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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深夜,新竹科學園區,除了几家二十四小時不停工的工厂仍燈火通明之外,几乎呈現一片死寂,連巡邏的保全人員都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兩道黑影迅速穿過建筑物來到他們的目的地,擔任警衛的狗儿因聞到熟悉的味道而低叫兩聲又趴著睡他的覺。
  “乖。”柳世穎低聲安撫道,手輕拍著狗儿的頭,慶幸自己和楊昊予狗儿都識得。
  “我可不會這么慶幸。”楊昊予拉起柳世穎的手往里走,一邊避過定時巡視的人員。
  “S1已經控制住錄像机了。”她從手提電腦中得到這個訊息。“路走到底左轉。”
  楊昊予點點頭,兩人躲在暗處等巡視人員經過后,以极快的速度跑到他們的目的地。
  “到了。”柳世穎輸入几個密碼,厚重的鋼制門便無聲無息地在他們面前敞開。
  門后只有一台仍在運作的計算机、一張計算机桌和擺在牆旁一整列的資料柜。
  “娃娃。”計算机屏幕出現藍色冰山,聲音也由喇叭中傳出。
  “S1,我必須將計算机關机才能把你帶走。”柳世穎二話不說的開始行動。
  “明白。”S1在說完這兩個字之后即自動關机。
  柳世穎忙著拆計算机,楊昊予則四處查看了一下,不久,他站在資料柜前攢眉沉思。
  他感受到的思緒是從柜子后,或者該說是牆后傳出的。
  用夜視鏡瞧了下整列資料柜,載了手套的手四處摸了摸,終于教他給摸到寶了。他悄然壓下柜子与柜子之間的接縫,兩個資料柜即向牆的方向凹陷下去,一道刺眼的白光隨著凹陷透入黑暗的房間內。
  呈現在楊昊予面前的是兩列長長的生產線,机械手臂正小心翼翼地操作著,細微的火花閃耀在金屬与金屬的接触面上,他瞇起眼觀察生產線上的東西——是一小塊跟小指差不多大小的金屬芯片。
  一名身著白色防輻射衣的人正在其中穿梭著,做著机器無法進行的細微工作。楊昊予隨手拿了挂在牆上的防輻射衣穿上,無聲息地走到那個人后面,輕點下他的肩膀。
  “啊!”那人發出一聲細高的尖叫,整個人一動,手中的芯片因震動而毀坏。“誰?!”
  何美沒想到這么晚了,全公司的人都下班了竟還會有人出現,而且還找到這間秘密生產所。
  “喔,何總經理。”楊昊予一點也不惊訝何美會在這儿,他利用頭罩中的通話器与之溝通,語气之中的嘲諷藉由机器忠實的表現出來。
  “傲……傲炎?!”一听到這聲音,她惊喜地看著這個打扰她的高大男子,語調沒了先前的憤怒及惊慌。“你……你怎么會……”
  她對于傲炎能找得到這儿感到無比惊异。
  “我是來索取我的酬勞的。”楊昊予饒富興味的微笑著,笑容迷人卻充滿著邪惡的气息。
  “酬勞?噢,酬勞。”何美終于想起傲炎尚未說出他的价碼,她不得不承認,她有點失望。“你要多少?”
  “多少?”他微揚眉,“錢嗎?”
  “是的,錢。”何美不是笨蛋,看得出傲炎眼中對她沒有一絲情感,雖然她自己歡他,但不代表傲炎一定也要有相同的情感響應。
  感情不能勉強,她深知這個道理。
  “我不要錢。”他的香水隨便賣出個代理權都可以拿到上千万,要錢做什么?
