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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半年后,昊陽觀禪房內
  “師尊召圣陽進來,不知有什么事?”沐圣陽恭謹地行禮。
  排房正中的蒲團上端坐著一名老道土,須發銀白如雪,蒼老的面容,一雙眼眸卻湛然生光,滿溢慈藹之情地望著立在眼前的小徒儿,他們雖名為師徒,其實情同父子,而五個徒弟中,又以沐呈陽最為貼心孝順。
  “圣陽,回答為師,你究竟有多久沒為功房外的梅樹澆水了?”
  純陽子突如其來的一問,令沐圣陽一怔,“徒儿不記得了。”
  “那棵梅樹,是你五歲時親手种下的,二十多年來,你每回練完功走出功都會為梅樹澆水,但是為師發覺這三個月來,你依舊每日出人功房,卻對梅樹樹而不見了。”純陽子續道:“為師記得我的小徒儿熱愛所有的生命,圣陽,你從小連一草一木也悉心照顧,喜歡在排房外賞落日,听松濤,但如今這份熱愛已不复見。”
  沐圣陽聞言默然。自華天香死去之后,似乎整個天她也失去了光彩。
  仍記得當時他的心如撕裂般的疼痛,多希望隨著水晶棺跳入万丈深淵,了結自己的生命,不用承受獨活在世上的痛苦,是對昊陽觀和天下人的責任感,讓他打起精神,但是,心境卻再也回不到從前的安祥喜樂,心中暗鎖著深深的傷痛。
  他全心致力于教中事務,以忘卻心中傷痛,但這真是他所想要的生活嗎?當初那一股為天下人服務的精神,似乎失去了支持的動力。
  “圣陽,你若還想為天下人盡力,就必須有一顆能欣賞人生的心,找回自心之喜,生命才能再現光輝,否則也只是行尸走肉的昊陽掌教。圣陽,你至今所做的遠超出為師當初對你的期望,天下人只要一提到昊陽掌教,只會想到沐呈陽,你的功績遠遠超過我,超過歷代祖師。只是,為師不希望看到你再如此下去。”
  “弟子知道了。”沐圣陽伏地向純陽子磕了三個頭,起身走出昊陽觀禪房。
  离開排房的沐圣陽,首先便是到功房外為梅樹澆水,輕聲說道:“梅樹啊梅樹,是圣陽虧待你了。”望著枝條上朵白梅,他腦中浮起那白衣如雪的纖細身影,那樣絕美,那樣清析,就好像未曾离棄過他身邊一般。他想起師尊的教誨,不禁長歎一口气:“找回自心之喜,唉,自香妹死后,我還有喜悅可言嗎?”
  他從來沒料到自己也有心灰意懶的一天,因為無盡的思念而痛苦的一天,多么綿綿長遠,無邊無際的思念啊,溫柔卻又令人心痛,就像日日卷起的海潮,永遠沒有停止的一天,至死方休。沐圣陽不禁搖首,可笑,可笑,他一生都在為人開脫痛苦,自己的痛苦又該找誰來開脫呢?深谷中翠綠蓊郁,花顏繽紛,湖水清澈如鏡,鳥獸自在爬行,端的是一處世外桃源,住的應該也是塵世中的逸人,過的應該是無憂無慮,快樂自在的生活。
  “啊……”一陣凄涼的慘叫聲從谷中傳來,聲音中含著莫大的痛苦。
  “靳君,看她如此痛苦,我……枉稱千藥之名,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綠衣女子看著在床上痛苦呻吟的人儿,眼中充滿了自責。綠衣女子面容清秀,有一雙慧黠晶亮的眼神,此人正是采藥未歸失蹤已久的水閣藥座,也就是“千藥婆婆”。她失足跌入深谷,讓在此谷中隱居的情侶救起,在這人跡罕見的山谷,來來去去不過四個人,她也省得大費周張的易容,以本來面目出現。
  “她乃純陰功体,和你的內功最一路的,所以你的冰寒功体可以暫時保住她的性命,但是也只有一年之命,因為此刻她內功盡失,無力護任心脈,將不斷地受到純陰真气反噬之苦,直到死亡。除非……除非…”藥座“除非”了半天說不下去,只歎了口气道:
  “這法子不知行得通嗎?事關重大,我再想仔細點吧。”
  一直靜立在床邊的男子,清冷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床上的人儿。但見她發絲凌亂,臉色慘白,但掩不住清麗容色,柳眉痛苦地緊攏著,素來威嚴的鳳眼神光渙散,嘴唇咬得滲出血絲,雙手緊抱著身軀,不能克制的顫抖著。
