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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次日。
  “看來事實真是如此了……”听完燕楓此行的結果后,燕道悔閉目沉思,良久方啟口道:“青州分舵是歸屬于暗水堂下,不是嗎?”
  “是。”燕楓恭敬應道。
  “安邑、平陽、南州也同屬暗水堂……”燕道悔提出最近几個動作鬼祟的分舵,“不知青陽對這件事有何看法!”
  燕青陽乃蒼燕門暗水堂主。
  燕楓不置一詞,僅安靜的跟在父親身后,慢步往議事廳走去。
  “楓儿,”燕道悔沉默了好一會儿后,才又開口:“你可知等會儿我要宣布何事?”
  “孩儿知道。”
  “唉!”燕道悔歎道,“此事一說,怕蒼燕門內又要起風波了。”
  “爹,”燕楓遲疑了會儿后,道:“或許青陽比我更合适——”
  燕道悔舉起手,示意他別再說,“縱使如此,我燕道悔的儿子卻只有你一人。”
  燕楓眼瞼微垂,心中已打定主意。
  跟在兩人身后的阮秋好奇的看看主子,再看看主子的爹,听不懂兩人對話的她無法插口,也無權插口,只有默默的走在主子左后,偷瞄著主子的側臉。
  議事廳已到,蒼燕門內的重要角色均已等在廳里。
  燕道悔率先走進,揮揮手示意起身相迎的眾人不必多禮,在主位坐下后,他開門見山道:“這事燕某在几年前就想提起,奈何楓儿年紀尚小,且身子骨又弱,故延定至今。”
  眾人已略略猜出門主想說之事,樂觀其成者,嘴角微帶笑意,有反對之意者,眉頭也已隱隱蹙起,還有些老狐狸似的深沉入物,則擺著一副似笑非笑樣,叫人搞不清其意圖。
  “如今楓儿已過弱冠,燕某亦年過五旬,這蒼燕門門主之位,似乎也該交予楓儿了。”燕道悔微微笑道。
  “不過,前人云:成家立業,故燕某打算在近期先替楓儿完成婚事,再行繼位之禮。”
  仿佛嫌之前放的雷不夠響,燕道悔又擲下一枚炸彈。
  “少門主要成親了?”
  听到這個消息,眾人本能的將視線移向站在燕楓身后的阮秋,只見阮秋疑惑的看著大伙儿,像搞不懂自己為何成為注目焦點。
  只為阮秋与燕楓同住一個院落,兩人又總是形影不离,所以有些人還道燕楓早將阮秋收作“身邊人”,因此一听燕楓將要成親,不免好奇起阮秋的反應。
  阮秋只是回以憨然的笑。
  燕楓則習慣性的半垂著睫,薄唇又似揚非揚,那副模樣,實在叫人揣不透他的心意。
  “門主,敢問与少主訂下鴛盟的是哪家千金?”
  燕道悔呵呵一笑,“我已与南浦老人說定,近日內將邀其孫女到蒼燕門作客,讓他們兩小見見面,培養培養感情。”
  “南浦老人的孫女?不就是武林三妹里為首的唐蘊香嗎?呵,也該是這樣的人品才配得上咱少主,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一時間,議事廳里哄哄鬧成一片,有人上前恭喜燕道悔,有人出言調侃燕楓,也有人私下對此事交換意見,就在這時,門前突地傳來個朗朗男聲,簡簡單單三個字便讓喧鬧的室里靜了下來。
  “我反對!”
  出聲的男子著一件水色長袍,腰上系了同色燕形墜飾,劍眉、星目、身材偉岸;与俊俏似女子的燕楓相反,燕青陽高大而黝黑,生得极有男子气概。
  見他出現,坐在燕道悔身旁、看來已有些年紀的女子突地站起身,臉上的神情似喜似惊,她克制不住的出聲喚道:“青陽。”
  “娘。”躬身對燕鳳英行過禮后,燕青陽雙手抱拳對著燕道悔道:“門主,青陽來晚了,請門主恕罪。”
  燕道悔微一擺手,示意他將先前的話說完。
  燕青陽挺直身子道:“我反對讓燕楓繼任門主之位。”
  此言一出,廳里頓成涇渭分明之勢。燕青陽比燕楓大上五歲有余,自三年前接任暗水堂主之位,行事認真,賞罰分明,加上武功在年輕一輩中的确稱得上是一等一的,比起年幼病弱的燕楓,條件是好得多了,故早有人在暗地里支持他,甚至有意將他拱上下任門主寶座。
  這批人听燕青陽這么說,臉上自然浮現滿意、贊賞的意味;而維護傳統、支持燕楓一派的人,心里不免犯了疙瘩,臉上也微現怒意。
  “燕楓身子骨弱,雖然天資聰穎,卻不能習武,這樣的人如何能做咱蒼燕門之主?”燕青陽黝黑的臉上是一片坦然,“況且近日來,門里頻起是非,屬下雖暗中查探,仍尋不出緣由,只知暗水堂下亦有分舵涉人此事,在此多事之秋,屬下恐少主不堪當此大任。”
  “哈!”一聲諷刺意味十足的笑聲,銜著燕青陽的話尾而出。“照燕堂主所言,楓儿未曾習武,不可做蒼燕門主,但我大哥大嫂偏又只生燕楓一個獨子,辛苦打下的江山不給他,莫非要給……”封至堯將語音拉長,那雙狡儈的眼朝燕風英那一瞟,又往燕青陽那一瞥,接著才諷笑道:“另個姓燕的?”
