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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說什么?”風蝶衣掏掏耳朵,想听清楚樊頌恩在她一回來即十万火急的跟她道出的消息。
  “風公子和韓姑娘進了韓家的密道后,已經三天兩夜沒見過他們的身影了。”樊頌恩面帶焦慮的再說一次。
  “三天兩夜?”風蝶衣兩只手撐著下顎,修長的手指玩弄著她的耳環,美顏上呈現“笑”的模樣。“你說他們三天兩夜沒回來?”
  “是的。”据他們的探子所述,韓家故宅并未出現他們的形影。
  守了三天兩夜,必定是出事了,可見這三天兩也同樣不見蹤影的風蝶衣并無擔憂的傾向,反而趨向于……
  果然,在确定樊頌恩不是在跟她開玩笑后,她笑逐顏開,一串笑聲回蕩在整個洛陽分舵。
  “放心吧!風幽禽還沒死,要是他死了,我一定會知道的。”這是雙胞胎之間的特殊的連系,但是他們之間的牽系沒那么強,但多少可以感覺到一點對方是否存活的訊息。“而且為了淨儿,他不會那么早死的。”
  樊頌恩聞言,饒富興味的一笑,“風姑娘早看出來了?”
  原先他還以為風幽禽純粹是為了責任才任由韓如淨對他“騷扰”,可仔細一瞧似乎又不是那回事。
  “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來。”風蝶衣知道、樊頌恩知道、天知地知,就兩名當事人還在迷霧中摸索。
  樊頌恩凝神思索,沒說什么,只微微一笑,“另外,你要我們查的那名說書老人……”
  說到這個,風蝶衣臉色一變,正經肅穆中帶點急切的問:“怎么樣?”
  樊頌恩被風蝶衣峻然轉變的臉色給嚇了一跳,她關心那說書老人比關心自家兄弟還多。“我們的人跟到一半就被他甩脫了,想再跟下去,卻發現也有人在追他。”
  就是因為這些人,他們的行跡才會敗露。
  “在客棧中听故事的那些三流江湖人士?”風蝶衣心情不佳的擰眉,可惡!好好一次机會就這么被破坏。
  “風姑娘,那名說書老人与你有何冤仇?為何執意要追查他的身份?”望著她鮮少顯現的冷凝表情,樊頌恩不禁好奇的問。即使經過這一查,寄暢園也能得知其中因果,但為了“尊重”這兩字,他宁愿自己開口問。
  “這是我跟那個說書老人之間的事。”風蝶衣露出個嗜血的冷笑,瞳眸漾著冷波。凡是可能的線索,她必定不放過!
  “仇怨?”樊頌恩追問。
  風蝶衣稍稍冷卻沸騰的心火,發現樊頌恩在套她話,微綻笑靨,“你一查不就知道了?何必大費周章來問我?”
  “因為在下敬重風姑娘,所以不愿調動寄暢園的人力,何況這是在下的好奇心使然,你可以不必搭理,不是嗎?”樊頌恩回以笑容。
  “我相信你是君子。”風蝶衣歎口气,緩緩道出她所怀疑之事,“我怀疑那說書老人企圖引起武林一場腥風血雨。還有,他很可能就是失了蹤的笑世生。”
  樊頌恩看出風蝶衣話未盡吐,不動聲色的接口,“那么,在下會盡全力協助你們的。只是……”
  “只是什么?”
  “若說書老人便是笑世生何以她企圖引起武林一場浩劫?殺害無辜的生命?”
  “只要是人,都會有七情六欲,都會有想得到的東西,或爬到某個地位的渴望,這是人性的弱點,也是天性。若說笑世生有什么意圖的話,我想他是單純的想看戲而已。”風蝶衣向來漾著風般笑意的美眸結凍了。
  “何以見得?”至今尚無人能逮到那名說書老人,就見他每日安然的在客棧里說他的書,而前來听書的江湖人士愈來愈多,面孔也一個一個的轉換,原先在的人,失蹤的失蹤,死的死,可見有人暗中在保護那名說書老人。
  還有,韓端端及其丈夫葉云也是听可疑的。不止為何,對于韓端端這名柔弱的小女人,樊頌恩總有种怪异的感覺,相信風蝶衣和風幽禽也感覺到了,才會要他下令盯梢。
  “聰穎若你,不會想不出個道理來的。還有,韓端端和葉云的情況如何?”