  原來床上這痛苦不堪的女子,便是死而复生的華天香。但見她清麗的面容露出痛不欲生的神情,鳳眸微啟,
  望著床邊男子,忍著身上劇烈疼痛,咬著牙顫聲道:“你……你…偽何要救我……啊……”此刻她寒气入骨,全身上下如万針鑽刺般難受,恨不得讓人一刀殺了,省得這附骨的疼痛。
  男子一言不發,卷起衣袖,右手拿起桌上空碗,左手利刃一揮,在手臂上划了道口子,鮮血便汩汩地從傷口流出,瞬間注滿了大半碗。
  “這樣就夠了。”藥座說道,從衣裙上撒下布條,走過去為男子止血包扎。
  此時走進一名紅衣麗人,見狀臉現不悅:“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藥座聞聲赶緊縮手离開男子身邊,笑道:“擬香姑娘,小妹看靳君一時不便才多事幫手,請不要見怪。”說完便赶緊將那一碗溫熱的鮮血就著華天香嘴邊灌入。
  花凝香細眉皺起,艷麗的臉龐露出明顯的不滿之色,向那男子說道。
  “寒陽,你又失血喂那病姑娘了?”不悅的語气中隱含著些微的妒嫉。
  她和靳寒陽是武林中人人稱羡的一對愛侶,性情冷漠,殺人不眨眼的靳寒陽,對任何人都不理不睬,唯獨對華天香是赴湯蹈火,生死以之。她好不容易在青樓姐妹羡慕無比的眼光下和他歸隱山林,兩人才到這世外桃源沒几天,誰知憑空掉下來這個叫千藥的女大夫,而后靳寒陽又在河中救起了這女子。
  最令她不滿的是,向來冷漠的靳寒陽,為了救活這女子,不但以自身真气為她續命,還在她寒毒發作時以自身熱血相濟,令她不得不疑心向來忠貞不二的情人是否對這名叫華天香的美人起了心。
  靳寒陽仍然是沉默不語,花凝香艷美的容顏罩上了陰霾。
  溫熱鮮血一下肚,華天香便覺四肢百骸有了暖意,疼痛驟退,神智也清醒了。
  她瞬間便察覺花凝香不滿的神色,孤僻傲性的水閣香座,怎能受得下這种气,便冷冷地道:“我不便在此叨扰賢夫婦清居,明日便离開。”
  說完向靳寒陽微一頷首:“蒙靳君相救大恩、華天香來日再報。”
  說完便勉力要走下床舖。此時她外傷未愈,內傷又重,就算要抬下腿,也如舉千斤,但傲性的她,依舊咬著牙,扶著床緣,慢慢坐起,慢慢下床,她臉色慘白,額上滿是冷汗,這么一起一站,實是用盡了最大的力气,故腳一踏出去,身子便軟倒,跌入一具男子胸怀中。靳寒陽一把抓住勉強下床的華天香,將她重新扶到床上躺好,神色不表贊同的看著她,然后朝花凝香望了一眼。花凝香被情人微帶譴責的目光一望,訕訕說:
  “瞧在寒陽的份上,你就在此安心養傷吧!”心中卻暗道:“故作病弱嬌柔,在姑娘面前演這种粗淺技倆,我在青樓瞧得多了。”纖腰一扭,便走出房門。
  “一刀將我殺了吧,我不想讓你們夫妻反目。”華天香淡淡地說道,她明知不會有回答,仍然忍不住說出口。自她清醒以來,從未見她的恩公開口說過一句話。
  靳寒陽仍是沉默不語,一雙冷漠清亮的眼眸,定定的凝視著她。華天香突然發現,那看似冷漠的眼神下,有一抹溫暖的關切,叫她不要喪气,要活下去,那關切的眼神,就像那人,那她即使在病痛中也無法忘記的影像——沐圣陽。
  “你的眼神,好像他……”說完使气竭力怠,昏沉地睡去。
  藥座笑道:“香座万万想不到,她的救命恩人,居然和沐圣陽有關系,當初若不是我無意中發現,也決計想不到,寒冰劍客靳寒陽會是昊陽掌教的師兄。”
  靳寒陽冷漠的俊容露出些微悅色,似乎對听到昊陽掌教四字感到愉快。
  藥座續道:“靳君,你是因為認出這方暖玉,才救治香座的嗎?”她從昏睡的華天香頸間掂起玉佩,晶暖的潤色,其上刻著古篆“圣陽”二字。靳寒陽點頭。
  藥座笑道:“武林中人大概想不到,性情冷漠的寒冰劍客,其實最重兄弟之情。話說回來,別說他是你師弟,沐圣陽那般溫暖的性情,只怕接近過他的人都不禁心生相幫之意,這就是他的魅力之所在,和你這冷冰冰的個性截然不同。”
  藥座頓了一下,忽爾笑道:“也許,外表不同,內里卻是一樣暖心熱血也說不定。至少,你們雖然一個是純陽功体,一個是天生寒冰功体,血總都是熱的吧……我在胡言什么,又有哪個人的血是冷的?”