  “封至堯!”燕鳳英气极道,“你別欺人太甚!”
  “封前輩,你誤會我的用心了,青陽絕無此意。”
  燕青陽眼里精光一閃,他拱拱手,姿態恭謹道:“為蒼燕門長遠打算,燕楓确實不适合接掌本門。至于繼位人選,當然是交給門主決定,青陽不過是在其位、謀其政,身為暗水堂主,不得不針對此事提出意見罷了。”
  “你這小子生得好一張利嘴。”封至堯怒极反笑,“論關系,掌門之位不傳燕楓,自然便是落在你燕青陽頭上,莫不成不傳你倆,反要到外面隨便抓個人來繼位?世上哪有這樣的事!”
  燕青陽微微一笑,并沒有答話。
  “你——”覺得他那笑刺眼得很,封至堯嘴一張,便待開口教訓。
  “夠了。”燕道悔沉聲阻止。
  他一雙眼盯著燕青陽,像在評估什么,又像在搜尋什么,良久,燕道悔才半垂下眼,對著燕青陽道:“你說得有理。”
  青陽臉上不見任何情緒起伏,倒是有些人克制不住的揚起笑容。
  “但就算如此,”燕道悔站起身,長久處于上位的气勢給廳里帶來一股不小的壓力,他環視全場,最后將視線穩穩的停在燕青陽身上,“蒼燕門的繼位者永遠只有燕楓一人。”
  “燕堂主,你可明了?”平淡的話里透著不容忽視的警告。
  “他當然——”燕風英見情形不對,急忙開口。
  “風英,這不關你事。”燕道悔徑自對著燕青陽道:“燕堂主?”
  窗外蟬聲唧唧,涼風旋動的由門扉外朝內吹,屋內眾人的發被吹得紛亂,連桌上几本線裝書,也被吹得啪啦啪啦的翻響。
  慢慢的,風停了。
  所有的聲音在風停的剎那像全消失了,只余男人的嗓音在寂靜中響起——
  “屬下明白。”
  那聲音很亮,但在靜里,不知怎地卻顯得空洞。
  這是一個局,局里的人或受限于气氛,或受限于心里所思,甚或被強大的欲望所惑,以致個個像极了蛛网里的昆虫。
  而局外的人,一個兀自唇畔帶笑,像沉于另一個世界,面前的一切全与他無關——雖然眾人正是為他而吵。
  另一個呢?圓亮的黑瞳仍舊只看著她的主子,因為主子笑了,所以她也笑了。

  午后,清風徐徐,賽華佗封至堯手握一杯浙江龍井,他輕啜一口,茶的芳香盈滿鼻翼,正想細細体會茶中的甘香清甜,側立一邊的弟子一席話,卻讓他噗的一聲將茶水盡數噴出。
  “你……你說什么?”封至堯伸手抹抹嘴,顧不得收拾善后,匆匆將手里的描金細瓷杯往桌上一放,偏頭便對阮秋道:“我沒听錯吧?你說——”
  “爺像病了。”阮秋掩不住憂色的重复一遍。
  “不、不,是前面那句。”封至堯不耐的揮揮手催促。
  “爺對著我淌口水?”阮秋猜測的回。
  “唉。”封至堯點點頭,“說清楚點,到底是怎么回事?”
  “師父,”說到這點,阮秋眉上又添憂愁,“爺的身子像更弱了呢!”
  “此話怎講?”早上見到燕楓,并沒從他的臉色看出任何變化啊!
  “爺這陣子常發暈,一暈就沒力气走路,總要我扶著他走。”阿秋蹙眉解釋,“可只要我一扶著他,爺的嘴就會貼著我的頰,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常把我的臉沾得濕濕的,我几次都想問爺是怎么回事,卻又不好問出口……”她小心的看著封至堯,“我怕爺知道自己會淌口水,心里會承不住哩。”
  承不住個頭!
  封至堯几乎破口大罵。
  這傻阿秋連被人吃了豆腐都不知嗎?
