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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予霧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強烈直覺能在今晚見到海鬼讓,可當她跟著蘇麻拉姑的腳步跨進陰暗的甬道時,她便已确定這項直覺。
  拐過漆黑的長廊,在油燈映照下,她終于看見那抹熟悉的頎長身影,莫名地,一抹怒火由她心底升了起來。
  “能讓我進去嗎?”
  予霧才開口,那抹倚著牆、背對眾人的身影先是震動了下,才緩緩回過頭,視線緊盯著她。
  “你确定是他?”蘇麻拉姑半信半疑,想看清楚處在陰影中的男子長相。
  予霧點點頭,雙眼也緊瞅著海鬼讓的。
  “把門打開。”蘇麻拉姑對著守牢門的侍衛命令道。
  “可是……”
  “打開!”
  蘇麻拉姑拉下臉,侍衛縮縮脖子,只好硬著頭皮打開牢門。
  “你們都先退開。”她又命令。
  待所有侍衛都退出后,予霧率先鑽進牢房里,不發一語地死瞪著海鬼讓,擺明對他生气;而跟在后頭進來的蘇麻拉姑一看見海鬼讓的臉孔時,則忍不住倒抽口气。
  “太……太像了……”她激動地上前抓住海鬼讓,泛紅的雙眼亦死盯著他瞧。
  “簡直是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哪!”她喃喃道。
  海鬼讓低頭看著死抓住他不放的老嬤嬤,表情怪异至极。
  “錯不了,絕對就是了……”蘇麻拉姑滿是皺紋的臉上愧疚与欣喜交織。她舉起手,微顫地撫上海鬼讓的臉頰。“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肯定的……”說著說著,她便激動地哭了起來。
  海鬼讓挑起眉,望向予霧,終于沉聲開口道:“你哪儿弄來這么一個老太婆?”
  予霧微慍的雙瞳瞪著他,可語气卻意外平靜。“她是特地來見你的。”
  “見我?”海鬼讓又望向眼前老淚縱橫的蘇麻拉姑。“我千里迢迢,可不是特地來讓一個愛哭的老太婆擤鼻水的——”他不客气道,并一把拉開蘇麻拉姑。
  予霧輕輕扶穩蘇麻拉姑,揚首狠瞪著海鬼讓不敬老尊賢的行為。“那你來做什么的?”她挑釁。
  海鬼讓咧著嘴角,給她一個大大的笑容。“當然是特地來讓你擤鼻水的——見到我,你難道不應該感動得痛哭流涕嗎?”
  “你被抓來這里還能見到我,是你該痛哭流涕才對——”予霧不以為然道,事實上,她對他獨闖紫禁城的舉動感到非常生气。
  難道他不懂這是一件多么不智的行為嗎?!
  “進來這里才是最快見到你的方式——”海鬼讓聳聳肩,絲毫不以為杵,甚至還振振有詞地說道:“整個紫禁城太大,要找到你實在累人,所以我決定進來這里休息,你自然就會來找我了。”
  “你如何肯定我一定會來找你?”
  “瞧,你這不就來了嗎?”他得意一笑。“可見你還是有些喜愛我的,是不是?”他已經完全不顧還在一旁的蘇麻拉姑,嗯心肉麻到了极點。
  予霧生平第一次賞人白眼,他當然是幸運獲得!
  “你在拿你的命開玩笑!”
  進來容易,出去難呀!他到底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也對,我還等著你來救我出去——”他似笑非笑地調侃道。“你救我,我的命從此就是你的,你若不救,我只好把命栽給那位穿黃袍的家伙了——”
  聞言,蘇麻拉姑突然再度嚎哭起來,對自己當年弄丟“他”的“過失”更加感到虧欠。
  “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呀?”