  “那你要什么?”何美嗅到一股不尋常的气息,她下意識的轉身看向門口,微敞的大門那頭,裝有S1的計算机被拆解得只剩屏幕是完整的,而一名嬌小、曲線明顯可辨的女性黑影正將一塊小小的芯片裝進一部粉紅色的手提電腦中。
  “你……她……”何美睜大眼,對于眼前的景象惊訝得發不出任何言論。
  柳世穎完成S1的移植之后,順手將計算机里所儲存有關S1的資料銷毀。
  “我的S1……”后知后覺的何美想沖上前去亡羊補牢,但楊昊予一個箭步擋住她的去路。
  “我的酬勞可不是這個。”他含笑望著何美慘白的臉色。“娃娃,進來,你會有興趣的。”
  在外頭的柳世穎踏進這間生產室。“這是……”
  她微蹙起眉,沒想到何美已開始生產S1芯片。
  “啊,你……”何美在見著柳世穎之后,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你好,我是娃娃。”她不忘為自己做介紹。“是水藍派我來調查侵入网絡一案;沒想到會拿到華倫.史特瓦教授失蹤已久的心血結晶,真是個意外收獲,何小姐。”
  “你……你們……”她竟然著了四方的道。她一直以為只要有S1在,她就可以高枕無憂,豈料……
  “何美,你敗在心胸過于狹窄,否則你會是一個好對手。”柳世穎結凍似的容顏看不出任何惋惜。
  “娃娃,時間到了。”楊昊予不耐煩地催促,他沒興趣听取何美內心的訝然及憤恨不平。
  “這些東西得毀掉才行。”柳世穎尋著開關。
  “不!”這些是她的心血結晶,她研究了三年的成果。
  “這些東西本來就不屬于你的,是屬于華倫.史特瓦教授的!”柳世穎曾親眼看著史特瓦因芯片及資料被竊郁郁而終,姑且不論芯片是怎么轉手到何美手上的,剽竊的行為看了就教柳世穎生气。
  “是我的,是我的!”這是她高价從一名計算机駭客那儿買來的!是她的東西!
  “哼!”無情的冷哼一聲,柳世穎開啟生產線的主控計算机,輸入銷毀指令。一瞬間,整個生產線停擺,金屬与金屬之間冒出的火花似電流般傳遍整列生產線,所有正在制造或是已完成的芯片全付之一炬。
  “不!”何美慘叫著,宁愿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是一場噩夢,不由自主的期待自己能赶快醒來。
  “娃娃,你把我的酬勞弄坏了。”楊昊予以正經的口气告訴柳世穎。
  “喔?你可以改要別的東西嗎?”她雙手交抱在胸前,等著楊昊予脫下防輻射衣。
  “我看不出這儿還有什么可以引起我的興趣的。”楊昊予手搭在柳世穎的肩上,兩人优閒地走出房間,無視于何美的失聲痛哭。
  何美絕望的心緒中尚存有一絲复仇的意念在,她按下警鈴,通知科學園區的保全人員。“我們公司重要的生產芯片破人盜走了,請派員前來!”
  “知道了。”保全人員個個精神一振;沒想到自前些日子發生竊案后即加強了警備,卻仍是讓人趁隙而入。
  她的S1,她一定要奪回來!何美抹去臉上的淚水,追著楊昊予和柳世穎的腳步而去。
  楊昊予和柳世穎并沒有循原路出去,反而往樓頂走去,當柳世穎見著楊昊予早先預備好的滑翔翼時,不禁笑出聲。
  “這個?”她指著滑翔翼問道。
  “想玩嗎?”他低頭看著她,眼眸在黑暗中閃著光亮。
  “當然。”
  楊昊予組合好雙翼,抱住柳世穎的腰,一陣助跑之后,兩人一同飛向天空。
  而何美追至頂樓之際,只來得及看見他們兩人飛离大樓、越過整個科學園區的完美逃脫畫面。紛扰且混亂的深夜里,她似乎听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        ※         ※
  “娃娃,干得好!”關承羿舉起大拇指,露出稱贊的笑容。
  “事情告一段落,我們四方也解除了危机,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衽d子了,真是太好了。”林宣逸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休息?”楊昊予發出不平之鳴,“真正要休息的是我和娃娃吧!你休什么息?”
  “精神上的休憩啊!這次你和娃娃出任務,我的細胞不知道死了多少,就怕娃娃被你欺負,所以在看到娃娃安然無恙的回來時,我的精神由于耗損過多,必須休息個十天半個月才能恢复。”林宣逸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領愈來愈高超。
  “是嗎?”楊昊予邪邪一笑,“那干脆住進醫院去療養身心不更好?”
