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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當影凝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時,頓時松了一口气。
  這不是她与喬馭第一次見面了;去年東方朔為了找人,特地請樓适桓与她聯絡。(軒子快報:關于宋影凝与喬馭的第一次見面,請看倌翻閱《整人小辣子》,軒子我就不浪費篇幅多加贅述啦!)當時喬馭也在場。
  就是他那身与眾不同,如亡命之徒的調調令她印象深刻,她几乎可以感受到在他身上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過去。他略帶滄桑的气質是在他年少的歲月中淬煉出來的,這使得他熤耀如星的眸子更為深幽。
  再次遇見她,喬馭向來古井無波的眸中未曾激起半點漣漪。
  見喬馭冷冷地看著她,影凝連忙道:“呃,我叫宋影凝,你可能不記得我……”
  “你怎么會到這里來?”他打斷她道。他向來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所以,自我介紹的那一套可以省了。
  她被他冷峻的言辭嚇了一跳,不過,當務之急确實是要把這事情弄清楚,但是——
  她挫敗的垂下肩膀,喃喃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在這里……我明明記得自己昏倒在船艙里,可是醒來之后人就在岩洞了……”
  既然問題不是出在她身上,那么就是有人違反戒律,強搶民船。
  “我會查清楚。”
  喬馭環室一掃,眾人忍不住屏息,都覺得喬馭仿佛是在盯著自己。雖然听不懂他們的對話,不過,大概看得出來喬馭想追究什么事。
  面對一屋子靜悄悄的人,喬馭打破沉默開口:“圭司。”
  圭司嚇了一大跳。不會吧?難道老大有第六感,知道這件事与他有關嗎?
  “是。”事到如今,大禍臨頭已躲不過了。
  “帶兩個弟兄去清出一間房讓宋姑娘休息。”
  黑岩島不會有訪客,所以沒有特別設置客房,而空房大多用來當貯藏室用。
  圭司松了一口气,帶著人手去忙了,并示意影凝跟他走。
  喬馭看向高山信之,道:“到書房來。”
  他要知道与山口組巡防隊交戰的經過,還有,他也要知道帶一個外人回來是誰的主意。
  “知道了。”

         ★        ★        ★

  如果帶回一個中國姑娘的事沒人提,搞不好漸漸就不會被問起。大伙儿兄弟一場,你不說、我不說,任憑老大有多么神机妙算,應該也算不出個所以然……
  以上純屬圭司單方面的想法。
  事實上,當老大召見他時,圭司就知道自己實在太低估老大那精明的頭腦,看樣子,此番相澤坏了戒律,搶民船的事情已經查出一點端倪,怀疑到他頭上來了。
  圭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戰戰兢兢地踏進書房。
  “有什么吩咐,老大?”
  “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說?”喬馭的眼睛沒离開過桌上的海域圖。
  “沒、沒什么可向老大報告的……”
  与喬馭沖撞上的時候,唯一所能做的就是保持鎮定,可是——
  天哪!實在有夠難!要在向來冷凝的老大面前比他更冷靜,這簡直和“班門弄斧”沒什么不同。
  想到這里,他額頭都冒冷汗了。
  喬馭抬起頭,那雙冷澈的黑眸直直的盯著他,看得他心里直發虛。
  他慌亂的樣子,連三歲小孩都猜得出他心里有鬼。
  青蛙被蛇給盯上大概就是這种感覺;圭司咽了口口水。
  如果他再不吐實,老大那雙厲眸肯定會把他的腦袋燒穿一個洞!
  想到這里,圭司便益發惊惶,接著,他的嘴巴自動閉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老大,我知道帶一個外人到水寨里來是不對的,我警告過了……”圭司忙咬住下唇,住了口。
  好險!幸虧他及時醒悟,否則便禍從口出。他絕不能出賣自己的好兄弟!
  喬馭不帶任何溫度地揚起唇色,“原來還有共犯?還是——該說是主謀?”
  完了!就知道老大那精明的腦袋絕不會漏掉任何可疑的線索。看吧!他才開口說了兩三句話,馬上就被拆穿了。
  事到如今,他招架不住了,必要的時候,只好背黑鍋了。
  “去忙吧!”沒有必要再逼問下去了,他可以猜出謎底。
  “啊?”圭司沒想到他居然能全身而退,原本以為處分最輕也要罰個勞役什么的,沒想到老大卻輕易放行。
  “是,告退。”他歡天喜地的退出書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老天有眼,阿彌陀佛!

