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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清晨時分,太陽公公剛剛露臉与大地打招呼時,一輛私人專用的旅行車便出現在太陽公公的眼皮底下朝著新宿出發。
  車上坐的是一臉神清气爽的裴秋湖,与忙了一晚、早上才剛合眼便又被硬挖出被窩的神谷銀夜。
  “哇塞!真不是蓋的,這里的空气真是不錯耶!你看你看,整條路上的櫻樹全開了花,那邊的山谷還覆著一層積雪,看上去白皚皚的—片,在清晨的曙光之下更顯得亮麗,讓人覺得精神滿倍是不是?哇——”
  這家伙真是不懂得十么叫安靜、什么叫气質!從絳龍會分堂出來至今一個小時里,一路上就听得他嘰哩呱啦地說個不停,連兩旁早起的鳥儿的鳥鳴都被他蓋過。
  自認無法匹敵之余,將所有空間全讓給他一個人,搞得整條馬路上就只听得到他的聲音。
  這會儿他又怡然自得地吸了口夸張的空气,笑道:
  “好清新的空气。銀夜?”他笑眯眯地對著昏昏沉沉、腦袋里好像有—隊隊伍在跳踢踏舞的神谷銀夜說道。
  后者正一臉奧奧地在心里猛犯嘀咕。
  臭小子,要不是你的聲音太輕柔純淨,好听得緊,你看本會長會不會砍了你,哪容得了你一路上呱啦呱啦地吵個沒完,女人都沒你這么聒噪。
  誰知裴秋湖根本不放過他,盯了他—眼之后又自顧自地說道:
  “看你—臉气定神閒的樣子,是不是也在心里感謝我的善良体貼,知道你最近忙碌,特別起了個大早邀你一起去看風景、賞煙火、泡溫泉?別客气、別客气,我這個人一向就是這么好心的,這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
  老天!這种惡心巴拉的話虧他說得出來,還扯了這么一大串!他的行為哪一點像是好心了?他可不認為把一個正在睡夢中的人硬拉上旅行車,然后一路上耳根不得清靜地受騷扰的行為是“好心”的表現。他根本是存心找他麻煩的!
  “我說你這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白痴,別以為我真的不敢動你一根寒毛。”睡不飽真的是會使人抓狂的,尤其在睡眠不足又飽受噪音騷扰之苦,更可以點燃一堆火藥,然后霹靂啪啦炸得周遭人粉身碎骨——現在的神谷銀夜一把亮晃晃的刀子就抵在裴秋湖的脖子上,正有此打算,而且非常樂意。
  “何必這樣呢?如果你不欣賞我的開車技術就明說嘛,你這樣我會怕怕,待會儿煞車不踩,踩加油,可是會死得很難看的喲!難道你生活郁卒,想英年早逝啦?”一把刀子貼緊頸項的皮肉,一個修羅般的酷臉放大在自己的面前,偏偏就是有人不當一回事地徑自說個不停。
  “別跟我打哈哈!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情形?你居然還有心情出來旅行?別找理由搪塞,給我從實招來!”居然拐彎咒他早死?而且還選在這种非常時期外出度假,這家伙心里究竟在打什么如意算盤?
  “老兄啊,能不能有點常識呀?根据專家研究,人在說話時會牽動脖子的神經一起律動,你确定你要來個得不償失?我是不介意早點去見我家祖先啦,但老兄你恐怕就會失去你人生中就獨一無二的朋友嘍。”
  他有沒有搞錯啊!死到臨頭還敢這么大言不慚的?神谷銀夜實在很不想在自己睡眠不足的情況下听這麻雀轉世的家伙瞎辨,于是放下刀子,送給裴秋湖一記殺人目光,說道:“快說!”