  海鬼讓指著蘇麻拉姑,一副見鬼似受不了的表情。
  “還不都是你惹的?!”予霧實在不想對海鬼讓擺臉色,可又忍不住。她輕拍蘇麻拉姑,柔聲安慰著。
  “我冒著‘生命危險’來接你,沒想到你竟然為了一個老太婆而凶我……唉!”海鬼讓大聲哀歎,轉身走向陰暗的牆角。
  蘇麻拉姑抹去淚水,看著海鬼讓的背影,對予霧說道:“予霧姑娘,你和他好好談談,千万別動气,我不要緊的,只是太高興了……”
  這次換成予霧以怪异的眼光看著蘇麻拉結——她老人家先前明明還是康熙皇的“特派使者”,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她已經完全偏心海鬼讓了
  “我先到外頭去,你們好好談談——”蘇麻拉姑依依不舍地又望了海鬼讓一眼,隨即退出牢房。
  “雖然是個奇怪的老太婆,可還滿識相的嘛!”吹了聲口哨,海鬼讓兩手交插在胸前道。
  再度白他一眼,予霧捺住性子訓斥道:“你懂不懂得‘敬老尊賢’?別一直‘老太婆、老太婆’地喊她,听起來很不禮貌——”
  “難道她還是小姑娘不成?”海鬼讓大笑。
  听著他熟悉的爽朗笑聲,予霧雖然感覺十分怀念,但一看見他身陷大牢、還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時,她禁不住又怒火中燒。
  “別笑了,想想你自身的安危吧!夜闖皇宮是要砍頭的!”
  “所以我才給你這個‘美人救英雄’的机會呀!”他賴皮道。
  “才不理你!”
  她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不理我?那么你現在在這里做什么?”他笑得令人很想揍上一拳。
  而更气人的是——她發現自己真的在乎他!
  “我是特地來看你怎會被他們抓到的,我甚至已經迫不及待地等著看你回去被其他人笑了……”
  “哦?你真這么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嗎?”他眨眨眼,故意挑她語病。
  她被他滑溜的態度惹得又气又惱,先前因擔憂他的安危而強忍的緊繃情緒瞬間爆發。
  “你可不可以正經點?!”她紅了眼眶,淚水亦不爭气地滑落。
  海鬼讓一見到她落淚,遂連忙收斂起慣有的嘻皮笑臉,一把摟她入怀。
  “別哭、別哭,正經點就是了。”
  他強健的臂膀環住她,讓她感覺溫暖又安全,她不由得伸手回抱住他的腰,淚水更加泛濫成災。
  這是生平第一次,她如此放任自己哭泣著。
  “咦?都說好了正經點,怎么反而哭得更凶了?”這下真的“痛哭流涕”了!“還有,你這是在為我而哭?”他端起她明顯尖削的下巴,沉聲柔問。
  她曾信誓旦旦表明絕不會為他而哭,可眼前她的淚水,确是為他呵!
  思及此,海鬼讓忍不住露出既自豪又滿足的微笑。
  捧起她的臉,他以拇指抹去她頰上的淚水,審視道:“你瘦了,宮里飲食果然不好,不過沒關系,我會再把你養胖的。”
  說著,他有力的雙臂又緊緊圈住她。
  他實在愛死了抱著她的感覺,仔細想想,這還是第一次她這么柔柔順順地任由他摟著、抱著,感覺著實不錯,他知道自己樓著她一輩子都不會厭倦……
  俯下身,他將唇輕輕撫印上她的。
  久別的熱情迅速傾瀉而出,他啄著、吮著她紅嫩的芬芳;哄著、誘著她為他輕啟的朱唇;他的舌、他的吻,如濤似浪地侵蝕她的矜持,獨占她緩緩蘇醒的熱情。
  他狂浪地在她唇上宣告他的所有;而她,潛藏深處的熾烈情感亦為他激燃。
  她緊緊攀附著他,決心順著自己的心意引導,回應他的宣告。
  他是個霸道又黏纏的男子!被他從水里救起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是她情感陷溺的開始。
  可這一次,她決定不再逃避內心真正的感覺。
  喘息低吟之間,他難分難舍地強迫自己离開她的唇瓣,堅實的胸膛因沉聲低笑而微微震動著。
  “笑什么?”她紅著臉,以食指戳他。
  “一想到你在我怀中,我就開心!”他的低笑轉為放肆的大笑。
  “可我不開心……”
  “不准不開心!”他擰起眉。
  “你開心也該看看場合,這里不是一個值得開心的地方。”她點明道,怎么都沒料到她竟會在一間牢房里确定了自己的情感。
  “只要有你,在哪儿都開心。”他大膽表明愛意,緊摟著她。
  予霧頷首,開出條件道:“如果你真想要我,你必須先把自己弄离開這個地方再說。”
  “你真不打算救我?”他裝出一臉受傷的表情。
  “沒錯,我不會救你——”她扯出一抹笑。“我也不會為你去求皇上甚至任何一個人,你必須自己想辦法出去。”她相信他既然能“輕輕松松”地被捉進來,便絕對有能耐“輕輕松松”地再從這里出去。
  聞言,海鬼讓先是朗聲大笑,然后俯下身,湊近她的耳畔低聲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出得了這個鬼地方,你就會一輩子跟著我?”
