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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郡主,這是阮先生給您的密函。”
  奴罕氏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遞給斜躺在貴妃椅上賞雪的塔拉海郡主。
  阮一揚,江湖上首屈一指的神探,委托他調查事件金額是嚇死人得高,但是他的消息來源准确,即使是皇親國戚不為人知的秘密亦難不倒他,而且還可以揣測委托人的心意,專朝特定方向調查。
  “哦?”這么快就查出應采靈的弱點了嗎?
  她接過密函,看了一眼,便丟給奴罕氏。
  “用最簡單扼要的句子念給本宮听。”塔拉海對于書本沒有求知欲,反正女子無才便是德,也就別浪費時間去學了。
  “是。”奴罕氏瞇起老眼,費力地將密密麻麻的信函看了一遍。
  “回稟公主,阮先生在信上說,兀真姑娘雖然受皇上賜她一座摟台、一個繡球招親,但是,其實她早已有了心上人。”太艱深的句子郡主听不懂是會翻臉的,所以她不但要挑扼要的講,還得說得白話些才行。唉!真累啊!
  “真的?她早就有了男人?”
  听到這里,塔拉海的雙眼發光,興奮了起來。太好了!終于逮到了她的把柄。
  “呃——”心上人就是她的男人了嗎?還是不要忤逆郡主比較好。
  “也可以這么說。”
  “阮先生還說了什么?”她不耐地催促著。
  老人家就是這樣,慢吞吞的!礙事!
  “他還查出兀真姑娘与睿王爺婚姻不睦,有一段時間陷入冷戰,原因就是兀真姑娘仍牽挂著她的心上人。”塔拉海頻頻點頭。
  “有沒有調查那男人是何許人物?”
  “有的。他名叫鄅平遠,家住凌江村,与兀真姑娘是青梅竹馬的鄰居,是一個窮書生。但是他現在已經遷居了,因為兀真姑娘欲与他私奔,他怕惹禍上身,所以在睿王爺与兀真姑娘成親前一晚便离開。听說他醉心于功名,但礙于漢人的身分,始終未能咸魚翻身。”
  “听起來,那個笨女人很愛她的男人囉?”一個計策迅速浮上心頭,塔拉海不自禁地露出奸笑。
  “依照种种跡象看來,的确如此。”奴罕氏毛毛地看著自己的主子,她不知在盤算什么,那种神情她再清楚不過了。
  沉默片刻,塔拉海笑逐顏開。
  “奶娘。”
  “奴才在。”
  “請阮先生幫我找人,我要找鄅平遠,賞金——一千兩!”她知道該怎么做了。
  不用多久,兀真.應采靈很快就會淪為下堂婦,呵呵呵!
   