         ★        ★        ★

  影凝挫敗的看著牆上一條細長的裂縫,正汩汩地流出海水,使地上積了一個小水洼。
  難道水寨里的每一個房間都是這樣嗎?
  從行李中挖出一條手巾,狠狠地往裂縫一塞。
  專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她就這樣輕松俐落的小露一手,那條縫便再也不能作怪。
  轉過身,她開始舖床。
  不知道是日本落后的關系,還是中國人太聰明;中國人睡床,而日本人卻睡地板。也許下回該找一個木匠來,訂做一張床讓日本人開開眼界。
  打個呵欠,正要鑽進被窩里,她卻耳尖的听見一個奇怪的聲音,好像是從裂縫中發出的。
  她好奇的走近,這才發現被她堵住的裂縫因為壓力的關系,水流不住的推擠她的手巾,發出奇怪的聲響。
  她正想將手中塞緊裂縫,不料,海水一舉沖出手中的阻隔,冰冷的海水噴得她一身白衣裳濕答答地貼在身上。
  “呀——”她惊呼,下意識退了兩步,卻踩進水洼里滑了一跤。
  真慘!簡直令人不忍卒睹。
  人家大禹治水是用疏導的方式,而她什么人不去學,竟學大禹的老爸鯀用圍堵的,莫怪乎會失敗。
  決定效法圣賢。拿下發上的白玉簪,她試著疏通裂縫。
  她剛掏出阻塞在縫里的青苔与泥沙,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她現在的情形根本不能与大禹相提并論。她所謂的“疏導”,只是把洞挖得更大而已。
  還來不及把泥沙和手巾塞回牆上,海水便以雷霆万鈞之勢狂泄而下。
  “啊——”
  整個房間仿佛海水倒灌般,水愈積愈多。更可怕的是,連水蛇都順著水流滑進她的房間。
  影凝的惊呼惊動了宁靜的水寨,引起一陣慌亂。
  雖然語言不通,可是“尖叫”的确是全世界共同的求救信號。
  “發生什么事?發生什么事?”
  滑溜的水蛇款擺著細長的身体朝她游移而去。影凝惊恐地后退,連聲音都梗在喉嚨里。
  “不……”
  在水蛇冰涼的身軀逼近她時,她的身子條然一輕,整個人被抱了起來。而在同一個時間,水蛇的頭頸部被掐住,繞在相澤的手臂上。
  她只是瞪大眼睛,抽著气看著這一幕。
  太強了,他居然能制伏它!
  “它不會咬人。”抱著她的救命恩人道。
  是喬馭。
  相澤笑嘻嘻地對她說話,喬馭翻譯道:“那玩意儿滋味很好。”
  影凝惊恐万分的瞪著那條水蛇,想象吃它的模樣……不行,她的胃突然翻攪了起來,好想吐……
  審視她青白的俏顏,喬馭抓過她的行李,交代了什么后,便抱她离開。