  “未曾有可疑行動。”
  “是嗎?”風蝶衣沉吟了下,最后笑著起身,隨手一抱拳,便回房休息去了。
  樊頌恩無語的目送,同時心中盤算著是否通知少主樊少珞關于洛陽火藥庫之事。
  樊頌恩嘲弄似的揚起唇角,誰會知這全是為了一面鏡子。誠如風蝶衣所言,人的天性真是——貪得無厭。
  “淨儿……淨儿……淨儿……”韓端端在睡夢中囈語著韓如淨的名,蒼白的額角上冒著冷汗,身旁的葉云被她的囈語聲喚醒。
  “端端,端端!”葉云搖晃著妻子,想將她從夢境中拉回。
  韓端端在葉云怀里先是蹙眉,而后才睜開眼,見丈夫抱著自己不禁也回抱住他。
  “云哥……”她輕喚,語气建仍殘留著夢魘的恐怖。“我看見淨儿被殺害爹娘的凶手殺死……”
  “那只是夢。”葉云抬起袖擺替她擦拭因作噩夢而冒出的冷汗,安慰著她,“有時候沒消息就等于好消息,明白否?”
  “是嗎?”韓端端無力的彎起唇角。“我已經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端端,你還有我。”葉云抱緊她,輕柔的拍著她的背,希冀她能重新站起來。瞧她被憂心占据的眉宇、被焦慮灼傷的瞳眸,他有說不出的心疼。
  “云哥……”韓端端舒解愁容,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云哥,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什么話!你我是夫妻,有難還不會同當嗎?”葉云笑著撫去從她眸底落下的淚珠。
  韓端端聞言,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低喃著:“如果你知道一切的話,就不會這么說了。”
  “端端?”葉云沒听清楚她的喃喃自語。
  韓端端連忙展露笑容,“沒什么。”
  她偎緊葉云,想從他寬闊的怀抱中得到些什么。飄忽的水眸流轉著不知名的心緒,她輕啟朱唇:“云哥,你曾說過在我倆正式相見之前,你曾見過我一面,告訴我那時的情景。”
  “傻瓜,這事儿我說過几回了?你還是听不厭。”葉云嘴里雖是這么說,可心底卻暗暗放心韓端端的心思已不放在夢境上。
  “人家想听嘛!”她背依著他的胸膛,葉云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
  “好好好,我說。”葉云環抱住她的腰,再次憶起那天的情境,輕柔的敘述著。
  那時,他基于好奇的心態遣退領路的仆人,一人漫步于韓家那精致且幽靜的花園內,探尋至一處精謐無人的地帶,見著一名身穿水色紗衣的女子,翩翩似蝶的舞在花間,無邪魅姿、純淨笑顏,若仙子下凡一般。
  他看呆了,以至于在不知不覺見触動樹木枝芽,精靈般的舞步因他的打扰而停住,她惊慌失措的盈水瞳眸和他相對,就在他想上前招呼時,他轉身逃了。葉云想也不想便追上去,可她一個轉彎就消失了蹤影,徒留那抹幽香及深烙他腦海的舞姿,還有,那雙剔透晶瑩的美眸。
  知道晚宴之時,韓端端著相同舞衣舞出与那美人儿相同的舞曲時,他才警覺原來那美人儿是韓端端,是世伯的女儿,原本他反對的兩家互訂的親事也定了下來。
  不過,和端端在一起時,他并沒有那時的惊艷,反而心如止水,只是世上哪會有如此相像的兩人呢?因此他斷定那不過是一時的印象,并在心中立誓,他會全心全意的愛著他的妻——韓端端。
