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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節


  白雪皓皓,將這位于山腳下的小鎮覆蓋成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我說我的好主子喲!這雪下不停的,咱們在這鎮上歇一會儿吧!”小六子追在后頭喊著,“你別再走了,小六子的腿快凍僵了。”
  “你這小子!”
  一記大掌不期然的撞向小六子瘦弱的背,讓他差點跌到雪地里吃得滿口雪,待他哇哇大叫穩定身子后,一回頭卻看到元凶正哈哈大笑——
  “巴圖,你——”
  個性莽撞憨直的巴圖用鼻孔哼了一口气——
  “咱們主子都沒說話了,你喳呼個什么勁啊?怕冷?男子漢大丈夫受點風寒算得了什么?早知道你這么沒用,我就請主子把你留在王府里做勞役,省得帶著你這個累贅。”
  “巴圖,你、你——”
  小六子瞪大眼,气得說不出話來。
  “你什么呀?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巴圖一記厲眼掃來,嚇得小六子連忙找救兵——
  “我的好主子喲!你也說句話嘛!”
  站在前頭,身穿白色雪貂大衣的順長男子輕扯了一下嘴角——
  “巴圖說得沒錯,早知道你這么不濟,把你留在府里伺候老爺便是了!”
  “好主子……”小六子頓時哭喪著一張臉。
  “不過……”傅炎有意逗小六子,故意頓了頓,好笑的看著他悲苦的臉。
  “不過?不過什么?”小六子可緊張死了,他這一生最崇拜的就是主子,可不希望被主子赶回北京去。
  “不過——”傅炎抿嘴一笑。“帶你出來鍛煉鍛煉也好,再說……我也讓你伺候慣了。”
  “哈哈!巴圖,”小六子可神气了,用鼻孔對巴圖噴气。“你听主子是怎么說的?主子少不了我啊!”
  “哼!那是咱們主子心腸好,不忍心說實話傷害你幼小的心靈。”巴圖反譏道。
  “你、你、你——”
  “我怎么樣?”
  “夠了,你們這兩個。”
  傅炎一把拎開小六子,阻止兩人繼續斗嘴,斥責道:“現在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情拌嘴?要是不想凍死在這山下就快點走吧!”
  “是。”小六子和巴圖异口同聲道。
  “小六子,接下來我們該到哪個地方去?”傅炎問。
  “哦——就在前方一公里處的雪茵鎮,這里窮鄉僻壤的,就只有那儿能落腳了。”
  傅炎點點頭,隨即感覺到背后有一道冷冷的視線直射向他,他立刻机敏的回過頭去,大吼——
  “誰?”
  白茫茫的雪地中似乎有什么物体在移動著。
  “別走。”
  他疾步追了上去,可眼前除了飄落的雪花覆蓋大地之外,什么都沒有。
  他覺得迷惘,心中莫名的有一份悵然。
  “什、什么東西?”
  “有人埋伏嗎?”
  巴圖和小六子也跟上來,緊張的四處張望著。
  “沒……”傅炎的口气里有一絲淡然,“也許是我眼花了。”可是,那种感覺是那么真實而強烈,在那一瞬間,他感應到有一道視線……好奇的、恐懼的、帶著一點哀怨……悄悄的凝視著他。
   
         ☆        ☆        ☆
   
  到達雪茵鎮時大雪已停,遺留下的是未褪的寒气,傅炎和小六子、巴圖在鎮上唯一的茶店稍作歇息。
  “喂!店家,听說你們這個地方有妖怪是不是?”三名看似流里流气的男子大咧咧的坐下,其中一名立刻叫著。
  傅炎注意到店家的臉色當場僵硬且發青起來。
  “喂!不說話,變啞巴啦?”另一名蓄著落腮胡的莽漢不高興的拍桌子大叫。
  “妖怪?”小六子好奇的四處張望著,“主子,小六子沒听錯吧?這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有妖怪?!”他的神情是興奮的。
  “安靜點。”傅炎悠然的吃著熱騰騰的包子和熱茶,那愜意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他正聚精會神的凝听著。
  后方正在斟茶的店小二害怕得渾身發抖。
  事有蹊蹺,看來這民風淳朴的小鎮有些古怪。
  “喂!聾子啊?怎么不回答咧?”
