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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舒靜有好長一段時間都無精打彩,在藝廊里整天瞪著牆壁發呆,不管坐著站著都揮不去這份愁緒,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胸口明明沉甸甸的,卻又空蕩蕩的,心好象不見了,但掉在哪里她又不愿去細想,也不敢細想,因為只要她隨著心流失的方向追尋,必然又會想起幻夜神行那張迷人的臉龐。
  這不是愛情!
  她一再地告訴自己。
  可是,不是愛情又是什么呢?
  什么樣的情愫會讓一個女人雙眼朦朧、愁怨中有著羞怯与甜蜜,滿腦子都是一個男人的影像?
  但舒靜之所以不敢承認她墜入情网的原因是,這根本是她的單戀!
  幻夜神行對她既未談情,又沒說愛,兩人之間不過因為一次不小心的相逢而有了陰錯陽差的激情,然后在事情澄清之后,她就不要臉地愛上了人家……
  原來她和舒嫻畢竟是姊妹,兩人的個性里都有浪蕩的基因。
  今天一過,還剩兩天,幻夜神行可能就要离開日本了,她該不該去找他?
  但是,她對舒嫻的事又還沒決定,就這樣貿然去找他,他會不會以為她是主動投怀送抱?
  一整天她都在這樣的猶豫中度過,其實她也只是想再見他一面而已,去找他吃個飯,算是謝謝他昨天的幫忙,這樣的借口應該非常合理吧?
  想著想著,又過了半小時,藝廊的服務人員已開始收拾東西准備打烊了,她吸了一口气,拎起皮包,還是決定到幻夜神行下榻的飯店找他。
  來到飯店,柜台的人員說他出去了,她有點失望地走到一旁的休息沙發坐下,看著窗外飄起的細雨,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慢慢散去。
  舒嫻說得沒錯,她是個閉澀又無趣的女人,由于內向,二十四年來沒談過一場戀愛,她對男人的了解是少之又少,生命中除了舒嫻和她的畫,几乎沒有第三樣東西。
  舒嫻和她之間的奇异關系已維持快十年了,所以讓舒嫻消失的話,等于切掉她的一半,她不可能狠心毀了她,也不能這樣做,明知她對她的軀体虎視眈眈,隨時等著取代她,但她就是沒辦法接受幻夜神行的建議,讓她魂飛魄散。
  就當她婦人之仁吧!
  有時候人總會割舍不下某一些東西,她的世界已經夠貧脊了,再少了舒嫻,她很可能會更寂寞……
  這意念才一動,她就隱約听見舒嫻的冷笑聲,自從被幻夜擊退之后,舒嫻似乎安分多了,沒有出來鬧事,也沒有和她對話,靜靜地蟄伏在夢境的一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嫻?她在心里喚她。
  舒嫻沒有響應,安靜得有點离奇。
  舒靜倚了倚頭,覺得不太對勁,但也沒有深究。舒嫻能收斂些對她是好事,或許她已不再有取代她的瘋狂想法了。
  正沉浸在自我安慰,幻夜神行低沉迷人的嗓音忽地傳進她耳里,她抬頭找尋,赫然看見他和一名美麗女子相擁地走進飯店大廳。
  他清朗的笑容与深情的凝視都是對著身邊的女人發出的,乍看之下,宛如一對熱戀中的男女,雙方都濃情蜜意。
  舒靜的心更沉了。四周璀璨的燈光驀地變暗,喊他的聲音怎么也發不出來,她縮進沙發之中,恨不能把自己藏起來。
  藏起來……
  看吧!自作多情吧?像你這种溫吞又沒個性的女人是得不到男人青睞的,你以為幻夜對你好是看上你?別作夢了!他只是同情你!沒想到你這個傻瓜把男人的同情當感情,真可笑!舒嫻的聲音譏諷地出現。
  舒靜震了一下,被她不留余地的話徹底擊垮。
  你根本不适合生活在那個世界!你只适合活在夢里!活在你自己的夢里!
