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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年后
  初秋的滄浪亭內,兩個風采卓絕的男子正對弈著。有趣的是,兩人的目光最長停留的焦點,不是棋盤上,而是滄浪湖旁的一個女子。
  湖心吹來一縷縷的清風,不時拂起女子的發絲,映著夕陽的臉,是一張令天下女子艷羡的容顏。
  湘漓想到展樓哥即將遠行,輕輕歎了一口气,自從莫伯伯在前几年不幸染病去世后,展樓哥他就一手負擔起這個家族的興盛,南北奔波,停留在過云山庄的時間并不多。湘漓對他在外面的事業毫無概念,只知道過云山庄是愈來愈大,而他在的時間是愈來愈少了。
  這几年,山庄內修筑了許多亭園、樓閣、假山假水,這滄浪亭就是在他的策划下,构筑出來的。
  亭內的莫展樓听到湘漓的歎息聲,擰了一下心,目光又再次离開棋盤望向她,手中的棋子被他握得軋軋作響。
  “展樓,目前的局盤是你占优勢,歎什么气?該歎气的人是我才對!”杜臨風挑起一道眉。
  自從父親死后,莫展樓勤于練武,廣納武師,凡是庄內男丁一律教以防身的功夫,而他自己的武功,也更上層樓,愈加精深,所以他能听到湘漓些微的歎息聲,而杜臨風不行。
  湘漓离開湖邊,緩緩走到涼亭,她的眼睛雖然在觀著棋盤,但是心卻飛到千里之外了。終于在他們一盤棋結束后,湘漓再也忍不住地在紙上寫道:
  展樓哥,你這次出門,要多久才能回來?
  “如果順利的話,十五天之內就能回來,我不在的期間,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知道嗎?”莫展樓出門在外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湘漓看著身前昂藏的男子,臉上不由染上淡淡的紅暈,他已由十年前的春風少年,變成一個俊美不羈的偉岸男子;自己幼小時的孺慕之情,也不知不覺中轉變為少女的情愫。
  “這么多年來,走訪那么多的名醫,竟然沒有一個有用,簡直是一群欺世盜名的庸醫。”莫展樓憤然地將拳頭捶向石桌。
  “哎呀,莫兄,你這樣說可就不對了,好歹我也幫湘漓診治過,你這不是連我也罵進去了嗎?何況我早對你說過,湘漓的身子,必須長年累月慢慢調養,不是一蹴可几的。”杜臨風赶緊為自己的聲譽澄清。
  這几年,莫展樓除了南來北往的擴展生意外,最重要的是要為湘漓走訪名醫。湘漓的身子,正如臨風之言,必須長年調養;但是對于她的聲音,他始終存有希望,所以莫展樓堅信多覓一名醫,湘漓就多一分開口的机會。
  湘漓搖搖頭,自責地在紙上寫道:
  我知道自己的身子,你們不要為我操心,我會按時吃臨風哥給的藥。
  “恩,藥要是喝完了,再讓小紅去臨風那儿抓。臨風,一切就拜托你了。”莫展樓也不明說是為了她的聲音的事,就讓她單純以為是為了她的身子吧!