  “如何?敢再賭一回嗎?”
  “行,反正你還欠我,不出去無法索債。”他笑著又親她一下。“你先回去等著,我馬上就去接你。”
  “你別來,我自己會想辦法出宮去。”她希望他能先平安逃回去。
  “沒有康熙那家伙批准,你如何出宮?”他沉下臉,有絲不悅道。“我絕不會讓你等到他回官見上他一面的。”
  “等你從這里出去之后再說吧!”她板起臉,可是卻主動在他頰上輕輕印上一吻,隨即旋身步出牢房。
  海鬼讓撫著臉頰賴皮地笑著,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待予霧穿過重重守衛的長廊,看見蘇麻拉姑時,她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怎么了?”蘇麻拉姑緊張地問。
  “沒……沒什么,謝謝您帶我來……”
  搖搖頭,蘇麻拉姑示意她噤聲,然后喚來守在外頭的貼身侍衛,命令道:“你先送她回儲秀宮。”
  “喳!”
  予霧在侍衛的護送下,踏著夜色先行回宮,待他們走遠后,蘇麻拉姑才轉身朝牢房方向走去——
   
         ☆        ☆        ☆
   
  躺在床上,予霧徹夜難眠。
  見到海鬼讓之后,她的心思全亂了,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在宮里待下去了,只是……她該如何脫身
  如果,海鬼讓真是皇族之后,以他現今的身分,會不會引起什么波瀾
  如果,她又是為了海鬼讓而違抗了康熙,會不會又因此連累了其他人
  太多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讓予霧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妥善兼顧到每一個人……
  若她真的義無反顧地跟著海鬼讓离開了,那么夏儿怎么辦
  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呵!
  猛然間,予霧想起進宮前夏儿曾由衷對她說過的一番話——
  她知道夏儿會体諒她、并且祝福她的,但她真的可以如此任性而為?!
  万一……她錯估了皇上的修為,連累他人的后果又該由誰來承擔呢
  予霧重重地歎口气,不曾為一件事如此煩心過。
  可她确實想要為自己私心一次!
  又歎口气,倏地,她感覺一股強烈的存在感,正欲起身時,一抹敏捷的身影已竄至她的床前——
  “是我!”
  隨著熟悉的男性嗓音落下,一陣熾烈渴求的熱吻亦綿密地緊鎖住她;予霧先是輕輕掙扎了下,但隨即軟化在熟悉的親昵接触之中。
  熱情的喘息彼此交融,交纏的儷影旖旎一室……
  微涼夜風,自雕欞間輕巧拂入,飄揚起如薄霧般的輕紗羅帳,屬于儲秀宮里的恩愛气息,幽幽飄蕩……
  “天,我真的愛上你了。”
  當海鬼讓終于放開她時,他正式宣告;而予霧則是緊張地問道:“你……怎么這么快?”
  “快?”海鬼讓搖頭,一臉正經八百。“愛不愛一個人是不能用快慢來衡量的。”
  “不是……”予霧蹙起眉,糾正道。“我是指——你為什么會這么快就出現在這里?”她是真的被嚇到,因為她回宮還不到一個時辰。
  “不過是逃個獄,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他志得意滿,活像個等著討賞的孩子。
  予霧抬手撫上他的臉,這才發現他的頰側有一條淡淡的血痕。
  “你的臉是怎么回事?”她輕呼著坐起身來。
  “沒什么,之前對付那個日本倭頭子的時候,一時興起陪他多玩了兩下子,結果一不小心就被划了個口子。”海鬼讓聳肩道。
  “什么日本倭頭子?”予霧不懂他在說什么,只是抹了他臉上未干的血漬,問:“我是指這個,是不是你剛才逃出來時划傷的?”
  “這個……可能是剛才要出來時,心情太過愉快,所以忘了要還手,‘一不小心’,又給划了一刀。
  ”他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什么叫一不小心?!你可不可以正經點?!”予霧既心疼又有些惱了,她從怀里掏出一條白色手絹,輕輕為他擦拭臉上的血債。
  海鬼讓神色一緊,道:“我對你再正經不過了。”
  “輕浮。”
  “比起你第一次說這句話,現在听起來順耳多了。”才正經不到一會儿工夫,他又嘻皮笑臉起來。
  予霧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接著她想起什么似地,突然又問道:“對了,你剛才提到日本倭頭子又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也受過傷?”
