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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結果,楊恕那天在會議室中被佟朗青偷拍的照片竟然不知為何曝了光,每個看過的人都對他照片上清磊懾人的相貌而惊為天人,連厂商看過后都指名要他下海客串,逼得他沒辦法,只能點頭答應。
  始作俑者當然最樂,佟朗青這天一早就到攝影棚報到,興高采烈地看著企畫人員替楊恕穿衣上妝。
  “男人還化妝?這能看嗎?”心不甘情不愿的楊恕對臉上那些粉很有意見。
  “這是為了上鏡頭好看!”化妝師解釋著。
  “這樣拍起來難道就不匠气?”楊恕這句話問的是佟朗青,口气里有著任誰都听得出的不滿。
  “妝別上太厚,別涂唇膏,挑几件紋路明顯的深色和白色衣服給我,我要帶總監出外景。”她拿起相机挂在頸子上,指揮著其它人員。
  “到外面拍攝?這并不在原本的企畫內容之內……”企畫詫异地說。
  “總監說有新點子就要提出來,是不是?”她笑著對楊恕眨眨眼。
  “但鬼點子除外。”楊恕沒好气地悶哼。
  “那現在你想怎么做?”面對不按牌理出牌的攝影師,企畫人員全都大傷腦筋。
  “就我和總監出去就行了,只要一天,保證把你們要的片子交出來。”她笑著承諾。
  “只有你們?那誰來測光?補光?”
  “不需要,這一次,我就是要自自然然。”她看了楊恕一眼,在他提出反對意見前拎起一包衣服就走下樓。
  “總監……”大家都沒了主意。
  “我等著看她怎么做。”楊恕點點頭,跟上去。
  她開著電梯門等他進來,對他此刻的休閒打扮很順眼,笑道:“就當和我出游一天好了,咱們邊玩邊拍。”
  “我拭目以待。”他瞪她一眼,在下樓前轉進他的辦公室,同秦玲玲交代事項。
  佟朗青靠在角落等他,遠遠看見他低頭對著秦玲玲說話,秦玲玲一徑低著頭記下重點,然后,他不知說了什么,她霍地抬起頭,他在她的前額輕輕留下一吻。
  這不尋常的動作讓佟朗青的眼神倏地結了一層薄霜,一股酸澀的妒意在她還來不及遮掩時就蔓延開來,蝕得她每一個細胞都喊痛。
  我是怎么了?
  她轉身靠著牆自問,被這剎那間涌現的感覺惊得無力。
  不該是這樣的!她應該能超然地去擊敗對手的,這回怎么從一開始就頻頻出錯?
  不管楊恕和秦玲玲之間如何,都不會构成她的威脅,因為,她要殺的不正是他和任何女人之間的愛情嗎?
  但是,這并不包括他和她之間的愛情。
  她早就沒有愛了,不是嗎?
