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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站在“峰臣建設公司”大樓前,朱靜容不安且緊張地絞著雙手,心里的懼意更是在瞬間達到最高點。
  她下意識地一再撥弄及肩短發和身上的衣物,直到一遍又一遍确認無誤后,才舉步踏入眼前這棟高得駭人的建筑物,仿若此刻它正張著血盆大口等待她的自投羅网。
  此刻她真的很想很想拔腿就跑,可是她知道不能這么做,一旦她轉身离去,她知道自己就再也提不起一絲一毫的勇气再走回這儿,所以盡管她心中再怎么害怕,再怎么抗拒接近這棟大樓,但她仍舊得硬著頭皮走進去,只因為這關系著他們一家的幸福。
  她父親朱學皇前陣子在朋友的慫恿下迷上玩股票,誰知不賺反被套牢,而朱學皇為了挽回劣勢竟私自盜用公款,把所有的錢全往股票上擲,這一擲就是上千万,這么一大筆數字說舍命么也難以瞞天過海。眼看事實已被揭發,公司方面更是揚言若不交回公款,即將在下星期一提出控訴,然而這么一大筆教她該從何弄來彌補?
  眼看日子已近又籌不出錢來,再加上害怕,朱學皇竟“包袱款款”獨自一個人逃走,無情地留下朱靜容和朱柏揚姐弟倆。
  那天原是朱靜容人生中最輝煌的日子,只因她順利考上台北某知名國立大學,每個人都稱贊她,而她也覺得很高興快樂,豈知才剛踏入家門就發現父親因怕被抓而自私地拋棄他們姐弟倆,這突來的青天霹靂讓她頓時無法思考。
  但她知道自己沒辦法逃,況且也不能逃,她絕不允許自己像父親般自私地畏罪潛逃,一旦她那么做,她就和自私的父親沒啥兩樣了。
  更何況她還是有一個剛升上國三的弟弟要撫養,所以盡管心中的恐懼愈來愈強烈,她仍是命令自己勇于去面對。
  今天她就是前來求情的,她不著望父親的上司能放他們一馬,只奢望他能网開一面,讓這一筆巨額能分期償還,這樣以來她就心滿意足了。
  只是事情并非她想像中的簡單容易。
  傳言“峰臣建設公司”的董事長康政倫精明如狐狸、殘暴如猛虎,非但不輕易放過歹毒作惡之人,反之更會進一步地給予致命一擊。因此在商場上除非必要,否則是鮮少有人愿意与他當面談論公事的;与他合作過的人都曾說過一句話,他們說:“他王者的气勢總是讓人在不自覺中陷入他的掌控之中,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腳步循序漸進,最后掉入他早已設下的陷阱。”
  因為在來之前听過太多關于康政倫的傳言,以至于她人雖已站在大門口,卻始終提不起勇气往里頭踏進一步。
  朱靜容凝視手表苦笑,已經是下午一點五十九分了,而她竟然害怕得抬不起腳來,仿佛它們全生了根似的動也不能動。
  外頭明明是烈日當空,而她卻顫抖到手腳發冷。
  不管了!朱靜容在深吸口大气后毅然決然准備面對即將到來的事實,即使前途多難,即使要她入虎穴,她也別無選擇。
  抬開步伐邁進服務處,朱靜容不安且小心的詢問柜台小姐:
  “我和你們董事長有約,請問——”
  朱靜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柜台小姐硬生生的打斷,她翻了翻記事本后不耐煩地回道:“我們董事長這個時間沒有預約的訪客。”
  “有的有的!”朱靜容急忙說著,“我和他約兩點。”
  “兩點?”那名小姐不悅地挑高眉頭,在看了手表后,一副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的樣子。“現在已經兩點五點了,你請回吧——我們董事長最討厭人家遲到,請你再重新預約吧。”
  “拜托你行行好幫我轉告他,這件事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是否能麻煩你——”她不死心地再一次求情,明知康政倫最痛恨人家不准時,但眼看時間緊迫,她不得不在今天就見著他,一旦見不到,那就真的玩完了。
  只因為今天是星期五,明后天又是周休二日,再來就是星期一了,而星期一康政倫就要提出控訴,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得在今天見到他才行。
  “管你重不重要,董事長不見就是不見,你到底要我說几次才明白?”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很令你為難,可是今天我非見到他不可,否則就遲了。求求你撥個電話,試試也好,說不定他肯轉變心意讓我見見他。”朱靜容再一次開口求她,就只差沒跪下。
  “好爸,但我可不打包票董事長會愿意見你。”柜台小姐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人家都求成這樣了,她又怎么好意思拒絕?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撥電話。
  一會儿,柜台小姐挂上電話,轉而面對朱靜容。
  “算你運气好,董事長愿意不計前嫌接近你,等會儿董事長的私人秘書林小姐會下樓帶你過去,你就先待在這儿等一下吧!”
