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01 深沉


  恨眉醉眼,甚輕輕覷著
  神魂迷亂,常記那回。
  小曲闌干西畔,鬢云送,羅幭划。
  丁香吐嬌無限,語軟聲低,道我何曾慣。
  云雨未協,早被東風吹散。
  瘦殺人,天不管。
  ──秦觀.何傳
  定浚王府北苑
  每回巴顏總管要踏進北苑大門時,總要三思再三思,就怕看到北苑的主子──宣臨貝勒,正与妖嬈動人的姑娘們上演活色生香的春宮戲碼。
  撇開他貝勒的身分不談,宣臨貝勒是個集俊美与邪气于一身的男人,即使不知道他尊貴的身分,凡是見過他的女人,沒有人不被他所蠱惑。
  尤其是那雙承自于异國血統的側福晉的藍色眼眸,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被這雙妖异的眼曈凝視之后,便死心塌地的愛上了他;但是,宣臨貝勒帶笑的眼眸,卻從沒對一個女子有過真正的柔情。
  身為長子的宣臨,像是得到來自惡魔的祝福般俊得瑧于完美,也因此,他的气質總帶著些許令人不寒而栗的陰寒。
  在宣臨的出生之日,宣臨的母親便去世了,一個月后的彌月酒宴上,太福晉無故猝死。
  宣臨的誕生使得兩名親人魂歸九泉,迷信的定浚王爺從此將宣臨隔絕在王府北苑,使宣臨出生至今的二十四個年頭,過的都是离群索居的生活,即使王府中有任何慶典活動,也鮮少邀請宣臨參与。
  宣臨對于定浚王爺的忽視,常只是冷冷一笑,但是,小宣臨二歲的嫡出次子宣豫卻十分敬重兄長。
  盡管王爺再怎么三令五申、諄諄告誠宣豫少与宣臨來往,以免惹禍上身,但宣豫卻將其斥為無稽之談,依然故我的時常上北苑找宣臨。
  就像最近,宣豫即將与北安王府的熏尹成親一事,本應該是件喜气洋洋的好事,宣豫卻因為執意邀請宣臨出席而与定浚王爺吵翻了天。
  當然,任誰也猜得到接下來的結局會是什么──認輸的准是寵愛宣豫貝勒的定浚王爺。
  就在宣豫貝勒一句“大阿哥不出席,一個月之后定不娶妻”的最后通牒下,巴顏這連日來飽受兩位主子戰火波及的可怜總管,只得赶忙替宣臨貝勒送帖子來。
  站在北苑大門前許久,巴顏終于鼓足了勇气,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備后,踏進北苑。
  才走到大廳,巴顏就听見女人嬌嗲酥軟的呻吟聲。
  遇個正著,完了!
  巴顏真想捶心肝罵自己笨!他早該想到宣臨貝勒只有在一种情況下,會將侍衛丫鬟撤走,那就是尋歡作樂的時候!而他這個在王府中當差了將近一甲子時日的老總管,居然會忘了宣臨貝勒的規矩。
  怎么辦?
  他心中忐忑的拿不定主意,左思右想后,決定只好等主子辦完事之后再說。
  巴顏正想悄悄的退出北苑,卻听到一個低沉冷然的嗓音命令道:“進來!”
  哎呀!被發現了!
  巴顏心中暗叫一聲苦,沒奈何,事到如今,也只好硬著頭皮進去見宣臨貝勒了。
  “喳!”他響應一聲,快步走進大廳時,巴顏惶恐得連頭抬也不敢抬一下“貝勒爺吉祥!”
  宣臨緩緩放開怀中几近全裸的女郎,從檀木鑲貝的雕花大椅中坐正。那女郎識態的移身至云母屏風后。
  “巴顏。”他悅耳的音調緩慢而不帶絲毫火气的慢慢揚起。
  “喳!”
  一個主子有沒有威嚴,不需要知道這個主子易不易怒,會不會擺譜儿,光是听聲音就知道。
  宣臨的聲音依然悅耳動听,但是任誰也忽略不了他語气中的不悅,一個明眼的下人光是察覺這一點,就知道大禍臨頭了。
  此時,巴顏匍匐在地上,感覺自己冷汗直流;他就算得罪了王爺也不會讓他覺得這么恐怖,宣臨暗藏冷冽的怒火,比起王爺暴躁的破口大罵更具威嚇作用。
  “你在王府當差將近六十年了吧?”
  “回貝勒爺,是的,將近六十年了。”他戰戰兢兢的回答。
  “當差了近六十年,還沒規沒矩的,我看你是愈活愈回去了。”
  巴顏頓時臉色慘白,慌亂告罪道:“巴顏該死,請貝勒爺息怒!求貝勒爺饒命!”
  宣臨俊美的唇角扯出一抹笑意,道:“下次再犯定不輕饒,記住了。起喀吧!”
  “喳!多謝貝勒爺饒命,巴顏記住了!”
  巴顏總算松了一口气,他几乎是感激涕零的爬了起來。
  他哪敢忘記?又不是不要腦袋了。
  “貝勒爺,巴顏奉了宣豫貝勒之命,給您送帖子來。”他將手上的紅色喜帖恭恭敬敬的遞了上去。
  “帖子?”
  宣臨隨意掃了兩眼,緊接著,便瞇起厲眸盯住喜帖中的一個人名。
  “宣豫貝勒特別交代小的務必要請您賞光出席。”
  巴顏邊說,邊小心地硯察宣臨的神情,希望宣臨能給予善意的響應,免得回主屋去面對二貝勒時難以交差。
  宣臨將帖子隨手一扔,正好落在茶几上。
  “不去。”
  宣臨事不關己的吐出兩字,巴顏卻被這兩個字給惊呆了。
  “貝勒爺──”
  這好歹也是同胞手足的大喜之日啊!宣豫貝勒在自己大喜的前夕,仍不忘邀請大阿哥,但宣臨貝勒卻冷淡的不當一回事。
  “定浚王府的事与我無關。”
  “可是,貝勒爺──”
  巴顏還盡責的想要說服宣臨,宣臨卻懶得听他廢話,手一揮──
  “你可以跪安了。”他冷冷地道。
  主子在下逐客令了,他還能不識趣的退下嗎?
  “喳!巴顏告退。”他苦著臉退出北苑。
  沒能請動宣臨貝勒,他現在可得擔心自個儿的小命了。
  嗚……他怎么會這么命苦?