  怀里的韓端端靜靜的听著,眼光直視暗黑房內的一角,難辨心緒。
  “那時我以為你是從天而降的仙子,不然就是花里的花仙。”葉云抱著她,唇角有著幸福的笑容,心念一起,“對了,咱們成親當日,我首次和淨儿會面,真嚇了我一大跳。”
  成親那日,他首次會見韓如淨,接触到如淨那雙不起波瀾、清澈無暇的眸子時,他竟一時失了神,將韓如淨与那名精靈的景象相合。韓如淨雖貌若女子,且与韓端端相似,不過他眉宇之間凝聚的冰霜及軒昂器宇教人難辨他的性別,他就這么忘情的直盯著韓如淨,若非喜娘叫著新娘到,他的心思恐怕還凝在韓如淨身上。
  韓端端眼底飄過一道難識的光芒,以著与平常無异的柔和語气回道:“淨儿本就男生女相,你會嚇一跳是正常的。”
  “是呀!我那時見著他,竟然將他的形象和你在花園翩然起舞的模樣建在一起。你說荒不荒謬?后來我一想,你們是姐弟,面貌相似是正常的,因此我會將他和你聯想在一起也就不足為奇了。”葉云輕快的說著,同時也實在說服自己快快將心頭上對韓如淨那曖昧不明的情愫給抹掉。
  “是嗎?”韓端端苦澀的揚起唇角。
  “端端?”葉云听出了妻子語气里的苦澀。
  “云哥。”她像是有無盡苦處的喚著葉云,幽柔的嗓音在黑暗的房里更顯空洞。
  “嗯?”葉云察覺妻子的不對勁,想起身點蜡燭,但她卻捉著他不放。
  “我問你一句,你喜愛花園中的我,還是晚宴中的我?”韓端端飽含心酸的問。
  “這兩個都是你不是嗎?”既然都是她,何需比較?
  “是啊!都是我。”韓端端落寞的點點螓首,心里卻回蕩著相反的答案。
  “端端,你怎么了?”葉云關怀的問,隨即低笑了下,“別再想了,淨儿一定會平安無事。”
  縱使連他自己也不确定,他仍這么安慰著韓端端。
  “云哥,你真這么肯定淨儿會沒事?”韓端端語透一絲不易察覺的詭异輕問。
  “我想相信。”葉云歎口气,近月的光景過去,韓如淨仍是無消無息,教他想相信韓如淨平安也難,可他心中所想卻怎么也不能讓他那柔弱、剛經歷失怙之痛的妻子知曉。“不早了,再睡一下,嗯?”
  “嗯。”韓端端這回轉身面向葉云,在他怀中安睡。
  葉云卻怎么也輾轉難眠,想起韓端端的問話,也不禁自問:花園猶若天仙、清新不沾世塵的她与晚宴嬌麗明艷的她,哪個比較吸引他呢?還有乍見淨儿時內心的悸動……
  唉!不想還好,一想,都頭疼了。他以不惊扰怀中妻子的力道甩甩頭,徑自入睡。
  在他入眠的同時,韓端端卻突然睜開眸子,眸里閃現的,是錯綜复雜的光芒。
  太陽高懸天方一角,展露出万丈光芒,即使有樹木遮去些許陽光,韓如淨還是眯起眸子以躲避穿透樹枝而洒落的光點。
  “小魚儿,准備好了沒?”風幽禽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韓如淨循聲回頭,朝他微微一笑,“等會儿,我再采些果子,以備不适之需。”語畢,她施展輕功摘下樹上鮮紅欲滴的果子。
  風幽禽瞄眼她摘的果子,憶起前些天她發生的糗事,微牽嘴角,沒好气的說:“你盡摘這醉仙果,當心成了醉死鬼。”
  “那次是意外!”韓如淨漲紅了雙頰反駁風幽禽的調侃。
  一提到這事,韓如淨就恨不得自己沒吃過那些果子。醉仙果——這是風幽禽嘲笑她吃了好几顆果子醉倒后,為這原本無名的果子所取的名。
  “我哪知道才吃了几顆就睡到了,是醉仙果的酒香入醇才會這樣。”天知道那天她醒來之后,還發現自己跟風幽禽兩人“相依相偎”在一起,而她一直拿他當被子死抱著。
