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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美國加州舊金山
  “你的人逃了,林博士,那我們的合作計划怎么辦?”美國加州州議員辛代爾·羅德曼站在他的私人豪邸內,望著窗外的綠色草坪和嬉戲中的愛犬問道。
  林士樺,五十六歲,是台灣著名的超能力者研究博士,他神色晦暗地坐在沙發上啜著咖啡。
  這一次他率領异能研究團來到美國,表面上是超能力研究心得交流研討,事實上,他卻是應辛代爾之邀而來。
  辛代爾在前年的台灣之行認識了林士樺,對他率領的一批超能力成員感到好奇与興趣。在密切地聯絡之后,他們達成了一項极隱密的合作計划。
  辛代爾想借重异能研究所的超能力者,來完成他在美國政治、經濟等各方面的爭霸意圖。他提供一個“辛代爾獎學金”的优厚條件給异能研究所的學生,讓林士樺每年能合法地提供一個學生到美國就讀,條件當然是要待在辛代爾所屬的集團工讀,且學成后還要留下來實習一年。
  只有他們兩人知道,沖著這筆獎學金而來的學生無非是辛代爾的傀儡。
  林士樺在龐大的金錢誘惑之下,鋌而走險地幫助辛代爾。當台灣政府允許這項提案,他立刻帶著优秀的學生來到美國,讓辛代爾親自挑選他想要的人。
  在所有的學員中,辛代爾一眼就相中那個嬌小、敏感且具有讀心能力的季彤。她那閃著机警的眼光讓人有被透視的恐慌,仿佛所有的意圖都會被她覺察,他甚至在与她面對面不到十分鐘,就看見她了然与惊愕的表情。
  季彤知道了他的計划,這下于他非留下她不可。
  他向林士樺打了個暗號,決定留下季彤,但她卻在隔天早上逃离,而且失去了行蹤。
  林士樺擔心的不單是辛代爾的責難,他還得想辦法面對台灣當局的詢問。
  异能研究所的成員基本上都是政府的資產,政府對他們的保護態度是非常堅決且謹慎的。這次美國之行已是突破層層關卡才能獲得允許,如果季彤真的逃掉,那他回台灣之后一定難逃被撤職查問的命運。
  “她這一逃,逃出了一個大麻頗,我們的合作計划不得不終止了。”林士樺眉頭深鎖。團員都已回台灣,只有他留下來善后,相信台灣政府已經得知這件事了。
  “終止?”辛代爾轉頭瞪著他,如鷹的利服透著危險的訊號。“你想得太容易了吧?林博士,如果她的能力真如你所說的那么特殊的話,我恐伯得找人將她殺了。”
  “為什么?”林士樺詫异而不解。
  “因為當我与她單獨聊天時,我的手下正好進來向我報告最近一項极隱密的行動,而我忽略了她有多么擅于得知別人的隱私……”他一手握著下巴,覺得那個中國小女孩對他來說簡直有如芒刺在背。
  最近他的政敵——与他同樣于下屆要競選國會議員的約翰·史蘭,被他收買的黑道手下刺殺身亡,這件懸案還在調查中,偏巧他的部屬派德前來向他報告最新消息,兩人喁喁私語地背著季彤對話。他在事后才發現季彤的臉色不對,顯然她已經明了了整個事情的始末。
  “你在進行著什么事?”林士樺不明白什么私事會讓辛代爾要殺人滅口。
  “一件關系著我未來的事,我無需對你解釋太多,只是要讓你知道,她既然逃离你們政府的保護网,又攪進我的事件中,那她就沒有活命的机會。”
  “到底是什么事需要你下這种毒手?季彤的能力值得再加以研究,她在异能研究所時曾經有兩次在极度惊慌中運用她的超能力影響了實驗的助手,協助她當場逃脫,也就是說,除了讀心之外,她有控制他人思想的潛在力量,這种百年難得的人才殺了太可惜了。”研究所的人對她在刺激后所爆發出來的力量都感到非常惊异。
  “哦?是嗎?那么她對我還有利用价值了?”辛代爾沉吟了一會儿,又繼續說:“我的偵測网查到她在三天前搭上聯合航空的飛机飛往日本,我已經准備派人去狙殺她,不過,如果她還能幫我完成計划,那只好將她綁回來了。”
  “据我所知,台灣政府也將派一名高手去日本帶回季彤,你若想得到她,最好快點,因為那個人已經出發了。”林士樺的消息也十分靈通。
  “是誰?”
