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四章


  “為什么?”為什么他不能喜歡她?
  “因為……”第一次碰到這种情形,秦若雨慌得不知該怎么回答才好。
  “為什么?”
  “因為……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隨便抓了個理由搪塞。
  安慶思搖搖頭,“我不信。”她怎么可能會有喜歡的人?
  “是真的。”
  “那人是誰?生得什么模樣?”安慶思追問。
  “他……”秦若雨閉上眼,心有些慌亂,腦海里突然清楚的浮現一道身影。她像是被催眠似的低語道:“他總是一身白衣,堅定的眼神仿佛什么也難不倒他,他救過我……”
  “夠了。”安慶思頹然的垂下肩,原本他以為她說有喜歡的人只是借口,沒想到具有其人,听她那么仔細的描述,他知道自己沒指望了。
  “安大哥?”
  “我雖然沒什么优點,但還知道成人之美,我們還是朋友?”雖然舍不得就此放手,但面對這么一張惹人怜愛的臉龐,他不忍心再為難她。
  她是女子,卻以男裝行走江湖,那种不讓須眉的勇气令他心動,只可惜那份乍然萌生的愛戀還來不及深种,便慘遭她的言詞打碎。
  “嗯。”她點點頭。
  “如果他對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會替你好好教訓他。如果他對你不好,我一定不再把你讓給他。”他半真半假地說,掩飾心里的悵然。
  “謝謝你。”她誠摯地道,為自己的謊言有些心虛。
  安慶思搖搖頭,轉身准備离開。
  “安大哥。”她突來的呼喚讓他腳步一頓。“我的名字,叫秦若雨。”
  他沒有回頭,只是微微點個頭,再度舉步离開。
  秦若雨,這個不屬于他的名字呵……
  ***
  待翠儿的傷好了大半,在安家父子挽留的眼神下,秦若雨仍是一身男裝,与翠儿一同离開洛陽。
  該回家了。算一算這次离家也半年多了,爹不知道有多挂念她。雖然爹答應她外出行醫采藥,但礙于她的女子身分,因此要求她不得离家太遠,每隔半年就得回家一趟,她也一直遵守著爹的要求。
  時序已邁入秋天了,白天雖然仍有著夏日的悶熱,但一到黃昏,那份秋意就飄然而下了。行走在郊道間,對季節變換的感受因為無人打扰而更加敏銳。
  這一路上,秦若雨沒再為采藥而耽擱行程,從小就跟隨著她的翠儿,在她們离開洛陽的几天后,終于發現小姐的怪异。
  “小……公子,我們要回庄嗎?”
  “是。”
  “可是為什么這一路上,你都不再留心藥草的事?”翠儿感到相當奇怪。
  秦若雨一愣,是呀,自小她心里只裝得下藥草的名稱、醫理病理等,現在她卻讓自己的心空了好几天,什么也沒想,怎么回事呢?
  “沒什么,只是我們离庄已經超過半年了,再不回去,爹會擔心的。”
  “喔。”翠儿應了一聲,不疑有他的繼續走。
  直至黃昏的暮色漸漸籠上大地,而她們還沒進城,一向膽小的翠儿忍不住又出聲了。
  “公子,天快黑了,我們要在哪里過夜?”
  秦若雨停下腳步,看了下天色,再看看四周,看來今晚是來不及進城了。
  “我們再向前走,看能不能遇到人家,我們可以向人家借住一宿。”
  兩人加快腳步,終于在天完全黑之前找到一間農舍。
  “對不住,我們因為赶路錯過旅店,不知道能不能向你借個地方過夜?”
  農舍里的一對夫妻見她們斯斯文文的,沒什么可疑之處,便點點頭,帶她們到后頭的倉房。
  “這里是倉房,你們將就點在這里住一晚,待會我再送點食物過來給你們。”那位長相凶惡的大漢,面無表情的說。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們有帶干糧,不好意思再麻煩你。”秦若雨赶忙回絕。
  “沒關系的,出門在外總有不方便的地方,你們先休息一下吧。”他把燭火留給她們便走了。
  見他离去,翠儿才走近秦若雨身邊,拉拉她的衣袖。
  “公子,我看他不像好人那。”
  “翠儿,你又以貌取人了。”秦若雨搖搖頭,拉著她的雙手,神情認真他說:“翠儿,雖然他長得是凶了些,但不是每個長得不好看的人都是坏人。你想想,他好心收留我們一晚,還說要為我們准備吃的,如果他是坏人,怎么可能做這种事?”
  听了主子的話,翠儿沒再說什么,開始動手整理她們今晚要睡的床舖。
  “兩位公子?”門外有人喚著。
  秦若雨走去開門,“這位大嫂有什么事嗎?”