  天!那時她韓如淨生平做過最最最丟臉的事了!現在想起來她還是很介怀,她是睡得很舒服啦!因為半個月以前她天天抱著風幽禽睡覺,自然知道什么樣的姿勢會睡得舒服,可幽禽大哥受了重傷,她還拿他當被子,這就說不過去了。
  “我可看不出醉仙果有這么醇厚的酒香,可讓人醉到不省人事。”事后,他也吃了几顆醉仙果,到不見韓如淨醉到的事件重演。
  韓如淨不服气的朝他扮鬼臉,把醉仙果收好,雖然它讓她吃醉,可她還是很喜歡吃。
  風幽禽凝視韓如淨孩子气的動作,摺扇“啪”的一聲打開,扇呀扇的,搖首笑笑,醉仙醉仙,怕是只醉小魚儿這只小魚仙。想著想著,他的笑容擴大,瞧瞧天色。
  “天候不早,該出發了。”
  “喔。”韓如淨點點頭,眷戀似的環顧四周一眼。
  今天他們就要离開這儿了。由于谷底并無出路,而洞內令一側又是條暗黑的甬道,因此在勘探過他們不可能從谷底躍上谷頂時,風幽禽和韓如淨決定一闖洞內那似乎永無止盡的甬道。一听到他們要离開,韓如淨的心情瞬間沉重了起來,其實她也不能一直做著他們會在這儿過一輩子的美夢……
  咦?她在想什么呀!她和幽禽大哥怎么可能在此生活一生呢?她斥笑自己的妄想。
  可一想到一旦离開這与世無爭的谷中天地,她又得面對那些現實問題,心便若千斤般重。
  不是她沒出息,不想為爹娘報仇,只是她不愿事實真相揭露那一天,面臨的是兩難的局面。
  姐姐,我無法說服自己那天所見——你被黑衣人貫穿身子的殘酷景象是自己在做夢……為什么只有你一個人幸存?而爹娘卻……
  頭上傳來的疼痛把韓如淨的心思拉回,她捂住被風幽禽的扇子打到的地方。“你做什么又打我!?”
  也不想想這几天是誰忙進忙出的照顧他,縱然他的傷勢在第二天就痊愈,可為他捉來那叫什么“淨雪魚”的高級療傷圣品是她,好歹也算半個救命恩人,他卻動不動就用扇子敲她頭,朝她惡聲惡气、惡言惡語!
  “誰教你又發呆,都要出發了,你這副呆樣,我看了就心煩。”風幽禽皺眉,深深的看她一眼,韓如淨的眸子和他相對,他抿唇輕吐口气,“走吧!”
  他先行往洞內走去。韓如淨一愣,也跟了上去,盯著他的背影,心思不停的轉著。
  他看出她臉上流露的矛盾憂忡之色吧?才會想要“橋”醒她。此舉雖然讓她惱火,卻也叫她在無形中放下不少心。
  她眨眨因心頭泛濫的感動而發熱的眼眸,低喃著:“謝謝你,幽禽大哥。”
  聞言,風幽禽回頭看她一眼,眉皺得更緊了,粗聲罵道:“別像個女人婆婆媽媽的。”
  “我是女人啊!”韓如淨無辜的反駁風幽禽的話,跟他道謝反被罵,她招誰惹誰啊!
  “你不一樣。”風幽禽回頭看她一眼,再走進去就看不見光亮,他取出預備好的火炬點燃。
  “哪儿不一樣?”韓如淨覺得他的言語間有對她的歧視。
  風幽禽回頭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她一遍,轉回頭去,低笑道:“你的樣子只會讓人誤以為男身女相,對你來說,不只是喜是悲呵!”
  “那又不是我的錯,我從五歲起就開始當男人,不像女孩子我又能怎么樣?”韓如淨杏眼圓睜,目光如炬,生气的瞪著風幽禽的背。
  “小魚儿,你再瞪下去咱們就用不著火炬,用你那冒火的眼睛就足以照亮整條甬道。”風幽禽低沉的嗓音回蕩在冗長的甬道之中。
  “你你你……真不該救你的,讓你淹死在河塘里算了!”韓如淨气惱的吼著。
  要不是武功体力皆不如他,她一定給他一頓“甜頭”!