  舒嫻不斷地踐踏她的傷口,乘机瓦解她的意志。
  是這樣嗎?她并不适合這個世界?舒靜昏眩地瞪著前方,著魔似的站了起來。
  前方有個黑洞在等著她,走進去,她就能躲起來,就能不再心痛……
  對!就是這樣!進去吧!那里才是你的世界,這里就交給我吧……舒嫻拚命慫恿,只等著她主動把軀殼交給她。
  幻夜神行原本充滿笑意的臉在看見舒靜時倏地消失,他感覺到一個強烈的吸力在引導著舒靜走入,整個大廳的磁場興起一片亂流,這亂流的核心正是舒靜本人!
  “舒靜!”他大喝一聲,推開身邊的女人,沖向她。
  舒靜身子一抖,僵硬地回頭看他,眼神迷亂。
  “你要去哪里?回來!”他摟住她,阻止她繼續迷失。
  “幻夜……”腦中的亂象漸漸消失,眨眨眼,耳邊嗡嗡的聲音停止了。
  “你在干什么?你差點就回不來了!”抓住她的雙肩,他忍不住出口責備,剛才那一剎那他眼看著她出竅的魂要走入一扇無形的門,只要一進去,她也許就永遠被封在夢里了。
  “我?我怎么了?”舒靜揉著兩鬢,頭直發疼。
  “你差點把軀殼拱手讓給舒嫻!”他沒好气地說。
  “是嗎?”她方才只覺得頭昏腦脹,什么都不記得了。
  “你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我……”她想起她來找他的目的,才要開口,一個嬌嗲的女聲就插進來。
  “幻夜,怎么回事?”与幻夜神行同行的女人走到他身邊,勾住他的手問道。
  舒靜彷佛被人一拳打進心髒,臉色倏地刷白,她看著那名女子,訥訥地說:“我……我來辦點事……我先走了。”
  “等等,你來找我的嗎?”看見她眼中的受挫,幻夜神行忘情地伸手拉住她。
  “我……不是!剛巧來到這里……抱歉,打扰了……”她擠出微笑,很有風度地撤退。
  “舒靜……”
  “幻夜!你干嘛?她要走就讓她走嘛!”那女人不悅地拉住人和心都飄向眼前這個柔麗女子的幻夜神行。
  舒靜待不下去了,她轉身奔出飯店大廳,心里不斷地回響著舒嫻的話。
  自作多情!自作多情!
  雨絲洒在她的身上,涼意透心。
  幻夜神行眉心一蹙,無心理會身旁的女伴,緊跟著追出去。
  舒靜已跑到對街去了,他跨大步躍過欄杆,飛快地追向那抹讓他丟不下的纖影。
  為什么我老是在追她?是宿命,還是追上了癮?他在心里嘀咕,腳步卻沒停。
  舒靜在天橋的階梯絆了一下,整個人往下滑墜,她尚未惊呼出聲,一雙有力的臂膀就從她身后抱住她,幻夜神行微喘地把臉靠在她肩上,說:“看你細細弱弱的,還真會跑!”
  她呆了呆,隨即用力掙開他,低斥:“放手!誰要你追我了?”
  他被她一撞,往下跌一步,佯裝大喊:“哎呀!”
  “幻夜!”她以為他要摔落,伸手抓住他,但太過急切,腳沒站穩,又往他身上扑落。
  他背靠著天橋扶手,一把撈住,將她緊緊抱住,忍不住笑著說:“你這是干什么?引誘我抱你嗎?”
  “你……”趴在他身上,与他胸貼著胸,她羞得連忙要推開他好保持距离,但他的手卻沒有放開的意思。
  “既然來找我,為什么要跑?”聞著她發耳間的馨香,他索性賴著不想移開。
  “我不是找你……”感覺他的气息在耳邊吹著,她敏感地縮了縮。
  “不是?”拉開一點距离,他瞅著她說謊的眼睛。
  “不是。”撇開頭,她往台階上跨一步,低頭說:“你回去陪你的女朋友吧。”
  “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只是下午喝咖啡時才認識的而已。”他笑著點燃一根煙,早嗅出她努力要掩飾的“醋”味。
  喝咖啡就能交上朋友?他可真行!