  “呃,沒有、沒有。”婦人差點被她的美顏迷得忘了前來的目的,“是我家相公要我拿些食物給你們。”
  她接過盤子,“謝謝大嫂,打扰了。”
  “沒什么,你們吃完早點休息吧。”再瞧了她一眼,婦人連忙走了。
  秦若雨夾上門,把盤子放在桌上,“翠儿,先吃點東西吧。”熱呼呼的飯菜雖然簡單,卻好過冷硬的干糧。
  “吃完后,我們早些休息,明天還得赶路。”
  翠儿應了一聲,主仆倆吃完東西,便放心的睡去。
  ***
  “可以了嗎?”黑夜中,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在倉房外響起。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舉目向里頭探了探。倉房里似乎沒什么動靜,燭火一閃一閃的,角落處躺了兩個睡得正熟的人。
  “嗯,我們進去。”
  小心的撬開門,兩人鬼鬼祟祟的進了門,躡手躡腳的走到一邊,找到她們的包袱便開始翻動。
  “你看,我就說他們是大肥羊。”看見白花花的銀子,農舍夫婦喜不自胜,迫不及待的往怀里塞。
  “晤……”秦若雨迷迷糊糊中听到人聲,緩緩睜開眼睛,看見有人正在翻動她們的包袱,她瞬時清醒過來。
  “你們是誰?在做什么?”
  農舍夫婦一回頭便發現應該睡著的人醒了,而秦若雨也認出了他們。
  “原來你們……”
  大漢一見她醒來立刻拿出短刀,迅速制住她掙扎的身子。
  “別亂動,刀子可是不長眼的。”
  此時收好財物的婦人也走了過來,“對呀,原本我們只想要你們的財物就好,可是現在你看見我們,那我們就不能放你走了。”
  “你……你們若要財物,盡可取走,不要傷害我們。”雖然脖子上抵著把刀,她還是把話說完。
  “那可不成,万一你跑去報官怎么辦?”
  “我不會。”
  “難說。”婦人眸光一斂,殺机頓現。“相公,不如我們將他……”
  大漢自然懂得自己娘子的心思,但一瞧見秦若雨的美顏,他又有絲猶豫。雖然他們同樣是男人,但是這么美的男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怎么,舍不得呀!”婦人生气的推了他一下。什么嘛,居然對男人也有興趣。
  “翠儿、翠儿!”秦若雨不斷推著翠儿,但她卻像昏死般怎么叫也叫不醒。
  “不用叫了,她肯定吃了不少我准備的晚膳,所以睡死了。”為了方便下手,她在晚膳里下了不少迷藥。
  “啊!”秦若雨終于懂了,晚膳她沒吃多少,所以還能保持清醒。面對眼前的情況,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們想要什么?”
  “要什么?還不就是錢。這年頭收成不好,我們當然要想辦法多撈點呀。”婦人頓了頓,繼續道:“不過,既然我們的事被你發現了,那么我就不能讓你活著离開這里。”
  被制住的秦若雨強自抑下惊懼。她不能亂了方寸,否則她和翠儿都活不了。
  “我保證不會把今晚的事說出去。”
  “那可不成。”婦人走到她身邊,“我不信任你,只有死人才會永遠保守秘密。”她說得流利自然,可見這种殺人劫財的勾當已不是第一回了。
  秦若雨眼睛轉向一旁的燭台,她偷偷地后退一步。
  “不許動!”大漢喊著。
  她腳一頓,燭台已在她触手可及處,她不假思索,抓起燭台便往前丟去。
  大漢慌忙閃過,秦若雨趁這個時候立刻往外沖。
  “該死的,快追!”大漢憤怒的大叫追,夫妻倆立刻追了出去。
  一出農舍,秦若雨不停往前跑,她必須找到人求救,否則她和翠儿肯定會喪身此處。可是她怎么也沒想到,前方竟是一座懸崖。
  “啊!”她惊慌的看著四周,發現沒有路了,轉身正想往回跑,那對夫婦已經追到她身后。
  “哼!這次看你住哪里跑?”大漢气憤道。不過當他看清秦若雨的模樣時,嚇了一大跳。
  秦若雨急喘著,一雙惊疑不定的大眼直望著他們,絲毫沒意識到用來包住青絲的帽巾已然脫落。
  “哇,是個大美人呀。”大漢看著她差點流下口水。
  婦人一見丈夫這种模樣,怒气一揚,拿起刀子便往秦若雨沖去。
  “賤人,死吧!”
