點點的繁星,一眨一眨地閃爍著光芒。
  他走到她身邊,隨著他靠近,所產生的溫熱和气勢,令她心顫,也讓她想起方才未得到答案的問題。
  他從后車廂拿出防雨布,輕巧地展開,將之舖展到地上。看到他的動作,她心一緊,過去不知有多少次,兩人就這樣并肩躺在那塊布上,仰望著星空,談天說地,互相嬉鬧親吻,分享專屬戀人之間特有的親密。
  她彎身將鞋子脫掉,赤足踏上那片清涼坐了下來,在一切弄妥后,他也在她身邊坐下,一如他們的過去。她閉上眼睛,讓自己沉醉在過去甜美回憶片刻,傾听周遭的虫吟蛙鳴以及他沉穩規律的呼吸聲,之后才睜開眼睛。
  "為什么?"她輕聲打破靜寂。
  為什么找她出來?為什么又重游舊地?為什么……想回到從前?他完全明白她將那些末出口的問題濃縮成三個字"為什么"。
  為什么?他也在問自己,已經沒資格去找她了,為何又出現在她面前?
  答案也只有三個字。"我想你。"
  她再次一震,身体也不知是畏冷或什么地,竟微微顫抖起來,她雙掌握得死緊,深怕一松開,所有苦心經營的自制會崩潰。她咽下喉頭的硬塊。"有了新人還會想舊人……"殘酷地址出這諷刺性十足的話時,她心如刀割。
  他活該挨這一刀,他認命地苦笑,轉過頭凝望她。"告訴我,你是用了什么方法抹掉我們過去六年的所有一切,倘若真的有,那……請教我。"若真能忘,事情也就不會變得如此复雜。
  她轉頭和他黑眸相對,眼中燃起兩簇的怒火,他竟敢這樣問?她揚起冷笑。"這話應該是我問你的吧?你是如何抹煞我們六年所有一切,而移情別戀的?"
  他縮了一下,楞楞望著她美麗的怒顏,多久了?她多久沒在他面前顯露出真正的情感?除了上一次提出分手時,不!即使是如此,她仍理智得惊人。他垂下頭,對此,他完全無力也無言反駁。
  她別過臉,不忍再看他那皺著眉,露出沉重、一副啞然無言的模樣,仰頭望著天空。"怎么可能忘得了?可是得不斷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事實,你不愛我了,我們分手了,就是這樣。"她自嘲的笑笑,笑容中的苦澀和心酸只有自己最清楚。"想知道我找了多少個理由嗎?只要一想起你時,就得不斷反覆地告訴自己,我們的緣分已了,我們的愛情結束了、過期了……"
  她娓娓道出那些曾經告訴自己、好友的那套"愛情過期"理論,他則靜靜听著,即使她的語气是如此的平緩,但六年的親密相處,又豈會不知她的個性?她只是找一大堆的理由來掩飾其間的無奈、痛苦和不甘心,有時這种方法是可以成功的,她就是一個會讓自己過得很好的女孩,這也是讓他望塵莫及的地方,他真的很妒恨她有這种治愈自己的能力。
  在听完她的話后,再度陷入靜默良久。即使現已夜半三更,兩人卻了無睡意。
  "愛情……過期了,就不能再重新回收、再造嗎?"他輕聲問道。
  "能嗎?"她拉攏披在身上的衣服。"我們曾經山盟海誓,曾經熱烈激狂,如今變成怎樣了?"
  "愛情不可能一直濃烈如火。"
  "所以,當它變得平淡溫和時,你就可以變心了?"她搖搖頭。"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了解你的,但現在我無法肯定了,我無法明白你的心。"
  "我無法辯解,說我是一時受到迷惑也罷,但你告訴我,若是有一個男人楔而不舍地不斷出現在你面前,對你噓寒問暖,公然表示愛意,不管你如何拒絕,告訴我,你能做到完全不動心嗎?"