  “你你你……也別忘了我是為了誰才受傷的。”風幽禽學著韓如淨的口吻說話。
  “是我把你從河塘里撈上來的!”韓如淨真希望他回到昏迷不醒的那時候,這樣,好歹也不必听見他的惡言嘲諷。
  可那時的心焦如焚确是她不愿再承受的。
  “小魚儿不會游泳還叫魚嗎?我是在天上飛的鳥,泳技稍差是正常不過之事,而且要不是我承受了大部分的沖擊力,你現在豈能安然与我同行?”風幽禽一席話說得順暢無比,讓韓如淨無言以對。
  一個突來的念頭闖入她空白的思緒中,“飛鳥与魚!飛鳥与魚……”
  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界限划分得清清楚楚……韓如淨不明白心頭猛地涌來的酸澀苦味為何,她還未來得及深想,風幽禽即搭上她的肩頭,扇子搖啊搖的笑道:“對,說得對极了!飛鳥与魚,本都該無憂愁的自在翱翔、悠游,所以在我們闖出這未知的洞穴前,你就少給我擺出陰暗的臉色,否則惹我心情不好,我就張口把你給吃了,听清楚否?”
  原本笑著訴說的話語到后半段竟成了威脅恫喝之詞。
  韓如淨望望他擱在自個儿肩頭的臂膀,再看他的扇子,再移到他颯爽清峻的面容,綻露笑顏,重重點頭。
  “嗯!”她悄悄拭去眼角凝聚的水珠,跟在風幽禽身邊往前走。
  風幽禽怪异的望她一眼,隨即轉過身去大步向前走。
  不只走了多久,他們來到盡頭,不,改稱為何塘的上游處,一道瀑布奔流而下,只余留狹小的岩岸可通行,風幽禽將火炬抬高,試圖看清瀑布的高度,一邊護著火炬不讓它被岸邊的水花澆熄,“不高,咦?”
  在觀看瀑布的當口,他發現瀑布內似另有玄机。
  “怎么了?”韓如淨跟在風幽禽背后,想看清楚他發出疑問的原因。
  “我們進去瞧瞧。”
  風幽禽弄熄火炬,韓如淨因處所空間一下子變黑而不适應的眨眼,待她調适過來,風幽禽人已站在瀑布水帘內,朝她伸出手。
  “來吧!”
  “喔。”韓如淨一手抬高避開水花,一手伸向風幽禽,教他一拉,人即安穩的落入他的怀抱。
  風幽禽沒打算放開她的重新點燃火炬,登時,洞內大放光明。
  洞內呈天然的葫蘆形,腹內另有文章,風幽禽將韓如淨護在身后,小心的往前走去。窄小的洞穴在經過一個節點后倏然開闊,這一個穴室空無一物,僅有牆上的石刻及兩幅保存良好的書軸挂于兩側。
  “這……”風幽禽看清畫軸的其中一幅,畫中婦女身著古漢時期的衣裳,手捧一束桔梗,目光柔和,面貌同韓如淨十分相似,畫軸旁的牆上提著——
  予妹韓儿,愿兩家世代交好。兄風。
  字体是漢時的篆体,風幽禽望呆了,心頭想的是,不知道韓如淨扮起女裝來是否也似畫中女子般清妍可人?
  韓如淨發現風幽禽看畫中女子看呆了,心頭泛起一陣酸酸的味道,不知滋味的皺起眉頭,不知怎么,她不希望風幽禽看別人,尤其是女孩子,她希望他永遠像以前一樣,不看別的女人……怪了,她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想法?
  韓如淨教自己心中的獨占意念給嚇著了,向來未曾想過獨占什么的她竟然會想到霸住幽禽大哥一人……
  老天,她在想什么?韓如淨慌亂的別過視線,轉過身子背對風幽禽,整理自己洶涌的思潮,不經意抬首,發出一聲惊呼,“哇!”
  另一幅畫軸上繪的是一名男子,同樣著古漢時期的衣裳,風流倜儻的气息很像風蝶衣給人的感覺,可容貌卻与風幽禽神似。
  畫軸旁同樣有一行篆体小字:曾兄風,風韓兩家永世結好。妹韓。
  風幽禽听見韓如淨的惊呼,回收便見韓如淨死盯著另一幅畫軸不放,不禁心生不悅,那幅畫中的人跟他比起來差遠了!
  而且還是作古之人……呃,他在想什么?
  風幽禽讓這股突來的念頭搞得不知所措,怎么……怎么好像……一定是他的心病加重了!一定是這樣的!