  她在心里暗暗歎气,又不能說什么,只得點點頭,應了一聲:“這樣啊!”
  “所以,別在意。”他吸了一口煙,仍然笑著。
  “誰說我在意了?”她看了他一眼,口是心非地低嚷。
  “原來你不在意,那是我多心了。”
  “你要和哪個女人在一起是你的自由,和我沒關系,我只是來謝謝你,想請你吃頓飯而已。”她急忙替自己找台階下。
  “你要請我吃飯?”
  “你說你要离開日本了……所以我才……”她支吾地解釋。
  幻夜神行看著她,把手上的煙一拋,牽起她的手就道:“那走吧!我餓坏了!”
  “你真的要吃?那那個女人……”舒靜嚇了一跳,被他拉在身后,急忙跟上。
  “她已經回去了。”
  “沒關系嗎?”她瞄了他一眼。
  “再囉唆我就連你一起吃!”他側臉看她,坏坏地笑了。
  她倏地噤聲,心里被難以言喻的快樂填滿,低下頭露出怯怯的笑容。
  幻夜神行有點迷惘了。
  敏感的她不是他游戲的對象,她纖細美麗,气質优雅,但她的心易碎,和這种女人在一起不是傷透她的心,就是得保護她一輩子,而這兩樣他都不想做,那他干嘛還招惹她?
  可是天曉得他這次在發什么神經,他對她有著連他也無法解釋的眷戀,就像在芸芸眾生中發現一顆水晶,拿起來看過后,卻怎么也舍不下了。
  唉!這又是怎樣的一种情劫啊?
  ***
  又失敗了!
  都是幻夜神行害的!都是他!
  舒嫻在夢里咆哮著,她的計划一再被幻夜神行干扰,他究竟是看上舒靜哪一點了?那個無趣得像塊木頭的女人難道比得過她?
  不!她不能忍受這樣的事,舒靜已經夠幸福的了,她不能連她的男人也搶!
  是的,幻夜神行是她的男人,不是舒靜的!他是她釣上的,要不是舒靜攪局,說什么幻夜神行是個可怕的人,要她別靠近他,她早就和幻夜神行在一起了!
  而今她卻仗著擁有軀体的优勢,用柔弱可怜的無助引起幻夜神行的注目,反而投向他的怀抱……
  她再也不能忍下去了!
  她要得到她的身体!
  她要得到幻夜神行!
  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她,她得將舒靜那個賤貨永遠關在夢里才行!
  但……她該怎么做呢?
  一道奇特的電流打進她周遭的黑暗,伴隨著電流,一個彷佛計算机仿真的聲音森然地出現。
  “要不要我幫你呢?”沒有平仄,那音調听來詭异至极。
  舒嫻回過頭,看不見任何人,她惊异地喝道:“是誰?”
  “一個能幫你的人。”
  “幫我?”
  “我能幫你得到你要的東西。”那人藏在黑暗里冷笑。
  “你能幫我?”她不信地瞪著聲音的來處。
  “是的,也只有我幫得了你。”
  “為什么?你會幫我一定有目的……”舒嫻倏地怀疑地后退一步。
  “就算有目的,你也不會有損失,因為我要的是舒靜的靈魂!”那人陰笑地說。
  “你要她的靈魂做什么?”她奇道。
  “你忘了?她是個‘夢媒’啊!有了她,我的計划就能成功了……哈哈哈……”
  “你的計划?你究竟是誰?”舒嫻霍地瞪大眼睛,這聲音听起來有些耳熟,但她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我是誰你以后就會知道,不過,我的計划可少不了你……”
  “什么?”她一愣。
  “你可是我控制舒靜的籌碼,你和她頻率一致,血緣相同,我追蹤了兩年,終于突破困難,進入你們的世界……”
  “你在說什么?我怎么一點都不懂?”她蹙眉地瞪著四周,沒有人影,只有聲音,這人是藏在哪里說話的?