  要是吃豆腐的是別人,封至堯早把一切都說明了,偏那人是燕楓,而被偷吃的又是他的蠢弟子阮秋,這可真叫他不知怎么辦才好了。
  他細看著阮秋。
  阮秋實在不是個天資聰穎的孩子,她胜人之處就在于那份認真及做起事來的一心一意。他早發現燕楓對阮秋似乎有絲不平常的感情,原來還道阿秋早被收進房,如今一看,才知她尚是處子,可見燕楓還不曾……
  他輕歎。
  雖不知燕楓的打算,可那唐蘊香都快進門了,到時阿秋怎么辦?雖說阿秋是燕楓的心腹,但女子天生心狹又好妒,唐蘊香不知容不容得下阿秋?不如先替阿秋找個靠山……
  主意一定,狐狸似的笑意便在唇上泛開,他瞅著阿秋道:“你放心,楓儿沒病。”
  阮秋明顯的松口气。
  “不過——”
  語气一轉折,讓阿秋心口才放下的大石轉眼又提起,“不過?”
  “唉!”封至堯故意垂下視線,掩住其中的狡黠,“這話跟你說你也不懂,總之,楓儿要你扶著他,你便扶他,他要對著你的頰流口水,你便隨他去,你只要乖乖听他話便是。”
  阮秋憨憨的點頭。听話本就是她最擅長的事。
  “嗯。”封至堯略一沉吟,“你等等。”說完,鑽進藥房里窸窸窣窣的不知忙起什么,一會儿后,拿出個藥包遞給阮秋,“每天一帖,三碗煎作一碗,睡前喝。”
  阿秋疑惑的看著封至堯。不是說主子沒病嗎?怎么又得加新藥?
  封至堯一眼即看穿她腦里的想法,伸手便賞她腦袋一個爆栗。他道:“藥不是給燕楓,是要給你補身子用的。”
  趁現在好好調理母体,將來才能生個健康的寶寶。
  “師父……”阮秋感動的看著封至堯。
  “少露出那种表情,”封至堯咳了咳,“好了,你回去吧。”
  像突然想起什么,封至堯又道:“對了,我說阿秋啊——”
  “嗯?”阮秋疑惑的偏頭看師父。
  “偶爾也對楓儿流流口水吧。”他打商量似的說,“他對著你的臉流口水,你就對著他的嘴流口水,最好你們口水傳來傳去,最后傳到床上去。”
  “師父?”阮秋的眉皺起。
  “當我沒說!”沖口而出后,又急急改口,“不、不、不,我有說,你可別當作沒听到。不過,作作參考就好,也別太積极,男人不喜歡女人太積极的。”
  “師父,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今天說話顛三倒四的叫人听不懂?
  “師父只是希望你——”能替燕楓生個娃娃,母憑子貴,以后就沒人敢欺負她了。“師父是替你想啊!”
  封至堯將差點沖口而出的話吞下,接著為老不尊的眨眨眼。
  阮秋一笑,行過禮便待告退。
  “等等。”封至堯又突地喚住她,他若有所思的看著阮秋,眼光徘徊在她的眼及手上的藥包之間。
  “你可別把我給你的藥煎了給楓儿喝。”
  “呃……”阿秋的臉因心虛而泛紅。
  “我是說真的,這藥是補女子的身体,你別胡亂拿給楓儿吃,會出事的!”他鄭重交代。
  阿秋有些失望,接著眼又一亮,“師父,”她搖搖手上的藥包,“換個男女都可以吃的如何?”
  “去!”封至堯伸手赶她,“楓儿吃的藥還會少了嗎?你偶爾也替自己想想吧!快走、快走,別再說渾話惹我生气。”

  “師父有點小气呢,”走往燕楓所居的日軒,阮秋不自覺的喃喃自語,接著又愧疚的瞄瞄手上的藥包,“我不是說你坏話喔,師父,只是阿秋壯得像牛似的,根本不需要補,倒是主子他——”
  “阿秋!”遠遠傳來一聲女聲。
  阮隊看向發聲處,見是著一身鵝黃衣裙的陸芳,臉上便自然的浮起笑意。
  “芳小姐。”她出聲招呼。
  陸芳聞言,鼻一皺,“阿秋,你什么都好,就這點讓人討厭,這蒼燕門有誰把你當下人看?偏你自己硬要擺出低人一階的樣子。”
  阿秋笑著摸摸頭,沒有答話。
  “不准你再叫我芳小姐。”陸芳不知第几次的警告。
  “唉。”阮秋胡亂的點點頭。
  知道她這次不提,下次見了她還是照樣會喚她一聲小姐,陸芳沒辦法的看著她,“算了,”她甩甩頭,“不談這些。阿秋,你怎會在這?師哥呢?”他們不總是形影不离的嗎?