  就在藥座自言自語的時候,靳寒陽臉上露出難得的笑意。
  華天香睜開眼,見晨曦從紙窗透入,“面對清晨,她漂亮的鳳眼里只有毫無生气的灰黯,她恨自己再度醒來。轉頭看見靳寒陽依舊直立窗前,顯然是怕她情緒不穩,自殺了結痛苦。華天香不覺苦笑,她現在連疼痛時翻滾的力气都沒有,又怎有力气自盡呢?望著那挺立窗前的男子,她不禁想起,沐圣陽也曾經如此在窗前守護著受傷的她,只是那時重傷頂多失去武功,現下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伸手摸了摸臉頰,干的,她竟然連流淚的力气都沒了。
  又來了!華天香隱覺肌肉抽痛,心下恐懼。果然,那刺骨穿心的疼痛迅速地占据她的神智。她手腳肌肉疲憊無力,只能軟癱在床上,任由劇痛侵襲,如同一只腳已踏進棺材,等候閻王宣命的人。
  “你…殺……殺了我吧!”華天香無力地說道,她現在就連咬牙也覺得累。
  靳寒陽仍舊是站在原地,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
  “我…這一生,從……從不求人,我……求你一刀殺了我吧!”華天香至此已經气若游絲。靳寒陽堅決地搖首。華天香見狀心中怒气陡生,力气隨之而來,怒吼道:
  “你…為什么不讓我死!難道我連想死也不能?你無權決定!”
  靳寒陽被大罵一陣,臉上仍是漠然神色,突然轉身走出房門,到了門外,仍听得見華天香的叫聲:“你無權決定…”
  藥座緩緩說道:“我都听見了,你來就是要問我究竟有沒有得救,否則如此下去,只是讓香座多受半年痛苦,還不如將她殺了,對不對?”
  靳寒陽點點頭,輕歎了一口气。藥座神色凝重地說道:“我思索了三天三夜,只有此法能救得香座性命。只是,方法雖有,卻是极難實行。”
  靳寒陽望著藥座,示意她說出一切。藥座詳細地說明醫治華天香的法子:
  “除非有人能以純陽內功,化去她身上經年累月所積的純陰之气,簡單的說,就是毀去她二十多年來苦練的純陰之体,歸于平常。全天下大概只有一個人,他的純陽內功足以成就此事,而且他應該是童男之身,方能施功。靳君,相信你明白我指的是誰。最艱難的是,這施功不比平常,必須由全身各竅灌入純陽之气,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靳寒陽心下明白,藥座言下之意,是指施功者必須和華天香燕好。
  藥座歎了一口气:“這才是真正不可行之處,你師弟以堂堂昊陽掌教之尊,愿意自毀三十多年勤練苦修的清洁道体,去救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嗎?”藥座离開武林有一段時日,當然不知沐圣陽和香座結拜之事,就算知道,也沒料到昊陽掌教居然對香座動了情。
  靳寒陽在桌面上寫下,一切由圣陽決定。
  “你的意思是要帶沐圣陽來此?”藥座問。
  靳寒陽點點頭。
  “此去路途遙遠,而恐她病情有變,我自是留下來照料。只是……”藥座頓了一下,“凝香姑娘也隨你同去嗎?”