  穿著青衫的尖下巴男子,不高興的將杯子摔到地上。
  茶店里的客人一看有人滋事,全都惊慌的爭相往店外跑,只有傅炎這一桌冷靜得仿佛沒看見一般。
  “客、客倌,有話好說,別砸杯子嘛!小……店做、做的是小本、生、生意……”說話結結巴巴、長相福態的店家,從柜台后方小心翼翼的走出來。
  “小本生意?哈、哈、哈!老子偏砸給你看!”尖下巴男子抓起桌上的茶壺、杯子、盤子,一個個往地上摔。
  “哎喲!客倌,別、別砸了,別、別砸了——”店家哀求著。
  “少爺,痛快,厲害。”落腮胡男子一拳打在店家的肚子上,店家頓時倒在地上哀嚎。
  “太過分了!”
  巴圖看不下去了,握緊雙拳正要上前主持公道,卻教傅炎一掌按住——
  “別輕舉妄動!”
  “貝勒爺!”
  傅炎深沉的眸中看不出他的心思為何,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在他嘴邊隱去,他運起真气,手指一彈,指間的花生殼精准的K中尖下巴男子的后腦勺。
  “是誰——”尖下巴男子撫著頭,跳起來叫道:“是哪個王八羔子見不得光,竟敢用石頭偷襲我,不想活了是不是?”
  小六子捂著嘴巴偷笑,傅炎則佯裝若無其事的繼續喝茶吃束西,用几不可聞的聲音道:“巴圖,好好露一手讓我瞧瞧吧!”
  巴圖立刻會意過來。
  “好小子,就是你們是不是?”尖下巴男子望了望四周,把目標鎖在傅炎身上,“你這文弱書生竟敢偷襲本公子,看本公子不宰了你才怪,呀——”
  尖下巴男子拔起腰際上的短刀直沖過來,卻教巴圖一手擒住手腕,向上一折,他立刻發出殺豬般的哀嚎,“啊——”短刀鏗鏘一聲掉落地上。
  傅炎將熱茶往上一洒,熱呼呼的茶這會儿全落在尖下巴男子的臉上,惹來他第二記殺豬般的哀嚎
  “啊——燙、燙……你這殺千刀的臭小子。”
  “哎呀!真是對不住呀!”
  傅炎這才從椅子上站起來,語气里淨是挪瑜,“小弟我這手一時發抖起來,茶……才會洒了出去,花生殼才會不經意的掉到你頭上,公子可別生气呀!”
  “放、放開我。”尖下巴男子狼狽的叫著。“你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誰呀?要是說出來准嚇得你尿褲子、告爺爺的——啊!
  “放肆!”巴圖一使勁,讓尖下巴男子疼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告什么啊?我沒听清楚,只听見你的慘叫聲。”傅炎輕佻的笑著,“我說巴圖啊!你下手輕一點,別忘了你臂力特強,連山豬都可以一把掐死呢!”
  尖下巴男子听了全身寒毛直豎,但仍不怕死的叫道:“你這個娘娘腔的臭書生,有种叫你的手下放手,和本公子一對一……啊——”
  他還未喊完,就听見喀嚓一聲,尖下巴男子的哀嚎聲再度響起,臉色鐵青。
  “真吵!”傅炎掏了掏耳,“巴圖,這位公子挺挨不住疼的,想個辦法讓他不要這么吵。”
  “可以,讓我點了他的啞穴,就算再折斷他的另一只手臂,剁了他兩條腿,諒他也哼不出半句。”
  巴圖說著,左手舉成劍指,眼見就要落下,尖下巴男子不禁哀叫:“救命呀!你們這兩個狗奴才,回去我非叫我爹剝了你們的皮不可,哎喲喂呀……疼死我了……”
  “少爺。”
  落腮胡男子跟書僮本想齊扑而上,卻叫巴圖喝住——
  “誰敢動,我就把他的骨頭全拆了!”
  茶店外看熱鬧的人愈聚愈多,店家早已由小六子扶起,蹣跚的走向傅炎,拱手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不過,小店是小本生意,以和求財,請公子高抬貴手。”
  傅炎微微頷首,再悠然的喝下一杯茶,“店家真是菩薩心腸。喂!那個叫得跟殺豬一樣的,只要你賠償店家今日的損失,再向店家磕三個響頭,我就饒了你,如何?”
  “我呸——”
  尖下巴男子吐出一口痰,狼狽的叫著:“你是什么東西呀?小心我把你們這几個人送進宮里當太監,啊——”
  “放肆!”
  巴圖往他的陘骨一踢,他當場跌跪在地上。
  這時,外頭的人群騷動起來,有人喊著:“縣太爺來了。”
  “縣太爺怎么會來了?”