  “這么多年的哥儿們了,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咱們雖然沒有彩鳳雙翼,可是彼此卻心有靈犀一點就通,你說是不是!”臨風朝著展樓眨眨眼睛。
  湘漓和展樓被杜臨風的話逗出笑來,一時間,滄浪亭內充斥著三個人的笑聲。兩個男人痴看著湘漓的盈盈笑臉,眼底都有著深深的眷戀。若問深淺,難分軒輊,若論長久,兩人又豈是朝朝暮暮。

  朦朦朧朧,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依稀只記得被一雙堅定清湛的眼眸注視著,彷徨的心便不再游蕩、不再絕望。
  湘漓夜半醒來,情思輾轉,再也無眠,索性披著外衣,走到窗前凝視高挂空中的月輪,他現在正在回家的途中嗎?她幽幽地想。
  推開房門,漫步走到滄浪亭,清晨的露珠有些涼意,湘漓打個哆嗦。這滄浪亭是她最喜愛的地方,名字取自屈原賦中的“滄浪之水濁矣,可以濯吾足,滄浪之水清矣,可以濯吾纓。”閒暇無事時,她最喜歡到這儿望著湖水發呆。
  等到漸聞人聲時,湘漓才走回后院。她起個小火熬著藥,這藥已經喝了好多年了,身子卻依然如往昔一般。想到臨風哥說這藥可調養身体,有益筋骨,喝多了,還可以養顏美容,那半哄半騙的模樣,不覺噗嗤一笑,一股暖流緩緩流向胸口。這世上有臨風哥和展樓哥二人如此關心自己,便已足夠了,至于身子大概就注定如如此了。
  “小姐,您怎么自個儿熬藥,少爺知道了,一定會不高興的。”小紅遠遠地就看見湘漓蹲在地上煽著柴火。
  湘漓搖搖頭表示無妨,仍繼續地把小柴棒扔進小火爐。
  小紅連忙搶下柴薪。“小姐,您別難為我了,這藥還是讓我幫您熬妥當些!”
  “小姐,我該侍候您吃飯了。”小紅將手上的灰塵拍掉后,站起身子。
  湘漓比個手勢對小紅說:我不餓,你別忙了。
  小紅從小就服侍湘漓,所以一些淺顯的意思,透過簡單的手勢及兩人的默契,小紅便明了了。
  “不行,小姐您這么瘦,再不吃飯,少爺回來后肯定會暴跳如雷,到時我可慘了。”小紅一想到少爺發脾气的模樣,就打了個冷顫。“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看到您瘦弱的樣子,一定會很心疼的,為了不讓少爺心痛,您就多少吃一點吧!”小紅故意捧著心,促狹地說。
  湘漓耳根發燙,忙用手掩住雙頰。這小紅怎生的,一大早便胡言亂語,要是讓旁人听了,怕不生是非了。靈動的雙眼嗔了小紅一下,丟下小紅便往屋里走。
  “小姐,您別那樣的看著我,小紅的魂儿快被您勾去了,無怪乎,少爺眼里自始至終就只有您一個,要是我,早把您藏起來,不讓人看了。”小紅万分艷羡,心里想像著小姐与少爺拜堂完婚的美麗畫面。
  湘漓見小紅不知想啥,想得兩眼閃著微霧的淚光,淘气地伸手在小紅的眼前晃來晃去。
  咦?新郎倌要掀頭蓋了嗎?小紅呆楞一下后,馬上回复机靈,向湘漓恫嚇道:“好小姐,您竟回捉弄我,今天非得侍奉您吃一大碗飯!”
  湘漓全身暖烘烘的,這些年展樓哥不在的期間,要不是身旁這位情同姊妹的女子,怕自己不早被相思的苦澀給折磨殆盡了。
  小紅暗歎一聲,知道小姐善良的天性又犯了,服侍她本來就是自己的職責,沒想到她竟對自己姊妹相待,不以主仆視之,小紅心里當然受用,不知不覺中,兩人之間的情誼也更加深厚了。
  可是,這也是小紅最擔心的地方,小姐總把別人對她的關怀誤認為是對自己孤啞的同情,就連少爺對她的情意也是如此。小姐根本不知道少爺對任何人都不假顏色,冷然相對,在商場上也是以無情鷹隼著稱,再怎么搖尾乞怜,也不會動搖,同情兩個字絕對和少爺扯不上關系,偏偏小姐這會儿出現少有的堅決,固執得不愿相信,唉!愿天佑少爺。

  “小姐,您在休息嗎?”小紅輕敲湘漓的房門。
  放下手上的毛筆,湘漓打開房門讓小紅進來,小紅看到桌上的筆墨紙硯,恍然道:“原來您又在習字了。”
  “我雖然字識得不多,但也知道小姐您字寫得极好,少爺教您讀書寫字,果然沒白費工夫,要是教到像我這种素質差的,与其練完一缸水,我宁愿用喝的還比較快哩!”小紅一臉悻悻然。
  “咦,您在寫些什么?”小紅歪著頭不解地看著湘漓寫的字。
  湘漓臉一紅,連忙將字紙藏在身后,俏臉低垂。
  “我知道了,您在抒發您心中對少爺的情意,對不對?天啊,小姐你您也太不會掩飾了,您如果不臉紅,我還猜不出來,您的俏臉一紅,小紅再笨,這會儿也知道了。”
  湘漓臉蛋羞紅,雙手無措地揉著身后的字紙。
  突然前院傳來一陣陣的歡叫聲,大伙儿全放下手邊的工作,跑向前院。小紅莫名其妙地走出去,隨手抓住一名正要走向前院的奴婢,問道:“怎么了,前院發生什么事了?大家怎么都急急忙忙地走向前院?”
