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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就在方天艾陷入苦思時,大廳外傳來了一些人聲。倪湛心下一惊,拉住她的手,悄悄地從長廊移向前。而當倪湛看見了來人是誰后,他呆立當場,腳如生了根,再也無法動彈。
  倪澈!
  他弟弟帶著耿沖、上官浚、上官浩,四人一身勁裝,如入無門地聞進了他的盤龍居。
  方天艾一看是倪澈他們,惊喜地放開了握著倪湛的手,沖了出去,大喊著:“倪澈!”
  倪澈看見她安好無恙,也是既意外又高興。
  “天艾!你還好嗎?這里出了什么事?”倪澈興奮地攬住她,繼而打量四周。
  “這里——”她才要說明,就被倪湛譏弄的自嘲打斷。
  “這里才剛演完手下集体叛變的戲碼。”倪湛強忍住痛,一步步走了出來,盯著睽違一年的弟弟。
  “哥!”
  “倪湛!”
  四個男人齊聲惊呼,耿沖他們的聲音中有警戒,只有倪澈的臉色是全然的喜悅。
  “你……你的腿好了?”倪澈看見他好好地站立著,整個人激動莫名。
  一年不見,倪湛沒有他預想中的陰沉狂熾,半長的黑發雖然圈著一張依然任性冷峻的臉,但那雙眼中的溫度已沒有一年前的冰冷,相反的,他似乎變得有人性了些。
  “這都該感謝妙手天女的回春圣手。”倪湛冷冷一笑。
  “天艾,是你治好了我哥?”倪澈感激地緊握住方天艾的手。
  “放開她!”倪湛低喝一聲,眼里冒著爐火。
  倪澈微楞,他沒看錯吧,倪湛在吃醋?這個以前縱橫幫內人人稱為冷血無情的倪湛居然會為了女人而眼紅?
  方天艾連忙抽回自己的手,尷尬微怯地笑著說:“倪湛的腿才剛好而已,行動還有點遲緩,起碼還需要一年的調養。”
  “你抓方天艾來,就是為了治你的腿?”上官浚看著倪湛,恍然道。
  “我是在回春號上巧遇她的。要不是她逞強出頭,我可能還不知她就是鼎鼎大名的妙手天女呢!”倪湛口頭上不忘揶揄,但眼光始終沒离開方天艾。
  “那時我若不出聲,你一定會殺人。”方天艾瞪他一眼,她可不會忘記自己愛上的是個什么樣的大魔頭。
  “我后來不是給了你面子,把那群人全放了?”倪湛冷哼。這种恩德,平常人還得不到呢!
  “是,那我該感激你把我抓來困在這里一個多月嗎?”她沒好气地道。
  “你不感激嗎?”他眉一挑,話里有話。
  “我……”方天艾了解他的弦外之音,但她還分不清愛上他到底該喜該憂。
  倪澈被他們之間的對話惹得莞爾,這兩人,怕是早就墜入情网了。
  這樣也不錯啊!或許靠方天艾的力量能讓浪子回頭。
  “哥,你的人既然背叛,我看這里不宜久留,你跟我們走吧!”倪澈勸道。
  “走去哪里?縱橫幫能饒過一個叛徒嗎?”他冷笑一聲。
  “不回縱橫幫,你也可以到瑞士去……”倪澈當然知道東南亞一帶已無他容身之處,可是這并不表示他沒能力幫兄長安排一個住所。
  “不!這里是我的地方,我哪里也不會去。”倪湛說著,撇下他們,走進臥室想看看鈴子是否無恙。
  但是,本該躺在地上的人竟然全不見了!
  鈴子還有那六個尸体竟都不冀而飛!
  倪湛微楞,心里涌起一抹黑影。
  “怎么了……咦,鈴子和其他人呢?”方天艾跟了進來,也是一惊。
  “你來的時候他們還在吧?”倪湛沉吟地問。
  “是啊,那時鈴子還有點意識,我一心急著救你,沒時間看她的傷……”方天艾自責地脫口而出,才發現倪湛正直勾勾地瞧著她。
  他當然知道她那時有多焦急,倪湛動容地想。他怎會看不出她當時在他怀里的淚水是為誰而流?
  “我知道。鈴子沒受傷,她只是喝了要毒我的那杯酒。”他握了握她的手安慰,才轉而思索:“可是她已經不省人事,又會走到哪里去?”