  她本想立刻說不可能,可是蘇拓宇的面孔卻在此時浮現了上來,她靜了半晌。"……會,但我不會變,我一直知道最愛的人以及我想要的人是誰。"她嚴肅地說道。
  "我又何嘗不是,盡管我迷失了,可是我想,我一直知道事實,妍羽,我從沒想要跟你分手!"他閉上眼睛。
  "當你愛上其他女人時,你怎么能跟我在一起?為了責任?為了義務?"她無法自制的提高音量。"我不要那樣呀!我不要你抱著那种心情跟我走下半生,我不要!"
  他張開眼,定定地望著她。"我‘曾經’以為我們之間的愛情已冷淡了,以為對你的愛早已轉為友情,也曾經說服自己之所以打算繼續和你在一起是基于責任和義務,可是我們分手這一個月……我發現……那些都只是‘以為’……"
  她心髒漏跳了一拍。"以為"?那何謂"真實"?
  "你知道嗎?愛情會過期,我同意你的說法,因為這六年,我們太將彼此的存在視為理所當然,所以疏于去經營,以致讓它從濃轉淡,但,它從沒消失過。"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碰触她的臉頰。
  她該推開他的,他已經沒有權利這樣撫摸她,她混亂地想著,可是她動不了,只能睜著眼迷蒙地望著他,听著他的聲音。
  "你說是‘習慣’也罷,但當我在想著我的未來時,都會有你的存在,我的身邊除了你以外,我無法想像有其他女人可以站在我身邊。"
  "……連‘她’也不能?"她聲音輕微的發顫。
  他聞言微僵,手緩緩放下來,垂下眼。"我試過了,但不能,就是不能。"
  一道不熟悉的熱辣的疼了她的眼;她別過臉,咬住下唇,免得哭出來,該死的!她也不能;她也無法讓其他男人取代他的地位,即使在他這樣的傷害、背叛她之后。他們都已經是理智的成年人了,而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她愛他!想跟他在一起的心是那樣的強烈,所以她很明白,此刻是個契机,一個攸關他倆未來的重大契!!
  她伸手抹去滑下臉頰的淚水。"‘她’怎么辦?"
  "我今天跟她提出分手了。"他閉上眼睛,試著抹去那張悲凄的臉龐。
  什么?他已經向辛莉綺提出分手?她震惊地望向他,盡管不該有,可是一股狂喜則緩緩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已經和那個女的分手了!那便意味著……
  "她同意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苦笑。"怎么可能?還得跟她把話說清楚。"
  他明白的表示,他已經做出了選擇。是的,昱翔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在确認自己的心君后,便會徹底執行,而這段确認期……拉得可真長。她靜默著,那個辛莉綺,可不會那么簡單就同意放昱翔走的,想起那雙占有欲十足、充滿敵意的眼神,她無來由打了冷顫。
  "妍羽……"
  "嗯?"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
  她沒有馬上回答,看到她沉思的面容,令他心跳如雷鳴,請你……他默默在心中懇求,原諒他的背叛,原諒他的盲目……
  像過了一個世紀,妍羽才開口。"昱翔,你知道,當初為什么我要提出分手?"
  "因為我的背叛。"最后那兩個字在他嘴巴中發苦。"對,但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她深深凝進他的眼,眼中所散發的強烈情感,令他整個呼吸一窒,好久、好久都沒看到她如此激動的模樣。
  "我愛你,這個世界,我想不出除了你以外,我還能愛誰愛得那么的多,那么的深,或許未來會有,但我不知道他在哪?或他是誰?"她咬著下唇,深深吸進一口气。"也就是因為如此愛你,所以不能原諒你的背叛,在失去理智之前,我選擇了离開。"
  她并不像她外表所顯示的那樣平靜、淡然,她是一個感情丰富的女人,借著理性、冷靜的外貌,來掩飾自己的真實情感,仿佛不這樣做,她隨時都會因多情而被傷。他早就明白的,在那如風自主、自信的外表下,有著一顆比誰都還熾熱的真心,自以為很了解她,甚至一度以為,她對他的情已淡,結果到頭來,卻發現自己被那份"以為"給害慘了,因而縱容自己那樣深深傷害了她,倏地,复合變得似乎沒那么重要,即使她不能原諒他亦無妨,倘若跟他在一起,只會帶來無盡的痛苦,那只要她能過得快樂、幸福就好,正當他打算開口告訴她此刻的感覺時,她接下來的話,則讓他惊喜地睜大眼睛。
  "但也因為愛你,即便你這樣傷我,還是會想跟你在一起……"說到這,她表情凄然地笑道:"該說是所有女人都如此可悲,還是只有我?"