  “是呀!有人鬧事,來得不是捕快嗎?”
  一會儿,只見年屆四十的縣太爺領著浩浩蕩蕩的人馬擠進小小的茶店內,后頭還備著一頂八人大轎。
  “喂!你就是山西縣的縣太爺是不?”尖下巴男子立刻高聲嚷著:“我爹是湖南的府尹,快把這三個人抓起來,本公子重重有賞。”
  縣太爺的視線略過尖下巴男子,似在急切的梭巡什么?
  “喂!你听見了沒?只要我跟我爹說一聲,包管把你調离這個狗不拉屎的偏遠地帶。”尖下巴男子仍然不死心的叫著。
  然后,縣太爺雙眼一亮,露出大大的笑容,雙膝往地上咚地一跪,朗聲道:“下官叩見炎貝勒。”
  炎……炎貝勒?
  “喂!老禿驢,你瞎了眼啦?我是湖南府尹的儿……貝、貝勒爺?”尖下巴男子看著傅炎,頓時恍然大悟,瞪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老天!他居然有限不識泰山,惹到一個不該惹的人物。
  “瞧什么瞧?”小六子一掌打在尖下巴男子的后腦勺上,幸災樂禍地道:“你口中的娘娘腔、臭書生,就是堂堂傅王府的炎貝勒,人稱‘玉面修羅炎貝勒’,听過沒有呀?”
  “听、听、听過……”
  這下根本用不著巴圖踹,尖下巴男子嚇得屁滾尿流,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貝勒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的吧!”
  傅炎冷冷的嗤笑一聲。
  “不是我狠心,而是我已經給過你机會了。山西縣令,褻瀆朝廷命官該如何判刑?”
  “輕則杖責五十大板,重則流放邊疆。”
  “哦!那若他又企圖拿刀行刺本官呢?”
  “這……罪加一等,秋后處決。”
  “好,拖下去吧!”
  傅炎輕歎一口气,狀似無限感慨,實則眸中隱含濃濃的笑意。
  “不——不要!貝勒爺,求求你原諒我……爹——”尖下巴男子的呼喊聲愈來愈遠,終至消失不見。
  山西縣令笑眯眯的鞠躬作揖——
  “貝勒爺,下官在寒舍已備好酒宴,外頭八人大轎候著,請貝勒爺到下官府中一坐。”
  “山西縣令,你可真是周到哪!”傅炎凝眉一笑。“如此盛情邀約,我也不好意思不賞臉。小六子、巴圖,我們走吧!”“是!”巴圖和小六子齊聲道。
  外頭圍觀的群眾愈來愈多,山西縣令叫手下開出一條路,讓傅炎順利的坐上轎子,小六子跟巴圖跟在主子后頭,好不得意。
  “喂!大塊頭,你何時也學會點穴這一招了?”小六子問巴圖。
  “吱!那是我用來唬弄那龜孫子的,這你也信?”巴圖好笑的說。
  山西縣令一聲令下,轎子緩緩的前進,坐在轎子里的傅炎輕輕的喟歎:“煩哪!”
  他只想游遍各地名胜古跡,看遍這世間千奇百怪的事物,這才告別阿瑪、額娘,想利用這兩年的時間丰富自己的閱歷,并不想惊扰任何人的,但這些做官的老是找得到他的行蹤,消息比京城的探子還靈通,真是厲害,連他都不得不佩服。
  隱約的,一首哀傷的歌傳入他耳中——
  雪茵山上,那華如斯,唇紅膚白,歌聲如鶯……
  好凄涼、哀傷的歌曲啊!
  禁不住好奇心的傅炎打開轎子的窗帘往外一瞧——一名衣裳襤褸、樣似乞丐的老者跟在轎子的左后方,左腳一拐一拐的,歌聲就是從他口中逸出來的——
  看哪!看哪!
  那詭异像星子的眼睛,
  听哪!听哪!
  那复仇的挽歌又響起,
  她要來了……
  她要來了……
  她要來了……她要來了……
  他的腦海里一直縈繞著這一句,像中蠱似的,怎么樣也停止不了。
  “來、來、來,炎貝勒,這是山西著名的燒鰻鱔和螺頭,你吃一塊嘗嘗。”山西縣令陳進熱絡的招呼著,一會儿忙著夾菜,一會儿又催促著奴婢赶快斟酒。
  如此的殷勤款待讓傅炎推拒不了,不知不覺已吃下許多山珍海味,也有了三分醉意。
  “下官早已听聞炎貝勒是個高風亮節、個性洒脫的人,皇上最欣賞的貝勒就屬傅王府的炎貝勒,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陳進嘴上抹了糖,說起話來膩死人不償命。“听說炎貝勒走遍大江南北,就是想將听聞的奇人异事寫成一本本傳記,是不是?”