  “少爺回來了,听說還帶了一位嬌滴滴的美人儿呢,大伙儿正要前去瞧瞧,你要不要一塊去啊!”被抓住的奴婢,焦急地望著前頭,生怕去遲了,大美人就看不到了。
  “什么嬌滴滴的美人,要說美人,這房里就有一個絕世大美人,真是少見多怪!”小紅斥道。
  小紅快步回到湘漓房里,喜孜孜地宣布。“小姐,您別再揉那張紙,再揉就成球了,難不成您想拋繡球招親,少爺可不會准的。剛剛的那一陣騷動,您猜怎著的,是我們玉樹臨風,膽气橫溢的少爺回來了。”最近剛學這二句成語,有机會當然得用上一用,開玩笑,這年頭不大方地顯現自己的才能,別人是不會發現的。
  他終于回來了,一陣陣銳利的喜悅襲上湘漓心頭,她對著銅鏡,慌慌張張地摸摸臉頰及云鬢,她的模樣還好吧?她轉身面對小紅,發亮的雙眼詢問地看著她。
  “小姐,您的樣子很美,放心地出去迎接少爺吧!”原來再美麗的人在面對自己愛慕的人時也會手足無措,小紅此時深深地体會到。
  “走慢一點,少爺不會跑掉的,您別急!”小紅看湘漓步伐愈走愈快,著急地在她身后喊著。
  突然,湘漓急匆匆的腳步瞬間停遽了,跟在湘漓后頭的小紅煞不住自個儿的身勢,整個人碰撞到了湘漓,仿佛慢動作一般,小紅眼睜睜地看著小姐的身子就要被自己撞倒了。
  在眾人惊呼中,一雙強健的臂膀适時出現,托住湘漓下垂的身子。
  似曾相識的情境,讓湘漓憶起當初來到過云山庄,也是他將無助的自己抱下馬背,無來由的,激動的淚霧竟彌漫了雙眼。
  “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哪里摔疼了?”莫展樓的眉頭緊鎖著。
  湘漓搖搖頭,只是全然地注視著他,他還是一如原來的瀟洒俊雅,舟車的勞頓沒有減少他的脾气,反而更增添了一股目空四海的傲气。
  “小紅,你是怎么照顧小姐的!万一因你的莽撞讓湘漓受傷,你擔待得了嗎?”莫展樓口气嚴厲地斥責小紅。
  小紅咚一聲地跪在地上,臉色慘白,求救的目光望向湘漓,此刻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小姐了。
  湘漓輕拍莫展樓的手臂,安撫著他,她走到小紅面前溫柔地扶起她。小紅惊甫未定地直發抖,嘴里不住說著抱歉的話語。
  湘漓突然覺得有股冷冷的目光射向自己,順著目光,只見一個嬌媚的女子,站在展樓哥后頭,眼里頗具敵意。
  望著她竟讓湘漓想起淑玉夫人。湘漓搖掉背脊浮起的涼意,友善地向那名女子微微一笑,但那女子竟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莫大哥,這就是你家,好壯觀喔,不輸我爹的將軍府呢!”女子不甘一直被莫展樓冷落,主動地走到莫展樓的身邊搭問著。
  “湘漓,這是李將軍的閨女,李丹櫻姑娘。”莫展樓幫湘漓介紹道。湘漓尚未點頭示意,李丹櫻就被淑玉夫人親熱的手握住。“你的父親就是名聞遐邇的李意將軍嗎?”