  他說服著自己,同時深吸几口气讓塞滿胸口的怒潮稍減。
  “幽禽大哥,原來我們兩家人的祖先是古漢時烏孫的漢人富商雷尚霆的兩名左右手,后來烏孫王對雷尚霆起了戒心,雷尚霆待著妻子遠走,大批的家產交給他們兩人。他們兩人帶著這筆財富回到中原,分別在洛陽和江南建起了自己的事業,而雙飛如意鏡便是雷尚霆和妻子的訂情物,也分別贈与風韓兩人……”韓如淨念著石壁上刻下的文章,“分作如鏡与意鏡,即成兩家的傳家寶……原來我們兩家人有這樣的淵源。”
  風幽禽看著那漢篆后的文章,“之后是以前唐的文字寫成的。”
  “嗯。”韓如淨點點頭,原來還有人跟他們一樣誤闖此地。
  “風韓兩家,世代交好,生男以兄弟相稱,生女以姐妹和許,若一男一女則互結……”風幽禽隱去話尾,臉色霎時不自在了起來。
  韓如淨也看到了那段未念出的文字,觀察風幽禽的臉色,也跟著有些忐忑。
  “之后還有用我朝文字寫的文章!”她轉移這尷尬气氛,瞧著那一大串的壁文。“咦?欲尋映月,先找如鏡;如鏡尋畢,再找意鏡;兩鏡相合,雙飛如意;映月劍法,手到擒來。”
  “什么!?”風幽禽也湊過來看。
  兩人相視,突然想起先前以漢篆寫成的那段文字中說明,雷尚霆的財產是風韓兩家基業的來源,那不證明了傳言的其中一項是錯的?可現下這段文字所言……
  那雙飛如意鏡不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尋找映月劍法的用具了?可是誰將映月劍法置于雙飛如意鏡上的?又為何如此做?
  “怎么……怎么會這樣?”韓如淨重歎口气,心頭仿佛壓了顆大石,無法舒解,這下子印證了傳言……
  “看這勁道与毀損的程度,少說也有百年以上,看來所言非虛。”風幽禽同樣憂慮的蹙起眉頭,什么地方不好藏,偏生要藏在兩家的傳家寶中,還害小魚儿全家被滅門。“這鏡子真是禍害。”他忍不住啐道。
  “幽禽大哥,這會是真的嗎?”韓如淨仍不太敢相信。
  “我也不曉得,不過看它的年代,离我們至少有好几代之遠,而全套映月劍法只有兩招流傳江湖,光這兩招就讓易家人稱霸江湖很久,或許……”風幽禽拍拍韓如淨垮下的臂膀笑道:“放心吧!有我在。”
  呃!?韓如淨震惊的望著風幽禽,繼而安心的吁口气,即使幽禽大哥喜歡欺負她,她還是很喜歡幽禽大哥,就像醉仙果一般……
  “嗯。”她點點頭,暗自希望一切的一切快些過去,而自己可以和幽禽大哥一直一直在一起……
  他們离開洞穴,風幽禽輕躍上瀑布旁的岩岸,站穩之后向韓如淨伸出手。“上來,小心一點,這儿的寬度不是很夠。”
  韓如淨的夜視能力沒風幽禽好,但一听他這么說,她揉揉眼睛,勉強看清站在上頭的風幽禽,他腳踩的岩層寬度的确不夠兩個人站。“幽禽大哥,你后退些,我自個儿上去。”
  “不行,万一你跌進瀑布怎么辦?”風幽禽想也不想的拒絕。
  “我的輕功有進步了,而且我是魚儿呀!跌進水里也不會怎么樣的。”韓如淨的夜視能力再怎么不好也看得出風幽禽想要拉她上去是件艱困的事。
  風幽禽在黑暗中瞧見她的微笑,深吐口气以穩住不定的气息,他的“病”情在這些天与韓如淨的相處中更加嚴重了。
  不知何因,她的一舉一動總能在無形中擄獲他的注意,她的一蹙一笑深烙在他的腦海,怎么也揮不去。
  這些天她明顯的轉變令他恨不得兩人能一輩子待在這儿,管他外頭那些恩怨情仇,只要她能再展那無憂笑顏,什么都值得。
  這想法讓風幽禽將它歸為自己“心病”發作的症狀之一,是的,他患了那無藥可解的“心病”,而感染的“病源”即是站在底下的韓如淨。
  或許出去之后,症候會減輕些。風幽禽這樣安慰自己。
  “不行。”決定忽視翻云覆雨的心情,風幽禽出口的答案仍是否定的。
  “幽禽大哥!”韓如淨微惱的喚著,她就這么不能讓他放心嗎?