  楊恕和秦玲玲匆匆一吻帶給佟朗青的震撼非比尋常,盡管她否認,某种變化似乎已在不知不覺中產生。
  他們后來上了她的車,來到台北市最多高聳商業大樓的敦化北路,佟朗青沒讓情緒泄漏分毫,一到達目的地,就要楊恕一個人走在人行道上,不用管她。
  “就這樣?”他挑高一道眉,還摸不清她要怎么拍。
  “對,就這樣走,每走几步就停下來想心事,最好想些最煩的事或是最討厭的人,要換衣服時我會去叫你。”她站在濃蔭密布的分隔島上對他說。
  “希望你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他丟下這句話,走向人來人往的紅磚道。
  佟朗青等他走到她要的距离了,才脫下外套,扎起長長的頭發,替相机換上長鏡頭,對准她的獵物。
  向來,她就喜歡當個狩獵者,在角落里看著眾生,拍下每一張不同臉上的不同表情,她發現,在街上行走的人很少高興地笑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憂愁和痛苦,在落單時,那些情緒就會不自覺表現在肢体之間。
  所以,她的作品都以人為主,她用黑白色調來記錄每張臉譜背后的故事。
  現在,她要捕捉的不只是楊恕的外表,她要拍出他深藏在內心的真正性格。
  焦距對著楊恕,他正獨自走著,名牌休閒服飾和他的气質极為相襯。如果創意可以比作魔法,那他就是魔法師,再平凡的東西到他手里都能發光,就像此刻穿在他身上的衣服,那些布料彷佛有了生命,隨著他一舉手一投足,創意就被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樣优秀完美的男人,讓人產生想毀滅他的沖動。
  她對自己的潛意識笑了笑,蟄伏的破坏力又蠢蠢欲動了。
  希望老天保佑你,楊恕。
  佟朗青拉回心神,一連拍了兩卷底片,其中楊恕換了十几套衣服,每張她都以不同的角度取鏡,他在鏡頭里的酷樣保證精釆。最后,她拉著他進入一棟摩登的商業大樓一樓中庭,要求他從四公尺高的階梯往下跳。
  “跳下去?”楊恕站在高處,提高了音量,眉心多了好几道直紋。
  她到底想做什么?一整天指使他就像個傻子在馬路邊走來走去,現在更過分,還要他做這种极可能會摔斷手腳的蠢事,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下去了。
  “是,對著我跳下來。”她不是在開玩笑。
  “佟大攝影師,你知道這一跳要是沒跳好,可是會受傷的。”他拉長著俊臉,眉間已有烏云蘊釀。他怀疑,佟朗青根本就是在整他!
  “那就麻煩你跳好。”她已經拿起相机,就站在他的正下方對准他。
  “你站在那里我怎么跳?”她是想被他踢傷好賴上他嗎?楊恕撥弄著短發,不禁有气。
  “別管我,我會躲開的。”她揮揮手,要他快跳。
  “万一傷了你,你可別怨我。”他朝她大喊。
  “快跳!”她不耐煩地叫著。
  楊恕豁出去了,吸一口气,縱身往下一躍,身上沒有扣上的白色襯衫飛揚開來,露出衫內的黑色緊身圓領T恤,他臉朝下,四肢以一种協調的動作呈現出韻律飛揚的姿勢,他拘謹中有著狂野的剎那表情,全都被佟朗青一一收進眼底。
  “快閃開!”楊恕眼看著就要踹向她,她卻還不走,連忙出聲警告。
  她為了搶鏡頭,急急又拍一張才要躲,但時間沒拿捏准,才要后退,楊恕整個人已經壓向她。
  “啊!”她慘呼一聲,腹部正好被楊恕的大腳撞上,痛得翻滾在光鑒的大理石地板上。
  “朗青!”楊恕大惊,急急沖過去扶起她,焦灼地問:“怎么樣?被傷到哪里?”
  她痛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抱緊了相机,臉上揪成一團。
  “喂!”他更緊張了,輕拍她的臉頰。
  半晌,她才出聲:“我沒事。”
  “你确定?”他不放心。
  “你這么關心我啊?”她忽然詭譎一笑,盯著他。
  楊恕看她還能調笑,擔憂立刻轉為憤怒,兩道眉几乎豎了起來,咬牙道:“你以為這很好玩嗎?”面對她,有太多的禁忌要遵守,可是見她受傷,他的心完全不受控制地抽了好几下。
  不該這么擔心的!不該太在意她!不該的。
  “我在工作,不是玩。”她收起笑臉,掙扎要站起,可是腹部的一陣刺痛又逼得她彎腰低哼。
  “小心……”楊恕伸手扶住她,沉聲道:“你一定受傷了,去給醫生瞧瞧。”
  “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大傷,回去休息几天就沒事了。”她推開他,蹣跚地走向相机背包。
  “還說沒事,你連走路都有問題!”楊恕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這么大的火气,走到她身后,二話不說橫抱起她,往外走去。
  “喂!楊恕,你干什么?放我下來!”她嬌斥一聲,尷尬地看著周圍好奇的眼光。
  “對街就有家醫院,去檢查看看。”他不容反駁地走向大門。“我的相机和那些衣服……”她大喊著。
  “不會丟的!你閉嘴行不行?”他低喝道,同被惊動而來的大樓守衛解釋一番,然后抱著她走向醫院。
  俊男抱著美女過街,理所當然引來側目,路上行人都看著他們,以為正在拍什么時裝劇,不少人左右搜尋著攝影机,午后的街道一時有了小小的騷動。
  佟朗青的心也不平靜,在楊恕結實的臂膀中,聞著他身上的陽剛煙草味,冷凝無波的心忽然漾起了一圈圈漣漪,一瞬間她迷惑了,這种奇特的感覺是什么?她的心跳為什么比平常快得許多?