         ※        ※        ※

  “貝勒爺……”銷魂媚人的嗓音從屏風后傳來。
  綺爾真披著一件薄如蟬翼的半透明薄紗,移動著修長勻构的雪白雙腿,优雅地從云母屏風后走出。
  宣臨沒有回頭,他盯著攤在茶几上的喜帖,俊美的臉孔有些陰沉。
  綺爾真优雅如貓的側坐在他的腿上,雪白皓腕圈住他的頸項,仰起美艷的容顏痴迷的凝視他的側面。
  綺爾真隨著他的視線看去,眼光落在那張紅色喜帖上。
  那是二阿哥宣豫貝勒与北安王府熏尹格格的婚帖,大喜之日訂在一個月之后。
  為什么宣臨會因為這張喜帖而慍怒?
  与宣臨在一起的時間已三年,雖然她不是他唯一的女人,卻是跟在他身邊最久的女人。
  她不敢自認了解宣臨,但是,最起碼她可以摸索到他高興的原因是什么,不悅的原因是什么,然而──這一次,她可就完完全全不明白他動怒的理由了。
  宣臨有絲惱怒的盯著那個名字──
  赫爾那拉.熏尹!
  是那個不顧所有人阻攔,敢單獨与他說話的玉雕似的小人儿?
  定浚王府与北安王府是世交,從小,熏尹格格便与宣豫指腹為婚,熏尹到定浚王府小住,或是宣豫到北安王府走動,也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了。
  熏尹与其他人不同,雖然知道有關他出生時便克死額娘与太福晉之事,卻依然敢對他微笑,与他說話;即使常是說得她口干舌燥,而他總是不吭一聲,對她說的話絲毫不以為意。
  一晃眼,熏尹已經不再是小小的玉雕娃娃了,她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十七歲姑娘,終于,她也要披上嫁衣嫁入定浚王府,成為宣豫的媳婦儿。
  宣豫的媳婦儿,他的弟媳……
  宣臨冷冷一笑。
  “貝勒爺?”綺耳真不解的望著他。
  宣臨突然伸手緊壓住綺爾真的后腦勺,傾身給了怀中美艷的家人一記火辣辣的熱吻。
  綺爾真立即毫不保留地給予響應,熟捻的与他的唇舌交纏。
  宣臨扯掉她身上的薄紗,露出她丰滿妖嬈的成熟胴体。
  “宣臨……”
  綺爾真無意識的反复吟哦著他的名字,任他的大手在她身上制造出一波一波的情欲激流,小手也迫不及待的為他脫下身上的束縛。
  宣臨的大手罩在她胸前的丰滿渾圓,拇指揉捻著她如牡丹花般的粉色蓓蕾。
  綺爾真燥熱難耐的喘息著,一雙媚眼如絲,凝視著宣臨的眸中充滿赤裸裸的愛欲。
  宣臨拉開她的腿環住他的腰身,捧起她的臀坐在他的堅挺上,讓他的堅挺抵住她柔嫩的花心。
  “啊……”她不自覺地輕歎出聲。
  宣臨倏然低下頭含住她的蓓蕾,下身一個沖刺,深深地貫穿她的。
  綺爾真再也克制不住的叫了出來,纖細的手指深深地陷進宣臨的背肌,留下激情的紅痕。
  宣臨在她的深處盡情釋放火熱的欲流,狂野的在她体內沖刺著。
  “啊……宣臨!宣臨……”
  綺爾真忘情的呼喚著,耳邊卻听到宣臨邪气的一笑,低聲昵喃──“你逃不出我手掌心的,熏尹。”