  “謝謝你,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朱靜容由衷地感激她的幫忙。
  不久,一名身著嫩黃色套裝的女人又剛開啟的電梯門口走出來,她毫不遲疑地來到朱靜容面前。
  “朱小姐是嗎?”林秘書試探性的問了一下,見朱靜容緩慢點頭后才繼續說:“請跟我來,我們董事長等你有一段時間了。”
  “我很抱歉。”朱靜容小聲的說,心里卻怪起自己沒事干嘛在外頭遲疑徘徊那么久,現在可好,對方一定很不高興。
  之后,朱靜容隨著林秘書來到一扇大門前停住。而在愈接近康政倫的同時,她仿佛看到自己內心的勇气正逐漸地消失殆盡。
  林秘書敲著緊閉的大門,“董事長,朱小姐來了。”
  這簡簡單單的几個字卻像是把朱靜容丟到万丈深淵,只能任身子往下落,卻沒有爬起來的能力。
  “讓她進來。”門的另一端傳來渾厚且吸引人的獨特嗓音,若不是大約知曉里頭是個怎樣的一個人,朱靜容差點就要沉醉在其中。
  “你可以進去了。”林秘書見她發著愣,推了她一把后冷冷地說。
  “喔!”被推了一把,朱靜容才后知后覺地清醒過來。她在想什么呀!現在是什么時候了,哪容許她站在這儿發呆。
  被迫推開門走進去,她的視線立即被佇立在窗前的頎長人影給奪了過去。
  康政倫聞聲,轉身面對朱靜容,而她也不過看了他一眼,就徹底了解她這一盤棋是一點胜算也沒有。
  此人渾身上下散發出領袖气質,炯亮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讓她直想回避或逃离這令人渾身緊繃的空間;那狀似悠閒卻又伺机而動的神情,更是教她不由得打起冷顫,此刻她就猶如他盯上的獵物,等著他前來獵捕。
  康政倫的視線讓朱靜容反射性的想逃,念頭才興起,她的視線也在瞬間跟著轉移,在不敢看他俊俏又充滿邪气的臉龐的情況下,她只能任視線由上往下溜過,最后駐留在他擦得發亮的批寫上。然而對他行的注目禮卻也讓她腦中充滿遐想,臉頰不由自主地發燙了。
  在朱靜容移開視線的同時,康政倫仍保持著相同的姿態,一動也不動地猛盯著她。
  不同于他的高大強健,眼前的她看起來好小好小,高度大概還不及他寬闊的肩。她脆弱的摸樣讓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里呵護,蒼白的小臉此刻泛著紅霞,更是在無形中平添一股讓人說不上來的清麗。
  看著她,竟讓他不由自主地想玩個邪惡的游戲。而念頭才涌起,他竟像個十多歲的毛頭小子般期待起來,這是多么不可思議啊!
  康政倫憶起才剛挂上的電話,想起方才父母親逼婚的威脅。他們在電話中向他揚言,說什么不結婚可以,但至少也弄個孫子來玩玩。他原本是不想起理會他們的話,但此刻他竟然突然想照著父母的話去做,而他相信朱靜容是具有這個資格的。
  要孫子是嗎?康政倫不怀好意地干笑,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益加犀利且灼熱,像是在審視物品似的,從頭到腳一處也不放過。
  “朱學皇的女儿?”盡管已經百分之百确定她是,但他仍想親口听她回答。
  康政倫突然發起的聲音讓朱靜容嚇了一大跳,在重新思索他的問話后才緩緩點頭,算是給他的回應。
  “叫什么來著?”康政倫隨口又問。
  “朱靜容。”她怯怯地說,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得罪他。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比預定的時間晚了五分多鐘?”他微揚唇角笑笑地說,然而那抹笑意卻始終未到大眼里。
  “對不起,浪費了您寶貴的時間。”她不斷地向他陪不是。
  “為什么?難道不曾有人告訴過你我最痛恨別人遲到?”康政倫眯起眼不帶一絲感情地問,“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說出你遲到的理由,若是情有可原,或許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朱靜容張大嘴卻始終啞口無言,她怎能說自己是因為害怕面對他,因而在大樓前躊躇了將近半個鐘頭呢?“對不起。”莫可奈何下,她只能選擇一次又一次地道歉。
  “難道你除了對不起外就沒別的話可說了?”康政倫不甚耐煩地調起眉。
  “我……”她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后,低聲開口,語气里有藏不住的怯懦。“那么你希望我說些什么?”