  “周衍,台灣著名天龍小組的成員之一。”
  “天龍小組?”辛代爾听過這個名稱,那是台灣的一個秘密組織。
  “是的,個個身怀絕技。”
  “嗯!那我的确要加把勁了。”辛代爾冷冷地笑著。
  “你說,你這是干什么?”
  銀座著名的“美人魚俱樂部”當家紅牌公主水澤麗子正在大發雌威,對著她的帥哥情人流川浩野嘶聲質問。
  “你看到的,帶我的朋友來探望你啊。”他懶懶地笑著,一點都不訝异她的大惊小怪。
  “少在那儿給我放屁,誰會相信大名鼎鼎的流川浪子會沒事找個小女孩放在身邊找罪受?”她簡直對靜坐在一旁的季彤不屑至极。
  這個小女孩既不嫵媚,也不成熟,充其量不過是一顆青澀的小果子,根本不是浩野喜歡的料子,她跟著他到這個限制級的場所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浩野朝季彤聳聳肩,一副“要你別來,你偏要跟”的表情。
  “別跟她眉來眼去的,今天來這里你只能看我一個人。”麗子橫眉豎眼地,美艷的五官差點擠成一團。
  “咦!兩個多月不見,怎么你的醋勁越發強烈了?小心!這是年老的征兆哦!”浩野還不忘丑她。
  “兆你媽的頭,平常我是怎么待你的你自己摸摸良心,哪一次你來這里我不是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死沒良心的!才兩個多月不見,就帶個新歡來刺激我這個舊愛,真過份!”她發嗔地依進他的左臂。
  “你也太多心了,她根本不是我的新歡,更不是你的對手。”他安撫地吻上她香噴噴的頸項。
  季彤打從一進這個美人魚俱樂部就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异次元空間”,對她來說,這里根本是另一個世界,一個燈紅酒綠的虛幻世界。
  麗子和浩野在說什么她并沒有仔細听,也听不懂,直到麗子挨著浩野坐下,手也不規矩地搓著他的胸膛,她才錯愕地盯著他們的舉動。
  老天!太大膽了!他們在干什么?這個女人根本沒有道德觀念可言。流川浩野也一樣,兩人之間的肢体動作只能用“儿童不宜”來形容。
  “我說,你該不是帶個未成年的娃娃來吧,你看看她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真蠢。”麗子涂著鮮紅蔻丹的玉手摟著浩野的脖子,朱唇在他的耳旁輕咬著。
  “別欺負她,她就像我妹妹一樣。”浩野替季彤說話。
  “妹妹?少騙人了!說實話,她是不是你新釣上的貨色?”麗子的眼中有著挑釁的成分,她的巨峰貼在浩野的胸前磨蹭,展現她妖嬈的身材与銷魂的媚態。
  “不是。”季彤讀到了麗子的想法。“我是來盯他的,要他少接触你們這些黑死病的病媒。”像有著浩然
  正气一樣,她用中文昂揚地反駁她的話。
  “噗哧!”浩野端著啜飲的酒,差點嗆了气。病媒?如果麗子听得懂季彤的說詞,不把她殺了才怪!他簡直笑得人仰馬翻。
  “她在說什么?浩野。”麗子不懂,但看見他笑成那副德行,不難猜出那個娃娃是在損她。
  “她……她說……哈哈哈……”他根本笑不成聲。
  “臭娘們,有膽用日文說,別拐著彎罵人!你那一點點骨頭,當心被我拆下來當柴燒。”麗子蠻橫地揚了揚手。
  季彤也不甘示弱地握緊拳頭在她面前晃動,“凶什么?你這個傳染病媒!枉你長得還算可以,卻沒半點女子該有的內斂与溫柔,整天被男人搓來搓去你也爽嗎?下流!”
