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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8:59分

  江凱晴看著自己的上班記錄,一排整整齊齊,全是8:59分。她滿意地點點頭,走向自己的辦公桌。
  在業務部二十八個桌子中,她的桌面永遠是最整齊的;所有的公文夾全貼上名稱、編上號碼,整整齊齊地擺好。麥克筆、原子筆、鉛筆,分別放在不同的筆筒。拉開抽屜,所有的小東西都分門別類地放在她自己做的小盒子中。
  這就是她的生活——整齊、秩序、充滿自制。
  她——江凱晴,二十八歲,有一個交往三年的男朋友,預定下個月結婚,婚后打算繼續工作,直到怀孕,計划生兩個孩子,最大的希望是擁有一棟自己的房子。
  她的人生早在自己十三歲時,便已經安排好了。
  她喜歡這樣的方式,一种有秩序的、能控制,完全屬于自己的生活。就算別人說她沒情趣、不夠圓滑,古板、乏味,她都不在意,她就是喜歡這樣的生活;事實上,江凱晴無法想象生命中失去秩序与自制,對她而言,那是災難。

  9:30分

  公司沒有任何一個人來。
  江凱晴停下手邊的工作想著,通常這時候所有員工都應該到了,今天怎么……她以极快的速度翻開記事本。
  是的,她滿足地望著自己整齊的筆跡……原來今天大老板要來,那所有的人大概全歡迎他去了。
  至于她,業務部的万年抄寫員,早在好几年前就自動免除參加這种活動的義務了。
  闔上記事本,將它放回原來位置,她又將注意力移回桌上的文件中。
  駱苡華淡笑著。
  事實上他煩得要死,可是在這些一年難得見他一次面的小員工前,他還是得維持起碼的形象。
  會議室的高台上,是這間小貿易公司的負責人,正興奮而熱切地介紹著駱氏的歷史,那昂揚的語气仿佛自己是駱氏的開朝元老。
  唉!他忍不住搖頭,要是那小胡子知道他今天來的目的,恐怕那滿臉酒紅在轉瞬間就會消退成煙。
  想到那副景象,他的笑總算帶了几份真。
  他打個手勢,示意聒噪的小胡子結束這場聚會。
  小胡子似乎有絲不愿,但仍對著員工說道:“副董事長十分感謝各位的歡迎,但卻不愿各位為了歡迎他而懈怠了工作,現在,讓我們最后一次歡迎副董后就回去工作。”
  駱苡華撇撇嘴,對小胡子那張嘴,倒有那么几分佩服了。
  待員工最后一次鼓完掌,駱苡華含笑和小胡子走進專用電梯。
  他看著小胡子興奮的模樣,低聲開口:“陳經理,我這次來,其實是為了傳達董事會的決議。”
  小胡子“退燒”了,有點不安地看著他。
  背轉過身,透過透明電梯,他看著公司各處,稍稍制造一點气氛后,才開口:“董事會決定在近期內結束這間——那是誰?”
  隨著電梯的突然停頓,小胡子有些搞不清狀況地抬起頭。
  電梯停在業務部,大部分的員工都還塞在電梯里,偌大的業務部只有一個人。
  陳經理不用看,就知道那低頭努力抄寫的人是誰。
  “那是業務部的抄寫員。”他疑惑而不安地答道。
  “我以為所有的人都去參加歡迎會了。”駱苡華仍看著那個認真的背影,不經心地問。
  “是……江小姐應該也收到通知了,只是早在几年前,她就不再參加這類集會,畢竟公司并不硬性要求員工參与。”
  話雖如此,但几乎所有的員工都愛死這种集會。
  想想,既不用工作,又可拍拍上位者的馬屁,這么好的事去哪儿找;可是,偏偏就有人對這种事不屑一顧。
  就因為如此,江凱晴才會被視為异類,她努力認真,工作不做完絕不下班,交際應酬絕不參加,升官發財她也毫無興趣;事實上,她進這間公司的目的,似乎就只為了工作。也還好她胸無大志,否則依她這种脾性早淹死在職場里了。
  陳經理小心地對駱苡華解釋一切,就方才的情形來看,不知是自己惹了董事會,還是江小姐做了什么事引起總公司的“關切”。
  駱苡華還在打量江凱晴,他看不到她的臉,只能看到她的頭頂,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移不開自己的視線。
  大約是累了,江凱晴抬起頭來,摘下眼鏡小心地放好,才捏捏自己的后頸,那副模樣,簡直就是中規中距。
  他有一种被強烈“擊中”的感覺,好像在看到她的那瞬間,世界都改變了。
  “好美……”駱苡華不知道自己呢喃出聲,他只是緊盯著她,怎么也舍不得移開眼。
  陳經理聞言,回頭一看,那是江凱晴沒錯,古板平凡的江凱晴。又再回頭,身邊發呆的是副董沒錯,俊美風流的副董。
  于是他的頭不斷來回看著兩人,也許……也許副董那聲贊歎并不是針對江凱晴……那么又是針對誰呢?
  直到江凱晴垂下頭,駱苡華才稍稍恢复正常。
  “她叫什么名字?”他有些沙啞艱難地開口。
  “江凱晴。”陳經理惶恐地回答。
  “好。”留戀不舍地再看一眼,他按了上升鈕。
  “叫她來見我。”
   