  “主子在日軒和副座一起,所以我就上師父那一趟。”阮秋解釋。
  自八年前那件事后,燕楓身邊總有人跟著,大部分都是阮秋隨侍在側,除非有陸笙成、封至堯或燕道悔在一旁,阮秋才能放心离開燕楓。
  “那么你是自個儿一人了?”陸芳笑得眼都眯了,她主動挽住阿秋的手,“正好我有事想跟你談。”
  “但我得回日軒准備晚膳……”
  “無妨,我要說的話不長,”陸芳伴著阮秋往日軒走,“阿秋,早上門主說的話你听到了吧?”
  阿秋點頭。
  “你知道師哥要娶妻了吧?”她又試探的問。
  阿秋笑了,“嗯。”她頭點得很急。
  “你……有什么感覺?”她問得很小心。
  “很高興!”阮秋笑得十分開心。
  “高……高興?”這并不是陸芳預期的答案。
  “當然要高興,主子要娶妻了呢!”阮秋眼望向遠方,唇染著笑意,“我還記得我娘曾說過——人生最幸福的就是婚嫁之事,雖然我不懂為什么。”她吐吐舌,“不過娘說的總不會錯,何況現在人人見了主子都道恭喜,可見娶妻一定是件天大的樂事,我當然也替主子高興。”
  師哥怎會戀上這樣一個女子?
  陸芳搖搖頭,“阿秋,你就不怕師哥娶妻后自己地位不保?”
  “我有什么地位?”她疑惑的看向陸芳,“不過就是伺候主子罷了。”
  “哎,人家有妻子伺候,哪還用得著你?”
  “要是主子親口說不需要阿秋在身邊了,阿秋自然得走。”到時,她能到哪儿去呢?“不過,主子還沒開口啊。”她燦爛一笑,將腦里突然浮起的惆悵、憂懼全丟到一邊。
  “你——”陸芳受不了的看著她,“好,你高興師哥要結婚了,那師哥呢?”她就不信他會有像阿秋一樣的反應!
  “主子怪怪的。”阮秋看看左右后,才小聲對陸芳道:“我看他對親事像沒什么感覺,反倒對我有點生气哩。”
  “怎么?”
  “今早一离開議事廳,沿路遇到的人都對他道喜,我想我總不能免俗,所以就對他說——”
  “你說了?”陸芳冒出一聲呻吟。
  “說啦!我說:爺,恭喜你要成親了。結果主子就臉色怪异的看著我,問我:你很高興!”阮秋說起當時的情形。
  “我當然點頭,然后他就說——”
  “說了什么?”
  “他說:你可不可以少折磨我一些?”阿秋微噘著嘴道。
  “人家不過是對他道喜罷了,難道人人都說得,偏只有我說不得嗎?”她喃喃抱怨。
  “就是你說不得!”陸芳敲敲她的頭——
  “為什么?”阮秋也不生气,只張著圓圓眼看陸芳。
  “唉!”陸芳一歎,“這你就不知了,師哥心里其實早有個人了,偏這人魯鈍得很,怎么點也點不透,我看師哥就算揪著她耳朵大喊喜歡,她大概還是會茫茫然的問:喜歡什么啊?”
  “呵……”阮秋笑了,“世上哪有這么鈍的人?”
  “就是有!”她意有所指的看著阿秋,等了許久,阿秋卻絲毫未察覺到她的目光,叫陸芳忍不住又一歎,轉回正題道:“就因為他心里早有人了,所以你對他道喜,他當然不會高興。”
  “喔。”阿秋吶吶的應。
  “你有沒有想過啊?”陸芳偎近阮秋,小聲而親密的問:“說不定師哥心里的人是你。”
  阮秋搖頭。
  “你別不相信——”
  陸芳正要努力說服,沒想到阮秋卻說:
  “我不要。”
  “啥?”
  “我不要在主子心里,”她正經道,“我只要能在主子身邊伺候他就夠了,為什么要跑到他心里去?”
  “啊?”被阮秋的話語惊得傻眼,陸芳根本不知要如何回應。
  “可……可是……”
  “啊,”阿秋打斷她的話頭,“日軒到了,我得去准備晚膳。芳小姐,我先失陪。”說著便拱手离去。
  “可……可……”看著她的背影,陸芳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可是你已經在他心里啦!”
  或許是人已經去得遠了,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出阿秋曾听到這句話。
  “現在該怎么辦?”陸芳喃喃道。
  她要怎么跟師哥說呢?說阿秋對他毫無男女情愛?
  不,這話連她都不相信。啊,是了,有句話可以表達,相信師哥也早看出來了才是。
  阿秋是鴕鳥。
  得出結論的她抬步往日軒內行去,絲毫未察覺有道目光窺視了一切,而今這目光中正閃現興味,怕是什么引起了“他”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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