         ★        ★        ★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把房間弄成那樣的,剛開始牆壁就會漏水,所以我就拿手中去堵,后來不知道怎么搞的,水就愈漏愈多……最后,就變成你們看到的模樣了。”
  打從喬馭將她抱离“災區”之后,她便不停的解釋前因后果。
  他放她下地,她仍然繼續說:“我一定會想辦法把那間房清干凈的,絕對不會麻煩你們。”
  离開喬馭溫暖的胸膛,她這才發現自己很冷。濕衣服加上夜晚驟降的气溫,她凍得發抖。
  “喬公子,我一直想問你,你怎么會來日本呢?而且,你還能說日語,是什么時候開始學的?”
  喬馭從壁櫥里翻出一條大毛巾,奇准無比的丟到她手上。
  “你最好換一件衣服。”說著,他把門一拉,走了出去。
  影凝有些沮喪,她一直想要和這里的每一份子交朋友,雖然語言不通,但起碼大家對她都很友善。可是,唯一一個能与她溝通的人,卻惜話如金,他与她說過的話屈指可數。
  她知道她闖進了他們的生活,并且狀況百出,她很愿意盡一切努力來彌補,但是,他卻始終冷冷淡淡,視她如無物。
  住在水寨里的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也許喬馭并不歡迎一個白吃白住的女人。沒關系,反正她無處可去,只要他准許她留下來,不管什么事她都愿意做。
  打定了主意,她脫下濕透的衣服,用干毛巾里住。當她触到濕洒洒的包袱時,她就知道所有的衣服全遭殃了;沒漏掉的大概只剩下用雕花反套妥善保存的法器——一柄短劍“菊千代”。
  “沒有干衣服!”
  怎么辦?難道要再把濕衣服穿回去嗎?除此之外,好象也沒有辦法了。
  正在猶豫的時候,紙門陡然被拉開。
  “老大,已經把漏水的地方——”
  只見跪在門邊的兩個日本男人愣在當場。
  “啊!”她顧不得衣服是濕的還是干的,她緊抱在身前,不住向后退。
  怎么會遇上這等尷尬的場面?她几乎想找個洞躲一輩子!
  喬馭從書房出來,奔進房拉上紙門,對著門外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是!”
  喬馭轉過身,冷道:“你在做什么?”
  難道換件衣服需要兩刻鐘的時間嗎?女人!
  又替他惹麻煩了!她頹喪得不知如何是好。
  “對不起,我的衣服弄濕了……”
  麻煩!他丟了件他的衣服給她。
  “謝謝……”她低著頭,沒敢看他。
  喬馭走了過來,一把扯下里著她曼妙身材的大毛巾。
  “啊……”
  他想做什么?她用手遮著上身,惊慌的躲避他。
  喬馭抓起他的衣服迅速的替她著裝,跪坐著為她系上腰帶。
  她怔怔的看著他,呼吸淺短而急促。
  他抬起一張過分英挺的容貌,不帶絲毫溫度地開口:“你想去哪里?我派船送你去。”
  “我能不能留下來?我可以幫忙工作——”
  “不能。”他立刻回絕。
  “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不會在這里白吃白喝的。”
  她就是想留下來,只想和他在一起。
  “這里不收留女人。”
  “我可以打扮得像男人,也可以做和男人一樣多的工作。”
  他站了起來,懶得与她討价還价,這件事沒有商量的余地。
  “京都、大阪、名古屋隨你選,明天一早上路。”
  “不……我——”
  “房間讓給你。”
  他根本不理會她的意見,紙門一拉,隔開了他們之間的距离。
  他總是拒她于千里之外。她是那么想待在他身邊,但他始終待她淡漠而疏遠,如果他肯給她一點時間,等她熟悉這里的一切之后,絕不會老是闖禍惹怒他。
  嗯,明天她要再試著与他談談,直到他首肯為止!