  “呵!陳縣令好靈通的消息。”
  應該說他毫無上進心吧!堂堂傅王府的貝勒爺,不想謀得更高的官位,只想成為一位平凡無奇的寫書人,說出去鐵定會成為笑話。
  “關于炎貝勒的傳聞可多了。”陳進摸著兩撇胡子呵呵笑著,“炎貝勒和皇上的愛子大阿哥宣倫是同窗,連教席的朱師傅也贊你謙沖自牧、思緒靈敏,而且搖筆即來、片箋片玉,乃我大清難得一見的才子。”
  都已是四年前的事了,看來謠言并不會止于智者,而是愈傳愈廣。
  “陳縣令過獎了。論才華,傅炎怎么比得過大阿哥宣倫的才華洋溢呢?”傅炎皮笑肉不笑的回應,官字兩個口,和做官的人打交道更是累人呀!
  “炎貝勒真是謙虛呀!能夠結識炎貝勒真是下官三生有幸,為表誠意,下官再干一杯。”陳進果其又干了一大杯,豪气干云的大笑著。
  傅炎這下子真的笑不出來了。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巴著他“傅王府炎貝勒”的名位不放,貪圖升官的那張諂媚嘴臉。
  難怪朱師傅曾告訴他,他的個性太直,學不來迎合之道,鋒芒太露則易招嫉,不适合為官。
  是的,他從來也不曾想往官場發展,他想走遍五湖四海,嘗盡人間冷暖,將感動的人、事、物化為一本本傳記。
  當有人看著他的作品,又笑又叫又流淚的,那就是他所得到最丰碩的果實了。
  就在傅炎感到無力應對時,大廳外傳來了騷動,他頓時松了一口气。
  “發生什么事了?”陳進不高興的問。
  總管奔進來稟報——
  “啟稟老爺,是那個瘋子福伯跑進來鬧事了。”
  “去去去,把他轟走,沒看見本官正在招待炎貝勒嗎?”
  “是,老爺。”
  “唉!這些下人,連個門都看不好,更是欠揍。”陳進連忙又堆起笑瞼,忙著斟酒。“炎貝勒,來、來,咱們再喝一杯,下官已經好久沒喝得這么暢快了——”
  “有妖怪,有妖怪呀!”
  陳進的話就這么硬生生的被突如其來的尖銳叫喊給打斷了,怔愣間,一名衣衫襤褸的老者已跌跌撞撞的扑了進來,管事和衙差在后頭追著。
  “來人呀!快把他抓起來。”陳進气急敗坏的大喊著。“把他給我拖出去杖責二十大板。”
  “救命哪!救命哪!妖怪出現啦——”老者發狂的又喊又叫,四名衙役竟然捉不住他。
  “是他。”傅炎一眼認出這名瘋了的老者,就是跟在轎子后哼著曲儿的老者。奇怪的是,他目光銳利,看不出有任何瘋癲的跡象。
  “你們這些飯桶,還不把他拖下去!”陳進气得一張臉漲成豬肝色。
  “啊——火啊!有火——一把火燒死了,她要來复仇了,哈、哈、哈!殺啊——”
  眼見四名衙役就要朝老者扑上,傅炎想也不想的喊了一句——“住手。”
  四名衙役立刻退到一旁,陳進惊慌失措地道:“炎貝勒,這人叫福伯,已經瘋了十八年啦,你不要理會他,讓下官處置吧!”
  傅炎淡淡的睨了陳進一眼,陳進立刻識趣的閉上嘴。
  傅炎走向仍哼著曲儿,耍賴似的坐在地上的福伯,輕聲道:“老先生,你叫福伯是嗎?”
  說也奇怪,搖頭晃腦的福伯一听到他的聲音立刻回過頭,笑嘻嘻的道:
  “公子,您終于回來啦!那華小姐等你等得都心碎了,您可終于來接她了。”
  傅炎抿嘴一笑,福伯的眼神十分坦率且真摯,似乎在向他透露些什么?
  “福伯,你說什么,晚輩听不明白哪!”