         ☆        ☆        ☆
   
  坐在貴賓室里,駱苡華腦里不斷轉著各种想法。
  待會儿江凱晴來了,他要對她說什么?總得找出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總不能一沖口便說……他愛上她了。
  是的,他闔上眼,細細体會那种軟柔的甜。
  直到今日,他才領略到愛情的神奇;直到今日,他才了解愛情是什么?
  怎么會在那一瞬間就決定一切呢?怎么會在那一瞬間,新的世界便在他眼前誕生了?
  想他自出生以來,二十六年的時光皆浮沉在女海中,在其中悠游自得的他,原以為自己會到四十歲才不甘不愿地躍入墳中;如今——他笑了,他想他會為了那一瞥,而心甘情愿步入婚姻的殿堂。現在對他而言,婚姻再也不是墳墓,而是幸福的表征。
  他想得极為完美,似乎兩人一見面便會愛上,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沉溺在幸福中的他忘了——他愛上的是江凱晴。
   
         ☆        ☆        ☆
   
  旋風從經理室吹到秘書室,又從秘書室吹到業務部,四周的人喧鬧不斷,只有江凱晴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努力抄寫。
  “江小姐、江小姐!”業務部經理跨出他的經理室,邊擦汗邊走向江凱晴。
  禿頭經理十分緊張,而在一旁陳總的秘書也緊急万分地說:“江小姐,你馬上到貴賓室去,副董有事找你。”
  江凱晴有些疑惑地應聲好,然后不急不緩地收拾桌上的東西。
  “江小姐,我幫你收吧,你快去見副董!”禿頭經理又擦起汗,不懂她怎么還有時間收東西。
  “不用了。”江凱晴略略加快速度,她才不讓經理的油手碰她的東西。
   