  “我身体強健得很,何需住院?”露出個笑容,林宣逸伸手理了理長了許多的平頭。
  “去預訂一間吧!你很快就會需要的。”他邊說邊按按手指,關節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太好吧!身為院長竟然強占病床。”林宣逸開始不著痕跡的往柳世穎的方向移動。
  “如果院長被打成重傷的話,那就沒人會說閒話了。”楊昊予的笑容愈來愈大,也愈來愈靠近林宣逸。“別擔心,我到時一定會盡一個好友的責任——到醫院探望你的。”
  “別鬧了,昊,我得到消息,江西幫的漏网之魚正在找你。”關承羿淡淡地出聲制止一場即將上映的全武行。
  “是嗎?”他不怎么在意的挑下眉,“怎么我沒把那個幫派全數夷平嗎?”
  “据說他們的頭頭還沒死,尚有一些殘余勢力。”啜口剛泡好的綠茶,清爽的口感直下關承羿的脾胃。
  “我知道了。”楊昊予點點頭表明他會小心,視線落在正和唐皚鈞熱烈討論事情的柳世穎身上。
  “怎么?才分開一下子就開始想念起人家了?”注意到楊昊予的視線,關承羿笑道。
  “我不懂娃娃怎么會跟你們認識。”楊昊予從來沒問過他們有關柳世穎加入四方過程,以往不曾關心,現在卻成了他厘清疑問的關鍵。
  “咦?”
  “啊?”
  關承羿和林宣逸同時發出聲音,臉色開始不怎么自然起來。
  “你什么時候對這种事情有興趣了?”關承羿面露微笑,輕聲問道。
  “你從來沒問過娃娃的事,不是嗎?”林宣逸赶緊喝口熱茶鎮定心神。
  “在我媽告訴我,娃娃就是我那個她八百年前指人家的肚子把人家訂下來的未婚妻之時,我就開始有興趣想知道、想問了。”楊昊予思前想后,認定事情絕對不會如此巧合,怎么他的未婚妻竟然會成為四方的一員,而且多年來從沒有人在他面前提過這回事,只听得他們描述娃娃這個新成員的狀況——這分明是有人刻意策畫。
  “我們救了她,她要報仇,我們便讓她報,事情就是這么簡單。”關承羿不慌不忙、三言兩語就說完娃娃加入四方的“故事”。
  “喔?”楊昊予不怎么滿意他听到的答案。
  “不談這個,你對娃娃的心意如何?”林宣逸話鋒一轉,神色跟著正經起來。
  一指到另一個問題的核心,楊昊予的臉迅速飄過起碼十种以上不同的表情。
  “不關你們的事吧?”他不習慣對人剖心挖肺,即使是知他的好友們。
  “我們把娃娃當成妹妹,姑且不論我們當初為什么救她,她現在跟你在一起不是嗎?”關承羿优雅的笑容中有著不可輕忽的凝肅。
  林宣逸也是抱持著与關承羿相同的心情。
  楊昊予微皺眉,“娃娃有三個哥哥就夠了。”
  言下之意即是他不打算把柳世穎當妹妹,也不打算讓柳世穎把他當哥哥。
  “所以,”關承羿頓了頓,确定了楊昊予的心意之后,接下來一切都好辦。“即使是處于現在這种曖昧不明的狀態之下,你仍能守護她囉?”
  “娃娃內心有著很深的傷痛,她現在能擁有笑容,你可說是功不可沒。”林宣逸不動聲色地松口气笑道。
  “你們想說什么?”楊昊予不喜歡從他們身上探到的思緒波動。
  “沒什么,只是娃娃有時候比較遲鈍一點,你得等上一等。”關承羿微微笑了笑,起身端了兩杯茶給正在忙的唐皚鈞和柳世穎。
  “對了,最近你們真的得小心一點,江西幫的人可能到處在找你們。”林宣逸提出警告。
  楊昊予無言地點點頭,他向來謹守“窮寇莫追”的原則,但若是有人惹火他,他可不會手下留情。望向正忙著處理后續工作的柳世穎,他心頭突然掠過一陣不安的預感。
  “唐,我們該將S1据為己有嗎?”柳世穎有些遲疑,S1應該交還給史特瓦教授的后人才是。
  “我也深思過這個問題。”唐皚鈞把芯片放入四方的主控計算机中,再輸入几個指令,不久,S1即出現在屏幕上跟柳世穎打招呼。“雖然有些不可理喻,但我想詢問一下S1的意愿如何,畢竟史特瓦教授已經去世,而他沒有后人。”
  娃娃,謝謝你。一串字体出現在屏幕上。也謝謝你,冰山。
  唐皚鈞微別層角,雙手飛快地敲著鍵盤。我沒幫上什么忙。S1,你現在想去哪儿?
