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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紗羅呆呆地看著莫仲擎騎馬絕塵而去,一种生平沒有過的孤寂感抓住了她。她將倦在火堆旁睡得香甜的雪貂拖到怀中,雪貂被女主人給吵醒,不怎么友善的輕叫了一聲表示抗議。
  紗羅看著它,寥落地說:“他為什么不要當我的丈夫?我是真的喜歡他呀!從小到大,沒有人會要我學著保護自己,因為,總有人會隨侍左右保護我;只有莫大哥,他要我學著保護自己、學著對陌生人保持戒心。后來我知道,他這么做才是真正關心我的表現。龍大哥從不跟我說這些的,雖然他對我很關心,但是,我知道我不愛他。我愛莫大哥,可是他卻不愛我,我不懂……”紗羅站了起來,望向莫仲擎离去的盡頭。
  他什么時候會回來呢?
  一陣凄厲的狼嚎嚇得紗羅背脊發涼,小雪貂豎起耳朵,全身呈現備戰狀態。沙羅很害怕,她從沒有孤獨的時候,如今莫仲擎离她而去,只剩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樹海當中,品嘗孤獨的滋味。紗羅眼眶紅了,如果他存心丟下她,那她要怎么辦?她鑽進被窩中,緊緊的閉上眼睛命令自己睡覺。如果狼群要拿她當消夜果腹,那么,至少她可以死的迷迷糊糊,來不及害怕就到母親那里去,想到母親,她似乎不再那么害怕了。也許是繃緊的神經倏然松懈,她立刻被濃濃的睡意所淹沒。
  莫仲擎回來時,全湖已然平靜下來。他走近紗羅,發現她黛眉深鎖,眼角還有一滴殘留的淚水。她將毛毯抱得死緊,明白表示出她缺乏安全感。
  莫仲擎想拉出她臂彎中的毛毯,為她蓋在身上,沒想到他一動,紗羅便羽睫輕顫,綠眸半張。
  她意識末清的呢喃:“野狼……要來咬我了嗎?”
  莫仲擎低聲道:“沒有野狼。”
  莫仲擎的聲音讓紗羅清醒了些,她眨了眨眼睛,不确定的問:“莫大哥?”
  他應道:“是我。”他側身躺在她的身旁。紗羅半睡半醒地呢喃:“我一定是在作夢。”
  莫仲擎沒有反駁。
  她繼續說道:“剛剛有野狼……我听見狼在叫……”她仍然在呢喃,“可是我很勇敢,你雖然不在這里,但是我沒有哭……我很勇敢對不對?”
  他啞聲低語:“是的。”
  “你丟下我走了……”睡夢中,她孩子气的指控道。
  “對不起。”
  “討厭我嗎?”
  “不。”她怎么會這么想?天知道他情感与理智的拉鋸戰,日以繼夜的纏繞著他;他多想向情感投降,但理智卻不允許。他一再提醒自己,她是屬于山口龍之介,不是屬于他。
  紗羅雖閉著眼眸,卻柔柔的笑了。
  “你會走嗎?”
  “現在不會,我會在這里陪你。”
  紗羅下意識地靠近他溫熱的胸膛,蜷在他的怀里甜甜地睡著了。
  她在他的怀中,完全沒有防備,全然的信任与依賴。
  莫仲擎感覺自己心的一角仿佛正在融化,他發現他再也筑不起任何心防。他該獨占她嗎?還是——拱手讓給山口龍之介?
  睡夢中的紗羅突然打了個寒襟,莫仲擎將毛毯拉到她的肩上,將一旁解下來的披風也拿來蓋住她。
  紗羅動了動,更埋進他的怀里,睡夢中呢喃不清的嬌語:“莫大哥,我會一直、一直跟著你喔!”