  “我們進來時這里就沒半個人了。”倪撤立在門邊道。
  “沒錯,整個島上都沒人,我還以為我們搞錯地點了。”耿沖也覺得奇怪。
  “地點沒錯,可是情況詭异。你的手下有部分叛變了,但其他人呢?”上官浩雙手環胸,打量四周。
  “應該會有人在島的各個哨站把守才對。”倪湛的臉沉了下來。事情有點蹊蹺,平常的暴風島絕對不會輕易讓倪澈他們上岸的。
  可見監控系統和警報系統都被破坏了,連那些盯哨的人也被殺了。
  會是誰?
  “元老團的人!”倪澈与上官浩對看一眼,惊道。
  “元老團……”倪湛如劍的利眉倏地蹙起。
  “元老團收買你的手下,這件事你知道嗎?”倪澈擔心地問。
  “是修羅嗎?”方天艾做了聯想,忍不住低呼。
  “修羅?”倪澈眉一擰,看著倪湛。
  “就算是他,他也已經死了。”倪湛面無表情地說。修羅提到的靠山就是縱橫幫的元老團?那些老家伙可真是無孔不入,不致他于死誓不罷休。
  “死了?”這么容易嗎?上官浩不太相信。
  “是的,在后花園被我用槍打中背部,加上倪湛一刀,要活命絕不可能。”方天艾慎重地道。
  “事情可能不像表面那么簡單。”倪澈推敲著,總認為事情還沒完。只要倪湛不死,元老團的人就不會放手。
  倪湛扶著牆,緩步走回正廳,在太師椅坐下來,忽然道:“你們走吧!連方天艾也一起帶走。”
  “什么?”大家都是一怔。
  “倪湛……”他要她走?方天艾詫异地走近他,須臾前還口口聲聲不准她离開的人,現在卻要赶走她?
  “你自由了,方天艾,和阿澈一起回新加坡吧!”倪湛冷冷地看著前方,讓人捉摸不透。
  “你為什么……”她說不上來那种酸澀,那感覺好像她被拋棄一樣。
  “帶她离開,阿澈,你們也走,暴風島就要起風暴了。”倪湛一語雙關,沉冷的眼神飄向窗外。
  倪澈看了臉色蒼白的方天艾一眼,執意道:“就算有風暴,我也要留下。”
  “我討厭吵鬧,你們這算侵入私人地盤,我看了就煩,都給我滾!”倪湛低喝一聲。
  “倪湛,你真的要我走?”方天艾還是問了。她得回去看爺爺,但她仍想再見他啊!他的意思卻好像要她永遠都不要再回來,好像,他將与她永別……
  “是的,你走吧!回去當你的妙手天女,忘了暴風島,忘了島上的一切,也把我這個坏蛋忘掉。”倪湛瞪著她,語气堅定。
  方天艾渾身輕顛,心揪得好痛。他把他們之間的感情說得好輕松,如果她能說忘就忘,她就不會愛他愛得那么痛苦了。
  “你當真?”她再一次求證。
  “滾!不要再讓我看見你那張惹人厭的臉!”他倏地發起脾气,大聲怒吼。
  方天艾向后退一步,倪澈順勢扶住她,低聲道:“他要我們走,我們就走吧!”
  “對……我是該走了……我……”她沒說完,低頭含淚沖出盤龍居。
  倪澈朝耿沖及上官兄弟揚了揚下巴,四人魚貫地离開,只留下倪湛一人在正廳里。
  他閉起眼睛,感受到方天艾的气息漸漸遠离,被不舍的情怀扯痛著四肢百骸。
  這樣也好,就讓他單獨面對一切吧!
  他點上一根煙,靜待制裁他的人出現。
  過分宁靜的子夜,有著死神出現的前兆。倪湛低著頭,听見一個熟悉的腳步聲緩緩朝他走近,他慢慢抬頭,嘴角泛起冷笑。
  “我竟然一直沒發現你是元老團的人,石剛。是我變遲鈍了,還是你太厲害?”
  石剛壯碩的身軀在燈光的投射下更顯得龐大,他方正寬闊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惟一不同的,是他開口說話了。
  “是你太信任我了。”石剛的聲音低啞粗硬,挾雜著濃重的山東腔調,听來既古怪,又不協調。
  “原來一年前在日本救你的事是元老團安排的。那時你就奉命查尋我的下落了,是吧?”