  “那華小姐還在山上痴痴的等著您,公子,您快去見她一面吧!要不……就來不及了……”福伯兀自陷入沉思中。
  傅炎听得一頭霧水,但他可沒忽略陳進那万分緊張的古怪神情。
  “晚輩還是不懂您的意思?什么來不及了?”
  “火啊!好大的火——”福伯倏地一把抱住傅炎的腳,哭喊著:“凶手、凶手啊……被燒死了,沒了,哈、哈、哈……”“放肆,竟敢對貝勒爺無禮,來人哪!把這個瘋子給我抓起來,關進牢房里。”陳進逮到机會,立刻下達命令。
  “誰准許你這么做了?”
  傅炎一記厲眼射來,陳進馬上噤若寒蟬。
  “是,下官知錯,下官……知錯。”
  “福伯,來,站起來,跪著不方便說話。”
  傅炎伸手要去拉福伯,沒想到反被福伯雙手牢牢的、緊緊的握住——
  “不要去啊!千万不要去雪茵山,有妖怪,被火燒死的妖怪,她會……她會……”說著,福伯慢慢闔上雙眼,居然睡著了。
  傅炎雙眸深沉似海,嘴角挑起一抹笑。
  “巴圖。”
  “是。”巴圖會意,立刻將福伯打橫抱起來。
  “把福伯送進我的房間里歇息。”
  “炎貝勒——”陳進惊訝得差點跳起來。“你……你打算怎么處置這個瘋……呃,福伯。”他机靈的立刻改了口。“陳縣令方才說得沒錯,我這人最愛這世間千奇百怪的事。福怕正好對了我的胃口,我交定了這位忘年之交,想留他在府上叨扰几日,不知陳縣令歡迎否?”他不疾不徐的問。
  彷若千斤重擔壓在陳進的肩上。
  “歡迎,當然……歡迎。”陳進笑得很苦。
  “多謝陳縣令‘成全’。”
  傅炎話中帶刺,刺得陳進渾身發寒。
  待巴圖抱著福伯离去后,傅炎這才重回席間坐好,自動斟了一杯酒——
  “陳縣令,在下尚有一件事不明白。”
  “炎貝勒請問,下官一定知無不答、言無不盡。”陳進又恢复原有的討好嘴臉。
  “是嗎?”傅炎的笑帶有三分淡淡的嘲諷。“方才我那好友提及的大火、那華、妖怪是怎么一回事?”
  “這……”
  陳進的臉色倏地變得鐵青,說起話支支吾吾的,“這……這是十八年前的事了……當年有一名妖怪化身人形,取名那華,到處魅惑男子,還殺死了幼子,所以村民群情激奮,便放了一把火把那妖女燒死在雪茵山上。”
   
         ☆        ☆        ☆
   
  “這位大嬸,我要多買一些餑餑。”
  “俊公子啊!你買這么多餑餑做什么呀?”
  “我要上雪茵山哪——”
  傅炎露出儒雅的笑容,風度翩翩的站在大嬸面前,沒想到他才這么一說,這位大嬸就發出見到鬼般的尖叫——
  “啊!我不賣了,我不賣給你了。”
  大嬸推著攤子逃難似的逃走,一下子溜得不見人影,留下笑得臉部僵硬的傅炎站在原地。
  “主子啊!你的行情跌停板,在這儿一點也不吃香。”小六子無限同情的說。
  想當初他的主子在北京城是多么吃香啊!每天都有許多名媛淑女想見他一面,就連在路上走著,也有大家閨秀故意在他面前絆了一跤,或是掉了手巾什么的,好博取心上人的注意。
  沒想到在山西縣這窮鄉僻壤的小鎮,堂堂傅王府炎貝勒的魅力竟比不上“那華”兩個字?
  傅炎看著這愈來愈冷清的市集,說道:“小六子,咱們出來不到半個時辰,嚇跑了多少人?”
  “這……”小六子開始扳著手指頭,“一個賣包子的、二位大嬸、三位大叔,嚇哭了五個小孩。”他無奈的歎息。
  “主子,咱們真的要上雪茵山找那什么妖女那華嗎?”
  話甫落,傅炎和小六子、巴圖同時望向四周,果然,街上僅剩的人們先是一愣,接著便溜之大吉,頓時,市集里徒留他們三人孤單的身影和飄落的樹葉。
  咻——
  唉!好冷清喔!
  “咱們……先去茶店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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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書香門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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