  “你不覺得偶爾也該給老鼠老兄們喘口气嗎?成天讓他們躲在陰洞里是沒什么好結果的;既然要玩,咱們就玩大一點的,我們也可以趁机放個假,他們也落得輕松,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恍裴秋湖笑得好無辜地提出他的善心計划。
  合作無間的人向來是一點就通的,神谷銀夜立刻知道裴秋湖在搞什么把戲?嘴角一朵鬼剎般的笑容浮起、心情也不自覺放松了,躺回自己的座位。
  “你這么漫無目的開,究竟想去那儿?”懶懶的嗓音別有一番惑人的魅力在,渾然天成的王者气勢陰沉奪魂,猶如初醒的万獸之王般正將他的狂放慢慢展現出來。
  相較之下,一身閒适的裴秋湖就与神谷銀夜大不相同,—個是黑暗鬼王,神秘而駭人;一個是白日少年,洒脫而帥气,自在地揮洒出屬于自己的味道。
  伸出一根指頭在神谷銀夜的面前晃了晃,說道:“更正,這不是漫無目的,而是欣賞大自然的美妙。再過五分鐘我們就到新宿了,那儿就是我們的度假胜地,我們要在那儿度過為期七天的假期,高興吧?赶快感謝一下我這個舉世難得的好朋友吧!”
  “作你的春秋大頭夢!”神谷銀夜直接潑落裴秋湖的眉角一頭冷水。“等一下,你根本沒來過日本,怎么知道京都往新宿的路?還有,那個為期七天的假期又是什么意思?”瞧他一臉自由自在的模樣,神谷銀夜不相信這小子會一點准備都沒有。
  “咦?你不知道嗎?我昨天在欣賞那位駭客老兄施展身手之前,就順便走了一趟國家公路局的的資料庫借瞄了一下關西的地形与路線資料。至于這七天的假期嘛,自然是由你帶路嘍!恍裴秋湖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笑臉解答神谷銀夜的疑問。
  “我?為什么是我?”說要度假的人是他,把人硬拉出來的也是他,現在憑什么帶路當導游的人就變成是自己?神谷銀夜偏不達成裴秋湖的如意算盤。
  “我有說過不是你嗎?干嘛這么小器哩!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身為地主的你自然要負起責任好好招待客人才對,除非你想跟我分道揚鑣各玩各的,那我也不介意啦。”
  銀夜說道:
  “你不會的。”接著便下車与旅館主人打招呼。而為他那一句話及那一臉真誠信任所呆愣住的神谷銀夜,心中一下子充滿了從未有過的震動。分不清激動与感動的心情相互交錯著,更离奇的是他注意到他竟与那小子吵吵鬧鬧了一整路,他以前所說過的話加起來還沒剛才的多,且都是自然不經修飾的……原來時間也可以在談笑中流逝得這么快,不知不覺中又多了全新的一個体驗。
  走在夜晚的新宿街道上,三月的春風夾帶著些許的冷意迎面輕拂,四處可見熱鬧的場景与嬉戲的人們,雖然未脫冬天的寒意,然而一年一度的祭祀節日卻讓所有人興高采烈地在晴朗的夜空下舉行,熱情絲毫不減。
  “我剛剛听老板娘說,每年到三月這個時節,這里都會為了慶賀春天的到來舉行一場生動盎然的迎春祭,從早上開始的迎春神活動,接下來的聯歡會,為每家這個時節出生的孩子慶生辦活動,不管是商店或是住家,莫不傾全力在這個特別的日子里想一些特別的點子招攬顧客、聯誼交流,一直到晚上的煙火大典,整個迎春祭也進入了最高潮,不只可以欣賞到別出心裁的熒火晚會節目,更可以看到美麗壯觀的煙火,哇!想想就教人奮,我們這一趟真是來對了。”
  沒見過這么樂天爽朗的人,不管到哪里都是這一副隨遇而安的愛笑模樣,心性鬼靈精怪又愛捉弄人,愛笑胡鬧的他總有一堆稀奇古怪的點子,每每碰上這個生動活潑的小子,總讓神谷銀夜冷沉沉的心不知不覺地燃起激烈澎湃的火焰來,對他的喜歡也以惊人的速度快速加深中。
  和他在一起,總有用不盡的精力与活力,不禁突發奇想地想看看,真的遇上激烈危險時,這個家伙會怎么處理?