  莫仲擎的眼中閃過一抹溫柔。
  “好。”明知她听不見,他依然允諾。
         ★        ★        ★

  從樹葉的縫隙中映出一絲曙光,東方的天空呈現一抹魚肚白,遠方的山峰浮現一縷如輕紗般的山嵐,沁人心脾的野姜花開始展露芬芳。
  紗羅輕輕地睜開眼睛,一時間有不知置身何處之感。她坐起身來,看向身旁——空空如也。
  她摸摸皮墊,似有若無的殘留著一絲余溫。
  難道他昨晚沒有回來?
  難道昨夜她所听見的溫存耳語,只是虛幻不實的夢境?
  難道他真的去下她,不管她的死活了?
  她站起身來,朝四周望了望。
  沒有看到他的座騎,那么,他真的离開了?
  對了!雪貂!她四下張望,也沒有雪貂白色的影子。紗羅失望傷心的跌坐在地上。他居然連云貂都帶走了!弓起膝蓋,她把下巴擱在膝蓋上,難過的掉下眼淚。
  她一直很堅強的,即使傷心,即使害怕,她都盡力將眼淚忍在眼眶中,不讓它掉下來。可是,這次她真的忍不住了,她真想好好放聲痛哭!
  由遠而近,傳來一陣起伏有致的馬啼聲。
  紗羅抬起頭來,盈滿淚水的眸子對上了莫仲擎的深沉眼眸。莫仲擎下了馬,站在她的面前。
  他審視著她噙著淚的脆弱眼神,他深吸一口气,穩住他似黃河決堤般起伏奔騰的理智。
  “紗羅?”
  他如此真實的站在她面前,讓她的淚水再地無法抑遏,成串成串的沿著她弧度优美的頰滾落。
  “不要再不告而別……”她啜泣。
  莫仲擎的眼中掠過一抹痛楚。
  她垂下長睫,便咽地說道:“你……討厭我嗎?我帶給你很多麻煩,因為我什么都不會……”
  “不。”他低語。
  “你如果把我丟在這里,我可能……活不過兩天……”
  他深深的看著她,卻不說話。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她無助的眼眸打碎了他銅牆鐵壁般的理智,所有的武裝在這一刻徹底瓦解!
  他拉她入怀,緊緊吻住她的唇!
  他的吻狂猛而熱烈,他滑入她的口中与她舌瓣糾纏。他一手托住她的后腦,一手緊摟住她的纖腰,他專制的汲取她口中的芳香,一次又一次,他深陷她的甜蜜而無法自拔,傾他今生所有的熱情于這個宣誓之物!
  他分開了彼此的距离,額頭抵住她的,試著平复他洶涌的情潮。
  莫仲擎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前,他的唇滑向她的耳畔,聲音沙啞的說:“我一直試著不要碰你,因為你已有了未婚夫。我一直告訴自己,你可能分不清楚什么是“友情”,什么是“愛情”,因此,我強迫自己不能當真。昨天丟下你,我很抱歉;但我若不暫時离開,讓自己冷靜,我不知道由著情感驅策的我,會做出什么事來。紗羅,我沒有不要你,我不會不要你,但是,我沒有立場對你說這句話,只能選擇回避這個問題。剛才的吻,是我對你真情的宣誓,無論我的對手是誰,今生今世,我要定了你!”
  眼淚再度滑下她的臉頰,她埋在他寬厚的胸前,綻開了一個絕美的微笑。
  “我會一直、一直跟著你喔!”
  這是她昨夜的夢藝。
  “嗯。”再一次,他堅定地對她允諾。
         ★        ★        ★

  出了樹林,才漸漸有了人煙。
  這時,紗羅才想到要問莫仲擎:“我們要到哪儿去?”
  “建康。”
  紗羅對中國的地名完全沒有概念,她又問:“為什么要去建康?”
  “我在建康有四個好友,我答應他們寒玉樓的事情辦完就去与他們會合。”
  “會不會帶給他們麻煩?”