         ☆        ☆        ☆
   
  站在貴賓室外,江凱晴抬起手敲門。
  “進來。”渾厚的男聲隔著門扉傳來。
  依言推開門,江凱晴走進貴賓室。
  再見到她,震懾的感覺絲毫不遜于第一次,駱苡華忘情地看著她。
  “副董?”看著辦公桌后的年輕男人,她有些不确定地問。
  那句副董總算讓他回神。他站起身,指指一旁的沙發椅,待江凱晴坐下后,他才跟著坐下。
  “江小姐,你一定覺得很疑惑……”駱苡華一面不著邊際地說,一面觀察著江凱晴。
  愈看,他就愈是心慌。
  她那雙眼里,沒有一絲著迷,沒有一絲臉紅心跳,甚至連一點點的欣賞都沒有。
  好像他這個超級黃金單身漢,對她而言就跟世上其他男人一樣,沒有任何特殊、吸引人之處。
  于是他那二十六年來的絕高自信,在這瞬間几乎全數崩毀。
  想他出生至今,哪個女人不總是痴迷地望著他,哪個男人不總是對他怀著既羡慕又嫉妒的心理。所以,他總認為,世上決不會有人拿他當一般人看待,而今這樣的情況竟前所未有地發生了,偏又好死不死地發生在這個他自認愛上的女人身上。
  唉——他在心里歎口气,忍不住覺得自己前途堪虞。
  再看她一臉愈听愈迷惑的表情,駱苡華終于振作起來,將原先想好的理由說出。
  “董事會原本決議于今年年底正式結束這間貿易公司,我卻覺得稍嫌不妥。”
  他臉不紅气不喘地說謊。“于是董事會決定再給你們一次机會,由我來評估這間公司的工作績效,再經電腦隨机選出一名員工,擔任我這段期間的助理;而你,江小姐,就是我未來的助理人選。”
  江凱晴的眉開始皺起,她不喜歡這种事,她只想做她小小的抄寫員。
  “我——”
  “這名助理人選不只負輔助之責,他也是被評估的對象,所以被選中的人是不能拒絕的。”像看出她要說什么拒絕之類的話,駱苡華急忙補充道。
  “副董,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恐怕沒辦法負起這么大的責任。”江凱晴平靜地說。
  結婚!
  這兩個字狠狠地砸到他臉上,沉沉地壓在心里,頓時讓他整個人傻了,連話也話不出口。
  “你……你要結婚了?!”顫抖的口气、蒼白的神情,一看就像受到重大刺激。
  “是的。”那副模樣落在江凱晴眼里,只覺怪异得反常。
  但是那种再正常不過的口吻燃起駱苡華一絲希望,當她提到結婚,竟然沒有一絲婚嫁的欣喜;對她而言“結婚”和“工作”似乎是相同意味的兩個字。
  “你愛他嗎?”
  江凱晴聞言一抬頭,正好望進他狂熱的眼。
  “這是我的私事。”她眉頭又緊緊地皺起。
  他忍不住抬起手,似乎想揉開她郁結的眉,卻又不敢造次,只好又把手放下。
  “抱歉,我只是……好奇。言歸正傳,我并不會給你太大的壓力,只是希望你能幫我了解這間公司,幫我處理一些瑣事,相信‘不會’影響到你的婚姻大事才對。”
  總覺得他語中似乎隱隱約約有別的意思,不知在暗示什么。
  歎口气,她屈服了。漠視心中浮起的不祥感,她站起身,看看副董伸出的巨掌,她咬著牙也伸出手。
  駱苡華握著她的手,看進她的眼,低聲說:“謝謝你的合作,你可以仍舊待在業務部,當我有需要時,我會找你。”
  江凱晴讓自己的手停留在他手中,勉強忍受肌膚相触所引起的厭惡感,待他收回手,她又得控制自己別將手掌貼在裙上揉擦,僵著臉,她對駱苡華點點頭,走出貴賓室。
  唉,讓自己癱回沙發,他盯著右手無奈地想,多想永遠握著那只手,感受她手心里微微的茧;可是,很顯然的,她并不喜歡。想著那雙眼里的极力忍受,想著她整個人散發出來的訊息,他有著這樣的結論。
  “就算如此,我還是愛你,江凱晴,我還是愛你……”他低聲傾訴,像個傻子似的自言自語。
   
         ☆        ☆        ☆
   
  江凱晴走進洗手間,仔細、小心地將自己一雙手洗得干干淨淨,再掏出面紙好好地擦干后,才走回業務部。
  她覺得心情不好,因為每當發生她無法預料,無法控制的事,她的心情就會跌至谷底,久久無法回复。
  為什么會發生這种事呢?她不想當什么特別助理,她不喜歡自己的計划出錯,突然發生這件事,害她今晚非得把剛擬好的日計划、周計划、月計划全改過,這也表示,原本今晚預定的掃除工作又得延期了。
  抬起頭、閉上眼,她大力地吸气、吐气。
  依照慣例重整心緒后,她走進業務部,絲毫沒有注意到業務部多了許多閒人,更沒有注意到所有的人全盯著她,而滿滿的好奇心几乎快溢出每個人的嘴。
  她只是走回自己的座位,繼續她未做完的工作。
  特別助理?不知怎的,她的筆漸漸停頓,腦袋里浮起因為新職務而可能有的改變。
  她不想背負責任,她想要自己的人生平順不變,但為著自己凡事循規蹈矩的信念,她又不能拒絕上司的要求。
  唉!真是煩不甚煩哪。
   