  在黑道打滾至今,天性的冷血無情和不在乎總讓他懶得將眼光投注在其它無聊事上,然而一路走來,看著他那笑臉常開的俊俏臉孔,仿佛与全世界的人都是朋友的姿態,不管走到哪里都能与人侃侃而談,一身的白日光芒不因黑夜的降臨而減少,隨性散發出一股無与倫比的魅力……愈与他在一起,神谷銀夜就愈覺得被他吸引。
  正在冥想之際,神谷銀夜敏感地察覺到從剛剛便一直死跟著他們不放的气息還一直圍繞在身邊,大有不愿善罷甘休的味道哦。
  計量的眼神与裴秋湖的交上,裴秋湖眼中一抹邪惡整人的古怪光芒讓神谷銀夜霎時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兩人便不動聲色地連袂离開人多嘈雜的現場。
  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裴秋湖開口了:
  “好了,几位老兄,這里已經沒有別人了,你們跟了那么久也該累了吧?現身讓小弟我請几杯冰品如何?”
  大概十個人,從他和銀夜一進街道就盯上了,跟蹤技術還算高超,是練過忍術的武者,可惜還是讓他感覺到了。
  旁若無人地走近裴秋湖的眼前,神谷銀夜笑著威脅道:
  “可不是嗎?躲了那么久,可以出來了。難道几位不怕被人誤認成蝙蝠老兄的親戚嗎?”那話里的怒气可是顯而易見的。
  無聲無息,空蕩的四周一點動靜也沒有,倒是空气中的殺气愈見濃厚。裴秋湖蹲下身,看似無意地閃過一道攻擊而來的身影,接著手上的石子丟擲而出,如光速般不及閃躲的速度打中了其中一名忍者,其他九名也因此現了身。
  揚著笑意的少年不動聲色地朝忍者們叫道:
  “喂!各位老兄,我是幫過你們,還是救過你們?怎么一路亦步亦趨地保護我不說,還這么慎重其事地不讓我知道閣下的好心,真是難為你們了。”
  普通人看到這种陣仗是絕對沒有第二顆膽子敢這么大言不慚地吹捧自己的,奈何裴秋湖生來就不知道“危險”兩字怎么寫,還自信滿滿地和十名忍者閒話家常、套交情。
  明明知道對方的來意還這么廢話連篇的,他以為這樣就能逃過一劫嗎?另有一名黑暗中沒有現身的身影在心中忖道。
  而眼見任務無法完成的十名忍者不准備再与裴秋湖耗下去,紛紛施展功夫想要抓住他,倒不像是要他性命而來的。
  看樣子是有人想要抓他當人質,不過對方還更看得起他,—出手就是—群忍術高超的忍者,真是太欺負他這個失去記憶的人了!不過這也證明了對方對他的了解尚在—知半解的邊緣徘徊。何苦哩?這么大費周章地只為了那個孤傲的家伙破滅荒地只跟他—個人出游,這么滴水不漏地抓住每個机會是很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的。
  二對十,比例懸殊的混戰,原本只針對裴秋湖的攻擊因為神谷銀夜的加入而起了變數;青龍之子自小在黑道中打滾長大,其戰斗力不比尋常,但雙拳難敵四掌,比較起來,斯文儒雅的裴秋湖就肯定吃虧了!不過……功敗垂成的是這些忍者少算了另—個變數!
  —道黑影在裴秋湖腹背受敵之時緊急切人,神谷銀夜迅速來到裴秋湖的背后協助,不慌不忙地對加入的盟友下達命令:“風,我攻擊、你防御,保護秋湖。”
  “是。”被喚為“風”的男子對神谷銀夜的命令毫無猶豫地順從。
  “真是的,一點表現的机會也不給我,到底知不知道誰才是主角啊?”嘴上這么說,但對神谷銀夜的關怀,裴秋湖是相當明了于心的。不錯,果然沒有人天生就是冷血無情的,很好,這場混戰總算打得有一點价值了。
  悠悠哉哉接受保護的裴秋湖其實也沒閒著,正試著將這些忍者的身形招數全盤記下,回頭好好查看他們的來歷。混戰進行到最后—刻,十名忍者全部消失無蹤,高度戒備的時刻隨即來臨。正當三人注意著四周之時,一枝五星形狀的飛鏢破空而來,直逼神谷銀夜的心口,“小心,”隨著一聲警告,—個人影快速地扑倒神谷銀夜,不客气地反擊回去。
  黑暗中一聲悶哼傳來,約莫五秒之后,靜謐再度拜訪大地。
  戰斗結束,神谷銀夜的心思全然放在剛剛那動作俐落的主導者,那枝鏢由最不起眼的方向向他突襲,在千鈞一發之際他及時閃過,肩膀卻免不了要見紅;忍者的突擊最是防不胜防,卻沒想到秋湖竟然幫他擋了這一擊。這個打在心里的沖擊遠遠壓過身体上的沖擊,霎時他眼底一片空白,腦子再也無法思考,只有反覆不斷出現秋湖的名字和那微微顫抖的雙手,心髒快速地跳動到連他也無法控制的地步了。
  “秋……湖?”輕輕的—句叫喚由抖音連接而成。雙手慢慢地握上裴秋湖的肩膀,左手掌立刻沾上了大片濕濡……“秋湖?”