  李丹櫻揚起雙眉,驕傲地道:“沒錯,李意將軍就是我爹。”
  “我就知道,光看你的气質容貌,一定是將門之后,果然被我說中了。”淑玉夫人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我是展樓的二娘,你不嫌棄的話,喊我一聲二娘即可。你們長途跋涉一定累坏了,快進屋歇著。”李丹櫻對她過于親熱的舉動,絲毫不以為意,因為她早已被眾人嬌寵慣了。
  “等一下,我要先幫展樓換藥。他為了救我,手臂受了傷,不過,那些個盜匪也全沒一個好下場。”李丹櫻邊說邊小鳥依人地偎近莫展樓。
  他受傷了。湘漓臉色一下刷白,牙齒緊咬著紅唇,不斷自責自己剛才為何沒看出展樓哥的异狀,還讓他受傷的手抱著自己。
  湘漓走向展樓,緩緩拉高他的衣袖,果然,古銅色的右手臂扎著一圈圈刺眼的布條,她顫抖地輕輕撫上他受傷的手臂。
  “湘漓,沒什么,只是一點小傷罷了。”
  “怎會是一點小傷,這傷口可大了,展樓我們先進庄內換藥,否則傷口又要裂開了。”李丹櫻擠到湘漓和莫展樓的中間,占据了莫展樓沒有受傷的手臂,扶著他走進庄內。
  “是啊,丹櫻姑娘你赶緊扶著展樓先進屋換藥,傷口惡化了可不好。”淑玉夫人忙不迭地道。
  “好一對金童玉女,真令人欣羡。湘漓,你自便吧,我也要進去了。”淑玉夫人待兩人進庄后,故意說給湘漓听。
  不知從何說起的失落惆悵,撞擊著自己,湘漓心中最深的隱憂,還是發生了,展樓哥終于遇到足以和他匹配的女子。空曠的庭院中,湘漓思緒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風中。

  過云山庄燈火通明,為原本富麗的山庄照得更金碧輝煌,庄內正為莫展樓等一行人擺宴洗塵,觥籌交錯,酒席上水陸雜陳,肴香酒美。
  湘漓無視眼前的美食肴饌,眼光頻頻流向此刻正在談笑風生的莫展樓,以及嬌媚靠著他的李丹櫻。
  “你們別逼他再喝酒了,他是受傷的人,不能喝那么多酒。”李丹櫻幫他擋著酒,儼然一副女主人樣。
  湘漓難過地低下頭,一層淡淡的哀愁籠罩在她的臉上。
  杜臨風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知該高興或生气。高興的是他情場上最大的敵手,似乎琵琶別抱,生气的是,莫展樓完全當湘漓似隱形人般,不顧湘漓感受,徑自和別的女子談笑。
  “原來如此,那山賊也太不知好歹了,將軍的女儿也敢搶,丹櫻還好遇到我們家展樓,否則今天情況恐怕不是這么樂觀了,說起來,你們可真是有緣分。”淑玉夫人細長的眼偷偷看著莫展樓,他沒有生气吧!