  万一她跳上去幽禽大哥反被她擠下瀑布,那該如何是好?
  “手伸過來,我拉你上來。”風幽禽不容置疑的命令。
  韓如淨恨不得自己手上有東西可以打醒幽禽大哥那顆冥頑不靈的腦袋!她深吸口气,穩下被他挑起的怒气,靈活的轉著心思。
  “好吧!那請幽禽大哥后退一些,這樣我才有站的余地。”韓如淨妥協。
  風幽禽依言后退,讓出一點空間,可他卻半蹲下來,仍是朝她伸出手。
  這小魚儿,以為她在想什么詭計他會不知道嗎?
  韓如淨見自己以退為進這招敗露,只好一臉不甘愿的伸出自己的手,原地輕跳,下一刻,她人已在風幽禽的怀里,兩人安安穩穩的站在寬度只能容納一人站立的岩岸上。
  風幽禽放開她,后退一大步,臉上的表情被岩壁的陰影掩去,夜視能力不足的韓如淨壓根儿看不清楚,可在被他拉入怀時,她卻感受到來自他胸口的劇烈心跳。
  “幽禽大哥?你還好吧?會不會是舊傷……”韓如淨一急,慌亂的問著离她友一大步遠的風幽禽。
  幽禽大哥的傷會不會還沒好?會不會?韓如淨心亂如麻,在沒得到風幽禽的回應時,詢問的欲望更加強烈。
  “幽禽大哥——”
  “我沒事。”他壓下內心的騷動,以比平常還要低上几度的嗓音回話。
  “真的嗎?”幽禽大哥的聲音變低了,該不會是染上風寒吧?
  該死!他忘了小魚儿的記憶力超強,任何她見過的人事物乃至聲音的變化她都能牢記不忘!他輕咳几聲,試圖使自己的聲音恢复正常,不想承認她對自己的影響力大到足以撼動他從小便立誓定下的“原則”——這輩子別想有除了風蝶衣及赤月這兩個他不得不接受之外的女人接近他!
  听見風幽禽咳嗽的聲音,韓如淨一顆心全亂了起來,連忙叫道:“幽禽大哥!”
  “我沒事,你少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風幽禽被她語間透出的憂心給弄煩了,出聲喝阻她天馬行空的思緒。
  聲音回饒在整條通道內。
  “沒事就好了……”韓如淨心頭一顆大石總算放下,這樣雄巴巴又沒耐性的幽禽大哥才是幽禽大哥嘛!剛剛他的樣子教她不免緊張了起來。
  “走吧!”風幽禽拉過她的手,兩人一前一后的往水源地探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才由暗黑的甬道看到愈趨愈近的光亮——那是屬于白天的亮光。
  “幽禽大哥。”韓如淨掩不住興奮的心情,低喚著風幽禽的名,小手忍不住加重力道的握住他溫厚的大手。
  “我知道,小心為上。”風幽禽也加重握住她手的力量,同時警戒心高漲起來。
  韓如淨以無聲的回握代替有聲的回答。
  直到他們出了洞口,韓如淨才看清四周圍的環境是韓家后苑通山林的一處假山景后頭。
  “這儿是韓家后苑。”她抬首正對后苑一棟被燒得焦黑的兩層樓宇,曾有的輝煌美景現已蒙塵,只有它原本的幽靜气息仍彌漫著,她忍住心酸的哽咽道:“那是淨心樓,我的局所。”
  風幽禽見韓如淨戀戀不舍的模樣,心情也隨之起伏,只想好好的抱住她狠狠吻去她的傷痛,可即刻地,他察覺有人往這儿走來,連忙拉回欲往淨心樓走去的韓如淨,簡短的交代一句,“有人來了。”
  韓如淨聞言收起傷怀,同風幽禽一同躲在假山后,隱藏住气息,靜待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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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動百分百制作   掃描校排:Agi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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