  “啊!”秦若雨閃避不及,身上被刺了一刀,整個人向后退了几步,一個不注意腳下踩空,她直直落到漆黑的懸崖下。
  ***
  离開了洛陽,白應峰又繼續游山玩水。他一直相信,命運的安排有一定的奧妙,所以不為任何事煩惱、不替自己找麻煩。
  不過要當這种人也得有點本事才行,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這樣“看得破”世情。
  要往哪里去他還沒個目標,既然他生命里沒什么是他必須追尋,自然沒什么地方是他非去不可的。
  在偶然的情形下,他知道秦若雨已离開洛陽。安慶思天天到倚花樓買醉,而他的醉白當然不是胡言亂話。
  他做事一向隨心所欲,只要自己高興,管別人怎么想。怎么批評,他又不愛出風頭。江湖上知道他的人很多,但認得他的人卻很少。唯一可辨認的,就是他總是一襲白衣,身上帶著把竹笛。
  他這個樣子根本沒有人會把他當成武林高手,直到動手的那一刻,才會知道他們錯得多么离譜。
  白應峰從來不會刻意炫耀自己,那些世俗名聲值不上他一個時辰的快樂,何必留戀什么,因為他從不在乎。
  走出林子看見一條小溪,他蹲下身掬起水抹了抹手与臉,想圖個清涼。待他抬起頭,卻發現小溪轉彎處的大石旁,有個人全身濕淋淋的趴在那里,他附近的水帶著淡淡的紅色。
  他向來不是個會多管閒事的人,但他瞧清楚那人身上的青色衣衫,想也沒想的飛掠過去,將人救至岸上。
  若雨?!
  擔心与惊懼的心情同時涌上白應峰的心。只見她左肩下的傷口不斷溢出血,長發散亂。額上也有著不小的傷口与淤血,絕美的臉蛋一片慘白。
  白應峰立刻點住她身上几處穴道止血,探了探她鼻息后,立刻將真气運于掌上,壓在她胸口上護住她五髒六腑,接著一把抱起她,施展輕功便住鄰近的小城疾奔而去。
  ***
  她的外傷,他替她上了藥,但她一直昏迷不醒,他只好找來一名城里頗有名气的大夫。
  “大夫,她怎么樣了?”白應峰關心的詢問。
  大夫把完脈后,仔細看著她頭上的傷口,沉吟道:“她會一直昏迷不醒,應該是頭上的傷所造成的。老夫會開一些藥疏通血路,不用多久,她應該會醒來。”
  送走大夫,抓好藥后,白應峰便一直在她床邊守候著。
  她并不是個挺合作的病人,即使她是聲名遠播的女神醫。
  因為藥太苦她不肯喝,所以他只好一口一口的喂她喝——以那种最原始的哺喂方式。她每次總是皺緊了眉頭,直到他輕喃著几句安慰的話后,她的眉頭才緩緩的舒展,整整七天都是如此。
  白應峰一直守在她身旁,就怕會錯過她醒來的時机。夜里,看著她日益清瘦的面容,他心疼不已,舍不得合上眼。
  如果在洛陽城外的相遇是個開始,那么現在是真正心動了,游蕩于世間無所牽挂的他終于讓情絲纏住了。
  又是一夜無眠,遠處微亮的天光宣告著清晨的到來,床上傳來的低吟聲讓白應峰迅速走到床邊。
  “晤……”秦若雨雙眉微蹙,似乎為該不該清醒而掙扎著。
  “若雨!”他低喚著,大手包住她冰涼的柔荑,直至她緩緩睜開眼睛。
  “你終于醒了。”他終于松了口气。
  “我……”她望著他,干澀的喉嚨几乎發不出聲音,想起身卻發現使不出力气。“這是哪里?”
  “這是客棧。你現在覺得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她搖搖頭,“我怎么會在這里?”
  “你落水了,全身都是傷,是我把你救回這里,你已經昏迷七天了。”
  “七天?”她疑惑的看著他。
  “還記不記得發生了什么事?”
  秦若雨努力回想著,但令她惊懼的是,腦中竟是一片空白。
  “我……我發生了什么事?”她開始恐慌,雙手緊抓著他。“我是誰?我到底發生什么事……為什么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激動而慌亂的低喊,所有的無措与害怕全落進他眼里,他想也沒想便摟住她。
  “別怕,有我在,什么都別怕!”他低聲安慰。
  惊懼的喘息在他的安撫下漸漸平緩下來,而她的不安也在他怀里一點一滴的褪去,她抬起頭,气息依然有些不穩。
  “你完全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她搖搖頭,引來白應峰的皺眉。
  “你是誰?”