  說實在的,她還真有點畏懼這個器宇軒昂的繼子,這家里的一磚一木,都是莫展樓賺回來的,經濟大權掌控在他的手上,充其量,莫展樓只是尊重她是二娘罷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恐怕連湘漓那個啞丫頭還不如。
  淑玉夫人夾了一塊肉放進李丹櫻的瓷碗。“丹櫻,你有沒有受到惊嚇,你嬌貴的身子,可疏忽不得,待會我叫瓶儿幫你炖藥參補一補身子。”淑玉夫人刻意討好著李丹櫻,畢竟將軍之女比一個孤啞的家世好太多了。
  “二娘,您待我真好,今天要不是展樓,我可成了刀下孤魂了!我一定要照顧他到痊愈為止,我才心安。”
  莫展樓不置可否,只是隨興地飲著酒,面孔不似平日的冷硬,充滿著瀟洒俊雅的魅力宛如下凡嬉戲的神祗,李丹櫻迷戀地看著他,心中更加堅定要委身于他。
  “李姑娘,難道你沒有帶會武功的家丁同路前往嗎?”杜臨風頗感疑惑。
  “才不呢!那些會功夫的侍從都長得好嚇人,面目黝黑,肌肉糾結,不知情的人,還道我和土匪同行。”她撇撇嘴。
  席上的人听了全都大笑,只有杜臨風和莫展樓不以為然,這女娃太任性了,怎可以人的面目判斷善惡。
  “現在想想,還真可怕,展樓你會一直保護我吧!”李丹櫻嬌媚的臉偎向他。
  湘漓屏气凝神等待他的回答,緊張得指甲深陷進掌心。
  “李姑娘,只要你在庄內的一天,就是我們莫家的責任,莫展樓向你保證。”他淡淡的眉眼始終未离手中的酒杯。
  “那我如果在莫家庄待一輩子,你是不是也保護我一輩子。”李丹櫻由眼角的余光,知道湘漓正在注意著他們,身子示威地更往莫展樓身邊靠。
  “當然。”他的嘴角泛起了一個若有似無的笑。
  湘漓腦中隆隆的,從酒席一開始,他冷淡的態度,就狠狠地刺傷自己。沒想到他竟還當著自己對別的女子允諾,她的傷口好似被撒了鹽巴般,疼痛不堪。
  杜臨風看著湘漓愈益垂下的頭,猛然從座位上站起。“各位,我和湘漓吃飽了,請容我倆告退,慢用。”說完,徑自拉起湘漓的手走出大廳,留下一室的錯愕。
  “展樓,你這朋友怎么回事,我們才吃到一半,他就要离席,真掃興!”李丹櫻嬌叱。
  “丹櫻,人家說不定現在正情意正濃,忙著訴說情話,怎還等得到要吃完飯……”淑玉夫人曖昧地朝丹櫻擠擠眼。
  砰一聲,莫展樓重重的放下手上的酒杯,把在席的人都給嚇了一跳,淑玉夫人緊張地咽了口口水,絞緊雙手以掩飾不住的顫抖,及內心的害怕。

  晚秋的夜,涼如水,湘漓吸了一口冷空气,不覺地打了個哆嗦。
  “都是我不好,沒征求你同意就把你拉出來,忘記外面的气溫比較低,你等等,我進去拿件衣服,讓你披著。”杜臨風自責地往大門走去。
  湘漓見狀,忙搖搖頭,隨手撿了個樹枝,在地上寫道:
  剛剛只是不适應,現在好了。
  此刻展樓哥和那位李姑娘聊得更酣了吧!湘漓仰望天空,千百顆的星子,正閃閃發亮,或許展樓哥的星星終于降到他的頭上了,那顆屬于自己的星星在哪儿呢?