  “是的,我是元老團手下的追緝隊隊長,專門追拿叛逃的幫內弟兄。你是我最棘手的一個任務。”石剛站在他面前,有問必答。要緝拿的對象是縱橫幫的前任總舵主,他的心情也同樣复雜。
  “一年來,我把你當成我的雙腿,對你百般使喚,你還是不動聲色,騙過疑心這么重的我,我不禁要佩服你的本事了。”倪湛只能歎息自己的警覺退步了。
  “我只是拿出真心對你而已。”石剛不否認,這一年來他對倪湛的關心完全出自真心,他知道只有如此才能瞞得過倪湛。
  “厲害!元老團竟有你這號人物,那些老家伙果然非等閒之輩。”他早就知道元老團不會放過他,卻沒想到他們早已派人在他身邊臥底了。
  “你也很行,四年來你把他們搞得暈頭轉向,他們都說你是最令人頭疼的人物。”
  “是嗎?”
  “是的。我要感謝你支走總舵主他們,好讓我不會為難。”石剛朝他行個禮。倪湛早猜出是誰在暗地動手腳,也知道他就在附近,才會赶走倪澈他們和方天艾打算和他做個徹底了結。
  “你也是听命行事,要是讓倪澈為了我和元老團杠上,那我的罪過不是更大了?”他知道倪澈絕對不會眼睜睜看他被殺,所以他才要他走。可是,他怀疑倪澈會這么容易被打發。
  “元老們其實一致認為你前几年的挑釁是有正面的意義,你替縱橫幫找出毒瘤所在,明為煽動,實為除害,所以才要我以一年為限,留意你的行動。”石剛繼續說下去。
  “哦?他們是不是黑白不分了?”倪湛表面譏笑,但內心卻已有波動。那些老頭們真的能認同他做的事?
  “但你在暴風島集結海盜,与櫻井財團聯手對付縱橫海運的事卻罪證确鑿。元老們得知了你在縱橫集團內部布下人脈,想乘机搜購股票一事,全都震怒不已,才會收買修羅在暴風島制造混亂,好拆你的台,斷你的路。”
  “而整個制裁行動由你殿后,若修羅失敗,你就會負責收拾殘局,對嗎?”倪湛將煙一拋,吐出一團煙霧。
  “是的。櫻井鈴子將會有人護送她回日本,暴風島的其他人都被我放倒,現在,就剩下我和你了。”石剛慢慢拿出一把手槍,面色凝重。“你雙腿不便,我這樣殺你等于欺弱,但我有命令在身,不得不出手,請原諒。”
  跟了倪湛一年,要說沒感情是不可能的。石剛尤其了解他的邪惡其實只是一种偽裝,他只是需要發泄,需要為自己證明些什么……
  看他痛苦地与雙腿戰斗,他更是感慨万千。倪湛的自卑与自負,他的矛盾,他和方天艾之間的愛恨情怀,他每一樣都看在眼里,刻在心上。
  但是,元老才是他的主人,他們一聲令下,他就不得不執行。而他收到的命令正是——
  殺無赦!
  “殺就殺,別說廢話。”倪湛冷靜地看著他,十指在下顎交握。
  “那就得罪了!”石剛舉槍發射,沒有遲疑。
  但他還未扣下扳机,一發子彈已搶先射出,不過不是打向倪湛,而是射向石剛的手。
  石剛一個利落翻身,躲過那一槍。
  “好身手,可惜腦袋食古不化。”倪澈和耿沖他們從通道走進來,他手里還旋玩著一把槍。
  “總舵主。”石剛恭敬地向他行禮。
  “你們不該回來的。”倪湛早就知道倪澈的個性,他決定的事,從不輕易改變,這點……正好和他一模一樣。
  “不回來就不會知道你在等的是誰;不回來,等于要天艾心碎地回新加坡。”倪澈朝身后努努嘴,方天艾清麗的身影緩緩踱出。
  “你留下來只會親眼看我死去,這樣你才高興?”倪湛強忍住悸動,故作不悅。
  方天艾看著他,突然沖向前,擋在他身前,面對著石剛說:“石剛,你竟然連我也騙了!但我不相信你真的下得了手,如果你要殺他,就連我也殺吧!”
  倪湛一楞,手抖了一下。她在說什么傻話?