  什么意思?
  你想留在這儿或是回歸到制造你的主人那儿?
  這儿的計算机很發達。S1的話有些牛頭不對馬嘴。
  S1,你自由了,我們沒有權力決定你的去留,只有你自己才有權力。柳世穎打進了這樣的話語。
  我喜歡這儿,娃娃,你不要我這個朋友了嗎?
  當然不是,只是你本就不屬于我們,而在這儿,我不知道有沒有你可以發揮的空間。假若你愿意留下,我當然很高興。柳世穎連忙“安慰”“心情不定”的S1。
  我很樂意留下。S1并不覺得在這儿有拘束的感覺。這儿有新朋友。
  柳世穎笑了,“是啊!有新朋友。”
  “現在你安心了吧?”唐皚鈞拍拍她的背笑道。
  “嗯。”柳世穎點頭,往后靠入唐皚鈞怀里,打個呵欠。
  唐皚鈞則笑著環住她的肩,以免她一個重心不穩摔個例栽蔥。
  這個在他們眼中再平常不過的動作讓楊昊予眼睛冒火的沖過去分開他們兩個。
  “啊!”柳世穎連忙穩住自己的身子,她差點就變成“种芋仔”。“楊昊予,你干什么?”
  “你們在做什么?”他瞪著唐皚釣冷聲喝問。
  “什么做什么?”唐皚鈞面無表情的反問,只不過是扶住娃娃不讓她往后倒而已,他干什么發那么大的脾气?
  “你抱她。”楊昊予一副想找手套丟到唐皚鈞臉上,要求決斗的模樣。
  “我是扶住她。”唐皚鈞有些了解楊昊予無理取鬧的行為了。“娃娃累了,她想睡覺。”
  回頭看看嘟著嘴、頻打呵欠的柳世穎,楊昊予惡狠狠的瞪了眼唐皚鈞之后才拉起柳世穎往外頭走。
  “楊昊予,你做什么?”任由他拉著的柳世穎又打了個呵欠。
  “我們回家。”楊昊予頭也不回的說。
  “我還要處理公事……”她的話語隱沒在辦公室門外。
  “嘖嘖,昊的醋勁真大。”唐皚鈞坐回座位,一邊打計算机一邊搖首。
  “人家在乎娃娃嘛!”林宣逸好笑的說。
  “可惜娃娃很迷惘。”唐皚鈞揮別S1,拿著空茶杯离開座位來到沙發。
  “你認為娃娃對昊有意思嗎?”關承羿為他注滿茶。
  “就算有,她也會以為自己是害怕楊昊予才會這樣。”唐皚鈞沒表情的俊臉突兀地柔和下來。“娃娃對感情是很鈍的,沒人在旁邊點明,她永遠不會明白的。”
  “如果……這個外力……”站在落地窗前鳥瞰街道的林宣逸突然出聲,“是意外事件的話呢?”
  “什么意思?”關承羿和唐皚鈞听出林宣逸話里的冷意,紛紛起身聚集到他身旁。
  “糟了。”他們往下一看,馬上沖出辦公室。
         ※        ※         ※
  “楊昊予,你等一下啦!”柳世穎甩開楊昊予的手,停下腳步。“你做什么對唐那么凶?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除了計算机以外,對任何事都不怎么關心,哪知道你在气什么?”
  “那你知道我在气什么嗎?”楊昊予轉身反問。
  她沉默了一會儿才低聲回道:“我不知道。”
  “很好,你和唐除了性別不同外,還有什么地方不像的?”楊昊予啼笑皆非的揶揄她。
  柳世穎不悅地皺起眉頭。她是真的不知道嘛,楊昊予發脾气的原因她從來沒有搞懂過,但他也沒必要取笑她吧?