  浩野又笑聲震耳地扑倒在桌上,這兩個言語不通的女人竟能相罵,簡直比默劇還要好笑。
  麗子膛目地看著季彤的凶臉,楞了兩秒才發覺自己竟被一個小女孩給駭住了,旋即火冒三丈地站起來指著她叫囂道:“該死的賤貨!你也不打听清楚這里是誰的地盤,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你活膩了嗎?”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原來日本女人都是這种低級品种……”季彤不喜歡這個“恰北北”的女人,麗子滿腦子都是如何利用男人來滿足她自己的精神与物質,套句研究所常用的詞——根本是“低等生物”。
  流川浩野的品味的确有問題。
  麗子听不懂季彤所說的話,但被她輕視的表情触怒得像只著火的火雞。
  她俯過身就想賞季彤兩巴掌,無奈揮出的手卻在半空中被浩野擋了下來。
  “麗子!你干什么?”他的臉色微變。
  “你還護著她?你從哪里撿來這個該死的小雜种。”話聲甫落,她就被季彤用酒潑得滿臉。
  “你……”
  “說話放尊重一點,女人。”季彤陰霾的容顏有一股凜然的怒气,她毫不畏怯地立在麗子面前,眼神森冷,薄唇倔強地抿成直線。
  在這一瞬間,季彤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魄力,全身被隱形的光圈圍繞,變得堅定而美麗。
  麗子整個人癱在椅子上,無法動彈,她面前的杯子在微微顫動……
  浩野緩緩抬起頭,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季彤展現超能力,她正不自覺地使用她异于常人的能量,強烈地制止麗子做進一步的反應。
  “小彤!”他握住她的手,仔細地看著她。
  季彤被喚回意識,眨眨眼睛,有些惊愕地抖了一下。
  她在干什么?她又有些失控了。
  以前在研究所時,她有兩次在意識模糊中回到自己的宿舍,其間做了什么事自己并不記得,是后來研究人員告訴她,她才知道自己竟然能影響別人的想法和行動,從實驗室逃脫出去。這個認知讓她惴惴不安了好久。幸好后來并沒有再發生類似的事件,她發現,只要她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一切就沒事。
  但是現在……她那股能力又跑出來了!
  不行!她一點也不喜歡這樣,她要當個平凡的人,不要再像個异類般被帶回研究所去。
  看著季彤越來越蒼白的臉,浩野忍不住起身擁住她,“怎么了?”
  季彤掙開浩野的手,顫聲地說:“我出去透透气!”說著沖出美人魚俱樂部。
  浩野盯著她的背影,半晌才回頭對搞不清楚狀況的麗子說:“你的風度和修養越來越差了,小心哪一天禍從口出。”說完,他立刻去追季彤。
  一個小女孩夜晚在這种花街亂跑,很容易出事的。
  浩野在街道旁的鏤花鐵椅上看見季彤纖細的身影,她正垂著頭沉思。
  “你有什么事要告訴我嗎?或許我可以幫你分擔一些恐懼。”他在她身旁坐下來。
  季彤搖搖頭,流川浩野的好心她知道,但是她有种直覺,對她知道越少的人越安全,她不想把他人卷進自己的危机中。
  “不說?那么讓我來猜猜。”他閒散地側頭看著她。“你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超能力’,所以你會緊張。”
  她詫异地抬頭看他,他怎么會知道?
  “別怕,我沒有超能力,也沒有讀心術,我只是用常理推測,這种伎倆是我們‘闇之流’的人必修的邏輯理念。”
  “你們是偵探?保鏢?”她對他的背景也很好奇。
  “我們是個秘密組織,是被全世界認可存在的一個影子集團,專治所有疑難雜症,以掃除毒瘤、維護正義為己任。”他的吊儿郎當不見了,在提起“闇之流”時,他是火狐,是不按牌理出牌的高手,是全球惡勢力的死敵。
  “火狐……”她感應到他的心思。
  “是的,那是我的代號。”他笑了。
  “你們真的幫得了我嗎?”季彤微弱地牽動嘴角。
  “一定!”他篤定的口气讓人安心。
  “我知道,就算我不說,你也打算去查我的來歷。”
  “是的。”
  “如果‘闇之流’真如傳言中的那么厲害,或許我真的可以求助于你們。”
  “我,是我,不是我們,你的案子我接了。”他挑明了說。
  “是嗎?你不怕我是個麻煩?”
  “我們是麻煩的特效藥!”浩野再度自信地宣稱。
  “我原是台灣异能研究所的學員……”她開始把她的經歷訴說一遍,從被帶進研究所,和美國之行的真正目的,到覺察辛代爾的丑惡計划而逃跑……
  浩野面無表情地听完她的經歷,這才知道為何十八歲的她總有著早熟的憂郁与警戒。她這十四年來根本就和一只白老鼠沒有兩樣。
  一股疼惜之情油然而生。
  “你說研究所一定會派人來抓你,為什么?”