         ★        ★        ★
   
  平遠揣揣不安地走進宁王府。
  老天!他從未看過如此奢華的豪門大宅!
  皇親國戚到底是不同于尋常人家,他多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金榜題名,魚躍龍門。他多希望功成名就,親身体會什么叫“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
  但是,他不過是一個漢人,即使高中左榜,頂多也只能成為副手,永遠沒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呵!
  他痛恨自己身上屬于漢人的卑賤血統,如果他不是漢人,今天,他就不需如此狠狽了……
  “鄅平遠公子嗎?”
  正當他悲憤難當之時,一位老婦在他身后喊道。
  “正是。”
  “郡主在屋內等公子,請跟我來。”此名老婦正是奴罕氏。
  跟在奴罕氏后面,平遠心中的疑團又再次涌現。
  一早,宁王府便有人差來口信,說是塔拉海郡主要召見他。
  他不明白這次約召見所為何來,他沒有見過塔拉海郡主,她找他究竟想做什么?
  走進側廳,平遠抽了一口气。多么气派的大廳!若非蒙郡主召見,恐怕他這一輩子也想象不出何謂“金碧輝煌”。
  然后,他看見了高坐堂上身著華服的美艷少女;她應當就是塔拉海郡主無疑。
  “還不快見過塔拉海郡主?”奴罕氏低聲提醒道。
  “是。”他慌忙行禮。“在下鄅平遠,見過郡主。”
  “你就是鄅平遠?”
  她起身,优雅地走下來,用她媚人的杏眸掃了他几眼。
  這就是應采靈的男人?
  長得儀表堂堂,很是俊秀,但是比起素有“鬼魅”之稱的雷季淵,他顯得生嫩許多。
  “是的。”
  “你知道兀真.應采靈吧?”
  平遠一怔,回答得很是謹慎。
  “是的,她是在下的青梅竹馬,如今是睿王妃。”
  “你是她的男人?”塔拉海笑問著。
  “不!”他深怕這頂帽子打得他永世不得翻身,慌忙回答:“睿王妃与小的只是單純的青梅竹馬,沒有任何關系。”
  塔拉海笑了起來。
  “喲!別怕,今天我傳你過來,對你絕對是有好處的。你想不想入朝為官哪?”
  想!他怎么不想?他已經過怕了窮日子了!
  平遠赶緊答道:“如果小民對朝廷有所助益,自然愿效犬馬之勞。”
  “好极了!本宮再問你,你是真的喜歡應采靈,還是喜歡她是丞相之女的身分?”
  這個問題非常尖銳,也非常不客气。
  平遠不敢貿然回答,這种兩者選一的問題一旦答錯就毀了。而且他還摸不清郡主想要做什么,故而沉默不語。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塔拉海柔媚一笑。
  “鄅公子,本宮喜歡栽培有遠大志向的能臣,可不是一個只重儿女私情的窮書主喔!”
  郡主提示得很明顯了。他立刻回答:“回郡主,小的与睿王妃一點關系也沒有!”
  “你不喜歡她?”
  “不,我喜歡的是——像郡主這般高貴的女子。”
  郡主一直追問他是否有意中人,該不曾是……若真是如此,他也樂得順水推舟。
  塔拉海立刻沉下臉。
  “你是個漢人,沖著這一點你就不配對本宮示愛!你最好弄清自己的斤兩
  “是……”
  平遠尷尬地僵立當場。
  “我可以給你一官半職,可是,你必須替我做一件事。”
  “請郡主明示!”
  只要能做官,他什么都愿意做!
  “隨便你用任何方法,把應采靈帶离睿王爺身邊!”塔拉海冷笑,“她不配做王妃,她配不上表哥!”
  原來塔拉海郡主喜歡奇渥溫.雷季淵!要帶走應采靈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他道:“只要我帶走應采靈,郡主就能給我一官半職?”
  “只要你能辦到”
  “那么請郡主靜候佳音。”
   
         ★        ★        ★
   
  采靈要送給婆婆的枕頭套就快完成了,偏偏線用完了,在畫湄尚未買回來之前,她只能對著半成品干瞪眼。
  “小姐!小姐!”是畫湄回來了。
  采靈等她一進房,便挪揄道:“畫湄,我可沒有要求你去吐魯番幫我買線喔!”從北安王府到繡摟買線她花了一個時辰,尋常她們一起去也不過才花了兩刻鐘。
  “小姐,我跟你說——”
  “我在听;你線先給我。”
  她拿過竹籃,便自顧自的拿出線來。
  “咦,你好象少買了一個顏色……”
  “小姐,你先別管這些了,你猜我在路上遇到誰?”
  “我爹?還是我后娘?”還缺了鵝黃色的絲線,明天要記得去買。
  “不!是鄅公子!”采靈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她慢慢地轉過來。
  “你說什么?”
  “我遇見鄅公子了!”
  平遠?
  采靈抓住她的肩,追問道:“人呢?你知道他搬到哪里去嗎?”
  她要去找他!她有一肚子的疑惑要他解答。
  “小姐,你不要急,我把他請到后院去了,趁現在睿王爺還沒有回來,快去見他吧!我在這里替你把風。”
  “畫湄,謝謝你!”
  采靈匆匆赶往后院。
  分別了一個月,再見到平遠使她覺得彷若隔世。他俊朗的容貌,不知怎地,竟有些陌生。
  她几乎不可置信的輕輕喚道:“平遠?”
  那個身軀頑長,顯得有些清瘦的人,真的是平遠嗎?
  “采靈。”
  他朝她走了過來,帶著如往昔一般不變的微笑。
  “真的是你?”
  采靈美麗的眼睛凝視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是我。”他伸手擁住她,沙啞地道:“這些日子以來,你過得好嗎?對不起,當初我不該不告而別。”
  “你到哪里去了?”
  她回想起剛嫁入王府的日子,無端惹起一陣傷感。對未來的茫然、失去心上人的恐慌、与雷季淵的冷戰,那一陣子她硬逼自己勇敢面對,可是……其實她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堅強。
  “對不起,我失約了!”
  平遠將所有過錯全推給雷季淵。
  “如果不是睿王爺逼我走,我也不曾眼睜睜地看你嫁為人婦!采靈,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心痛?”
  “真的是他?”她有些意外。雷季淵沒有明确的告訴她平遠是他逼走的,可是,她是真的這么認定;今天由平遠口中證實,不知道為什么,她卻不愿相信。
  “當然是他!只有他會這么做!”
  是睿王爺搶走彩球,同時也搶走他欲利用采靈的身分謀求一官半職的机會,他要讓采靈恨睿王爺一輩子!
  “采靈,跟我走吧!我們一起离開這里,我會用我的雙手養活你!”
  “不……我不能害我的父母背上欺君之罪。”
  “那不是欺君之罪!”
  只要能帶走她,即使對她說謊也無所謂!
  “你已經嫁給雷季淵了,你沒有抗旨!”
  采靈愣了下。
  “采靈!”平遠焦急了起來,“你愛上他了是不是?所以,你不愿跟我這窮小子過苦日子——”
  “我沒有愛上他!”她急切地否認,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松了一口气。
  “如果這樣,還有什么理由讓你走不開的?這樣的婚姻對你、對他都不公平,為什么還要維持這种關系?离開他,你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他也可以另娶新婦,這樣的結果對雙方都是一种解脫。”
  她不愛雷季淵,當然沒有走不開的理由。更何況,平遠沒有說錯,他們何必維持這樣痛苦的婚姻?
  她看著平遠。
  “我會跟你走的。”
  “明天這個時候,我會在城外高升玉樓二摟等你,然后,我們一起离開這里。”
  采靈無言的點點頭。
  這一次,她絕對不讓幸福白白溜走!
   