         ☆        ☆        ☆
   
  看著完美的下班記錄——整齊的鉛字烙著5:31分,她的心情好不容易又慢慢好起。
  將公司的煩事丟到腦后,她騎著輕型机車,踏上歸途。
  一進家門,兩層樓的小房子安靜無聲,江凱晴停好車,眸中帶笑地走進屋里。
  “凱晴……”還沒踏進門,預期中的不明物体便扑向她。
  “媽,”雙手撐住那一百五十公分的嬌小個子,江凱睛忍不住帶笑問,“怎么啦?”
  矮胖的江母摟著高她十五公分的女儿,哭哭啼啼地抱怨。
  “都是你爸啦!你爸又欺負我,我不過晚點回來,他就凶我。”
  江凱晴欖著自己的母親進屋,目光与沙發上強作鎮定的父親對上,只見父親忿忿地轉開臉,一副不屑与女子論的模樣。
  “爸是擔心你嘛!”她邊說邊推推父親,示意他說些好話。
  “我……”江父躲在報紙后的臉漲得通紅,一張嘴張了半天,卻吐不出一句話。
  “是啦!媽,爸也很后悔呀;可是他又擔心、又緊張,免不了說話沖了點。”江凱晴將母親推到父親身邊,蹲下身,握握她的手。“原諒他嘛!晚餐我做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好不好?”
  看母親默不作聲,江凱晴站起身,拍拍她的背,走進廚房。
  客廳里一片靜默,江父將報紙放下,沉默地拉過妻子的手。江母也不說話,只看著那雙黝黑的大手,溫柔地揉捏著自己的臂膀,眼眶不知怎么,便濕了起來。
  克制著想進客廳收拾那堆報紙的沖動,江凱晴微微一笑,將隔著廚房与客廳的珠帘輕輕放下。
  自架上拿起圍裙,她一面穿上,一面在心里想著自己父母。
  父親是不善言辭的,但他對母親的感情,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從不說愛,但由他深情注視母親的目光下,深摯的感情是溢于言表,自然流露得連藏都藏不住。
  母親的個性卻跟父親截然不同。她是熱倩的、情感充沛的,高興的時候,她逢人便抱,不高興時,也是逢人就抱,將自己的歡喜与委屈,完全傾吐予人。
  像今天這樣的情形,一個月總要發生個几次。
  父親是高中老師,固定時間上下班,母親則在姑姑的花店里幫忙,生意一好,晚點回來是很正常的;可是,父親呀!一下班沒看到母親就會開始擔心,十分鐘后就會開始拿起報紙,手指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椅子的扶手,時間愈晚,那手敲得愈急,直到母親回來,急了半天的他一沖口便不是什么好話,往往惹得母親又气又哭。
  這樣的父親在江凱晴眼中卻是完美男人的典范,感情委婉而深摯,不像時下的多數男子,只長一張口,除了甜言蜜語外,啥也不會。
  整治好一桌菜看,她脫下圍裙,折好后才放入待洗衣物的籃中。
  撩開廚房与客廳間的帘子,她探頭喚道:“爸、媽,吃飯了。”
  她的聲音划破一室柔情。
  江父以极快的速度收回手,深怕夫妻間的親昵給女儿看去了。
  江母微紅著臉起身,看著自己丈夫,笑道:“女儿叫了。”
  兩人步向廚房。
  江家的廚房与飯廳是連在一塊儿的,廚房左邊的一張圓桌,就是他們吃飯的地方。
  夫妻倆見一桌四菜一湯,雖是平常菜肴,卻是色香味俱全。
  江凱晴將一切調理用具清好、排好,這才走向飯桌。
  江母看著干淨得宛如廣告樣品的自家廚房,忍不住歎息。“凱晴,廚房亂一點沒關系的。”