  陌生的情緒有片刻主宰了她的心思,從未真正領會過男女之情的她怎會知道自己剛剛不小心触摸了愛情!
  她不安地甩甩頭,把困住她的感覺用力拋開,重新喚回她殺手的本質。
  清醒點!她得在毀了楊恕的愛情之前穩住自己。
  為了緩和心跳,于是,她打破靜默,抬眼看著他,手像爬藤般攀上他的脖子,笑鬧道:“喂,老實說,你是不是故意找机會抱我?”
  “我會這么無聊嗎?你可不輕!”楊恕輕啐,存心气她。
  “那讓我下來自己走吧!”從沒有人嫌過她的身材,這有眼無珠的男人!
  “不用了,万一你真的受傷,公司又要負責賠償損失,太麻煩了。”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沒良心……”得知他真正關心的不是她,她倏地生起气來。
  “請你以后別拍這种惊險畫面,行嗎?哪天收到你的訃聞,我敢肯定你一定是被踹死的。”他不帶同情地說。
  “烏鴉嘴!”她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哎,當心我把你摔下來。”他皺眉橫她一眼。
  “摔啊,摔坏了,我會要你負責我的后半輩子。”她似是而非地開著玩笑。
  “那我可得當心些,不然被你纏住,怎么向玲玲交代。”他促狹一笑,瞥她一眼。
  佟朗青臉色一變,被他明顯的拒絕傷了自尊。又是秦玲玲!他真的在乎她?
  “你喜歡她哪一點?”陰冷的問句中有她不自覺的嫉妒。
  “她是個宜室宜家的小女人,很适合當老婆。”他微微一笑,對自己的一席話引發出來的效果暗自得意。
  “宜室宜家?也就是說只能待在家里洗衣燒飯,帶不出去的女人?然后,男人有了借口再找個上得了台面的情婦,一個主外,一個主內,盡享齊人之福?”她犀利地挖苦。
  “我沒那么貪心,只要能給我一個溫暖的家,我會忠實愛我老婆的。”他低頭瞄她一眼。
  “是噢,別說得太篤定,你的愛情沒有你想象的堅貞。”
  “你怎么知道?”
  “哼,因為我見多了,愛情……全是狗屎!”她凜冽地說。
  楊恕想起她十年前說過同樣的話,心一凜,很想知道是什么事件讓她有了這么強烈的偏見。
  “你這是以偏概全,等你也愛上了一個人,你就不會這么說了。”他譏笑道。
  “愛?愛是什么?你能具体形容嗎?”她不屑地反問。
  “愛是一种關心、珍重、呵護的心情……”他斟酌著用字遣詞。
  “請問這种心情的熱度能持續多久?”她陰笑地追問。
  “因人而异吧!”
  “真籠統的話啊,告訴你,愛不過是一种自欺欺人的狀態,人們用愛當借口引出別人的真心,等掏光了,膩了,彼此就用“愛已消逝”來作結,它啊,是最低級的興奮劑,藥效過后,誰也不認識誰,所有做過的事都能一筆勾消。所以,少跟我談愛了,它令我反胃!”一連串心里的話不經意地溜出,她說完后對自己在對手面前坦露心意懊惱不已。
  討厭!她是中了什么邪了?這几天老是不對勁,干嘛對他扯這些?向敵人曝露太多可是件非常危險的事。她在心里自我苛責著。
  楊恕沉默地抱她走進急診室,沒有接話。從以前他就想過,是什么樣的經歷讓一個原應對愛情充滿憧憬的少女變得這么悲觀冷漠,仇視愛情?