         ★        ★        ★
   
  當晚,采靈便早早上床就寢。她不想面對雷季淵那雙能洞悉人心的眼眸,她害怕———害怕精明的他會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更怕她明天就要离開的事被他察覺,因而功虧一簣。是的,這种只有肉欲的婚姻為什么還要放任它持續下去?他們彼此不相愛,她喜歡的是平遠,而他———他從來就不缺女人,他只要有肉欲的關系,娶的媳婦儿是誰,對他而言都沒有差別。結束這樣一個可笑的婚姻,沒有人會有損失,只會獲得重生。她并不在乎會遭受到世俗的批判,男尊女卑的觀念打壓了女人几千年,只許男人三妻四妾,處處留情,卻規定女人“烈女不事二夫、一馬不配雙鞍”從一而終的不平等待遇。在她實際接触過書本后,才知道女人的地位有多么卑微。她不知道這樣的不平等待遇要維持多少年,但是,她絕不成為其中之一的犧牲品!
  突然,門外傳來細微的交談聲。
  采靈閉起眼睛面向床的內側,她知道雷季淵回來了。
  她听見雷季淵問了些什么,畫湄回答道:“少王妃今天有些不舒服,所以提早就寢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然后,她听見雷季淵走進房中,并且關上房門的聲音。
  隨著他的腳步聲,采靈不自覺地緊張得抓緊羽被。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緊張,但她就是無法放松自己。
  雷季淵坐上床榻,在她耳邊低喚:“采靈?”她的臉色有些發白。
  他低沉醉人而過近的嗓音使她惊跳了下。采靈閉緊眼睛,不敢回頭。
  雷季淵將她翻過身來面對他,大手伸入被中握住她的。他微微蹙起眉峰。她的手十分冰冷,甚至有些顫抖。
  他拂開她額前的劉海,將額頭輕輕地貼住她的。
  幸好沒有發燒。
  他的臉与她相距寸許,低柔地問:“哪里不舒服?”
  她從睫毛縫中看見他眸中的溫柔,嚇了一跳,忙別開臉閉上眼睛,囁嚅道:“沒有……”
  她一定是看錯了!他的眼神竟是那么……溫柔……
  “沒有?”
  他將她的手包入掌心中,想要融化她的冰冷。
  “可是你的手很冰。”
  他溫暖的大手漸漸驅走了她的冰寒。
  采靈輕聲道:“我沒事。”
  他滿意的發現她不再冰冷,躺上床將她抱在怀中,輕語:“你應該多加件裘衣,免得受寒。”
  這次的冬天來得特別早,也特別寒冷;而她是那么織弱,若不悉心看護,隨時可能大病一場。明天他要讓廚房炖些補品,好讓她的身子強壯一些,而且
  他想要有子嗣,他与她的孩子,是男孩或女孩都無所謂,他只想要融合了他与她容貌与個性的孩子。
  “好好睡一覺,你會比較舒服些。”他輕撫她冰冷的臉龐低語。
  采靈閉著眼睛沒有回答。
  往往在他怀中她都能睡得很安穩,但是今夜因為心虛,反而難以入眠。閉著眼睛,她的頭腦卻是清醒的。
  這是第一次在他怀中失眠。
  窗外的雪仍然飄落著,皎洁的月亮卻被闇黑的云絮遮住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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