  “哦!你不懂沒關系,只要你乖乖地听我的話,就不會受苦……”那聲音忽遠忽近,令人難辦。
  “我最討厭被限制、被命令,不管你是什么計划,我都不想軋一角。”她冷哼。
  “連代价是得到舒靜的軀殼也不愿意?”
  “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得到……”
  “算了,你還不懂嗎?你贏不了舒靜的,她的力量比你想象的還大,你根本動不了她,現在是因為她不想對付你,等把她逼急了,你一定會消失!”那聲音語帶威脅。
  “我不信!”她怒道。
  “信不信由你,總之,你只有听我的話才能如愿以償……”
  “滾!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會听你的!”她大聲喝道。
  “是嗎?恐怕這點就不是你所能決定的了……”那聲音揚起几聲悶笑,緊接著一道電流分別從不同角度擊入,將她困住。
  “這是干什么?”她惊道。
  “我要把你吸到我的研究室內。”
  “什么?我不——”舒嫻還未醒悟,她的意識已被那團電流強迫地吸向一個黑洞。
  劇痛讓她失去知覺,整個人昏沉沉地,完全不知道此刻自己已被吸入一部計算机之中。
  研究室里,一個老人瞪著計算机屏幕上顯示的數据,知道他已得到他要的其中一個靈魂,不禁得意她笑了。
  “為了要抓住你們的頻率,可費了我不少時間,現在只剩下把舒靜帶來,我的‘解夢計划’就要完成了……呵呵呵……”
  解夢啊!這將是他人生的創舉,有誰能像他以計算机儀器解開人類大腦的奧秘?只要打開舒靜這道夢的信道,他將得到人類被隱藏的百分之九十七的腦能量,屆時,每個人都會在他的掌控之中,每個夢境都將被他左右……沒有人能例外!
  ***
  由于衣服被雨沾濕,幻夜神行沒帶她到餐廳,反而將她帶回他下榻的飯店,要她換掉衣裳,請服務生烘干再穿。
  舒靜套著他的浴袍,站在套房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斜飛如絲的雨,等著他用電話向飯店餐廳點菜。
  “再十分鐘菜就送到,要不要先喝點酒?”幻夜神行倒了兩杯酒,走到她身旁,遞給她一杯。
  “真的要在這里吃?”她局促地啜了一口酒。
  “不然,你要餐廳里每個人都瞪著濕淋淋的我們嗎?”他看了她一眼,眼睛再也無法移開。
  半濕的長發襯著一張白淨柔細的臉,原就精美的五官有如出水芙蓉般清逸脫塵,雪般的頸子下,白色浴袍包里住的身軀有他見過最動人的曲線,即使她現在把自己包得像粽子一樣,他依然能想象她的每一吋肌膚……
  這下子他真的餓了!
  餓得想拿她當開胃菜……
  幻夜神行收回狂恣的心神,自嘲地笑了。
  細數他的風流韻事,好象還沒有一個女人能撩起他這么強烈的欲望。這個舒靜到底是哪一點令他著迷?
  人是長得美,但他以往的女人哪個丑過了?若說風情嘛,她還遠遠不及舒嫻的十分之一,反倒是舒嫻還比較擅長發揮她本身的魅力;至于應付男人的手段,她根本是這方面的低能儿……
  這樣空有美貌的女人為何能讓他幻夜神行興起一股疼惜呢?
  是她空緲的眼神?
  還是永遠帶著怯意的神色?
  “這樣不會太……”她被他盯得臉紅地低下頭。
  在一個男人房里用餐,還穿著浴袍,送餐來的服務生會怎么想?