  靳寒陽搖頭。
  藥座說道:“靳君,你在武林中敵人甚多,此回再現江湖,得多加小心,你不帶凝香姑娘同行,這是一番好意,但是,小妹覺得你當對她明言,救華姑娘全是因為師弟之故,她才不會心有芥蒂。”
  斬寒陽毫無表示的走出房門。藥座在他背后歎道:“笨男人,你不對她說,她怎么會知道?青樓出身的人心思又特別迂回,也難怪花凝香會想到別的地方去了,若我來對她明說,只會更糟。靳寒陽,你徒有俠骨,卻完全不懂柔情。”
  果然,隔天花凝香便一臉陰霾地送靳寒陽出門。靳寒陽僅輕拍一下紅粉知己的肩頭,便轉身而行。
             華天香
  沐圣陽一見到這三個字,臉色大變,渾身顫抖,顧不得是在武林大會廳堂,數百名武林高手的目光都集中在他這天下第一、武林支柱的昊陽掌教的身上。
  他一把扯住靳寒陽的衣袖,顫聲道:“她……難道她沒死么?”語气又是狂喜,又是不敢相信。
  靳寒陽點點頭。
  “四哥,你要我即刻前去嗎?”他四下環顧,見滿堂的武林人士,眼中閃著好奇的光芒,顯然對寒冰劍客突然闖入武林大會,而昊陽掌教与之對話感到好奇。另一方面,他也看見有几個人眼露凶光,手按劍柄欲起,想來是要找靳寒陽報仇的。
  “老四好不容易退隱了,今天冒著仇殺的麻煩來找你,一定是刻不容緩的急事,你就赶快隨他前去吧!這里就交給作哥哥來打理。”
  說話的是万烈陽,他從天府、吳陽、飛霞三個主位中起身,和前來的靳寒陽互望一眼,便拍拍沐圣陽的肩頭如此說道。
  飛霞五老溫然道:“沐掌教公然离席,豈不是藐視在座的英雄好漢?”
  方烈陽雙眼朝飛霞五老一掃,虎目炯炯有神,沉聲道:“難道天府方烈陽不夠資格主持會議?”
  飛霞五老見他神威凜凜的模樣,不覺噤聲,心想,方烈陽威猛剛硬,可比沐圣陽難纏得多,得罪了他,只怕往后天府不會善意對待飛霞派,于是不敢再言。
  沐圣陽便隨著靳寒陽疾行而去。
  到了世外深谷,沐圣陽無心欣賞四周美景,心中盡是想著:“她受了如此重的外傷和內傷,如何能救得活?就算四哥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讓如此重傷之人恢复如初。”他心中已經有了底,如果,如果天可怜見,讓華天香活了過來,就算她變成面目全非,全身癱瘓的殘疾之人,他也要一生護持于她。他心中暗自下了決心,就如從前一般,沐圣陽決定的事,從來不會改變。沐圣陽隨著師兄踏進小屋中,一顆心忐忑不安,就要見到他的香妹了,他日日心傷怀念的香妹。
  “啊!”一聲飽含痛苦的低呼,抓住了他的注意,尋聲而望,床上一名女子被頭散發,麗容慘白,全身不住地顫抖,臉上表情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心。
  香妹!”他大步走近,伸臂攬住在床上顫抖的人儿。
  深情痛惜的呼喚,并沒有喚醒華天香的神智,她依舊日風眸緊閉。
  對一個天天身受劇痛折磨的人而言,她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止痛吧!求求你!”她完全不知道該求老天,還是求這個一直折磨自己的身体。
  沐圣陽感覺到怀中嬌軀渾身冰冷,看見華天香凍得嘴唇發紫,牙齒打顫,他不禁劍眉攏聚。他知道華天香是純陰功体,但向來是清涼溫潤,現在這副樣子,卻像是身受寒毒折磨。他將手掌貼在她頭頂、背心兩大要穴,体內真气緩緩注人。果然,華天香顫抖停止,鳳眼微啟,詫异地說了聲:“你……”便倦极入睡。
  顯然她并未認出沐圣陽,只是對突然寒气退去感到詫异。對
  圣陽一手輕輕為她蓋上棉被,一手輕撫她凌亂的發絲,臉上滿溢深情愛怜之情。
  靳寒陽看見師弟的神情,冷漠的雙眼閃著奇异的光彩,但一現即隱,又恢复平靜,他已經明白沐圣陽對華天香有著什么樣的情感。
  藥座趁著華天香昏迷的時候,將治療的方法詳細說給沐圣陽知曉,同時留心觀察他的反應。但見沐圣陽听了之后,沉默不語,在房里來回踱步。
  藥座心道:“果然還是不行,香座,我已經盡力了,你若死了.也千万不要怪沐圣陽,畢竟,這對他來說太過于難堪了。”
  沈圣陽突然轉頭對靳寒陽說道:“四哥,麻煩你同我一齊回昊陽觀見師尊。”
  靳寒陽聞言點頭。藥座听了有點摸不著頭腦:“回昊陽觀干什么?難道你們要找純陽老人來醫治香座?”救人當前,她想也不想就說出來了,只見沐圣陽聞言愕然,靳寒陽表情尷尬,她馬上發覺其中不對之處,老天,要純陽子老頭跟香座做那檔于事,香座痊愈后若得知真相,不一刀斬死她才怪。