  “我是一項重要的資產,在台灣被列為管制的對象,在我的能力還沒有被研究出來,或是消失之前,我都不可能重獲自由。”
  “所以你要逃,而且你痛恨你的‘能力’。”他了然地拍拍她的背。
  “是的。”季彤重重地吁了一口气,這放在心里十多年的心事,第一次与他人分擔。
  “別擔心,只要有我在,你就安全,我會保護你的。”浩野給她一個有力的保證。
  看著他溫潤的眼光及洒脫的笑容,季彤的心無端地抽了一下,不是痛,而是一种放輕微電擊的感覺,她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他瞧出她出了神。
  “沒……事。大概是剛才過度使用能力所致。你很忙,不會有空照顧我的安全。”她扯開話題。
  “什么意思?”
  “你還有許多‘低品味’的女友要應付,我怀疑你忙得過來嗎?”季彤咕噥一聲。
  “嘿!”他揚起一道眉。“低品味?”
  “那個麗子不适合你。”她嘲弄地聳聳肩。
  以浩野的條件,應該和更高貴一點的淑女們交往,可是,看看他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樣子,老是和煙花女扯在一起。
  “怎么說?”他興味盎然地瞅著她,心里想著,—個十八歲又涉世未深的小鬼竟敢批判他的交友品味?
  “她是個現實的女人,凡事以金錢來衡量,對你不會是真心的。”
  “這很好啊!我也很現實。”他自嘲地笑笑。
  “你雖然玩世不恭,但你的心地善良,是個好人。”
  “沒有女人說過我是個好人,她們都說我是‘死沒良心的’。”
  “因為你不想被綁住,火狐向往的是純粹的自由。”她又不自主地透視他的內心。
  “這跟我的女人有什么關系?”
  “跟麗子這种女人交往你沒有負擔,是交易,也是玩票,不用負責任,更不會被愛情困住。我想,你是個對愛情很悲觀的人。”季彤迎向他銳利的眼神。
  “有意思,你開始在研究我了?”
  她微微一楞,臉紅地說:“抱歉!我不該窺探你的隱私。”
  浩野說過不能隨意取讀他的心思,她卻一再犯錯。
  “你說得沒錯!太過深刻的愛情我沒興趣,到目前為止,我喜歡過許多女人,而她們也不排斥我,大家好聚好散,這就夠了,我才不愿像我那兩個呆子老哥一樣,被老婆綁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但他們很快樂。”
  “是噢!幸福得讓人惡心。”浩野吐了吐舌頭。
  “你該不會是嫉妒吧?”
  “當然不是!我只是看不慣婚后男人因太疼老婆而喪失威嚴的悲哀。”
  “喂!沒想到你的愛情觀還停留在原始的沙豬時代,我們中國古代有許多幫妻子‘畫眉著鞋’的典故,都象征著圓滿的愛情也是讓人期待的。”
  “那是你少女的幻想在作祟,愛情根本就像一簇火花,燒過就滅了,只剩灰燼。”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沒遇到能令你真正動心的人才會這么偏激。”
  “你又懂了?小鬼!你比我小七歲,少在我面前充博學。”浩野用食指點了季彤的額頭一下。
  “問題就在這里,我這么自閉的人都比你放得開,那你有多遜就不用我多言了。”季彤感到好笑,這段對話讓她多少了解了浩野之所以浪蕩的原因。
  “你——”浩野伸出大手揉亂她的頭發,又好气又好笑地勒住季彤的頸。“不跟你掰了!我們話題扯遠了。”
  季彤心跳又加速了,胸口悶悶的,感到一陣窒息。
  這是怎么了?難道她病了?每當浩野靠近她,她就不對勁。
  “既然你有危險,最好不要一個人出門。我請靜羽幫我查查最新的消息,世界的任何脈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浩野回到主題。
  “這么厲害?”
  “是啊!我老妹一點也不像小我一歲,她太沉穩內斂了,實在不討人喜歡。倒是你,比較像我妹妹,滿可愛的。”浩野無意識地搭著季彤的肩,兩人往停車的方向走去。
  “我也希望有個哥哥。”季彤的心暖暖地化開了,浩野給她一份說不出的親切感,讓她孤單了十多年的心靈不再無依。“是嗎?”他看了她一眼,心無芥蒂地點點頭。“那你就暫時把我當哥哥吧!”跟洁野在一起真的很安全,在飛机上初見他時就感應到了。
  季彤拋開蟄伏心中十四年的枷鎖,真正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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