  她究竟發生過什么事?
  二十分鐘后,經過醫生的檢查,她的腹部只是皮肉傷,里頭并沒有出血,拿了藥,楊恕到那幢大樓拿回相机和衣服后,就開著她的車打算載她回她的住處休息。
  “我從不讓人送我回家的。”她堅持不說出地址。天曉得,她那間破鬼屋怎能見人!更別提那兩位怪里怪气的室友了。
  “那你自己回去吧。”他把車停在路邊,很快地走下車,并且不停地看著腕表。
  她沒料到他真會不管她,又見他心不在焉,忍不住刺探地問:“怎么,和人有約?”
  “嗯,我約了秦玲玲一起吃飯。”他沒有隱瞞,目光定定鎖住她的表情。
  原來早上他和秦玲玲說話是約她吃晚餐!佟朗青的臉閃過一絲不快,不過很快地就掩飾掉了。
  “這樣啊,那真不好意思,耽誤你的時間了……”她暗暗咬牙,怀恨在心,假意微笑地走下車,繞過另一邊,才要坐進駕駛座,人就蹲了下去。
  “啊……”她痛叫。
  楊恕一愣,大步走過去,見她臉色發白,連忙上前問:“怎么了?”
  “痛……好痛……”她皺緊眉頭,呼吸急促。
  今晚,她無論如何是不會放他回去和秦玲玲談情說愛了。
  真會演戲!楊恕一眼就識破她的把戲,在心里冷笑,猜想有多少男人曾經著了她的道。
  “還是讓我送你回去吧!”他佯裝擔心地扶起她。
  “家里沒人……”她軟軟地靠在他怀里低噥。
  “不然,先去我的住處休息一下吧!”表面上,他一副沒辦法的妥協模樣,事實上內心早已擬好對付她的招式了。
  “也好……”她因伎倆得逞而暗暗竊喜。
  扶她坐進車內,他再度上車,穩健地駕車往天母而去。
  一路上,兩人各怀鬼胎,為即將來臨的較勁儲備体力,誰也沒有多說廢話,只有收音机傳來歌詠愛情的流行歌曲諷刺地點出攙雜在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涌与劍拔弩張的气圍。
  第一次正面交戰就要展開了。
         ※        ※         ※
  楊恕的住處是公司替他租下的一棟舊別墅,非常小巧別致,前院扣掉車庫,只剩下一條兩公尺寬的适道直達門口,但因為种滿綠草,感覺上很溫馨怡人。
  佟朗青刻意走得顛躓,楊恕只好扶著她走進門內,打開燈,挑高的客臨里那一整面玻璃牆便躍入眼帘,一大片淡綠色的窗帘溫柔地覆著窗欞,她這才發現,整個房間都是深深淺淺的綠。
  “這間叫‘GreenHouse’,主人是一個美國人,听說他對綠色有偏好,全都用綠色系來裝潢。”楊恕解釋著,扶她坐進墨綠色牛皮沙發。
  “很漂亮。”她由衷地說。其實,她也曾向往過這么洁淨溫暖的房子,只不過,十四歲那年發生的事把她的夢全都毀滅了。
  那件事。
  停!不准去想!她急急煞住自己的思緒,在這种時候,她豈能讓自己變得脆弱!她是來迷惑楊恕的,可不是來緬怀過往。
  楊恕替她倒杯水,邊走上二樓邊說:“你坐一下,我換個衣服。”
  她等著他离開視線,才大膽地觀察著這間綠屋,雖說是前人的設計,可是看得出楊恕很用心地在維持著每一個角落的原貌,而且,從一塵不染的小茶儿就能感覺得出他是個愛干淨的人,愛干淨的人通常要求完美,這又能從他的工作態度看出端倪,只不過,她最好奇的是,像他這樣的人,對愛情是不是也有洁癖?