  “生气啦?”走近柳世穎,他拉住她的手,經過他們身邊的行人令他頭痛。
  “你又頭疼了嗎?”看見楊昊予靠近自己,她不禁憂心的問。
  “沒事。”楊昊予舒适地歎口气。“走吧!咱們回山上去。”
  任務完成,沒必要再留在這儿。
  “等等,”柳世穎拉住欲走的楊昊予,有先見之明的說:“我要先回家收拾衣物。”
  或許是因為習慣了吧!在楊昊予提出回山上的事情時,柳世穎并未反對。其實她在美國求學時就常往山上跑,只是她從來沒有适應過山上的低溫,但她很喜歡山上的宁靜。不過……柳世穎又突然想到一件事。
  “楊昊予,你為什么要帶我上山去?”她回想起關他們對于楊昊予的描述——楊昊予因為能力的關系,不喜歡跟人接触,所以住在無人煙之地。可是他竟然把她強帶到山上去,還……柳世穎紅了臉,她似乎知道楊昊予為什么對唐那么凶了。
  向來自信滿滿的楊昊予因察覺到柳世穎的心思而微變臉色。
  “不為什么。”他避開柳世穎的注視,四下張望著。
  柳世穎因他規避的言語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現在她知道為什么每次問他問題時他都以這個答案搪塞了。她微抿著唇,以防自己笑得太得意而触怒楊昊予。
  原來如此呵!要想通這件事也不是這么難嘛!楊昊予也有孩子气的一面,但是……她好高興,因為只有她一個發現!這种感情的表達方法好象小孩子喔!
  “柳世穎!”楊昊予佯怒的掄起拳頭。柳世穎含笑對望,害他掄起的拳遲遲捶不下去,最后他朝空气揮去,“走,我們去你的住處拿衣物。”
  “嘻!”柳世穎得寸進尺的掩嘴輕笑,任由楊昊予拉著,心頭泛起絲絲甜蜜。
  “別笑了。”楊昊予懊惱的低叫。她早不想清晚不想清,竟然挑這种時候,不過,楊昊予也知道自己這個理由有點爛。
  他煩躁地爬梳頭發,突地,一股——不,好几股惡意直朝他涌過來,他的心神恍惚了下,當再度集中時,那几股惡意已隱沒在人群中。
  或許是他的錯覺吧!他笑了笑,攬著柳世穎的肩往前走。剎那,他動作迅捷地壓倒柳世穎。同一時間,柳世穎听到了類似滅音手槍的細小聲響,馬上從楊昊予身下躍起,對靠近他們的人采取攻擊。几個穿著平常的人瞬時倒下,手里緊握著裝有滅音器的手槍。行人一見到這些人的武器,莫不大叫一聲快速往旁退開,以免遭池魚之殃,另外几人一見情勢不對正想要逃,卻讓柳世穎以麻醉槍打倒。
  她為自己的成功微笑了下,回身扶起救了她一命的楊昊予。“楊昊予,你好懶……”
  她的聲音突然隱逸而去,清明的視線盯住指尖碰触到的黏稠液体,思緒“當”的一聲崩斷,雙手不自覺的抱緊楊昊予,牙齒打著顫。
  楊昊予勉強張眼,看見柳世穎的衣服上有著明顯的血跡,“娃娃,你流血了……”
  他的動作不夠快,沒能保護她。
  柳世穎搖搖頭,空出一只手來撫摸他血色褪盡的臉龐,發不出任何聲音。但這并不代表楊昊予無從得知她想說什么。
  他釋然地牽動唇角,無力的手拂過她的眼睫,“不會有事的,關他們赶過來了。”
  柳世穎還是搖搖頭,看不清楊昊予的表情令她心慌,她的視線不知讓什么東西蒙住了,變得模糊不清。
  楊昊予想開口安慰她,可不知怎么的,他的气力用光似的再也提不出來,他的意識愈來愈迷蒙,但他并不慌張,帶著安逸的笑容,任由意識飄遠,毫不抵抗。
  柳世穎擦掉妨礙視線的霧气后,所見的即是楊昊予闔上雙眼的景象,記憶似風車般一幕接著一幕地轉,父母親死亡的畫面和楊昊予重疊。她喘著气,想藉此舒緩心口爆裂的痛楚,不由自主的搖著頭,一聲嗚咽自喉中逸出,“不……不……楊昊予……楊昊予……不要……”她崩潰地抱著楊昊予痛哭,連林宣逸赶過來緊急診療,關承羿和唐皚鈞清理了現場也不知……
         ※        ※         ※
  沒有例外的,每個受重傷的病人都會被送進醫院,而每個被通知前來的親人莫不焦慮的等待著——然而這個定律對四方的人似乎不适用……
  手術室前的長廊上,只見八位大家長分聚成兩個集團,女性這一方開心地談天說地,一邊分享著自己從家里帶來的酒、餐點。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這儿不是醫院,而是公園。