  那是血,還在流不停的血!
  “別叫那么大聲,我耳朵好得很。”打趣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一股灼人的哽咽燒上神谷銀夜的喉嚨,驟然的釋怀几乎釋去他大半的体力,飛散掉的精神意志此刻又慢慢回籠。他撐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扶起裴秋湖,月光之下,裴秋湖的肩傷對映著神谷銀夜的背傷,唉!真是慘不忍睹。
  兩輛机車适時地出現將兩人載回了旅館之后又消失無蹤,等在房里迎接他們的是一個手拿醫藥箱的女子。
  面對此情景,神谷銀夜只是打了個眼色給那名女子,原本等著為傷患診治的女醫生不發一言地离開。
  裴秋湖沒有開口問,神谷銀夜也沒有打算解釋,倒是裴秋湖搶先一步拿走了醫藥箱,揚著開朗又可惡的笑容對一臉不悅的神谷銀夜說道:
  “讓我發揮一下神醫華佗的本領吧!”言下之意就是他先幫神谷銀夜包扎。
  “別鬧了,讓我先看看你的傷。”堅持的原因其一是:受傷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樁;其二是他不習慣在別人面前寬衣解帶。
  一直以來對人高度的警戒与防備心讓他的自我保護成了一种習慣,只有柳原澤是唯一得到允許為他醫傷的人,尤其是現在,對于裴秋湖的复雜感情讓他更不愿意這么做——不愿讓秋湖看到他脆弱的另一面。
  “別這樣,你背后的傷挺嚴重的,如果再不醫治的話,你會沒有机會去挑了聘請忍者對付我們的那些幕后老鼠。”裴秋湖一向很懂得掌握情勢,使人乖乖听他的話。
  听他這么一說,神谷銀夜熊熊的火气的确被挑起,那些人……他饒不了他們!
  就在他忿怒不已的時候,裴秋湖已經來到他身后,撕開那殘破不堪的墨色襯衫,那兩道武士刀划過的傷痕無所隱藏地露了出來,在燈光之下顯得恐怖极了。
  “秋湖,你……”他訝异裴秋湖的動作之快,更訝异自己的毫無防心,竟輕易地讓裴秋湖挨近自己。
  “別吵,你沒見過醫生在診治時都是很專心的嗎?”
  “可是……”一陣刺痛讓神谷銀夜住了嘴。想起了秋湖的固執,不自覺地軟了抗拒的本能。
  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身后的秋湖与他距离這么近,他竟一點也沒有嫌惡与武裝的感覺,反而感到一股燙人的溫暖藉由療傷的動作竄向他的四肢百骸;這股灼燙感快得令他招架不住,更無力反抗。
  在這無聲的空間里,神谷銀夜覺得他与裴秋湖之間好像無障礙般,兩顆心靠得好近好近,就像貼合在一起了。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幫我到這种地步?為我療傷、幫我對付敵人,還……”太多太多的為什么,神谷銀夜擱在心底怎么也想不透。他們認識不過短短的几天,而他甚至連他的出發點都不知道就幫他到底,這實在教人無法理解。
  “原因我已經說過了,你自己也應該相當清楚才對。”裴秋湖仍是那么溫柔的口气,絲毫不被他的疑惑問倒。
  “就因為我們是‘朋友’?單純地因為這兩個字就能讓你幫我到底?”這是什么樣的情感?那兩個因裴秋湖而認識的字,此刻就像烙鐵——樣深深烙住他的心,烙得發疼。
  “這還不夠嗎?朋友本來就是天長地久的—件事,有困難當然要互相幫忙嘍。”
  “而這所謂的困難,是包括為我擋下要命的突擊?你知不知道這樣是會送掉你一條命的!”記憶倒帶,那差點讓心髒停止的一幕重演,失而复得的緊張就像沉重的大石—樣壓迫著神谷銀夜的心。回想起來,無法接受秋湖死亡的想法讓神谷銀夜的激動更甚,受創的口气糟到了极點。驟轉過身,神谷銀夜一雙泛紅的眼眶看著裴秋湖。
  迎接他的是一張溫柔体貼的笑容,裴秋湖道:
  “朋友有難,兩肋插刀、万死不辭是很正常的事,更何況你那時候已經受傷了啊,如果換成是我的話,你也一定會這么做的不是嗎?”