  心思才這么一轉,她又蹙眉了。
  奇怪!她以往從不會這么在意獵物的性格,反正不管任何男人,一遇上她,都只有乖乖投降的份,所以她向來不會去注意對方是圓是扁,甚且連名字都懶得記,但這一次碰上楊恕,她的思緒卻淨是繞著他打轉,是因為他若即若离的態度引起她龐大的興趣,還是她太急著想征服他的原故?
  或者,另有其因?
  啜了一口冰涼的水,她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在愛情戰爭上太注意對手的一切并不是件好事,她的最終目的是要毀了他的愛情,其它的,都与她無關。
  十分鐘過去了,楊恕依然沒有下來,她耐著性子等待,可是心里偏偏愈來愈不平靜,這間房子太整洁了!整洁到讓她突然感到害怕,已經習慣了老家的污濁,她用那些晦暗保護了自己許多年,而來到這里,那層保護色卻不見了,她好象掉進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地方,明亮的燈和米白的壁紙讓她想起了醫院的蒼白与空寂,那些刺眼的光几乎就要照出她赤裸裸的缺陷,逼著她面對內心拚命想要遺忘的事。
  呼吸忽地紊亂起來,她腦中驀地閃進母親自殺前絕望的臉孔。
  嘟!嘟!嘟!
  楊恕的行動電話在這時響了起來,打斷了她往回憶里陷溺的意識,她瑟縮地抖了一下,找尋到他西裝外套里的手机。
  響聲持續著,她決定拿上樓給他,不料走到他的房門外就听見他淋浴的聲音,頓了頓,她想起了等著和楊恕吃飯的秦玲玲,一股邪惡的笑慢慢浮上她的嘴角。
  靠在牆上,按下接听鍵,她輕聲道:“喂?”
  對方听見她的聲音似乎一呆,遲疑了半晌才問:“請問……楊恕在嗎?”
  果然是秦玲玲!
  真不巧啊!要找的人的手机竟由女人接听,這打擊可能殘酷了點。
  佟朗青在心中冷笑,以嬌柔的聲音說:“秦秘書嗎?我是佟朗青,你要找楊恕嗎?”
  “是你……佟小姐……你怎么……楊恕他……”秦玲玲惊住了,結巴地猛吃螺絲。
  佟朗青几乎能听得到她倒抽一口气的聲音,暗暗得意地說:“楊恕啊,他正在洗澡,不方便接電話,我現在正在他的住處,我們……”
  她話沒說完,電話就被急忙切斷,可想而知秦玲玲有多么惊愕激憤。
  小女人傷透心了!笑意不所在佟朗青的臉上擴大,她關掉手机,得意地對著話筒低聲把話說完:“我們什么也沒做噢!”
  唉!她這行徑,簡直就是小說和連續劇中的超級坏女人!
  她悶悶地笑了。
  “怎么了?這么開心?”楊恕走出房門,看見她拿著手机站在門邊微笑,奇怪地問。
  她轉過身,看著下半身只圍著浴巾,上身赤裸,滿頭濕發的他,挑釁地揚了揚手机,說:“你那位未來的老婆打電話來了,我才說了几句就被切斷了……”
  “你對她說了什么?”楊恕眼神一寒。
  “說你在洗澡,我在你家,沒錯吧?”她眉挑得高高的,笑得嫵媚。
  “是沒錯,但已經夠傷她的了。”他拿起一條大浴巾擦拭濕發。
  “不放心就去跟她解釋啊!她可能從餐廳打來的,在公共場所久等不到情人,對女人而言是件很大的悲哀与難堪。”她走向他,嘴里雖這么說,卻沒有放走他的打算。
  “手机給我,我跟她說。”他伸出手,要拿行動電話。
  她把手机藏在身后,挺胸貼近他,低聲問:“這么舍不得她?你真的想和她結婚嗎?”