  杜臨風看著落寞的湘漓,郁郁地想道:為什么我們兩人,你眼中始終只有他,難道你不知道當你望著他傷心落淚時,我的心也在悄悄滴血,為你的無情于我,怨你的有情于他,我也是愛著你的啊!杜臨風心緒轉動,情不自禁,脫口而出:“湘漓,這世上關心你的人不只展樓,其實我對你——”
  “對她怎樣?”莫展樓的聲音插入。
  杜臨風苦惱地看著不速之客,湘漓則松了一口气,她知臨風對她的執著,但她的心已經給了別人,沒有第二顆心可以再給人了。
  “你笑什么!”杜臨風頗感威脅道。
  “臨風,我笑你的不解,這世上關心湘漓的人确實不少,但湘漓知道,我是最關心她的。”仿佛為了證明他的話,他一把握著湘漓的手,將她的身子往怀里帶。
  湘漓和臨風俱被他這突來的親昵舉動嚇了一跳,适才在大廳上的他和此時的他簡直判若兩人,難道他是存心捉弄自己的嗎?湘漓在他怀里掙扎。
  杜臨風呆愕一下,頓時明白到時不我予,大勢已去,莫展樓已經明白向湘漓表示,自己連一點机會都沒了。這小子,還真會挑時間!
  唉!為何命運之神總是站在他那一邊,杜臨風苦澀的一笑。
  “展樓,你最好始終如一的對她,我會永遠守在她的背后,你最好不要讓我有机可乘。”臨風半開玩笑地說,但眼中無絲毫笑意。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互相較勁,誰也不肯先將目光移開,直到湘漓被莫展樓收緊的手臂,弄得喘不過气,咳了兩聲,才使隔空對峙的二人,暫時歇戰。
  臨風歎了一口气,向展樓和湘漓二人作了個揖,揮了揮被露水沾濕的衣袖,轉身离去。
  “別動,讓我說几句話好嗎?我已經好久沒看到你了,好久了,”莫展樓擁緊怀中佳人,將頭埋進她烏黑細密的秀發,滿足地深深吸進一股馨香。
  “我知道你對臨風無意,否則你不會因他的表白未成而松了一口气;我也知道你這小東西拉緊背頸,是為了防備我,抵抗我剛才對你的無情。”
  “你現在心中一定在想我的反复無常,呵!我這樣做,主要是想确知我在你心中的分量,請你原諒我,雖然手段不怎么光明,但能明白你的心意,是我最大的收獲。”莫展樓低聲地訴著自己的內心話。
  湘漓的心揪得高高的,像在云上漫步。這是真的嗎?倚在他寬大的怀里,听著他喃喃訴說著愛語,這是她夢里才有的情節啊!如果這是夢,請不要馬上讓我從云端跌下來,讓我再躺一下,只要一會儿就好。
  莫展樓看著在怀中閉上雙眼的湘漓,一抹怜惜的溫柔悄悄由冷硬的嘴角漫延至深邃冷峻的眼眸,融化了他心里武裝的冰山,也軟化了他臉上的寒霜。
  湘漓鼓起勇气睜開眼睛,望著他清澈有神的眼,只見自己的容顏在兩簇火焰間跳動,她一惊,忙又低下頭來。
  莫展樓用食指挑起她的下頜,清楚映在她眼中的是自己熾熱的情狂。不消想,他便將自己的唇印上渴求已久的唇瓣。
  她像被一道冰涼的云封住呼吸,口中、眼帘、胸口、心里全被這云給彌漫了,沒了思考,一心只想汲取更多。
  感受到她的柔順后,霸道的唇舌便直侵她口中甜蜜的領地,輾轉吸吮,相濡以沫,湘漓呼吸困難地癱軟在他怀里。
  果然,和他想像中一般,吻她的滋味比陳年佳釀更讓人迷醉沉淪,更遑論其他只為供他發泄的女人了。
  湘漓酡紅的臉龐,深深埋進莫展樓的怀中,雙手滿足地環住他的腰,隨著他輕輕擺動身子,手指輕輕在他身后寫著字,莫展樓心領神會,低頭將唇附在她的耳邊,緩緩說著印在背后若有似無卻直透心房的字:愛你……
  月羞怯得進入云寬闊的怀抱,忽隱忽現,柳樹也隨著飄蕩的風,四處搖擺,毫無怨尤。這夜是更深,也更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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