  他捧住她的臉,心疼地為她抹去淚水。"對不起!對不起……"
  她吸吸鼻子,手貼住他放在頰上的手。"我要你知道,若是我們再在一起,若你再一次的背叛,我沒有把握可以跟上次一樣,那么容易放了你,我、會、殺、了、你、的。"她認真地說道。
  再次的付出,是需要雙倍的信任,才能愈合舊有的傷口,所以當有再次的背叛,絕不原諒!他懂,若是承諾了,將是終生不變的,意外地,他發現自己可以毫不猶豫,或許是信任、或許出自習慣、或許是那"以為"已淡然的深愛。
  "我也不希望你放手,永遠都不要。"他深情款款地說道。
  淚水再度不爭气地滑下,是釋然或興奮、再次的失而复得?她不知道,可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又再度回到她的身邊。
  呵!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對他,她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不忍再見到她的淚,那几乎讓他心碎,他愛她!他要她!他要一輩子的守護她、疼借她,來彌補他所犯的過錯,低吟一聲,緊緊將她摟進怀中,低頭想吻去她的淚水。
  乍然的接触令她有些排拒,偏著頭不讓他吻,他停住,黑眸一瞬也不瞬地凝住她,她緩緩回過頭迎向他,眼中仍有著疑懼和不安,他再次動了,這次充滿了決心,他會用行動證明他的真心,他會用愛愈合所有的傷痛。她躲,他的唇則如影隨形地吻上她的臉,輕柔吮去她頰上的兩行淚。
  累了,也想得到撫慰,嚶嚀一聲,閉上眼睛,只想忘掉所有一切,在他熟悉的气味、溫暖的杯中栖息。兩唇相触,所有的思緒都停止了,不管過往發生了什么,在這一刻,再一次的,在彼此怀中找到歸屬,新生的情感從中冒芽。
  愛情或許是過期了,但并非不能重生呵!
  第二天,兩人都沒去上班,向公司告了假,便開著車,漫無目的往前開,有很多的話要說,有很多的感覺需要理清、傾訴。過去的六年好像不曾存在過,雖然它是那么真實的發生過。
  但他們卻像兩個陌生人,重新再踏上認識彼此的路途。妍羽望向他那已冒出青胡渣的俊秀側臉。或許會有人笑她傻吧!在他那樣的背叛后,居然還有勇气再度接納。
  而她曾是個被騙之后,絕不再給人第二次机會的人!老實說,她也不曉得自己居然會軟化,在一個月前分手之初時,她或許會毫不猶豫、斬釘截鐵的say No!因為好馬不吃回頭草!因為覆水難收!而她若是有自尊、有骨气的話,她更不該那么輕易就原諒了他……
  可當答案就只有一個時,再多的掙扎,似都成為枉然。這些日子以來,她不知想像過多少次他到她面前匍匐低頭,承認他錯了,懇求她的原諒,希望能再复合。而她,則會擺出高傲的姿態,毫不留情地、殘酷地拒絕他,然后看他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借著這些不知何時會實現的想像,來抒發心中的郁悶、憤恨、不甘,只不過在興高采烈想像過后,未實現的事實更加倍的打擊她,更深的失落感深深攫住她。
  經過几次空想后,她發現她的態度改變了,放下一切身段,若是他"真"的回到她身邊,要求复合時,她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只因為愛他。
  因為愛,她無法原諒他的背叛。可是也因為愛,她愿意再給彼此一個机會,只要他也肯試。
  天可怜見,老天讓她的"想像"實現了,說實話,她的心情除了激動外,更有說不出的感恩。
  她深吸口气。將視線移回前方;是的!她會盡全力再度找回他們巳失落的愛,再一次為終生的幸福和圓滿而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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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動百分百制作 蘭蘭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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