  他的話教神谷銀夜無法反駁,今晚以前他或許會猶豫、會冷眼旁觀,但是今夜以后,尤其是在對裴秋湖無比重視以后,他是會義不容辭地為他擋下所有不利的傷害。
  垂下跟臉,再度背向裴秋湖的神谷銀夜下意識地緩緩說道:
  “你知道嗎?為了要讓我接手黑道,岩崎澈用盡所有手段,把一切絕情絕義的事件打小就烙印在我的腦海里,血腥的場面、殘酷的爭斗沒有一天不在我眼前上演著……當他發現我開始對我的身世好奇而想要追查之時,他殺了那個可以提供我消息的好心人就在我的面前;當我無意間得知他竟然就是那個在我五歲那年策划殺死我全家的主謀之時,他竟然可以一臉得意無愧地告訴我說,那是因為我的父母太軟弱了,命中注定該死……還一副寬宏大量的姿態要我忘了一切,乖乖地待在他身邊為他打天下,我呸!”
  原本平緩的口气無比的激動,神谷銀夜雙手緊緊握成拳頭,無盡的恨意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我賭上性命,費了好大力气才逃出櫻華社,我不要認賊做父,我也不怕他的追殺,我要報仇、我要向他討回他加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發過誓絕不饒他,他別以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你大概還不知道,那個人最重視的就是他一手打下來的江山,我監控櫻華社,放任它慢慢
  腐坏,看著它內爭外斗漸漸勢微,所有与櫻華社有關的事業都逃不了垮台的命運;我要讓那個老頭眼睜睜看著他的產業在我手中消失殆盡,我要給他比死更深的痛苦……”
  往事重提,消弭不了的是那份毀家滅門的憤恨,剝開的是永遠愈合不了的傷口,這份報仇的決心比什么都強,誰都阻止不了他的复仇行動。
  不說一句話的裴秋湖默默地為神谷銀夜的傷口做最后的包扎工作。剎那間兩人都不說半句話,然而彼此的心意卻緊緊地交流著,神谷銀夜感受到裴秋湖的一舉一動仍是那不變的溫柔,他仍然向著他,親近的態度絲毫不轉移,這讓他的一顆心更悸動得不能自己。
  “好了。”
  “為什么不說半句話?”神谷銀夜單刀直入地問道。
  他的做法在他人眼里只有“大逆不道”四個字能形容,他不信秋湖還能無動于衷。
  而裴秋湖也沒有令他失望地開了口,只是說出口的話和神谷銀夜所想的完全不相同。
  “你要我說什么?罵你忘恩負義,還是搬出養育之情來教訓你?如果我要這么做,那我當初何必和你站在同一條陣線上?更別說幫你了。”裴秋湖看著他,以絕對堅定的口气不遲疑地說出他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絕對不做讓自己后悔的事,而一旦做了就不會回頭,當然也絕不后悔、絕不放棄。”
  所以一開始的与他齊心合作、對他的行為沒有任何表示,都是代表子認定他,才沒有說出口的必要。
  “一開始你就讓自己跳下漩渦,你又是怎么知道這是個不會讓你后悔的決定呢?”對于這個問題,神谷銀夜實在好奇。天不怕、地不怕的秋湖究竟是從哪一點做出決定的?