  沐圣陽微微一笑:“在下回昊陽觀交待一下瑣事,兩天后就回來。”
  听他說得輕描淡寫,藥座心中可明白得很,這可不是什么瑣事,而是轟動武林的大事!沐圣陽素來正直廉洁,此行顯然是要辭去掌教之職,并且還俗,退出武林,才能放心醫治香座,而不辱昊陽觀的名聲。藥座不敢想像,武林中人若得知沐圣陽還俗退隱之事,會多么地吃惊失望,因為,他向來是眾望所歸的武林支柱。任何一個男人,只要擁有沐圣陽的地位和聲譽,一定會不惜一切地保住,而這武林史上最年輕的昊陽掌教,竟然為救一名女
  子而甘愿放棄一切。雖然照剛才的情形看來,他和香座的情誼頗深,但是,向來只听過男子飛黃騰達后遺棄糟糠妻,沒听說過為了情人而甘愿放名譽地位的男子,從古到今,一個也沒有!藥座望著沐圣陽疾去的背影,喃喃自語:“沐圣陽,你果然是与眾不同。”
  昊陽觀
  方烈陽神色凝重地說道:“圣陽,你真決定辭去掌教之位,從此退出武林?”此事非同小可,“沐圣陽”三字向來都是昊陽觀的代表,已經成為一种信仰,觀中弟子和武林人士能接受陡失梁柱的事實嗎?天府和地朝兩國會因沐圣陽的离去而再起紛爭嗎?想至此,他不由得口气凝重。
  沐圣陽毅然回答:“是的,師兄,我已決意如此。”
  万烈陽凝視著他半晌,大掌在他肩上一拍,朗聲道:“既然你已決意退出武林,為兄二話不說,支持你,師尊若是不讓,咱們兄弟三人一齊跪地苦求,求到師尊答應為止。”沐圣陽心中感動,眼眶含淚,說道:“三哥……”
  万烈陽一擺手,說道:“你我兄弟情逾骨肉,就算是你犯下滔天大禍,為兄也跟你生死与共,何況只是脫出道門這等小事,相信老四也和我一般心思,對不?”轉頭望向靳寒陽。靳寒陽堅定地點點頭。
  沐圣陽心知這決不是“這等小事”,也明白烈陽准備替他挑起肩上的重擔,感動之際,他哽咽地說道:“肝膽無聲,劣弟也不再多說什么了。”
  方烈陽笑道:“你瞧你,堂堂一個昊陽掌教,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眼眶說紅就紅,待會儿讓師父瞧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說完兩人皆大笑,沉默的靳寒陽也露出了難得的笑意。
  昊陽觀禪房內
  “唉,果然我這條老命還是不得清閒。”純陽子歎了一口气。
  “圣陽未能為師分憂,深感慚愧。”
  “你做了近十年的昊陽掌教,已經很對得起我了。”純陽子溫和地說道:“倒是你那些師兄們,當年听到要接我的衣缽做掌教,一個跑得比一個快,”突然語气一轉,“烈、寒,你們這兩個小子,還不赶快進來!”
  原來方烈陽和靳寒陽兩人放心不下,一直站在禪房外。
  “劣徒參見師尊。”兩人向純陽子行禮。
  純陽子笑道:“我就知道你們兄弟情深,圣陽有事,就算你們兩個小的不赶來,逸陽和立陽也會赶來。”
  接著說道:“華姑娘算起來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圣陽你為醫治她而退隱,也算是替為師報恩,再者,江湖上眾人皆知“水閣香座”命喪飛霞五老之手,當初這五個武林耆宿還為了‘誅邪’成功大擺宴席慶祝。唉,真是的,水閣香座少出江湖,又算是什么邪類了。總之,從此武林已無水閣香座,我的小徒沐圣陽是為了一生照顧師父受傷的恩人才退隱的,你們听清楚了嗎?”
  沐圣陽、方烈陽和靳寒陽三人點頭。純陽子說道:“好了,你們回各自的歸所去罷。圣陽,就算你不是昊陽掌教,也一樣能造福人群,知道嗎?”
  沐圣陽眼眶含淚,伏地三拜,哽咽道:“弟子知道了。”
  純陽子笑道:“當初你的師兄們离開昊陽觀時,個個歡天喜地,如脫牢籠,只有你哭喪著臉,難道三十年的道士還做得不夠?”
  沐圣陽含淚道:“師尊教養之恩,弟子終身不敢忘怀,可惜弟子無福緣在昊陽觀中渡過余生。”
  純陽子笑道:“五個徒弟中,就屬你溫和平靜,最适合道門生活,加上一身玄門純陽內功,當世無人能敵;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快去吧,莫要讓需要你的人久等了。”
  沐圣陽听純陽子如此說,不再耽擱,依依不舍的含淚离開了昊陽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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