  “太什么?”他揚了揚眉,搖頭道:“你真是我見過最膽小的女人了。”
  “你喜歡大膽的女人?”她听不出他的褒貶,直覺反問。
  “不……我喜歡懂事的女人。”她滿敏銳的嘛!他笑。
  “懂事?”
  “對男人而言,懂事兩個字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么膚淺,而是懂得進退、懂得适可而止、懂得收放……”
  “那你要的是個完美的女人,這种女人并不存在。”她立刻接口。
  “是嗎?”
  “一旦陷入愛情,再怎么懂事的女人也變得不懂事了,這點道理你難道不懂?”
  “的确,我和每個女友分開的因素都是因為這樣。”他淡淡地說。女人和他在一起總是先懂事后任性,要求愈來愈多,占有心愈來愈強,感情談到最后就成了負擔,失了美感。
  “我認為你會要求女人懂事,是因為你本身并未投入感情,感情這种事真的動起情來,就不會說出這么理性的話了。”她有感而發。
  “但我不認為真愛一定要愛得炙熱瘋狂。”
  “真愛的确不一定要炙熱瘋狂,卻必須是全心全意!”她看著他,忽然了解他其實是個對愛有恐懼的男人,他把他的深情藏到哪里去了?
  “但對我而言,凡事輕松就好,中庸就好,即使男女之間的交往亦是如此。”輕松談個戀愛總比海誓山盟來得容易,在愛情游戲中放入太多感情只會讓人失去理智,而他,最不愿意的就是失去理智。
  一旦失去理智,他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你在怕什么?”她忽然冒出這句話。
  幻夜神行微笑的臉怔住了。“什么?”
  “我覺得你好象害怕著什么一樣,雖然你看起來總是悠哉無懼。”她又淺嘗一口酒,借机偷瞄他眼中一閃即逝的厲芒。
  “那你猜猜,我在怕什么呢?”他盯著她。
  舒靜嗅出气氛中的僵硬,轉身走向小客廳的圓桌,改變話題道:“啊!我有點餓了,怎么服務生還沒送餐上來?”
  幻夜神行瞇著眼,大步走向她,輕輕扳著她的肩。“我在等你的答案。”
  “我們別談這個了……”她擠出一個微笑,怕再談下去場面會失控,到時,她替他送行的晚餐很可能就會無疾而終了。
  “說!”一個字,打斷了她的笑容。
  “幻夜……”她不安地看著他。
  “我想听你說說看,舒靜,我想听一個外人來告訴我我到底在怕什么。”他的雙瞳顏色變暗了。
  他溫柔的面具之下,似乎在醞釀風暴。
  “你在怕你自己!那個藏在体內的真實自我!”她輕聲說出她的看法。
  幻夜神行釘在原地,搭在她肩上的雙手忍不住用力捏緊。
  她說對了!
  他怕的就是自己!
  這是他一直不敢向別人及自己承認的事。
  “我了解你的恐懼,因為我也一樣,我有時會怀疑舒嫻根本不是我的姊姊,她是另一個我!一個我最害怕的自己!你也是這樣……”她又接著說,眉宇間寫滿了了解与同情。
  像被一盞燈突然照出自己靈魂中隱藏得很好的裂痕,幻夜神行沖動地將她擁住,狂野地吻住她的小嘴,阻止她再說下去。
  靈力俱樂部里只有總管和雷掣知道他的過去,雀利儿和新來的仇烈都不明白在他這樣溫和儒雅的体內有著什么樣可怕的爆發力。
  由于從小具有入夢的能力,他一直分不清夢与現實的差別,“人生如夢,夢如人生”這句話他最能体會,因為在遇見總管之前,他有一半的時間是在夢里度過的。
  沒有父母、兄弟、朋友,孤單的他原本冷漠,唯有夢境是他嬉戲的場所,他夜夜在每個人的夢里游蕩,從最初的好玩到最后的惊駭,他愈來愈明白自己背負著什么樣的奇特命運,他可以借著夢左右一個人的生命,他可讓人生、讓人死!可以讓人快樂、讓人痛苦!