  她沒說出口的是,這么干淨的廚房她根本不敢碰,更別說是烹煮了;這也就是為什么自女儿十年前第一次進廚房后,她再也不曾在廚房燒過一道菜的原因。
  “不行。”江凱晴拉過椅子坐下,嘴里十分堅持地回答,在這方面她有她的執著及信念。
  夫妻倆都很了解女儿的脾气。江父還好,可能是男人對很多事都是無所謂的,再干淨的環境他都能毫不在乎地弄亂,反正女儿還是會把它收拾干淨;江母就比較嚴重,對于女儿凡事都要整齊清洁的習慣,她真的很想要她改掉,江母總覺得女儿太過吹毛求疵的習慣,很有可能會影響到她將來的幸福。
  她想到女儿交往三年的男友——曾壬晏。
  唉!一想到那個人,她就忍不住歎气,真不知道凱晴去哪撿來這樣的男人,外表雖然還過得去;可是,他那雙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德性,真是教人一看就討人厭。
  再想到女儿就快跟他結婚了,她就忍不住要再歎第二聲。她明白凱晴為什么喜歡他,因為就外表上來看,他真的是個很干淨的男人,而他那种驕傲得讓人受不了的態度,在女儿看來卻是一种沉默寡言的溫柔。
  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不,只剩一個月的時間。如果可以,她絕不贊同讓女儿嫁給那個曾壬晏,她要她的女儿幸福……
  江凱晴納悶地看著母親,為什么吃個飯會吃成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呢?
  “媽、媽。”江凱晴叫醒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母親。
  “這一陣子我可能會晚點回來。”
  “為什么?”江母回神問道。
  “因為公司要我另外再兼一份特別助理的工作,所以也許下班的時間會延后。”
  “特別助理?”
  “嗯,副董事長的特別助理。”江凱晴平靜回道。
  “副董?!”江母一副興奮异常的樣子。“駱氏的副董耶!”
  江凱晴點點頭。
  “駱氏副董不就是那個一天到晚鬧誹聞的家伙嗎?”
  江父出聲問道。
  “就是他嘛!那個帥的——”查覺丈夫投射過來的眼光,她連忙把其余的話吞下。
  “凱晴,你得离他遠一點。”江父警告。
  “你說什么呀!”江母一听急忙反駁,“別听你爸胡說,難得能跟帥哥一起工作,你可得好好把握。”
  “你把女儿當什么了?”江父不高興了。
  “媽,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江凱晴也提醒母親。
  “總是還沒結嘛!”江母嘟囔著。
  “你又在念什么?“江父問。
  “沒啦!你去客廳,我有事跟女儿說。”一邊說著,一邊將丈夫自椅子上拉起,硬是往客廳推。
  江凱晴笑著搖搖頭,動手收拾桌上的碗盤。
  “凱晴,”江母一邊幫著收拾,一邊試探地問,“你那個副董呀——”
  “媽,別再提他了。”江凱晴潛意識回避這樣的話題。
  “媽只是想知道他本人是不是像報紙上登得一樣帥嘛!”江母無辜地說。
  “他?”江凱晴輕推鼻頭上的眼鏡,那張臉淡漠得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我不記得他長得什么模樣,好像——很年輕吧。”
  “當然年輕,人家才二十六歲呢!听說——”
  任憑母親在一旁嘮叨,江凱晴只應付式地點頭,她的心思已經飄到待會儿要整理的計划表上了。
   