  紗羅指的是,屆時山口龍之介若上門要人的話。
  莫仲擎微微一笑:“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再好不過了!對于“麻煩”,他們向來是來者不拒。”
  在摯友的面前,莫仲擎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面貌。莫仲擎的過去,正如同箱中的寶石,讓她不自覺的悠然神往。
  “在你的生活圈中,除了管大哥之外,就是那些朋友?”
  莫仲擎道:“我沒有很多的朋友,在尚未認識他們之前,我的日子是平靜無波的。不過,偶爾也有相當戲劇性的“高潮”。”
  紗羅的好奇心被挑起,忍不住問:“真的?”
  “嗯。”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柔和的笑意,“我有一個調皮搗蛋,專門以闖禍為樂的妹妹,她叫莫琊。”
  “你有妹妹?”她有些詫异,只因他從沒提起過。
  “她嫁人了。”他道:“你与她同年,但是,我不贊成你与她攪和在一起。”
  “為什么?”
  “我可不希望你被她給帶坏了。”
  每次見到莫琊,他都有心髒衰竭的無力感。
  如果莫琊听見大哥如此毀謗她,她非“仰天長嘯”不可。
  然而,紗羅已經對這個“惹禍精”產生大大的好感!
  莫仲擎很少為任何事情心煩,但莫琊就有這种本事招惹他!
  紗羅已經在期待兩人成為死党手帕交的那一天了……
  一個成熟穩重的大男人,兩個胡搞瞎搞的小女人……
  多么爆炸性的組合啊!哈哈!紗羅在心中悶笑。怎么辦?她愈來愈不像大家閨秀了,也許是离開奶娘的諄諄訓誨太久了,沒有奶娘在一旁耳提面命,讓她愈來愈像村野姑娘。
  不過,這段日子比起過去悶死人的十七年歲月,她第一次感覺“生活”原來也可以如此隨意的。她宁可以她的錦衣華服,來交換如此多彩多姿的市井歲月。
  “在想什么?”仿佛意識到她的沉思,莫仲擎笑問。
  “我在想,真希望能認識你的妹妹。”
  “會的,”他的眼前浮現莫琊俏麗甜美的容顏,不自覺的露出寵溺的笑容。他道!“將會如你所愿,不過,暫時你們還不會見面。”
  “為什么?”她的明眸中掠過一絲困惑。
  他將她的頭攬到胸前,俯下頭,在她耳邊低語輕喃:“必須要等到你成為她大嫂之后。”
  “呀!你——”紗羅簡直不知道要往哪儿躲了!他……竟然如此直截了當,根本沒有絲毫避諱!
  莫仲擎開怀的笑了。
  不過,這陣笑聲很短暫,四名躲在暗處的黑衣人從樹上躍下,擋在莫仲擎的馬前,他們的穿著打扮十分可笑。
  莫仲擎的笑意在唇邊隱斂,卻听見怀中的紗羅倒抽了一口冷气。
  “紗羅?”
  “他們是……忍者!”
  莫仲擎沒有問那四個家伙意欲為何,用膝蓋想也知道,反正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莫公子,留下晚羽小姐方能保命。”
  呵!難道這年頭流行學漢語嗎?連殺手也會說漢語?
  莫仲擎冷笑,“你們的漢語有待加強,因為我完全听不懂。”
  “什么?!”
  “莫大哥——”她知道他有武功,但從未見他使用過,假若四個忍者一起攻上,那——莫仲擎抽出腰間的馬鞭,低首道:“抱緊我,閉上眼睛。”他不要她目睹打斗的場面,也不打算下馬,在馬背上應付他們便已足夠了。
  紗羅依言緊抱住他的腰身,小臉柔順的熨貼在他的胸膛,閉上眼睛。
  莫仲擎极其眷戀的眼神在迎視四個日本忍者后轉為冷漠。
  “殺了我,踏過我的尸体,你們就可以帶她走。”
  紗羅在他怀中微微一顫,眼眶迅速潮濕了。
  四名忍者一擁而上,四把武士刀直朝莫忡擎砍來。
  莫仲擎使鞭若劍,迅疾無比;劍剛鞭柔,以柔克剛。
  中國武術博大精深,豈是几個小小三腳貓的忍者所能匹敵?