  他是夢里的神!
  這個錯誤的認知使他傷害過許多人,在夢中無法無天,形同霸王般玩弄著每個人的夢境。
  然后,有一天,他遇上一個長期臥病在床而不知不覺意識出竅在夢里神游的少女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朋友,也深陷在愛情的魔法中,他和那少女借著夢境相戀,可是少女畢竟只是個幻影,真正的她是個病得無法下床,不斷被病魔摧殘的女孩。
  后來那少女再也受不了身体上病痛的折磨,也疲于游蕩在夢境,她要求他結束她漫無止盡的痛苦,她再也活不下去了。那時他才醒悟,自認為神的他也有做不到的事,他保護不了她,救不了他的初戀情人……
  他的意志在天人交戰中瓦解,最后,為了達成她的希望,為了讓她遠离病魔之手,為了讓她解脫,他如她所愿在夢里親手殺了她。
  那是他第一次完成別人的希望,而他得到的代价是——心死!
  從那一刻起,他痛恨他的這項超靈能力,厭棄一切,不要再接收任何人夢中丟出來的意念与垃圾,他逐漸不能接受原來的自己,他想從這個奇特的命運中解脫,他要成為正常的人!
  這個強烈的想法在他体內不斷地擴大,到后來竟把他本身一分為二……
  夢里的他是個狂癲的暴徒;現實的他則是個溫文爾雅的少年,兩种极端的個性拉扯著原屬于同一個人的靈魂。
  他遇見總管時,正是處于這樣的失衡狀態,總管招攬他進入靈力俱樂部,他成了俱樂部的第一個會員,當時總管指派給他的第一件任務就是——清理自己的心靈!
  夢与現實,正与邪的自我沖突于是產生,他在夢里与自己對打,兩個幻夜神行都不退讓,到后來他已分不清誰是誰非,意念在激戰中瀕臨瘋狂、錯亂……
  兩敗俱傷。
  千鈞一發之際,是總管阻止了他的自殘,將他從失心的邊緣叫回,他告訴他,唯有接受自己本質中邪惡的一面才能救得了自己!
  這句話如當頭棒喝震醒了他,他擊敗了夢里狂肆的幻夜神行,將他封閉在心靈深處,只用自己彬彬有禮的一面面對這個世界。
  但是他內心的沖突仍在,為了防止体內那股沉穢的力量,他變得小心謹慎,不輕易動怒,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只拿出三分心意,他以為唯有遠离黑暗的自我,他才不會再度被卷入曾有的瘋狂之中。
  這就是現在的他,別人眼中的幻夜神行。
  但,為什么舒靜看得出他的恐懼呢?
  這么多年來,他對自己的戒心并未減少,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少年時的幻夜神行會再次出現,他只是一味避免去碰触他,用漠視与逃避來掩飾隱憂。
  可是舒靜卻一語道出他的痛處!
  她那雙柔和幽靜的眸子竟似兩面鏡子映出他的真面目!