  “這是我和縱橫幫之間的事,天艾,你走開!”他喝道。
  “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你霸道得夠久了,現在,換你听我的話。”她轉頭對他怒道,正气凜然。
  “方小姐,我不能對你出手,請讓開。”石剛苦惱地道。
  “不!”方天艾這回是鐵了心了。
  “再加我一個,你打算怎么辦呢?石剛。”倪澈也站到倪湛面前,雙手叉腰,清俊的臉上雖布滿笑容,但耿沖他們都知道他并非玩笑。
  “總舵主……”石剛變臉了,事情比他想象的還棘手。
  倪湛的心情激動万分,方天艾愛他,他能理解她的心態;但倪澈……他難道不知道他恨他?
  “阿澈,別為我費神了,我不會領你的情的。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人和元老團翻臉,不值得!”他想逼他离開。
  “如果你指的是你不是倪家人這件事,我得告訴你,我不管你姓方還是姓什么,我永遠都只認定你是我哥哥,在我心里,你永遠叫作倪湛!”倪澈正色道,他終于將心里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倪湛錯愕地瞪著他,久久才發得出聲音。
  “你……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了,但我對這個真相一點感覺都沒有,因為它改變不了你就是我哥哥的事實。我想,爸媽一定也都這么認為。”倪澈看著他,第一次讓手足之情在心底泛濫。
  倪湛的心被這番話深深撼動了,他抿緊唇,點點頭,嗓音暗啞地說:“你是個好領袖,阿澈,你比我更合适當總舵主。”
  這是他第一次承認倪澈的實力,也承認心里對這個弟弟的深厚感情。
  “倪湛……”方天艾感動得又想哭了。
  “石剛,就放過倪湛吧!總舵主是個极固執的人,他說什么都不會讓你動手的。”耿沖忍不住嚷嚷。
  “是啊,難不成你要連總舵主都殺?”上官浩又加一句。
  “我想,殺了他你也不會好過吧?”上官浚也道。
  就在石剛無措,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時,整個盤龍居忽地震動了一下,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地震嗎?”倪澈駭道。
  倪湛臉色一變,低喊:“不,比那更糟!這是暴風島自爆裝置。”
  “什么?是誰按的?”倪澈惊奇地問。
  大家面面相覷,清醒的人都在這里,島上還有誰能去控制中心引爆炸彈?
  “這里就要爆炸了,快走!快上船离開!”倪湛厲聲命令。
  石剛二話不說,上前抱起他就先行,其他人迅速跟在后頭,匆匆离開盤龍居,來到船塢。
  正當大家准備上快艇時,一個人影忽然從黑暗中躍出,一把扯過方天艾,手里的槍抵住她的太陽穴,陰狠地笑道:“除了倪湛,其他人都不准上船。”
  “鈴子!”倪湛皺眉低喝。他果然沒猜錯,只有鈴子才知道自爆裝置如何啟動。原來她沒事了!
  “你……”石剛也吃了一惊,他以為她還在昏迷當中……
  “你們縱橫幫坏了我的計划,這筆帳以后再算。但倪湛是我的人,他得和我一起走,誰也不能帶走他!”櫻井鈴子厲聲威喝。
  她被修羅喂了解藥之后,不久就自動清醒,但因四肢仍有些麻痹,只好繼續躺著,不料正好看見石剛鬼鬼祟祟地進來,把她和其他人都扛出盤龍居,不知有何目的。待石剛一走,她便偷偷跟蹤他,赫然發現他竟和縱橫幫的元老團聯絡,說他已將島上所有人都擺平,并破坏了所有的系統,只要再殺了倪湛,任務就告終結。
  她那時才惊愕地了解,石剛不但不是啞巴,而且還是個內奸!
  這震惊還未消除,她又看見縱橫幫那四名頭目也來到這里,情勢已擺明她毫無胜算,只有放棄暴風島再另起爐灶,再跟縱橫幫對抗。于是她才按下自爆裝置,打算把他們全都葬送在這里。
  她相信,只要有倪湛在,她就還能卷土重來!