  海鬼讓咧嘴一笑,從怀里掏出一條黑色眼罩。“來,這是送你的。”
  “這是……”
  “這是從被你戳瞎眼睛的那個蠢漢身上取下的。”
  “被我戳瞎眼……”予霧頓了下,這才想起她遇劫時,曾從頭上取下發梳刺向某個日本海盜的眼睛。
  “你該不會……是去替我報仇吧?”很可能像是他會做的事!
  “誰要他該死的竟敢打你,他必須為此愚蠢的行為付出百倍代价。”他咬牙道。
  事實上,剿了那群日本倭的巢穴,也算是替朝廷省去一樁頭痛的麻煩事——就當是順道送給康熙一個人情吧!誰叫自己搶了那家伙准備“欽定”的女人呢!
  “你該不會是殺了他吧?”予霧問道,她不希望他為了她去殺人。
  海鬼讓聳聳肩,擁著她又翻回床上,打算賴掉回答。
  這次,予霧使勁推開他。
  “別鬧了,你也該离開了。”她嚴正提醒。“那些侍衛馬上就會找來的。”
  她才剛去見過犯人,犯人立刻就逃了獄,白痴都知道要來她住的儲秀官搜查。
  “你難道沒听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我只知道只要是人都不會笨到放過這里。”
  聞言,海鬼讓放聲大笑。“放心,等到有人發現我不見了,恐怕還要一段時間——”
  予霧反射性伸手搗住他的嘴,以防他的笑聲傳出去,并顫聲問:“你這話什么意思?難道你也把獄中那些守衛給殺光了?”
  “別把我想得那么邪惡上他拉開她的手,安撫地啄吻著她。“我只是多了幫手替我做些事罷了!”
  “幫手?誰?”
  “你帶來的那個老嬤嬤。”
  “蘇麻拉姑?”予霧有些吃惊,但定神想想,卻又不感到意外。“她后來又去找你?”
  “并且還拉著我說了一大堆話。”
  “她和你說了什么?”她急切問。
  “不過是說了一個故事——”他笑了笑,沒什么特別反應。“一個關于某位皇子,在被人毒害不成后,他的母親因為愛子心切,用計將他假換偷運出官卻又沒想到途中遇劫,從此皇子生死未卜的一個故事。”
  “那……你覺得呢?”予霧輕聲探問,同時觀察著他的表情。“你有什么感想?”
  海鬼讓扯著嘴角,聳聳肩。“不過就是一個故事罷了!她說我听,我說你听,以后或者還可以說給咱們的孩子听,如此而已。”
  听他提到孩子二字,予霧不由得紅了臉,輕斥道:“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
  “那咱們就來言行一致吧!”說著,他整個人索性壓在她身上,好似准備親熱一番。
  “別鬧。”她再度拼命推開他,正色道。“你真的……對那個故事完全沒有感覺?”
  “我對‘你’比較有感覺。”他又扯開話題。“況且,對于過去發生的事我沒興趣,我只追求未來——而你,就是我的未來。”
  “你真這么認為?!”這下換成是她紅了眼眶。
  “我有屬于自己的王國,也擁有了你,其他的一切對我都不重要。”他溫柔地撫著她的臉頰,說道。
  “而且我現在只想用一輩子的時間,去證明我的‘未來’比我的‘過去’更值得擁有。”
  感動的淚水緩緩地滑落臉龐,予霧環抱住他,哽咽道:“那么,帶我回島上吧!”
  他緊摟住她,滿足一笑。“當然。”
  在島上,他是獨一無二的王者,而她也會是他獨一無二的妻子,沒有王權爭斗、沒有嬪妃成群,有的——絕對是對方完整的愛。
  “走吧!現在應該是時候了。”
  牽起予霧的手,海鬼讓主動帶她起身离開。可才拉開房門,即看見蘇麻拉姑站在門外,拼命拭淚,顯然已經听到他們兩人之間的交談。
  “我……我都打點好了,你們……趁現在赶緊离開吧!”蘇麻拉姑依依不舍道。“皇上那儿就由我來解釋,不會有問題的。”
  “謝謝您。”執起蘇麻拉姑滿是皺紋的手,予霧真心感謝。
  “你們一定要過得幸福哦!”蘇麻拉姑望著海鬼讓,以無比疼惜的心情由衷祝福。這是她唯一能彌補他的机會了!