  “因為你的眼神、你的行為,把你的心情全都告訴我了。在我的想法里,討回公道本來就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只是方式因人而异,沒有什么好遲疑的。”
  難得秋湖這么正經地回答他的問題,也讓神谷銀夜徹底了解到裴秋湖确實是一個不能用常理解釋的少年。
  臉上不覺泛起了微笑,好個聰明坦率的性子,真正釋放心中那塊大石讓神谷銀夜意會到他可以無視所有人的想法,卻不能不在意裴秋湖的想法。
  “如果你的問題問完了,那該我說話了吧?神谷老兄,為了回答你的問題,害我浪費了五分二十七秒,不過沒關系,我這個人是很恩怨分明的,絕不會虧待你,喏……”
  裴秋湖笑眯眯地將醫藥箱交到神谷銀夜手中,說道:“我的肩膀好像還在流血,就請你幫我療傷了。”
  純淨的笑容里是絕對的真心。陰沉的气息終于—去不回,神谷銀夜認命地接過藥箱,不假思索地抱怨:“你的廢話還真不是普通的多。”
  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下一大塊布,清晰的傷痕划過肩頭,神谷銀夜以超認真的心態為裴秋湖上藥。就是這樣了,自小到大的戒慎和不信任被他一一地打破,在他面前全体消失地無影無蹤,這個朋友千載難求,是他畢生唯一值得相信的人。
  “好說,好說。對了,言歸正傳,那些攻擊我們的“嗯。他們是一群群居在名古屋的忍者,真幻流的弟子,這些人多半進行著有關暗殺或情報之類的工作。”
  “看來是絳龍會的內奸開始活躍了,認為你和我走得太近是從未有過的事.所以想試試看能不能用我來威脅你。老兄,你平常的做人真是太不苟言笑了。”
  “是那些人心眼不正,妄想不可能的事,不過他們沒成功,就該輪到我回報了。”
  “好耶!這樣一來日子就不會無聊了,趁現在赶快摸清對方的底,養好傷,准備回擊是也。”有仇不報非君子,裴秋湖不是那种吃了暗虧不還手的人。
  做完最后一個動作,神谷銀夜邊收拾藥箱邊在心中策量著,秋湖不喜歡流血事件,也不喜歡無謂的殺生,討厭一些黑道人馬動不動就火并的作風,然而這些性情全都建立在他不按常理走的個性思維上,因此標准也大有不同;這個台灣人人敬畏的暗器高手沒有殺人的紀錄,但被他的暗器所傷的人卻不少。遇到不利的情況要他不反擊是絕對不可能的,只是對方有真幻流撐腰,武力自然提高一倍,秋湖突襲的實力确實沒話說,剛剛小露了兩手證明他使用暗器的身手相當不錯,但是他什么都好,就是武術底子完全忘記,方才那兩記反擊只是直覺性反應,讓這樣的他參与行動可以嗎?
  “哈羅!回魂嘍,神谷老兄。”一只攤開的手掌在神谷銀夜面前晃呀晃的,喚醒了沉思中的神谷銀夜。
  “什么事?”
  “什么事?該你洗澡啦,老兄!我可不和一個髒鬼睡在一起。”裴秋湖手口并用地拉著神谷銀夜往浴池走去,一邊說:“走走走,讓我來為你擦澡吧!我這個朋友很重義气的,快快感謝我一番吧!”
  所有的話都被他講光了,神谷銀夜連還口的机會也沒有,被裴秋湖安排在浴池邊享受擦澡的幸福。雖然是頭—遭被人這樣指使,然而神谷銀夜的心里卻沒有一絲的不悅,只有滿滿的真實感,沉甸甸的……与秋湖這樣的兩人時光,可以看得出來他喜歡极了。
  “干嘛不訂兩間單人房,非要兩個人擠在一起?”當擦完澡之后,裴秋湖自動自發地拉著神谷銀夜准備就寢時,神谷銀夜不客气地問道。
  “你說我廢話多,我覺得你才婆婆媽媽的,兩間單人房有什么好?部署還不是一樣,沒什么差別,偏要多花將近—倍的錢做多余的事。況且,—個人住,當心死了都沒人知道,何況能和我這天下第一美少年同住一室,可是你百年才修來的福气耶,竟然連‘珍惜’兩個字怎么
  寫的都不知道,超級大文盲。”裴秋湖笑得可不客气了,嘩啦嘩啦地賞了神谷銀夜一盆好大的冷水。
  這小子……他不過才說了兩句話,他就嘰哩呱啦地扯了一大篇。天下第一美少年?真虧他說得出口。
  “莫非你有什么怪癖怕睡著時一不小心讓我知道,所以才這么別別扭扭的?”含著笑意,裴秋湖故意撩撥神谷銀夜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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