         ※        ※        ※

  匆匆忙忙赶到宣豫貝勒所居的“豫園”,可怜的蕭蕭一老翁巴顏喘得差點一口气提不上來,險些見閻王爺去了。
  真是命苦啊!
  巴顏今天第二度發出這樣的哀歎。
  平常這定浚王府哪個地方不是他大總管來來去去的地方?當然,除了北苑之外。不過,今儿個忒地反常,踏進北苑得小心翼翼也就罷了,連踏進二阿哥的豫園也害他會戰心惊得要死。
  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大阿哥惹的禍!
  哦,不!身為下人是沒有資去格批評主子的,他不能怪主子,那……那只好怪他自個儿倒霉了!
  不過話說回來,本來就是他今天不走運,誰教他照子沒有放亮,未經通報就沒頭沒腦的闖進北苑,犯了大阿哥的忌諱,他大少爺不賞光出席二阿哥的婚宴,怪誰?當然怪他啦!
  這下子,他沒把大阿哥說服,不知道二阿哥宣豫貝勒會不會拿他這條老命開刀?
  “總管好!”
  見著巴顏走了過來,看門的侍衛立刻精神抖擻地招呼著。
  “好……”
  回以一記有气無力的問候,巴顏硬著頭皮踏進豫園大門。
  原本還希冀二貝勒出去了,或者是歇下了,那么,他就可以逃過一劫,不過很顯然的,天不從人愿,一進花廳,他就看見宣豫貝勒站在窗沒,一臉在等候他回報的模樣。
  “貝勒爺吉祥!”
  俊朗的二貝勒宣豫揚起笑容,溫和的道:“免啦!大阿哥怎么說?”
  “大阿哥他……”
  怎么辦?要說嗎?說了會不會人頭落地啊?
  巴顏左右張望著,期待有人恰好來訪拯救他的小命,很可惜的是──沒有就是沒有。
  “怎樣?”宣豫挑眉再問。
  “那個……”
  見巴顏吞吞吐吐地說不出來,精明的宣豫也知道答案了。
  “他不肯,是吧?”
  巴顏委屈的點點頭,忙替自個儿申訴道:“貝勒爺,小的真的盡力了!不過,宣臨貝勒似乎在与誰慪气似的,看起來有些不悅。”
  “慪气?”他笑笑,“怎么可能?誰有本事惹大阿哥生气?”
  他長那么大,從沒見過宣臨生气,連阿瑪要他离居于北苑,王府中有許多慶典都刻意將他隔絕在外,他也只是冷冷一笑,根本毫不在乎。
  對他而言,沒有什么是真正重要的。
  他不在乎權勢,不在乎地位,在他的眼中,說不定也沒有所謂的神佛君長,只有他自己而已。
  既然不在乎,自然就不會有激烈的情緒反彈,那么,又何來生气之說?
  “可是,這是真的啊!”巴顏小聲的叫著。
  雖然他對宣臨貝勒不是很了解,可是,當總管累積了六十年的經驗,哪個主子的臉色他瞧不出來?察言觀色可是當下人必備的謀生技巧之一啊!
  宣豫揮揮手,打斷他的咕噥。
  “喜帖交給大阿哥了沒有?”
  “交了交了。”
  主子有令,他小老儿豈敢不從?當然是一見著面就立刻交出去了。
  “不,我應該這么問,他收下喜帖了嗎?”
  “收下?”巴顏皺起眉,仔細的回想著。
  他把喜帖遞上之后,宣臨貝勒他看完就隨手一扔……
  那到底算有沒有收下?
  巴顏瞧見宣豫有些不悅的挑起眉,忙道:“有!大阿哥收了!”
  沒擲還給他,應該算是收下了吧?
  “那還好。”宣豫點點頭。
  有收下帖子,就代表他也許興致來了會出席也說不定。
  宣豫沉思了一下,突然喚道:“巴顏!”
  “喳!”
  宣豫盯著他,一字一字地說:“賜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机會,在大喜之日之前,你給我每天去向大阿哥請安,務必設法讓他應允出席!”
  他就不相信宣臨真的天生帶有煞气,他要讓阿瑪知道,額娘与姥姥的死,与宣臨一點關系也沒有!
  “哎喲,貝勒爺,您就饒了我吧……”
  每天要去北苑哪?天哪!他不如告老還鄉算了!
  “閉嘴!”宣豫狠狠的盯著他,道:“請不到大阿哥,你給我當一個月的勞役去!听見沒有?”
  “喳!”
  唉!他真是好命苦喔!巴顏第三度歎息出聲。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