  予霧點點頭,看了海鬼讓一眼后,接著解下脖子上的玉飾,塞進蘇麻拉姑手里。
  “請您將這長命鎖轉交給皇上,好嗎?”
  蘇麻拉姑低頭看著手中的玉飾,歎道:“放心,皇上會明白的。”
  海鬼讓笑著握住予霧的手,表明支持她將玉飾送人的決定。“走吧!”
  “你們保重!”蘇麻拉姑再度老淚縱橫地道別。
  “您也是。”予霧亦流下淚水。
  然后,兩人在蘇麻拉姑的淚眼目送下离開了儲秀宮,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        ☆        ☆
   
  夜色中,還有另外趴在屋頂上的兩抹身影——
  “喂,你的迷魂散會不會下得太重了些?”
  “不下重一點,鬼哥哪來的時間和予霧姑娘敘敘舊?!”
  “會不會真出人命呀?”
  “你這是在質疑海懸的配方?”
  “我才沒有,你別挑撥离間了。”嬌小的身影生气地站起身,准備离開。“走吧!鬼哥哥和予霧姊姊都走了,還磨蹭什么?!”
  “再等會儿,說不定還會有好戲可看。”身著一襲黑色勁裝,卻擁有一頭銀白發絲的海羅顯然不想就這么离開。
  “鬼哥哥不是叫你跟著我嗎?你還不走?!”穿著俊俏的抱儿撒撇嘴,飛身躍至另一處檐頂。“弄丟了我,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哦!”
  “哼,走就走,誰怕誰!”
  心不甘情不愿地,海羅只好跟著抱儿后頭飛身過檐,一前一后地消失在夜空之中,留下的只是玧蕩在紫禁城里的一聲惊恐尖叫……
  “鬼——有鬼呀——”
   
故事還未結束……

  泉州,某座清幽的宅院。
  一位發紅眸淺、明顯有著洋人面孔的年輕少婦,睜著好奇的褐色大眼,望向眼前這一對來訪的男女。
  “晨風出去辦事,馬上就回來了。”
  “你也坐著,就別招呼我們了。”海鬼讓帶著予霧跨進大廳,閒适地挑張椅子坐下,歇歇腿。“你身子好些了嗎?孩子好嗎?你那緊張兮兮的丈夫竟然放心丟下你出去辦事?”
  “托大家的福,我已經好多了,孩子正在房里睡著呢!還有,晨風不會緊張兮兮,他只是比較擔心我而已。”伴隨著有條有理的回答,是一抹燦爛幸福的笑靨。年輕少婦盯著予霧,親切問道:“請問……我是不是在哪儿見過你?”
  予霧先瞄了眼海鬼讓,才疑惑地道:“你是……”
  “我是晨風的妻子,你可以叫我點點,我覺得你很面熟,好像以前見過面似的——”
  “我想你可能記錯人了,我确定我們以前沒有見過面。”予霧微笑道,又看了眼一旁始終帶著神秘笑容的海鬼讓。
  她真弄不清他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
  從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他便執意帶她來見他的拜把兄弟云晨風,可又堅持不向她透露真正原因,只粗略地表示只要時候到了,自然也會給她一個“故事”。
  “可是……我真的覺得你很面熟……”點點偏著頭,仍然堅持她的直覺。“海大哥,你覺得呢?”
  “如果和你丈夫比較起來,你覺得如何?”海鬼讓勾著嘴角,含笑道。
  點點偏著頭認真地打量予霧,然后恍然大悟地發現原來她的眉宇之間和云晨風十分神似。
  許是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予霧終于忍不住轉向海鬼讓,低聲問道:“你到底在打什么啞謎?”
  “別急,一會儿便知。”海鬼讓親昵地捏提她的手心。
  “對不起,我還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你呢!”雖然心里無比好奇,點點還是略帶羞澀地問道。
  予霧回應的是一記友善的微笑。“我叫予霧。”
  “予……霧?”點點有些惊訝地喃喃重复道。略顯遲疑,才又怯怯地問:“請問是給予的‘予’嗎?”