  只要有他陪著她……
  因此,她絕不會讓他們帶走倪湛,只有他們兩人能离開,其他人都得跟著暴風島一起陪葬,尤其是這個姓方的女人。
  “鈴子,放開天艾!”見她以方天艾為人質,倪湛憤而厲喝。
  “你跟我走,我就放開她。”她才不會放掉方天艾呢!方天艾可是逼這些男人就范的最佳武器。
  “死吧,我不會跟你走的,沒有人能命令我做任何事。”倪湛絲毫不受威脅。
  “即使用她的命也不行?那我殺她你也無所謂了?”櫻井鈴子冷笑。
  “她活著,我要她的心;她死了,我要她的魂。這輩子我只認定她,生生世世,我只愛她一個人,不管她是生是死,我的心都不會改變。”倪湛深刻而鄭重地說著,每一句都足以教在場的人動容。
  櫻井鈴子終于被徹底擊垮了,這些話像利箭一樣射得她全身淌血;他對方天艾的愛竟然到了這种教她又妒又恨的地步!
  “這就是你的回答?好……那我就讓她魂飛魄散,不留全尸,讓你一輩子靠你可笑的愛活下去!”她倏地發狂大叫,邊說著,手里的槍已有動作。
  倪澈他們早就注意著她的行動,一見變化,立刻扑上前,怎知她的槍在轉眼間由方天艾的額際轉向站在她正對面的倪湛。
  她要殺的不是方天艾,而是讓她心痛得生不如死的狂龍!
  “不——”第一個發覺她意圖的方天艾惊駭地尖叫,她几乎是与她同步,轉身握住槍管,往下一拉……
  “砰!”
  “砰砰!”
  一連三聲槍響,一切又歸于寂靜。
  石剛与上官浚的子彈同時射向櫻井鈴子,她身中兩槍,膛目結舌地后退几步,向后墜落海中,濺起一朵水花,帶著她的悲劇愛情和未完的大業夢想,奔赴死亡。
  但是,她手里那一槍卻打穿了方天艾的右手掌,射人她的右胸……
  “天艾!”倪湛不顧雙腳的疼痛,沖向前抱住倒落的她。他的呼吸停止了,心跳停止了,他的意識、感覺在這一瞬間全都從他身体內抽离。
  她為他不顧性命!為了他……
  所有人都圍攏而上,滿臉焦急。
  倪湛手心冒著冷汗,但表面仍維持著冷酷面具,他在她耳邊輕喃著:“你不能死,天艾,沒有我允許,你千万不能死!”
  “我……我知道,你沒事……就好了……”她臉色蒼白,急喘著气息,朝他扯出一抹微弱的笑。
  “我會找人治好你的。”倪湛吻了吻她,她的唇和他一樣冰冷。
  “我自己就是醫生,我不會有事的,不要緊張……”她撫摸他的臉安慰他。她感覺得出他的身体在顫抖,因為擔心她而顫抖著……
  她終于明白,她是如此愛他,為了他,她可以拋棄一切,即使是她的生命。
  “我送她去醫院。”倪澈將方天艾抱進快艇內,正准備上去,就被倪湛攔住。
  “由我來開,我帶她去。”倪湛木然地對倪澈說。
  “但是……”倪撤擔心他的腿,面有難色。
  “讓我們走吧!誰也不要來煩我們!”倪湛笨拙地爬進駕駛座,冷冷地環顧他們一圈。
  石剛忽然舉槍正對著他的臉,低斥:“你不能走,倪湛,我奉命要殺了你!”
  “要殺我就動手吧!”倪湛所有的心思都在方天艾身上,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徑自發動引擎。
  “別逼我……”石剛的內心正在交戰。
  “你如果要殺他,剛剛又何必開槍救他?”上官浩在他身后說。
  方天艾斜靠在快艇內,虛弱地開口道:“你……就放過他吧……你明明是那么的喜歡他……”
  方天艾這句話才真的打進了石剛堅如巨石的心。是的,他不能否認,跟了倪湛一年,主仆之倩早已很深蒂固了。
  但是這一放手,很可能就無法交差了事,很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他能讓他走嗎?
  “讓他們去吧!石剛。”倪澈一手拍在石剛肩上。這一別,兄弟倆可能再也不會見面了。
  石剛怔了几秒,槍就是不肯放下,然而,子彈始終沒有射出去……
  倪湛左手抱著方天艾,又深深看了倪澈一眼,什么話也沒說,駕著快艇朝黑沉沉的大海疾馳而去,只在海面上留下一道美麗的水痕,從此消匿無蹤。
  過了不久,倪澈和耿沖等人及石剛都駕著他們開來的快艇离開暴風島。一聲轟然巨響后,暴風島所有的一切頓時化為烏有,火光奔騰竄燒向天際,遠遠望去,有如一條紅色的狂龍飛馳而上,直沒入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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