  他覺得心悸、心動。
  在這一刻,她是如此地貼近他,近到讓他不安……
  吻變得更加狂野,他把被扯去面具的慍怒全都加諸在她身上,毫不溫柔地脫去她身上的浴袍,他連走几步將她壓在床上,挑開她的嘴,在她柔軟的口舌中肆虐,彷佛要吸取她的靈魂做為她揭開他傷痕的懲罰……
  舒靜被他嚇到了。
  這個幻夜神行是陌生的,原有的斯文与瀟洒都不見了,現在的他像頭負傷的猛獸,急著找一個能撫慰他的巢穴躲藏。
  情不自禁的,她伸出雙手輕撫著他的發絲,像個母親在疼惜孩子那樣給予溫暖的力量。
  幻夜神行只覺得一陣暖意從她手心傳進他的腦海,他微愣地撐起上身,靜靜凝視她几秒,然后抓起她的手掌吻著、舔著,并重新落下他的吻,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柔情覆在她的唇瓣上。
  她的气息几乎被他的吻抽光,他的手慢慢滑下她的腰臀,如欣賞珍品般摸索著她的肌膚,在她凹凸如丘陵的身形間尋寶……
  “幻夜……”她有點醺然,呢喃著他的名字,覺得身体被一團棉絮包圍著。
  他的吻更深、更長了,兩人的呼吸愈來愈亂,他的手從她丰美高聳的雙峰向下探,來到灼熱誘人的中心,她急急吐气,忍不住嚶嚀,揚起臀接受他指尖的洗禮……
  “靜……”他的身体緊繃如弓,被她女人特有的馨香撩撥得全身酥麻,吻住她輕顫如含苞花朵的乳尖,他的理智被欲望沖破,低喃地埋首在她凝脂的胸口。
  “幻夜……幻夜……”她不知道接下去會不會著火,小腹下的騷動讓發燙的全身蔓延著火苗,他是那個點火者,企圖用他的吻將她焚毀。
  一陣敲門聲惊醒了沉溺在愛欲中的兩人,服務生送來的晚餐似乎不是時候,幻夜神行用一雙火般的眼神看著她,慢慢站起來,前去應門,將餐車拉進來后就打發服務生离開。
  舒靜還未從激情中平息,她羞赧地拉起被單里住自己,下床往浴室走去。
  怎么會變成這樣?說是來請人家吃晚餐,到后來卻上了床……
  幻夜神行轉身看她倉皇抖瑟的背影,他大步追到她身后,在她旋開浴室門把前將她攔下。
  “我們之間還沒結束!舒靜。”摟住她的腰,將她拉近,他故意讓她感受他僨張的欲望。
  “我……我們該吃晚餐了……”她結結巴巴地低下頭。
  “我們不是正在吃嗎?”他笑著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看著他。
  血液瞬間全涌上她的臉,她羞得簡直要鑽進地洞。
  “我餓了……”他逗弄般剛過她的唇。
  “那就吃飯啊……”她屏著气說。
  “吃飯前,我喜歡來點開胃菜……”他說著一把將她橫抱起,雙雙倒在床上。
  “別鬧了……”她又羞又急地掙扎著。
  “誰在鬧?我只想一口吞下你……”他褪去早已凌亂的襯衫和長褲,健美的裸体挾著凜然的威勢一步步靠向她。
  “我并不好吃!”她向后退,稚气地開上眼,怕看到他身上不該看的地方。
  “是嗎?我倒覺得你美味极了。”他笑著湊近,已將她籠罩在怀中。
  “幻夜……”她真的只是他一時興起想品嘗的可口小菜嗎?她滿心的疑惑。
  “別說話,吃東西時說話容易噎著。”他輕笑一聲,低頭吻住她的唇,輕咬著那玫瑰般的甜點。
  她又呼吸困難了,他男性的味道把中斷的激情又連接起來。
  他扯去那條礙事的薄被,再也斯文不了,狂炙地攫住她微啟的朱唇,喘息變得粗重。
  “靠近我!讓我好好愛你……”他低吼一聲,吻如驟雨橫掃她的嬌軀,手也開始在她雙腿間挑弄,他要用她來填補靈魂上那道缺口,用她來慰藉他空虛多年的心。
  “啊……”她貼近他,不自覺在他的身体下扭動,狂熱的激流已不耐騷動,她需要他來解放她,將禁錮的感情還諸天地。
  他在她快感的巔峰時与她相合在一起,讓她的疼痛在他口里化為一聲歎息,之后,他帶領著她奔出黑暗的夢境,在強有力的節奏中攀向心靈契合的頂端……
  這一次,幻夜神行不是一個人在夢里獨行,他找到了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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