  康政倫兩眼一翻,只差沒當場口吐白沫。在他眼中,這小妮子真是白痴得可以!他當然知道她怕他,但也毋需恐懼到這种地步吧,好似站在她眼前的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人魘。他是很冷酷無情沒錯,但他自認還沒變成像個昏君般,對事實的真相不加以查明。
  “算了算了。”他無奈地攤開手筆,也不再為難她。
  朱靜容也看出他有些不耐煩,心里更是緊張万分,生怕他一不高興就當場將她牽出去。“請你別生气,我……”
  “我說過算了!”因心煩气躁而使得口气有些重,更是把她嚇得往門口閃去。挨在大猛旁,她竟像只被拋棄的小貓,等著人對她伸出怜憫的溫暖雙手。
  康政倫走近她,像是在審查商品般,從她的頭發到腳下的白布鞋,沒有一處逃得過他銳利黑眸的注視。一會而,他不著痕跡地微揚嘴角,腦中開始閃爍著邪惡的念頭。
  “我想我若沒記錯,盜用公款的應該不是你吧?”他是故意問的,目的是要天真的她掉入他邪惡的陷阱里。
  由于他突如其來的欺近,迫使她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几步。她原本就很怕他,而現在的他,就像是貓看到被逼到走投無路的老鼠,在得知獵物已無路可逃的情況下,開始玩起戲弄對方的游戲。
  朱靜容無辜地默默點頭,不敢直視她既好看且邪肆的眼眸,那雙如子夜般的黑眸猶如會勾人魂魄般,總是讓她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的步調前去。
  “那么你今天來又是問了什么?我不記得我們之間有什么事需要這樣面對面談的。”
  康政倫做人處事的原則一向是特別的,別人有事有仇在找不到本人后,一定會找上他的家人;然而他則不一定,除非那人死了,否則他是鮮少會動到他家人身上,不過這還是要看他的心情。
  重點是,才剛被雙親用電話通緝后的他,現在心情實在是好不到哪儿去;換句話說,他是不打算輕易放她一馬了。
  “有的。”朱靜容急忙答道,在不小心對上他的眼后立即移開目光。盯著他,她會害怕;不看著他,她又不知該把尷尬的目光放早哪儿。在兩難之際,他突然地伸過手握住她細致的下巴,在掙不開也不敢用力掙脫之余,她只能放棄地盯著他瞧。“我希望你能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想辦法籌錢還你。”
  “籌錢?憑你能有什么方法可以在短期間籌到這么一大筆數字?”康政倫不以為然地挑高眉,不相信她有籌出這筆錢的能力。他當然知道朱學皇早就拋棄家人落跑,朱學皇都無能為力了,她又能有什么惊人的方法?
  “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所以才前來請求你再給我几年的時間還錢。”
  “給你几年的時間?”他放開箝制她下巴的大掌,轉過身背對她。“那么請問你,你要我寬限你多少時間來償還這筆錢呢?”
  “我……”朱靜容咬著唇,不知道該怎么說。她知道他看不起她,然而事實上也的确如此,他只不過問了一個再簡單不過且必要的問題,她就答不出個确實答案來,憑著這一點,她又有什么資格去跟人家談條件?
  “我想這筆錢以你目前的經濟狀況來說,是一輩子也還不了的,不是嗎?”他事不關己般地替她回答這個再顯示也不過的問題。
  “無論如何我都會努力籌到的!”情急之下,她扯著他西裝外套的下擺,希望他能好心的答應她。
  父親她可以暫時不管,可是近來父親套用公款的消息不知怎么走漏了一些,連帶的使弟弟朱柏揚也有些被波及到,使得本來已有些自卑的他變得更自閉且自卑。
  眼看弟弟的轉變,她更是于心不忍和心疼,畢竟弟弟几乎可算是她一手帶大的。因此在別無選擇下,她只有前來請求康政倫,只求他把這個傷人的消息完全封鎖,給她弟弟一個安靜的求學環境,她愿意為他做牛做馬一輩子來償還。
  “那么請你告訴我,這么一大筆錢你要怎么籌齊?”腦中驀地涌起她可能往火坑里跳的事實,康政倫眼中就射出冰寒的凶光,臉上的悠閒笑意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他也弄不懂的复雜情緒。他竟然舍不得她墮入風塵?這是多么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還是你想往火坑里跳?”終于,他還是說出最不愿接受的事實。
  朱靜容咬緊下唇,滲出血漬。他的确說中了她在迫不得已之際可能做的事,是他不給她机會選擇的。為了唯一的弟弟,什么事都愿不計代价去做。
  她緩緩開口道:“情非得已時,我不得不把自己賣給別人。”
  只要她愿意,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在這一行賺取她所需的;只是那是迫不得已的想法,在事情還沒到達絕路之前,她并不想這么做。尤其一想到可能會有數白、甚至數千、數万的男人在她身上來回撫摩,她胃中便沒來由的涌起惡心感。
  康政倫的怒气几乎在一瞬間就凝聚到最高點,他迅速捉住她的手腕,失去理智的地早顧不得力道是否大到可能弄傷她,一心一意只想逼迫她放棄那該死的想法。“我不准!”
  忘了自己根本沒資格指使她,更忘了究竟是誰逼她想走上這條不歸路,現在的他猶如發狂的獅子,只想把怒气出在她身上。
  “我別無選擇。”她別過臉且更加用力地咬著下唇,試圖以另一种不适來取代手腕上的疼痛。不知怎的,她不想讓他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好似讓他得知她就沒有任何胜算了。
  “既然你選擇這么做,那我倒有一個不錯的提議。”發現自己的失態,康政倫赶緊壓抑一波波襲來的怒濤,迅捷的換上一抹放肆的笑。
  朱靜容防備地看向他,直覺告訴她,他所提的意見絕不會是什么好提議。
  康政倫笑容滿面地審視她,口气像是在談論天气般輕松自在,仿若他即將道出口的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要你當我的情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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