  “白應峰。”他答道。
  “那我是誰?”她再問。
  “秦若雨。”
  ***
  清晨短暫的清醒過后,秦若雨再度感到困惑,在他的陪伴下,她安穩的入睡,直到隔天大夫再來著她才醒過來。
  對于她的失憶,大夫很遺憾的說,“無能為力。”
  她居然失憶了?!
  白應峰對這种結果并不惊訝。現在她變成這樣子,他該把她送回藥石山庄嗎?
  “這位公子,老天技拙,無法醫好這位姑娘。或許你可以到藥石山庄走一趟,女神醫心地慈善、醫術超凡,也許她有方法醫好這位姑娘。”
  女神醫?白應峰啼笑皆非,如果大夫知道眼前這位需要診治的姑娘便是他口中的女神醫,會是何种反應?
  送走大夫后,他不避嫌的繼續照顧秦若雨。因為她的身体還很虛弱,所以他們又多留了几天。
  “峰?”秦若雨一睜開眼,便在房間內搜尋熟悉的身影。
  他沒告訴過她該怎么稱呼他,而她很自然、很順口的這樣叫了。
  “我在這里。”白應峰自一旁的窗台躍下,走到床邊握住她的手。她因為這個動作而笑了。
  秦若雨坐起身,与坐在床沿的他對視,“你一夜沒睡。”這是個肯定句。為了照顧她,他常常一夜未曾合眼,她不明白,為什么他可以不睡覺?
  “沒什么。”不用多說也知道她在擔心他。
  “我們要离開這里了嗎?”遲疑了一下,她還是問了。
  她居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身上淤血的部分也已經散了,只有頭部的傷還沒痊愈。她的体力已經恢复不少,可以下床走動。
  白應峰望著她的眼神里有絲惊訝,他點點頭,“嗯。”沒想到她會察覺到他的心思。
  “你會帶我一起走?”她只認得他,也只相信他。
  “當然會。”白應峰笑著保證。
  听見他的話,秦若雨松了一口气。
  “你再好好休養一天,等明天一早,我們就离開這里。”
  “嗯。”她點點頭,又有些倦了。總是這樣,清晨醒過來一下子,她會再度入眠,而白應峰也趁這段時間調息。
  “再睡會儿吧。”他扶她躺好,在他的注視下,她合起眼再度入眠。
  ***
  大夫确定她身上的傷已無大礙,身体的狀況也要痊愈后,他們這才出發。
  白應峰買來一輛馬車,里頭布置得很舒适,將秦若雨安置在車內,然后駕著車緩緩离去。
  一直到出了城門,空气傳來陣陣綠意的清新感覺,秦若雨才撥開車前的竹帘,半倚在高起的座木上。
  “怎么出來了?”白應峰低首問道。
  “想看看外面。”她的眼注視著四周.對于山野的气息迷戀了起來。“我可以和你一起坐在外面嗎?”
  白應峰搖搖頭,笑著說:“如果想看外面,這樣就好。外面震晃得厲害,會讓你不舒服的。”
  她點點頭,白應峰將速度放慢了些。無人的林徑上,就只有他們。
  “我們要去哪里?”
  “送你回家。”雖然她失去記憶,但藥石山庄畢竟是她的家。再者,她父親應該有辦法讓女儿恢复記憶。
  現在的她固然可人,但終究不是全部的她,如果已經對她放不開手,那么他就要全部的她。
  “回家?!”秦若雨听見這兩個字有些心慌。“你要送我回家,那你會不會留在那里?”
  “那是你的家,你該回去的,也許你可以恢复記憶。”
  “你會不會也在那里?”她固執地問道。
  白應峰低首,瞧清楚她小臉上堅決的神情,他表情未變,搖了搖頭,“也許送你回家后,我便离開了。”
  秦若雨瞪大眼,不斷地搖頭,“那我不要回家了!”如果要和他分開,她宁愿不要回家,跟著他東跑西游、餐風露宿,她也會覺得快樂。
  “那怎么行?你父親會因為你的失蹤而擔心的。”
  她的表情有瞬間的愧疚与難過,但她還是搖搖頭。
  “如果你不能在那里,那我就不要回家。”
  她是說真的,她不要一個人留在沒有他的地方。感覺到他似乎想拋下她,讓她覺得難過。
  白應峰空出一只手撫了撫她的秀發。
  “你不想我离開你?”
  “我不要和你分開。”她堅定的回答。她只認得他,也只相信他。
  自應峰笑了,眼神中露出几許溫柔。
  “等你恢复記憶吧。如果你還是這么想,那么我就帶你走,一輩子都不放開你。”

  ------------------
  晉江文學城 掃校   sunrain掃描,相見歡校對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