  莫仲擎的長鞭使得四個不入流的忍者七手八腳,忙得暈頭轉向,疲于應付。他們四人都沒有料到這個英挺斯文的南方大商人,居然有著深藏不露的高強武藝!
  雙方不過交手十數回合,四人的兵器便全被莫仲擎的長鞭給卷走。
  手上沒有武器的殺手,就像一群不會爬樹的猴子,完全失去了神气。
  莫仲擎以長鞭繞住其中一人的脖子,拉近自己,冷聲間:“誰是主使者?”
  “我們不會說的!”
  莫仲擎冷笑:“听說被吊死的人舌頭會露出三寸長,今天我倒想見識見識。”
  果然,這個忍者嚇得手心冒汗、冷汗直流,并且面如死灰。
  “說!”
  “是山——”
  不知從何處掠來一陣閃光,轉瞬間,四名忍者便倒地身亡,頸動脈皆插著一支十字鏢。一鏢致命,對方顯然是個高手。
  莫仲擎收回馬鞭,眼光迅速的掃向遠方。
  紗羅在他的怀中悶聲喊到。
  “莫大哥?”
  沒听見交談聲,發生了什么事?
  “沒事。”他擁她入怀,不想讓她目睹這群人的死狀。
  他以馬鞭卷起一支暗器,收入袖子暗袋中。若那名高手是日本人,那么,喬馭也許知道幕后主使者為誰——他想知道,究竟是誰欲加害紗羅!
  拉緊疆繩,莫仲擎再度縱馬奔馳。
         ★        ★        ★

  “少爺。”
  “如何?”
  “失敗了。”
  龍之介冷笑。
  直木哲也比誰都清楚,這是山口龍之介欲發怒前的征兆!
  “四名殺手居然無法將晚羽紗羅帶回?區區一介商人,竟有如此能耐。”龍之介眼中萌生了一股殺机。
  “少爺,他不是普通一人。”直木哲也道:“他是“風塵少君”之一“山”。”
  “風塵少君?”
  “風塵少君共有五人,分別為東方朔——“風”,樓适桓——“林”,莫仲擎——“山”,令狐軫——“火”,喬馭——“水”。這五個人各有所長,各有其身世背景,但詳細資料至今仍是一個謎。”
  “查不出來嗎?”龍之介沉沉地道:“我想知道。”
  直木哲也道:“除非委托“神探”常言笑,但是,要找到他困難無比;而且,他還是一名怪人,第一眼他看不順眼,就決計不肯幫忙。”
  “中國地大物博,沒想到怪人也特別多,先是“風塵少君”,然后是常言笑。”龍之介譏諷。
  “少爺,您要找他嗎?”
  龍之介沉吟。
  “找到他,并帶他來見我。”
  “若不從呢?”
  “若不為我所用——殺了他!”
  “是!”
  龍之介單手握拳,往身旁桃樹干上一擊,霎時落英繽紛,舖得一地桃紅。紗羅是他的,她休想逃离他!
  江山難求,美人亦難得。他喜歡江山,更愛美人。紗羅為“京都之花”,舉國無雙;他相信,除了他以外,再也沒有男人配得上她。中國有“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的詞句,這樣的美,在日本只有紗羅當之無愧。
  他已經習慣忽略女人的存在,唯一能激起他有所感覺的……只有紗羅。不是因為她的身分,即使她生于市井,他也絕不會放過她。
  她是他所見過最美麗的花,因此,他要將她攀折下來,放在身旁珍藏,即使會傷了她也在所不惜!他所想要的東西,他絕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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