  “她讓人覺得放松,將來會是個好太太。”他盯住她的臉,故意激她。
  “讓人放松的女人有什么意思?她能挑動你的感官嗎?她能讓你快樂嗎?能嗎?”手在他精瘦堅實的胸膛上畫著圈,使盡渾身解數,就為了留住他,破坏他和秦玲玲之間的進展。
  她知道這一次要用几個吻打發掉他是不太可能了,他太難馴了,為了征服他,她不介意利用自己的肉体。雖然……就這樣讓他得到她的初夜未免太便宜他……不過無所謂,她會要他付出更大的代价來補償她的損失。
  她要狠狠玩弄他的愛情!
  “不然,你能點燃我嗎?”他反問,熨貼在前額的黑發鑲住剛棱有力的臉,黑如午夜的眼中閃著兩簇火苗。
  “不試試看是不會知道的。”她說著主動拉下他的頭,火熱地吻住他,輕巧地解開他腰間的浴巾,小手輕輕刷過他堅硬平滑的大腿。
  楊恕的冷靜在一剎間崩潰。他反手抱住她的細腰,將她的臀緊緊地貼住自己的緊繃處,瘋狂地吻著她珠圓玉潤的紅唇,不留一絲空隙讓她喘息,一种想將她揉碎的沖動不停鞭笞著他的欲望,多年來埋在他心中的恨在此刻全數爆發,報复的快感讓他毫不猶豫地想用最原始的方式來懲罰這個浪女,他要她在他怀里求饒,要她在他的愛撫下融化,他要奪取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身体,靈魂,呼吸……
  佟朗青身体一顫,在他的狂烈攻擊下,她瀕臨窒息的大腦不僅沒有休克,反而下了響應的命令,她發脹的唇和胸口都因他的挑弄几乎爆裂,小腹的熱力貫穿每一道神經末梢,在她理解這個由她起頭的游戲已經變質之前,他的魅力已經襲卷她全身,取代了她的主宰地位。
  他抱起她走進他的臥室,毫不溫柔地將她丟在床上,雙手撐在她的雙耳邊,低頭俯視她,嗄聲說:“你這個玩火的女人,點燃了我,就休想全身而退。”
  “那我也要燒得你片甲不留……”她兀自逞強地瞪著他。
  “是嗎?讓咱們來較量一下吧!”說著,他像只野獸地扑壓上她,攫住她粉嫩的唇,撩高她的上衣和裙擺,粗野地撫摸著她的嬌軀与敏感地帶。她神昏目眩地跌入被他揚起的欲火中,不明白身体怎會這么容易背叛自己,她連抗拒的念頭都還來不及興起,不爭气的呢喃聲已從嘴里吐出。
  楊恕戰栗了一下,原以為自己能理智地面對她,可是一碰到她柔軟的身軀,他長久以來對她的恨意竟轉化為強烈的渴望,直想用她來填滿永不飽足的心靈。
  扯去阻礙在他們之間的衣物,他再也不是那個斯文的楊恕,這一瞬間,他變回了當年那個被自己學妹惡意玩弄后怒不可抑的少年,那悶燒了十年的怒火,終于在此時沖破掩埋,熊熊燃燒,要和罪魁禍首同歸于盡……
  強有力的手撫遍她的全身,并且探進了女性的私密處,渾似個殘酷的掠奪者,盡情地搜刮。
  “啊……”她惊喘一聲,被他的狂暴粗野嚇醒了須臾前的迷亂,她驀地醒悟自己可能做了件最愚蠢的決定,她就算再怎么不屑愛情,也不能用這种糟蹋自己身体的方式來報复,而且,她隱約覺得,如果縫繽下去,她非但毫無所獲,反而會失去更多……
  几乎是反射性地想逃,她用力推開他,覺得心中深藏的傷口正在為她哀鳴。
  “怎么?認輸了?”他微愕地抬起頭,有點訝异在她眼中看見慌張。一個情場高手會害怕男人的触摸?她未免太會演戲了吧!