         ☆        ☆        ☆
   
  駱苡華沖進展揚集團,沒照慣例對柜台的小姐頓首,反而直沖總裁專用電梯。不一會儿,便已到了展揚集團的頂樓。
  一出電梯,他直扑辦公室外的總裁秘書室。“他在吧,他在吧?”
  “駱副董問的是我們總裁嗎?”年近四十鎮定得宛如一尊大佛的陳秘書,在這瞬間也免不了被嚇得變了神色。
  這平常總是一副朗朗公子樣的駱副董是怎么了,好像……好像興奮過度得像要瘋了。
  “當然是他,我不找他要找誰呀!”說完也不等陳秘書通報,便徑自推開總裁辦公室大門。
  辦公桌后擁吻得十分熱烈的一對男女一點也沒發覺有人闖了進來。
  駱苡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走向前,拍拍吻得渾然忘我的男主角。
  “展浪云,你停停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展浪云輕輕推開怀中女子,張開眼看著駱苡華。
  “你沒看到我在忙嗎?”
  兩個男人鎮定得很,反倒是那女子十分不安。“總……總裁,我先下去了。”顫抖地拾起被遺忘在一旁的公文夾,她匆匆离去。
  “你就非得在這一刻打扰我不可嗎?”展浪云一歎,讓自己的身子完全癱在皮椅上。
  “這可是非常重要的事。”駱苡華雙眼發亮,兩手撐著自己身子,一張臉也湊到展浪云面前。“這事我若沒第一個告訴你,怕事后你會找我算賬。”
  “什么事這么重要?”展浪云稍稍顯露那么一點儿興趣。
  “我戀愛了。”他十分簡短但又慎重地開口。
  “什……什么?”展浪云坐正身子。
  “我、說、我、愛、上、了、一、個、女、人。”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不會吧!”一手抓住他的領子,展浪云十分緊張地問:“你沒唬我?”
  將展浪云的手拉開,駱苡華輕松地坐在一旁的長沙發上,閒閒地開口:“誰唬你?我還打算盡快結婚呢!”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展浪云喃喃念著。
  “說!”他站到駱苡華對面,急問,“那女人是誰?怎么之前從沒听你提過?”
  “她叫江凱晴,”駱苡華甜蜜一笑,“是駱氏旗下一間貿易公司的抄寫員。”
  “抄寫員?我以為你看上的就算不是名門閨秀,至少也會是個秘書、特助之類的,怎么會是抄寫員這种可有可無的——”
  “喂!”駱苡華不高興了,“怎么你還有門戶之見呀!抄寫員又怎樣,何況她現在是‘我的’特助了。”
  “到底是怎么搞的?”展浪云有點理不清頭緒,一向以黃金單身漢自居的他,怎么今天就找到心系的人,而且這女人一下由抄寫員升級至特助。
  看展浪云滿臉茫然,駱苡華遂將這整件事仔細地說明一遍。
  “不會吧!你是說這世上還有女人能抵擋得了你的魅力?”听完駱苡華的解釋,他忍不住歎道。
  不是他夸張,實在是因為駱苡華的俊俏外表及貴族气息在女人間一向是無往不利的,更別提他丰厚的家世。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浪云,我需要你的意見,你得教教我怎么追女人。”
  想他駱苡華雖然身邊一直不缺女人,可那些女人全是自己送上門的,要他自己動手追,江凱晴可是頭一個。
  展浪云可不同了,自己送上門的他偏不要,他喜歡追求女人,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女人只是追求過程中的附屬品。
  對展浪云而言,駱苡華的要求應該是件很簡單的事,憑他們牽連三代的交情,這忙不幫也說不過去,只是——
  他想起兩家父母說的話,當初兩家父母皆言明不逼婚,但兩人只要有一個結婚了,另一個最遲在一年內也得完婚。
  反正展浪云跟駱苡華都是“四十成家”派的,兩方父母既然不逼婚,他們自然樂得答應這個條件。
  所以,展浪云正在考慮著,假設駱苡華順利地在今年完婚,那豈不表示他明年也得跟進,天哪!明年他也不過二十七,他還沒玩夠呢!
  “苡華,”他小心地開口,“假設你追上了江凱晴,那婚禮——”
  駱苡華卻誤會他的意思。“當然是馬上辦。放心啦,到時你可是伴郎兼媒人,大禮是少不了你的。”
  “何必這么急著結呢?再拖個三、五年,等雙方感情成熟了,再說也不遲。”展浪云笑得有些虛偽。
  “說實在話,”駱苡華略帶尷尬地說,“我實在是等不了啦!我很想要她,真的,我很想她現在就在我身邊,一直一直都在我身邊……”
  “沒說不讓你們在一起嘛!”展浪云焦躁地說,“只要你們培養個三、五年的感倩后再結婚,談個甜甜蜜蜜的戀愛有什么不好?”
  “你不懂的,浪云,如果可以,我希望這一刻就和她結婚,下一刻我們就是夫妻,那是一种希望兩個人互相歸屬的感覺。哎!等你遇到你就明白啦。”駱苡華拍拍他的肩。
  我才不想明白呢!展浪云生气了,他那視愛情為游戲,把女人當作可有可無的裝飾品的兄弟到哪儿去了?
  “我——”展浪云剛要拒絕駱苡華的請求,這時卻靈光一閃,啊!他想到更好的法子了。“我當然會幫你,我們是好兄弟嘛!”展浪云搭著他的肩,嘿嘿笑道。
  “真的!”駱苡華興奮地起身,卻又突然遲疑了,他怀疑地看著展浪云。“你該不會是想騙我吧?”
  “我干嘛騙你呀!”
  展浪云不過是想讓駱苡華“好好”地追她個三、五年,說不上欺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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