  “是呀!”予霧發現點點看來雖是少婦裝扮,但眼神卻十分純真,整個人散發一股靜謐的舒服感似乎想要再确定什么,點點突然從領口里掏出一條木雕項鏈,走向予霧說道:“對不起,我不大認得字,但‘予’字的寫法是不是和這個字一樣?”
  她遞上小木雕,并指著刻在上頭的第一個字。
  “你……你怎么也有這個?”予霧大吃一惊,一面看著點點手上那個刻有“予風”二字的木雕,一面順手掏出自己的來比較一番。
  “嘎?你怎么也有一個?”點點瞪大了眼。而且兩個木雕還雕得一模一樣!
  予霧仔細比對兩個木雕上的字跡,确定那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可——這是絕不可能的事呀!
  “你知道原因對不對?”极度困惑之下,予霧轉而質問一旁的海鬼讓。
  “我只知道云晨風也有一個這樣的木雕,所以我就帶你來了,我也很想知道為什么!”他咧嘴笑道。
  “你呢?你知道原因嗎?”予霧轉向點點,語气有些急切。
  “這木雕是晨風送給我的,至于上頭的字——他說‘予’是‘給予’的意思,‘風’是取他名字的最后一個字,因為這木雕是當年他父親刻給他和妹妹的,所以有一對……”點點翔實說明道,似乎還沒想通這當中的原由。
  “那么……他的妹妹呢?”予霧小心翼翼地問,已經隱約明白事情确有蹊蹺之處。
  “听說小時候因船難死了。”
  “死了?”
  “當年他們全家渡海時遇上了暴風雨。”海鬼讓開口補充道。云晨風的這段過往經歷他是知道的,而在他見到予霧身上的木雕時,他便隱約猜到或許會和云晨風認定已死多年的那位妹妹有關。
  搖搖頭,予霧心里十分迷惑。“可是,這木雕明明是我爹給我的,他說這對我十分重要,千万不能弄丟,怎么會……”
  “你爹……會不會就是晨風的爹?”點點猜測道,神情顯得十分興奮。如果能因此尋得親人,云晨風肯定會欣喜若狂呢!
  “不可能的。”海鬼讓否決道。“如果真是同一個爹的話,予霧的名字就不會叫予霧了。”
  因為“予風”既然是取云晨風名字最后一個字,再加上給予的意思,那么就表示“予霧”也是取名字的最后一個字而來。由此可知,予霧在琉球的“爹”,絕不是予霧的“親身爹”,一定是當年撿到予霧后,因為看到了這條木雕項鏈后,才會以刻在上頭的兩個字為其命名。
  而予霧似乎也同時想通了這一點,但她心里仍然無法接受從小撫養她長大的爹,有可能不是她親身爹的事實……
  這當中,或許還有他們所不知道的曲折,又或者根本不是如他們所推想那般……
  “沒關系,等一會儿晨風回來之后,或許他會解開這一切疑問,他向來知道很多事情。”見予霧臉色有些凝重,點點連忙柔聲說道。她也相信只有云晨風最清楚當年的真相。
  “點點說得對,別急,等一下或許就可以問個水落石出了。”海鬼讓執起予霧的手,竟當著點點的面,大膽地在她手背上親了一下。“無論結果你能不能接受,你就當它是一個‘故事’,他說你听,或許以后咱們也可以一起說給孩子們听,你說可好?”他朝她曖昧地眨眨眼。
  頃刻間,予霧明白海鬼讓是清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現在,他也正給予她最有力的鼓勵与倚靠。
  “喏,這個送你。”微微頷首,予霧將屬于她的那個木雕項鏈轉系在海鬼讓的頸項上。“既然云晨風將它送給了他的妻子,那么我就將它送給你,不管它原來代表的意義是什么,現在它的意義都是一樣的了。”
  “霧,我真是越來越愛你了。”海鬼讓肉麻地宣告道,已完全顧不得一旁的點點,直接起身將予霧抱了起來。
  這可是于霧第一次送他愛的信物,他怎么可能不開心?!
  “這种話別在人前說,你不怕毀了你的威嚴嗎?”
  予霧紅著臉提醒他,她發現他只要一心想同她親近時,是完全不會顧慮四周環境的。
  而就在海鬼讓感動地抱著予霧又摟又親的同時,他們都沒有注意到點點正含笑走向門邊,迎接她已走進門的丈夫云晨風……
  而關于他們各自的身世“故事”,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必會在他們的孩子間一代代地流傳下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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