  “不!我只是不想玩了……”她翻身想下床,四處找尋自己的衣物。
  “慢著,沒有這么便宜的事,這种兩人游戲,一旦開始,就不是單方面能夠喊停的,懂嗎?”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回怀里。
  “我就想喊停,怎么?難道你想用強?”她傲然地瞪著他。
  “你……該不會是害怕了吧?”楊恕挑起一道眉,譏諷地反問。
  “怕?怎么可能?我從沒怕過任何人!”像被踩到尾巴的小貓,她立刻伸出了防衛的利爪。
  “哦?那你干嘛要?我們的較量還沒結束呢,朗青。”他說著不客气地摸上她用手半掩住的渾圓酥胸,一副惡饞相笑道:“到剛才為止,你的身体比你的腦袋還要容易征服,這點,你感覺到了嗎?”
  “胡說!”她忍住從胸口傳來的戰栗,死不承認。
  “我也很興奮呢,朗青,我几乎快被你搞得發狂了……”他埋首在她頸眉處挑逗。
  “你……”她不懂他火辣的表白有何用意,不禁一呆。
  “你難道不想看看我在激情顛峰時會有何种表情?我倒很想看看你在我怀里化為一池春水的性感……”他几乎不留時間讓她回答,第二波的攻勢就緊接著開始。低頭封住她的回嘴,他放緩了節奏,將她壓回床上,以磨人的輕柔与細膩吻她、撫弄她,像在把玩著稀世珍寶一樣,一吋吋地細細品味她身上的每一道曲線,那熟練的技巧讓人好笑地聯想起A片中擅于挑情的男主角……
  可是佟朗青笑不出來了,她知道她已往欲望的中心沉淪,在楊恕爐火純青的煽惹下,她這位生手如何能敵?
  輕聲的呢喃和燥熱的全身泄漏了她的生澀,二十五年第一次讓男人碰她,她原以為會是在很不舒服的情況下完成,可是,在楊恕怀里,她意外地感受到她尋找多年的安全感,她漂泊多年的心,終于在此刻上了岸……
  他們在激情中翻云覆雨,楊恕的掠奪到后來也變了質,他在快感全被釋放之后才發現自己太投入了,對一個恨透了的女人,他似乎太過寬容。
  可是,他的懊惱遠遠不及在看見床被上點點血跡時來得大,當他發現他竟是佟朗青的第一個男人時,一种莫名的惊悚火速地流進他的肺腑,震得他呆若木雞。
  被稱為“愛情殺手”的浪女,竟然還是完璧?
  怎么可能?
  支起身,他盯著癱軟在床上,發絲散成一片网的她,霎時分不清自己在想著什么?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滿意還是太滿意?”气息稍平后,她的嘲弄又回來了。
  “你沒有男人上過床?”他瘖啞地問。
  “這重要嗎?你是惊喜,還是扼腕?放心,我不會告你的。”翻身坐起,她用一頭長發背對著他。
  “你……”他又有气了。
  “你的技巧不錯,起碼不會讓我感到不舒服,由這點看來,你的經驗一定相當丰富了。”
  轉過身,她曼妙惹火的的身軀全裸地呈現在他眼前,微亂的長發,慵懶的神色,活像天使与魔女的合体,下凡扰亂男人的心。
  楊恕有片刻的窒息,她的美是种毒,一經眼就無藥可醫。
  他伸出手,摟住她的細腰,一把將她拉近,仰頭親吻著她側腹的瘀青,然后笑著說:
  “剛剛只是小試身手,還有更棒的呢……”
  她還未反應過來,他就將她拉坐在他的大腿上,展開了另一波更大膽放肆的愛撫。
  佟朗青低吟一聲,又一次在他揚起的情潮中迷失了方向。
  夜在他們的呢噥中更深了,徐風輕輕吹動,兩顆心在此時飄然而舞,一起徜徉在愛神偷偷奏起的樂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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