         ★        ★        ★

  喬馭警覺的睜開眼。
  他听見從他房里傳來的細微聲響,有如小貓般難受的低吟。
  他走入讓給她的臥房。就著銀白的月光,發現她蜷曲著身子,薄薄的毛毯在刺骨寒夜中讓她不胜其寒。
  她的小臉几乎沒有血色,額上還有一層汗珠。
  他的大手覆上她的前額。不出他所料,她正在發燒,而額上的冷汗告訴他,她同時亦在發冷。汗濕的衣服冷冰冰地貼在她身上。
  “該死!”
  喬馭扯開毛毯,動手將她的濕衣服脫下,并脫掉自己的睡袍,才將不著寸縷的影凝擁進怀中,再用毛毯將兩人里住。
  被他這么一惊動,影凝迷迷糊糊的張開眼睛。
  “啊,你……”
  她掙扎的想逃開,不知道為什么,她虛軟得一點也使不上力,喬馭刀鑿似的臉龐在她眼前亂轉,頭好暈喔!
  “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閉嘴!”
  難道她連生病的時候都不能安分一點嗎?
  “可、可是……我們不能這樣……”她纖細冰冷的手貼著他溫熱的胸怀,抗拒他們之間的親近。
  她柔膩細致的肌膚在他怀中掙扎,摩挲著他的胸膛。
  他是個心理与生理都正常的男人,他不是柳下惠,而是個忠于自己欲望的男人,她的蠕動几乎要撩撥起他最原始的欲望。
  他將她壓在身下,与她眼對眼的對視。
  影凝無法反抗的任他壓住,昏暗的月色中,只看得清他眸中跳動的火光。他溫熱的呼吸吹拂著她,使得她的臉熱熱的發燙起來。
  她動也不敢動,深怕她任何動作會引發他的欲火。
  “不要考驗我的自制力,否則后果自行負責。”
  他是危險的,他狂熱的眼眸尤是。
  影凝僵硬地點頭。
  “閉上眼睛。”
  她乖乖照做。在他溫熱的怀中,漸漸驅走了刺骨的寒意。在船上,由于船身搖晃不已,影凝始終不能成眠:一直繃緊的神經在此刻終于得到了舒解。
  他的怀抱是那么令人安心,讓她有專屬于他的錯覺……
  凝視她宁靜甜美的睡顏,他竟可笑的無法入眠。
  抱過無數個女人,只有她最嵌合他的怀抱。他修長的手指撫上她丰潤欲滴的粉紅色唇瓣,几乎克制不住的想深深品嘗。
  他的手指輕輕划過她的唇,一次又一次,沉迷那誘人的触感。
  睡夢中的佳人朱唇微啟,吳儂軟語般的呢喃著:“想……留下……來……”
  喬馭瞇起眼眸。他可以給她任何她所想要的,唯有這件事不行。
  她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若与身敗名裂的亡命之徒有所牽扯,她的名節遲早不保。
  無論她怎么說,都無法改變他的決定。
  面對她柔弱美麗的容顏,向來古井無波的心竟溢滿令他陌生的怜愛。
  只有這一夜,他准許自己難言的感覺無邊無際的泛濫。
  摟緊她柔若無骨的嬌軀,漸漸地在皎洁的月光下沉睡。

         ★        ★        ★

  影凝悠悠醒轉,最先看見黑色岩石的屋頂,一時間有不知置身何處之感。
  眨了眨雙眸,她偏過頭,毫無防備的被因于一雙冷洌深幽的黑瞳中。
  “啊……”她慌忙地往另一邊滾去。
  她沒臉見他了!她昨天竟然不知羞恥的睡在他怀里。
  喬馭撐開雙臂將她困在身下,优雅而閒散的居高臨下凝睇著她。
  “好點沒?”
  “好……好多了,謝、謝謝。”她不敢看向他結合了力与美的修長身材。
  “很好。”
  他站了起來,將她已經干了的衣服扔到她面前,自己則套上昨晚的睡袍。
  “等你收拾好行囊,就准備上船吧!”
  他還是要送走她?
  影凝顧不得身上僅著單衣,急忙抓住他的衣擺,道:“請你不要赶我走,給我一點時間,我發誓我不會笨手笨腳的給你惹麻煩。”
  “為什么到日本來?”這是他一直想問的。
  “我來找一個能救我的人;我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上哪儿找,我不在乎能否找到,我只想留在這里,除了這里,我不知道還能上哪儿去。”
  不會說日文、沒有任何線索,也許留在黑岩島,她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望著他高深莫測的俊美容顏,他始終默然不語。
  影凝無助的跪坐在榻榻米上,一顆心隨著他沉默的神情七上八下。
  喬馭揮開她緊抓的手。
  這就是他的答复?她的心仿佛掉進冰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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