  另一方面,四位男性大家長形成兩個不同的局面——關輝和楊皓在下象棋,林偉杰和唐靖則以西洋棋交鋒。
  真正守在手術室前的只有他們的下一代。
  “這儿活像家里的起居室。”關承羿笑著搖首,佩服父母親和干爹娘們的處變不惊。
  “他們是閒慌了。”唐皚鈞沒什么表情的吃著林陳蕙蘭烤的餅干、喝著楊柳意敏的桂花釀。
  “自從他們以世代交替的理由紛紛把工作丟給我們之后,就再也沒見過面,也不能怪他們一見到對方就忘了昊和林還在手術室里奮戰,不是嗎?”關承羿微牽唇角,輕啜杯中的桂花釀。
  “哼!”唐皚鈞冷哼一聲,不做任何表示。
  柳世穎在走近手術室前的長廊時不禁一呆,要不是看見關和唐關,她還真會以為自已誤闖了老人俱樂部之類的地方。
  “娃娃。”首先發現她的關承羿朝她揮揮手。
  柳世穎向正在野餐及下棋的長輩們打聲招呼后,來到關承羿身旁,盯著手術室的紅燈。
  “等待的滋味真不好受。”她的聲音里有著濃濃的悲傷。
  “贛幫的事處理得如何?”關承羿狀似不經心的問。
  “承羿罵髒話?!”冷月耳尖地听到自己的儿子說了不雅的話,轉頭看向他。“難道媽沒告訴過你,罵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帶髒字,還要罵得那個人明知你在罵他卻無法還嘴嗎?”
  “只是對江西幫的簡稱罷了。”關承羿含笑解釋。
  冷月想了想,輕點下頭,回頭加入野餐行列。
  “全解決了。”柳世穎冰寒的眼神足以將醫院冷凍。她將江西幫的罪證全數送交警方,警方以妨礙社會秩序法、管制槍械條例等罪名將他們移送法辦,而他們的“幫產”則全數充給四方。
  關承羿偏頭打量了下柳世穎,“放心,昊不會有事的。”
  她渾身一震,眨眨泛熱的眼眶,“我很放心,我相信昊會平安無事的。”
  “娃娃,你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嗎?”注視著她,關承羿的眸里漾著柔善的親密。
  “嗯。”她點點頭,除去了那層負荷之后,她所見的未來之中有她自己。“我現在只希望楊昊予赶快好起來。”
  關承羿一點也不訝异的挑眉。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她明朗地微笑著,“不想……再讓我重視的人從我身邊消失。”
  “這就夠了。”關承羿的笑臉愈發地溫柔。“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妹妹,我是如此,唐是如此,林也是如此。”
  柳世穎柔柔一笑,原來大家一直都在她身邊,沒有离開過。
  手術室的紅燈熄滅,穿著手術袍的林宣逸臉色凝重地出現在大家面前,一時間,原有的气氛因他的出現呈現僵滯狀態。
  沉默降臨在大伙儿的心口上,約莫過了三分鐘,林宣逸狠狠的歎口气,露出個淺笑,取下手套,以手為梳地爬過頭發,“那家伙的命硬得很,沒事。”
  所有的人一得知這個消息,馬上又投入自己原先在做的事上頭,唐皚鈞吃著他的東西,關承羿拿出行動電話主持會議,柳世穎則望著從手術室內被推出來、沉睡中的楊昊予。
  “娃娃。”林宣逸笑著拍拍她的肩。“那家伙利用動手術的時間睡得死死的,一點掙扎也沒有,真不像平常的他。為這樣一個病人動手術真無趣。”他從手術袍內掏出几顆洗干淨的彈殼,執起她的手,把子彈全都放在她的手心。“他一共中了……我數數……五顆子彈,都不是在要害,唉!他幸運得連死神都怕他。送給你做紀念吧!”
  柳世穎呆呆地望著林宣逸走离,再望望楊昊予消失的方向,低頭盯著手中的彈殼。
  “紀念品嗎?”
  她笑了笑,收好彈殼,緩步走向楊昊予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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